醉臥沙場 第二卷 褐色土 第八十二章 血沃南疆
    把俘虜押送到團指揮所,我和林小天興致勃勃的去看大隊長和區隊長他們幾個帶隊幹部,咱們哥兩已經打了幾仗刺激也好過癮也罷得向帶隊幹部們匯報一把吹吹牛逼。

    一進入大隊長的帳蓬就感覺氣氛不對,幾個幹部圍坐一起低著頭沉默不語,見我們進來,區隊長一把拉住林小天和我的胳膊,然後就是猛的將我們抱住,眼淚嘩嘩直往下淌。不用問,一定是我們的兄弟出了大事。

    「錢仕虎同志英勇犧牲了」區隊長已經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天啊,我那同室的弟兄,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我還等著打完仗好好和他罵一架,一起喝上三天三夜,白話個天昏地暗啊。

    我和林小天控制住情緒,盡量不讓眼淚落下來,跟幾個幹部簡單告別就倒背著衝鋒鎗低著頭急匆匆往出走。

    「穆童、小天,你們等一下」

    大隊長走到我們身邊,仔細的端詳了一會兒,拍拍我們的肩膀。

    「一定要注意,加萬分的小心,按理說你們都比我強,我當了二十多年兵也沒真正的拿槍和敵人面對面的較量過,可作為你們的師長你們的老大哥,還是要提醒你們,千萬要注意,保護好自己,只有保護好自己才能更好的消滅敵人。」

    錢仕虎的犧牲,讓我們的帶隊幹部都謹慎了許多,對參戰學員的人身安全格外的關心,鼓勵的話也少了不少。

    出了門就由不得那些幹部了,我和林小天搭了一段時間車,然後就快步往回趕,恨不得一步踏上陣地,恨不得敵人馬上就上來,咱們好拚個你死我活。

    直到今天我還清晰的記得錢仕虎那濃重的四川口音,那跟我和林小天不相上下的嘴皮子,川軍中這麼能講能說的恐怕還沒幾個。

    本來錢仕虎在隊裡比武打擂時只名列第六,雖然進了候選名單,但正式隊員如果不出什麼岔子,根本上輪不到他上前線。這小子跟我和林小天一樣,脾氣特倔,也像咱們似的軟磨硬泡,當然他沒想到把血書送到院黨委去,我和林小天為了減少竟爭對手,也沒把經驗告訴他。

    後來也是偶然,前五名中排在第四的一個哥們兒正好趕上父親病故,他回家奔喪之前要求隊長一定要保留名額。隊裡包括大隊、學院豈會答應他的「無理要求」,立馬取消參戰資格,改由錢仕虎頂替。因為這事錢仕虎還請大家吃了頓飯。那段時間沒有入選參戰實習名單的弟兄都排著隊請我們吃飯,唯獨錢仕虎反請大家搓了一頓。

    他犧牲的經過只能用壯烈來形容其他的詞彙我一直都找不到都覺得不準確,那個場面足以讓所有穿過軍裝和未穿過穿裝的人為之震撼,每次戰友同學聚會都要畢恭畢敬的將酒杯舉過頭頂先敬這位長眠南疆的純爺們兒一杯,傳頌他那力拔山嶽氣蓋山河的英雄故事。

    幾乎在陸排長雨夜伏擊敵人特工的同一時間,錢仕虎走出貓耳洞。洞裡已經進了不少水,他拿起軍鍬開始挖排水溝。

    雨下的特別大,以至於讓他的眼睛失去了對周圍的觀察,哨位上的一個戰士已經被敵人特工割斷了喉嚨再也喊不出聲來。

    錢仕虎沒有想到敵人會在這麼複雜的天氣摸上來,他一個勁的挖著土,嘴裡還像在學校與我們白話時那樣不停的嘮叨。

    「媽的,什麼鬼天氣,老天爺得他媽腎炎了?尿你媽了個逼?」他一連罵了好幾個媽,這點跟一般四川人不同,他的口音受我們幾個傳染,說不上是河北老毯還是東北那旮旯話,反正跟大家成天成宿的白話,早就竄味了。

