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臨 第一卷 滄州之圍 第二十三章 二營慘敗
    天已微明。

    戰地上,弓兵已經射完全部箭矢,三萬多支箭矢下去,滄州城樓上沒有半點動靜。

    弓兵無聲的跑步退出,把最前方的位置讓給了機械營的士兵。

    「上!」登閣發令。

    二十架攻城車迅速向前推進,十架投石機在城牆前面一字排開,沖車從最中間「轟隆隆」的向滄著州城樓開去。

    投石機已經開始發射,巨石呼嘯著掠過西丹士兵的頭頂,以雷霆之勢砸向滄州的城牆,漫天的巨石如狂風,如怒潮,如同九天傾瀉的雷電悉數砸向那黑色巨石壘成的城牆!

    滄州的城牆在這天地為之震懾的猛烈攻擊中震顫,封國西北邊境上的天下第一堅城,終於到了風雨飄搖的時候。

    但即使在這般暴雨雷電一般的猛烈攻勢下,滄州的城樓上,除了石塊絲毫不歇的砸擊聲依然不聞任何人聲!

    「依軍師來看,目前是不是發動進攻的最佳時機?」呼嘯的撞擊聲中,慕顏赤的聲音低沉有力。

    「將軍,敵方實力不明,還是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的好。」秦無年隱去眼中所有鋒芒,鎮靜的出聲。

    「你曾經去過滄州,那麼滄州城牆的構造你可清楚?」

    「我曾經在城內察看過,滄州城牆有十道台階可以登上去,每道台階可容十人並排而上,若要將五萬人運上城樓,至少需要一刻鐘的時間。」知道慕顏赤問這句話的含義,秦無年詳細說道。

    「那便是了,既然此刻城樓上空無一人,那麼即使滄州城裡兵力充沛,要全部運上城牆也需要不少的時間。而我軍即使沒上戰馬,卻仍然只需一個衝鋒便能登上城牆。滄州守軍,未免太過小看我西丹步兵的速度。」

    「滄州守軍既然敢於做出如此危險的舉動,就必定有所防備,將軍務必小心謹慎。」

    「目前城下兩萬步兵就是要藉著我軍投石的勢頭一舉衝上,否則等我軍第一輪遠程攻勢結束,滄州守軍出現在城頭,事情可就沒這麼輕鬆了。」慕顏赤堅持自己的看法。

    秦無年漆黑的眼底掠過一抹惋惜,他不再多說,「那麼,便依將軍所言。」

    「殺!」接到塔樓傳來的進攻指令,登閣高舉手中灰色狼頭旗,發出最後的號令,兩萬重步兵列成五個方陣一字排開,齊齊朝滄州黑色的高大城牆上衝去!

    「殺啊!」隱忍已久的兩萬士兵怒吼如同幾萬雄獅狂嘯山頭,披甲的西丹士兵高舉手中大刀,用盡全身力氣呼號著朝城牆衝撞過去!

    最前的雲梯部隊最先衝到城樓下,「啪啪啪」二十架雲梯齊刷刷靠在了城牆上,雲梯的頂端已經插入了牆垛之間!

    雲梯伸入的地方,便是阻斷西丹人東進夢想六百年的堅城壁壘滄州城樓!就是這片高聳入雲的黑色城牆,阻隔了西丹人六百年的金戈鐵馬,阻隔了西丹人的引頸東望的貪婪目光!

    如此靠近這在西丹人心目中如同天塹一般不可翻越甚至不敢仰望的巍峨城牆,兩萬西丹甲兵都紅了雙眼,這座封國人一度引以為傲的堅城,即將要被他們手中的大刀征服!他們穿著黑色皮靴的雙腳,將以主上的威嚴將它永遠踩在腳下!把封國人的尊嚴狠狠的踩在腳下!

    越來越近了,兩百步,一百步,五十步,他們甚至已經能夠看見那黑色巨岩上斑駁交織的赤色紋路!

    「第一個登上城牆者,賞金千兩!」登閣高舉手中長刀呼喝道!

    「上!」

    「衝啊!」

    聽到如此讓人振奮的獎賞,士兵們士氣更振,滄州守軍已經嚇破了膽,如今的滄州城空無一人,在他們眼中就如同一座金碧輝煌的空城,誰第一個登上,誰就奪得最大功勳!

