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傳說 正文 風雲際會 第三百零四章 冷暖自知
    容謙走出房間便已經有些不支了。身體是疲憊而虛弱的心中卻被一種說不出的衝動驅使著竟似是感覺不到這虛弱無力有多麼嚴重一般。

    他伸手扶著牆依然一步步向外走。

    宮人們過來扶他被他揮手驅開宮人小心地問他可要把輪椅推過來或是要將枴杖替他拿來他也只淡淡搖搖頭。

    他只得一隻手手上也沒有多大力氣不管是用輪椅還是枴杖靠一個人的力量也難以走出太遠總是要有人扶有人推才好。然而這個時候他卻不想身邊有任何閒雜旁人他甚至連方輕塵和風勁節的陪伴都不需要。

    他只是想要就這樣一直走過去穿過如許輝煌如許黑暗穿過這漫漫的宮禁去看一看那個人。

    走過一重重的殿門最終走出清華宮的殿閣他終於支持不住倚著欄杆坐了下來。

    容謙揮揮手讓所有擔著心在不遠不近處追隨觀望的宮人們遠遠退開:「我就是隨便走走不會有事你們不用跟著我。宮中到處都有人我若要有人幫忙時自己會招呼的。」

    宮人們雖然不放心卻也不敢違逆他只得應命退了開去。

    容謙坐在欄杆上身子半靠著廊柱慢慢地歇過一口氣來重又站起來向前走。

    他行走地度極慢。然而畢竟一直都是在前進。穿過花徑行過迴廊他不得不用一隻手時時扶著沿途的牆樹欄柱。任何可以幫助他借力穩住身體的東西。

    夜已深星月正明。

    月下的花海安靜美麗。他徐徐穿過整個花園想著自受傷以來燕凜曾有多少回陪伴他在陽光下推著他在花叢中徐行在月色裡陪著他賞花觀月。低低笑語。

    多少回多少次多少日多少夜。原來早已數不清楚記不明白了。

    一路走出清華宮他扶著宮門大口地喘著氣抬頭看看月亮。輕輕笑笑。

    真是越來越沒有用了。他不過是想要見一見那個人。想要離那人近一些想要靠著自己的力量去走近。去伸手去觸及。僅此而已卻連這麼簡單的事情做來都已如此吃力了。

    他閉上眼徐徐調勻呼吸繼續有些蹣跚地向前走。

    偌大皇宮無數殿閣皇帝所居的清華宮和皇后所住的甘泉宮隔著極漫長極漫長地道路。

    樂昌產後虛弱要來甘泉宮都特意乘輦容謙卻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應該招來宮中的下人替自己備馬備轎推輪椅。這麼美麗的夜晚這麼安靜的世界他只想要一個人走向他他只想要安安靜靜地看清很多很多他以前完全不曾注意的真相……

    燕國的宮殿他比很多人都熟悉比這宮廷的女主人樂昌更加熟悉。

    許多許多年前他懷中抱著那襁褓中的孩子不顧所有人的非議住在了皇宮之內。一點點時光流逝他看那嬰兒慢慢長大會爬會走會說話……記得最早聽那孩子奶聲奶聲地叫「容相!」

    其實咬字並不准他卻已歡喜地把小小地孩兒在手裡拋起老高再接住抱在懷裡放聲大笑。

    那麼小的孩子居然不害怕不哭泣反而也在他懷中咯咯地笑個不停。

    一點一點看他長大啊慢慢地走穩了路慢慢地能跳能跑慢慢地會搖搖擺擺追在他身後一聲聲喊:「容相容相……」

    握著他小小的手教他寫下第一個字扶著他細弱的胳膊第一次助他張開小弓。抱起那小小地身子放在溫順的小馬背上輕聲問他喜不喜歡這份禮物……

    點點滴滴如在昨日每一幕過往如今思來都清晰如畫。

    在這座宮廷裡在這深不見天日應該永遠陰冷黑暗的地方他看著他長大看著那陽光般的孩子讓整個世界都溫暖如春。

    一路上穿過許多關卡遇上許多巡哨容謙地位然沒有人敢攔阻他盤問他。太監宮女侍衛們無不沿途施禮很多人看他行走艱難都試圖過來幫助他卻又被他微笑著搖頭驅開。

    他的心神在許多許多遙遠地過往歲月中身體地疲憊已經不覺得了。

    最多也就是走地時間長一點歇的次數多一些罷了只要目標一直很明確就總能走到。那些小事也就不必計較了。

    孩子長大了國事安定了朝局平穩了而後宮中的凶險終於一一清除了。離開皇宮搬去相府地時候那個小小的君主明明有著千萬的不捨卻還努力裝懂事扮大人不肯給他一點困擾只是在最後牽著他衣角的小手卻是遲疑了好一陣子才很慢很慢地放開了。