    突然,一個黑影出現在他的後側,手裡拿著閃亮的傘兵匕首,正是那幫專門黑夜行動的特工鬼,他們已經摸掉了崗哨,還想採取此法對付我們的兄弟錢仕虎。

    錢仕虎號稱我們隊「南山猛虎」腿腳很有兩下子,我那次拄拐就是結結實實踢了他的胳膊反被鉻傷的。

    可能是雨天地滑,敵特工的動作有些遲緩,他們這種情況下很少失手,不過這回碰上了「南山猛虎」,地不滑恐怕也不能一擊致命。

    錢仕虎本能的做出反應,沒等敵特工摟住脖子,已經回過身,下意思的一鐵鍬把那個比武大郎個還矮的敵特工的小腦袋劈下了小半啦,接著大聲呼喊「敵人上來了,弟兄們準備戰鬥」

    還是他媽地太滑,錢仕虎用力過猛自己也撲倒在地,隨後上來的三四個敵特工把錢仕虎抱住,一把匕首已經捅進了他的後腰。

    雨太大,聲音傳不出去,錢仕虎的槍還大背在肩上取不下來,敵人已經連續的用匕首向他身上亂捅了十幾下。

    「奶奶了個熊,老子炸死你們個龜兒子」錢仕虎拚盡全力罵出了一句標準的四川粗話,同時拉響了左肩上掛著的光榮彈。

    洞裡的戰士們迅速端著槍衝出來,除了被劈死那個,還有兩個敵特工被錢仕虎死死摟住一同炸得面目全非。他幹掉了三個,夠本了。

    錢仕虎實習那個連隊的指導員,用了幾乎三個小時的時間,一點一點的收拾著他的屍首,都炸爛了,兩個敵人的和我們兄弟錢仕虎的。指導員不想讓烈士的屍骨沾上一絲敵人的血肉,他就在雨中一個人拾掇著,誰上來幫忙也不讓。

    後來那個連隊的連長開口說話:「老宋啊,怎麼也分辯不清啊,你就別弄了,我有個主意,咱們把幾個人一起化了,讓那兩個龜兒子給我們的英雄陪葬守陵再說了,即使是敵國,那幾個人也是軍人」

    指導員還是不做聲,就在那默默的收拾,弄得渾身上下都是血。

    連長不再說話,擺了擺手,讓戰士們回洞了。

    不用說很多年以後,就是在當時,很多人對我們的作戰行動不理解,都說那仗打的不值得,戰死的人更不值得,白瞎了一個個青春生命,包括不少參戰軍人的親屬朋友對像戀人都持這種觀點。

    除了求我給家裡回信那個秦愛國的「蒼蠅膀子」對象,幾乎每個連隊的幹部戰士都有女友寄來的斷交信,不理解也就罷了,有的話說的還特他媽狠,看了那信,恨不得一槍崩了她們個龜女兒。

    也就是不長時間的事,一次和幾個地方朋友吃飯,因為他們當中有好幾個老家都是四川人,所以我很自然的提起了同學錢仕虎。這幾個人也很敬佩他們老鄉的英雄壯舉,不過,他們還是向我提出一個看似很合理的問題。

    「穆先生,現在咱們國家已經和那個過去稱為同志加兄弟的國家和好如初,雙方領導人還經常會唔,見了面又是貼臉又是擁抱,你說那場戰爭中死去的人還算烈士嗎?死的合算嗎?」

    我看了看酒桌上坐著的幾個人,他們用很期待的目光等著我回答。

    「中日關係早他媽就恢復邦交正常化了,哪個日本首相不管那些龜兒子拜沒拜過嘛子靖國神社,媽屁的誰沒來咱們中國訪過問喝過酒?難道抗日戰爭中犧牲的英雄們不算嘛子烈士?」我用標準地道的四川話和四川口音回答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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