    急速衝刺的兩萬甲兵如同一股黑色激流,迅速的貼近了滄州城牆!

    「放!」突然他們頭頂響起一聲怒吼如同九天驚雷!

    他們還尚未來得及抬起頭,傾天的滾油便如同一張巨大無邊的網直直朝他們蓋下!冒著灼灼熱氣的滾油如同漫天的斗大雨滴,瞬間從他們頭頂上方潑了下來,登時一片鬼哭狼嚎!

    一滴滾油足可融穿鎧甲燙爛皮膚,更何況是如同源源不斷的雨簾一般持續的灼熱滾油!西丹士兵根本來不及有任何反應,滾油一下,立刻一片撕心裂肺的慘叫!衝在最前面的士兵片刻之間全部倒下,哀號著,翻滾著,歇斯底里的撕扯著身上滾燙的鎧甲,雙手一抓身上皮膚便潰爛如破布!

    後面的登閣大驚失色,立刻引頸一望,登時目瞪口呆!

    方纔還空無一人的滄州城牆上,突然從四面八方湧來無數身著灰色鎧甲的封國士兵。灰色的鐵潮在城樓上迅速彙集,不過是瞬間功夫,寬闊的城牆上已經密密麻麻擠滿了手持長矛的封國軍隊!無數的士兵彷彿是剛從城牆裡面長出來,呼喊著源源不斷的湧上城樓的牆垛之間!

    巨大的裝滿滾油的鐵桶源源不斷的被送上最前沿的士兵手中!根本沒有絲毫間歇,滾滾烈油如同傾天而下的巨浪,將城下洶湧而至的兩萬西丹甲兵燙得一片哀號慘叫之聲!

    靠在牆上的二十架雲梯也已經澆滿熱油,攀爬了一半的西丹兵發出淒厲的慘呼跌落下來,重重的摔倒在城牆下面的土地上,當場腦漿四溢!

    滄州守軍的出現根本毫無預兆,他們所準備的滾油數量更是令人乍舌,城下的西丹士兵連喘息的時間也沒有,即使想要撤退,也沒有辦法迅速的逃過滾油的潑下!

    「全軍後撤!」登閣回過神來,聲嘶力竭的吼道!

    他話音未落,滄州城牆上響起一聲同樣雄壯的號令聲,「下石!」

    頃刻之間,滾油停止下落,隨之而來的是更加令人恐懼的滾滾巨石!

    瘋狂傾瀉的巨石源源不斷的砸在來不及撤退的西丹士兵頭上,一片更加慘烈的痛呼聲響起,本來便已經被燙的皮開肉綻的西丹士兵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城樓下鮮血橫濺,直掠蒼天!

    如果先前的滾油讓整個部隊潰散癱瘓,那麼此刻落下的巨石便足以讓這支西丹軍隊覆滅!

    此刻第二營的兩萬士兵已經根本沒有了隊伍,只能狼狽往後竄,逃開城牆上滾滾而下的巨石!無數的人被突然凌嘯而下巨石砸中腦袋,連驚叫都來不及發出便一頭栽倒在了地面上!片刻之前還軍容齊整的兩萬甲兵如今已經是狼狽逃竄的潰兵!

    待到殘兵們退到石塊已經砸不到的地面上的時候,登閣扭頭四顧,絕望的發現第二營兩萬甲兵只有不到千人成功撤回!更多的人直接拋屍滄州城牆下!

    跟在後面的沖車停在了城牆百步之外的空地上,不知所措的等待命令。

    滄州的城牆上一片歡呼,震天的吼聲直達雲霄,「二殿下萬歲!」

    身穿銀色綴鱗甲的修長男子從人潮中慢慢走出來,抬眼遙望遠處西丹營地裡聳立的嘹望塔。

    慕顏赤雙手緊抓手中的欄杆,修長有力的雙手幾乎要將手中欄杆碾碎。

    公子無雙,居然去而復返!