    那時候看著那小小的孩兒低了頭紅了眼圈卻又嘴硬地不肯承認在難過只是一聲聲說容相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時似乎連整顆心都柔軟了。一直都擔心孩子不懂事聽說他要走會和他鬧彆扭到最後幾乎要變成他自己捨不得離開要不顧一切留下來了。

    容謙輕輕歎息一聲望望四周的寂寂宮禁如果那一天沒有搬離皇宮如果他一直一直留在這裡和那個孩子同行同止同飲同宿到如今又會如何呢?

    他苦笑著搖搖頭。

    不可能啊。皇帝上頭終有一重重禮法管著他也總要顧著一層層地大局。

    最初分離時他有好長時間睡不著總覺得夢中時常有一個孩子在叫他。他走著走著不自覺就會回頭總以為身後有個孩子邁著小腳一直跟著。府裡有什麼好東西。總是順口讓人留著心裡想著晚上給燕凜然後又立刻醒覺那個孩子已不在他身旁了。處理公務時沒有人在旁邊吵鬧他居然無法專心有了更多的時間更多的自由卻並沒有覺得有多逍遙。

    用了多久才慢慢適應了一個人冷清的生活。已經記不得了。記得的只是每回上朝那孩子快樂的眼神總是望著他每一次接過窗課。那孩子期待得到誇獎盼望被他認同的眼神總是讓他心軟。小小的孩兒已經懂得找層出不窮地借口跑出宮到相府做客了。但凡是有貢品送進宮這個孩子。已急不可待在第一時間挑出最好的一份。送到相府來了。

    那個時候。總是說那孩子依賴心太重雜念太多太貪玩。太不聽話太不規矩。然而每一次小聲訓斥他時臉上卻總是都帶著笑容聲音卻總是都溫柔的。

    容謙支起身子繼續往前走。夜風吹到身上也許很涼但心中卻感覺不到。

    前方的路那麼長那麼曲折那麼艱難。而他終於倦了累了不想再繼續抱著熱血熱心去期待了吧。所以才開始了那冷漠的謀劃。

    冷眼看他悲傷看他失落看他惶恐看他茫然。那個無助的孩子一聲聲問容相我做錯了什麼?看著那個全心全意依戀他的孩子一個人躲在皇宮的角落痛哭失聲。

    要多狠多狠的心才能把那樣可愛懂事地孩子逼到冷心絕情。燕凜的失眠之症從那時落下了病根可是他卻一直不知道。他居然一直以為已經治好了燕凜的病一直以為這一切的安排對燕凜最好最好。

    只有如今反思往事他才明白自己曾經多麼殘忍惡毒。而那個孩子卻直到現在還只傻傻地念著他地好總是後悔他自己恩將仇報對不起如此恩義。

    這個傻孩子即使已成一代英主卻從來不懂得要記恨別人曾經任意拔弄安排他的人生。

    容謙臉色蒼白至極。因著體力透支太多蒼白中又透出一點淡淡的紅來。如果風勁節看到必要擔心他如此胡鬧再次損傷身體根基。

    然而多好這個夜晚天地清靜不會有半個人來干涉他的任性。

    凌遲之刑?他曾憤怒他曾不解他曾咒罵他曾無奈他曾經滔滔不絕地跟史靖園分析了許多。

    他一個人在黑暗的天牢裡罵了無數聲臭小孩然而其實在他地心裡早已經忘記了那只是一個受傷而孤獨地孩子卻只記得用最嚴格地帝王標準來要求那個其實只是想要一點溫暖一絲真心的少年。

    刑場上殺戮裡那人一直看著他那麼多的刀光劍影那麼多地凶險恐怖身邊的衛士一個個倒下滿懷殺機的叛黨已近在身畔然而他只是看著他。在最後的那一刻敵人的刀向他砍落他卻只知道張弓射向他……

    那時心裡罵了他多少聲不懂事太任性太可氣卻從來沒有認真去看過那雙眼睛裡有著怎樣的絕望和孤獨……

    容謙伸手按在心口處忽然間讀懂了多年前那少年在瀕死之時狠狠望著他的無聲斥問。

    容謙你有心嗎?

