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臥沙場 第二卷 褐色土 第六十三章 對手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孫子

    敵變我變,敵變我知,先變於敵。我和魏如海儘管只念了不到四年軍校,可都算得上深諳戰法,都在困境中力爭求變,力爭先變於敵。

    魏如海小子夠他媽狠,搶先使出變招,派出小股兵力向我進攻路線翼側實施襲擾,同時呼喚炮兵對我二梯隊實施火力攔阻,最狠的一招就是放棄左翼一梯隊排陣地,有意擺出收縮防守的態勢,實則故意開個口子誘敵深入,準備殲敵與陣內,跟我在防禦中使用的手段差不多。而做為進攻一方的我卻仍然採取穩紮穩打,步步緊逼,以不變應萬變之策,攻擊敵左翼的分隊還在保持進攻態勢,馬上就要鑽入敵方的口袋陣被伏擊吃掉,讓觀戰的首長和教員們大跌眼鏡。

    「二十隊的『小連長』完了,簡直就是束手無策,坐以待斃,讓兵力僅為自己四分之一的防禦一方戰得先機,爭得主動,此仗大局已定,必敗無疑,沒什麼看頭嘍。」幾個年輕教員開始點煙說話,抬屁股起身,跟足球比賽進入傷停補時階段看台上提前退場的人差不多。

    「勝負還未見分曉嘛,大家還是認真看下去,二十隊還沒有上報目前情況的決心處置,看看穆童還有什麼力挽狂瀾,回天之術。」孫主任始終佔在我的一方,嘴上這麼說,心裡也是覺得不大托底。

    孫主任來到我們一方親臨現場觀戰,走到近前也不打招呼,眼睛直盯著沙盤,像是從那些插著小旗的高地峽谷中找出寶物來。

    「遵守演習規定,我不多說一句話。穆童,你們忙吧,該怎麼打怎麼打,別過於縮手縮腳,更要小心謹慎。」孫主任推開我遞過的煙,說是遵守規定不多說話,其實話裡早就加進了強烈的暗示。

    「不縮手縮腳,更要小心謹慎」還不明白?以變對變,大膽出招的同時別中了人家的奸計上了圈套啊。

    魏如海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他的防禦力量明顯不足,拙襟見肘幾乎沒什麼還手之力,最後才使出這賭徒搏命式的招法,不是大勝就是大敗,不會有第三種結局。

    對手的凶悍只能使我更加冷靜,對戰場指揮員來講需要凶悍的打法,更需要冷靜的智慧,一招不慎就會滿盤皆輸,不能只顧看大牌,給人「點小炮」也會牽一髮動全身,影響整個戰局。

    我站在沙盤前整整想了十多分鐘,戰術教員過來催了幾次上報決心處置,因為演習裁判就是靠雙方的處置評分,超過時間等於沒有及時做出反應,貽誤戰機扣的分更多。

    「穆童,趕快上報決心吧,向敵左翼攻擊的一排迅速停止運動,我判斷敵人後撤收縮防守將左翼暴露,一定是故設口袋陣,你不是老研究『孫子』嗎?餌兵勿食啊。」

    「一排光停止攻擊就完了嗎?翼側的敵逆襲分隊正向一排側後運動,後撤的敵人隨時會反撲回來,形成前後夾擊之勢,我一排豈不更易被他們吃掉?已經展開成攻擊隊形,配屬的無炮、重機槍分隊也都伴隨一排行動,此時突然停止運動,兵力兵器完全暴露於敵火力之下,豈不更易被敵所乘?如果炮兵火力突襲,一排和配屬分隊還能受得住?」我考慮了五分鐘左右才說出上面的話,說是講給林小天莫不如是講給其他「實習連部」的哥們兒和一旁心急如焚的隊幹部。