    「軍師,這便是你給我的情報麼?」看似平穩的語氣,卻蘊滿狂暴的前奏,慕顏赤瞪著前方的雙眼幾乎要滴出血來。

    秦無年黑色錦袍被風吹起,他的聲音在乍起的風裡面冰冷不帶任何情感,「看樣子駐守惠陽的軍隊已經調往滄州,有人暗中給了公子無雙軍權,一切都在一夜之間發生,無年毫不知情。將軍,此戰可以結束了。」

    慕顏赤看著遠方人頭攢動的滄州城牆,即使相隔這麼遠,也能嗅到那裡鼎沸的氣勢。

    「那麼多士兵究竟是從哪裡出來的!」慕顏赤竭力壓抑著自己血液中奔騰的嗜殺慾望,咬牙問道。

    兩萬重甲兵,居然就讓守軍不費一刀一劍的殲滅在城牆下!

    西丹鐵騎,何曾遭受過如此慘敗!

    「或許,滄州城牆暗藏玄機。」秦無年遠遠看著滄州的城樓,彷彿回答慕顏赤的問題,又彷彿在喃喃自語。

    慕顏赤不再出聲,他料想滄州城裡已經有了一股他們尚未得知的力量,絕對不可小覷,卻沒想到,來的居然是惠陽的全部軍隊!

    是誰?封國的朝廷不可能出兵滄州,他們巴不得公子無雙戰死,絕無可能出兵救援。

    難道,君可載終於願意背棄朝廷,與公子無雙攜手了?!

    如今,還能用自己的軍隊去和滄州城的堅城壁壘去硬撞麼?

    慕顏赤狹長的眼中一簇暗藍火焰熊熊燃燒。

    「將軍,第二營第三營和第五營都已做好作戰準備,請將軍發令!」一個衛兵急速上塔匯報道。

    「傳我的令,各部按兵不動,沐彥前去戰俘營率三萬戰俘前往陣前準備作戰!」稍停頓了一下,「把明末帶到我這裡來!」

    「將軍!」依勢末連忙出聲,「不能冒險!」

    慕顏赤轉頭,「忽顏衛緊跟其後,公子無雙若是開門,我們便直接殺入,若是不開門,」他狹長的眼睛微瞇起來,「那麼我們看一場自相屠戮的戲便收兵。」

    「什麼?!我們立刻上陣!」戰俘營裡邢方驚起,瘦長的臉上是驚愕至極的表情。

    魏林同樣擠過來,一臉咬牙切齒:「憑什麼要我們戰俘營的人去當炮灰!」

    傳令的衛兵身姿筆挺面無表情,用並不純熟的封國話說道:「這是將軍的命令!」

    「我們的都統呢?」邢方問道,一早上他們被東面的喊殺聲驚醒,當下驚詫不已,西丹軍居然在他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便開始了攻城戰!

    而明將軍一直不見蹤影,邢方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你們的明將軍現在在營帳裡睡覺,今天你們都由我來指揮。馬上列隊,我可沒有幕顏將軍那麼好的耐心!」沐彥一臉怒容的走了進來。

    他現下是一肚子鳥氣,平日受到排擠也就算了,這種時候居然還把這麼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交給他幹,不知道是不是他以前錯挖了幕顏將軍家祖墳!

    「我們只服從明將軍的命令!」魏林向來看不慣趾高氣揚的沐彥,惡聲惡氣的說道。

    「嘿嘿,等這一仗打完,幕顏將軍自會親自送你們去陰曹地府見你們的明將軍,你們不必這麼著急。」說罷他回頭對肅立一旁的披甲士兵說道:「綁起來!」

    他沒功夫跟這幾頭封國豬廢話!

    「慢!」邢方連忙出聲,「我們立刻列隊出營。」說罷他瞪了魏林一眼。

    沐彥背負著雙手看魏林的態度。

    魏林冷哼一聲,扭頭走了出去。

    片刻之後,三萬全副武裝的戰俘營士兵整齊列隊出營。

    戰俘營的士兵一早就被東面的廝殺聲驚醒,身在軍隊多年的他們自然都知道,西丹軍已經開始了攻城。

    明末一直沒有出現,最早出現的是邢方,他命令所有戰俘營士兵穿好鎧甲,靜靜的坐在營地裡等待。

    等待明末到來給他們下一個命令,究竟是跟隨慕顏赤進城,還是趁亂起事。

    結果最終卻等來了沐彥。

    出營的時候邢方轉頭往明末營帳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不由得在心裡暗歎,這當真是天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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