    左胸的某處忽然劇痛如潮。容謙有些茫然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體力透支過多傷及身體根本……

    燕凜我有心只是它太笨太笨太笨了……

    在御書房裡他打了他打得那麼一個倔強驕傲的少年在他膝上哭得那般無助那般可憐。然而在他要離去的那一刻那少年死死抱住他的雙手因為恐懼失去而不斷顫抖卻又拚命強抑的身體一切一切。那麼明顯那麼簡單可是他當時……

    容謙深深歎息他當時平靜地交待他要當一個好皇帝眼也不眨一下把最後一層束縛和重擔壓下去然後。自以為灑脫地揮揮手飄然離去。

    從那以後一個有血有肉地少年就一點點將自己逼成了這個最標準、最完美的帝王吧。一切謀算都是為了國家一切交易都是為了政治眼也不眨地娶回一個個他不愛的女子連生兒子這樣的事都要好好盤算細細謀劃分清得失。

    而他卻將他的感情。他所有的感情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當時他輕輕鬆鬆地說做一個好皇帝。做一個快樂的人卻從來沒有想過這世間豈有兼得之事。那個少年為著他地願望和期許。從此再不知快樂為何物!

    一個踉蹌。險險跌倒。幸而還是及時扶著牆站穩了。容謙不敢再這樣不管不顧地往前走不得不坐下來深深吐納調息。讓自己勉強恢復一點體力。

    從來沒有這麼累過。在那些隱居鄉村的歲月裡在那些一個人慢慢咬著牙復健練習到處走動打掃房子甚至生火做飯然後一個人走很長的路去給青姑送飯時都不曾這樣疲憊這樣艱難。

    那時他一直守在京城之外他一直守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然後慢慢從城外移到城內從茶攤變成茶樓不變的依然是他一直悄悄地遠遠地看著他守著他直到……直到方輕塵那個多事且壞心眼的傢伙把燕凜引到他的面前。

    那時燕凜看著他偌大京城偌大天地均不在心不在眼不在身旁。

    他只看著他那麼熱鬧的長街那麼喧嘩的人聲甚至就連他懷裡那個美麗地女子他都看不見。

    天上地下千萬人中他只看得見他他只注視他一人其實……

    容謙抬頭望著星月迎著長風微不可察地一笑。

    其實當時他也在看著他。

    懷中有美女溫柔身旁有青姑呼喚樓下有那麼多人驚異迷茫的眼神可是他只是看著他看著那個他一手帶大的少年已經長大的模樣看著他一手造就地帝王眉宇間的英風和光彩。

    只是人老成精。他比他含蓄內斂得太多太多所以他的失態所有人都看在眼中而他的忘形卻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以後的日子裡堂堂大燕國皇帝偷偷摸摸溜出宮美其名為微服私訪地次數就越來越多了。

    記得那時候燕凜還是笨手笨腳地偷偷帶了宮裡地好吃好喝的過來卻要勞他這個只有一隻手的人切開來與他共分一個果子。手忙腳亂地換好衣服卻連束冠這麼簡單地事都做不好要辛苦自己這個殘疾人替他理整冠。

    而現在……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為了他已經可以把一切服侍人的事做得比誰都純熟了。

    如果不是當初獵場……

    容謙心間一痛忽然不忍再回想下去。抬頭看前方甘泉宮終於到了。

    燕凜……就在那裡……——

    廢話分隔線——

    秘書棕:小樓正在25o的道路上大踏步地前進……於是看樣子明天要5oo票加更。嘿嘿。粉紅票粉紅票……

    然後那個汗小說中事不能當真哦。小容那個沒常識的。剛會說話的奶娃娃不能亂往空中扔因為孩子的腦仁還不飽滿(汗)和頭蓋骨之間還有空間。那樣突然的動作會讓孩子幼嫩的大腦和頭蓋骨激烈碰撞造成腦震盪腦充血有可能讓孩子大腦受傷成為白癡甚至死亡。所以不能亂搖晃小嬰兒更不能亂扔他就算他很喜歡被扔在空中玩乃也不能隨著他至少要等他三歲了再玩那個遊戲!

    嚴肅嚴重提醒就要當媽了的沒常識的後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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