    孫主任死盯著沙盤的眼睛突然轉而盯向了我,完全是一種信賴的眼神,他對我剛才的判斷持讚賞觀點。

    「那你說怎麼辦?總得拿出個辦法來呀。」林小天的觀點代表了我們進攻一方的所有人,包括隊長、教導員、區隊長一干人等。

    「堅持最先的決心,貫徹到底,集中兵力兵器於右翼,命令一排不要理會敵人的翼側襲擾,繼續向敵左翼發起猛攻。」

    「啊?」在場的所有人除孫主任外都大吃一驚。

    「對,一個看似錯誤的決心堅持到底也會比沒有決心強,一個再正確的決心不能貫徹始終也取得不了戰鬥的勝利。」我定下決心後還把一段不知哪個兵家白話出來的話引用一遍。

    「將計就計。命令配屬的八二迫擊炮連向敵左翼回撤縱深的敵人實施攔阻射擊,十幾分鐘的時間敵人應該正處於運動之中,易被殲滅;命令一排迅速向敵左翼發起攻擊,以最快的速度與敵接觸,發揮近戰特點,與敵膠著一處,使其「火袋陣」無法形成徹底失效,殲滅左翼之敵後迅速向敵右翼實施『卷擊』;命令二排迅速向敵右翼發起攻擊,配合一排聚殲右翼之敵;二梯隊迅速加入戰鬥,沿一排打開的缺口直接向敵縱深勇猛穿插,一舉拿下敵核心陣地,完成當前任務後迅速配合一排掃清襲擾的小股敵人。」

    我的這段情況處置,也算是戰鬥命令其實很不規範,命令中還帶有一些分析,還有「將計就計」之類的非戰鬥軍語,主要是想把自己的分析判斷說明白,讓本隊的幹部和弟兄們心中有譜。

    「實習連部」的哥們兒和隊幹部們對我的決心處置非常滿意,一致認為這回魏如海在劫難逃,「油炸屁股——輸定了(酥腚了)」。隊長也把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變了七八回的臉色又恢復了底色,小煙也叼起來點著,能看出來抽的是「放心煙」,「上聽煙」,預祝勝利「自摸」的煙。

    可不要小瞧了魏如海,小瞧了他等於小瞧了哥們兒。這小子除了凶悍無比還異常狡猾,反應奇快,在我眼裡應該屬於原國民黨的一員能征貫戰的虎將胡鏈那種類型。

    令人尊敬的對手,出招仍然賭命似的凶悍,明知不敵,仍要困獸猶鬥,而且斗的非常有章法。

    魏如海命令他左翼回撤的分隊迅速反撲,也採取與我同樣的戰術近戰殲敵,與我攻擊的一排緊貼在一起呈膠著狀態,使我炮兵失去作用,令右翼分隊堅決抗擊我正面二排攻擊拖延時間,也把預備隊用上,向我一排側後勇猛穿插,配合襲擾分隊對我實施大規模的逆襲。

    我靠,沒想到這小子還有這麼一手。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招術雖狠卻已無濟於事,我方攻擊力量兵力兵器戰術單位與他們是四比一還強,佔絕對優勢,只要不出大的失誤,攻擊一方取勝不會出大問題,況且我除了剛開打有些輕敵,後來沒有給他留一點機會,包括最後這次「垂死掙扎」。

    打到最後,魏如海又指揮退守坑道,繼續「負隅頑抗」,死不認輸。

    戰術教研室陸主任看推演的差不多了,不會再有什麼變數,就及時叫停。

    「算了,雙方表現的都不錯,尤其是防禦一方,能把防禦的『兵火陣障』組織的如此嚴密,防禦當中大膽的逆襲和果斷出擊,敢於出變招,敢於出狠招,實為難能可貴,這仗要我看應該是不分勝負」

    不分勝負,兩敗俱傷的意思,其實贏家應該是我們,還有前邊的一比零呢。

    下來之後,魏如海拒絕和我說話握手,那表情分明是不服,恨不得端起槍跟哥們兒玩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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