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傳說 正文 風雲際會 第二百零六章 體軟如綿
    容謙根本連看也懶得再多看那刺客一眼只遙遙望著遠處筋疲力盡從煙塵中慢慢坐起好像連動也動彈不得的燕凜輕輕道:「請你多留一會等護衛們到了再走吧。」

    他實在擔憂還有別的刺客會出現而自己卻已經沒有力量再做任何事了。

    一陣沉默後狄一方低低地回應:「現在你卻求我了?」

    「剛才我若不答應你救阿漢你是絕都不會出手的。而現在我肯定已經救不了任何人了。對於你來說我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你也就不需要有更多的雜念他想。我知道你是個好人……這算是我最後的請求你總不忍心不答應吧?」

    狄一一語不沒有任何回應。

    容謙倒似不再介意他的反應只遙遙看著遠處的燕凜。

    燕凜這時已經勉強恢復了一點精神喘著氣坐在地上。剛才生死關頭他一口氣強撐著感覺不出緊張和疲憊。現在輕鬆下來卻明顯已經是脫力了一時間竟是連站都站不起來。

    遠遠地他似乎對這邊叫了兩聲還有氣無力地招了下手顯然是想叫他過去可是……

    容謙微微一歎。現在他不敢多動一下只恐任何輕微的動作就會讓這個身體徹底地崩潰掉了。

    他只是平靜地復又看了看幾具屍體眉心微皺。直到現在他才有時間去分析整個刺殺事件。

    到底是什麼人要殺燕凜?

    現在燕國的朝局很穩定百姓日子很好國內並沒有足以動搖皇權的權臣在。而宗室們也被閒置著。燕凜沒有兒子沒有親兄弟如果他死了。沒有明確的繼承人其他有權繼承皇位的王族宗室。沒有哪一個是手裡真正掌權地也不能保證誰的繼承權就一定優先於其他人。如果燕凜身死看不出有任何人能明確受益。

    而且這幾個刺客的武功路數明顯是普通地江湖路子。除了那個領算得上是高手另外三人都只是平平而已。要殺燕國的皇帝就只動用這種小陣仗嗎?這整件事實在是太奇怪了。

    如果可以地話剛才留下活口倒是方便追查。只是他現在的情況太特殊。

    當時他只能射兩次箭了而這些江湖人物悍勇狠毒就算是垂死之時。也有可能拚死一擊。如果不一擊必殺手下留情只讓他們暫時喪失行動能力他不敢冒險。

    偏偏燕凜又缺乏江湖經驗。自己又已經沒能力照顧他了。所以只得情願以後追查麻煩些先下辣手。殺人再說了。

    容謙心裡有些無奈。遙望著遠處的燕凜喊道:「燕凜。你過來。」

    這一次他卻是自己有意識地不想叫皇帝不願叫陛下只是想要呼喊他的名字。

    天地間只有他會當面直呼大燕君主的名字這世上只有他會這樣直接叫他燕凜!

    燕凜!

    這個名字世上只有他會叫唯有他能叫。

    然而他連聲音都不敢稍大就似哪怕略大一些地聲音都會震散他現在看起來還完好的身體一般。

    遠處的燕凜又是詫異又是不解。卻還是勉力站起來兩腳仍然著抖勉強向他走過來。

    他走得並不快。而容謙只是凝望著看那個少年君主一步步艱難行近心裡計算著時間。

    快一些再快一些我怕是等不得了……

    他隱約聽得到體內血液呼嘯奔騰的聲音每一根骨頭吱吱做響的聲音。…他不知道這樣的完好能支持到何時他不敢略動一動不敢聲音稍高。

    他的身體早在多年前就被他強大的精神力給完全摧毀掉了。骨骼筋脈全斷後來是靠了風勁節那出時代的醫術和神藥勉強硬是重新拼拼湊湊起來地。只是這強行粘合拼湊起來的身體再也經不起任何強烈的動作巨大地力量了。

    就像是普通人骨頭斷了能接好身上開刀了能縫合一樣可醫生一定會叮嚀病人以後不要有太劇烈的運動否則骨頭會重新斷開傷口會重新撕裂。

    所以容謙從來沒有失去過武功他失去地只是可以自由使用武功地健康身體。每一次他使力略大運動略大負擔稍重身體就會用疼痛來向他抗議。

    連射一隻小小飛鳥都讓手臂痛上半天何況似他這般全神聚力射出這等不似出於凡人之手的神箭。

    這一回他算是徹底地把自己地身體給毀壞了。不同於上一回的是這一次他再沒有餘力趕在傷勢作之前離開好不讓燕凜看他的慘狀了。

    然而這個時候他甚至沒有更多的力氣感歎自己的身體只是看著燕凜這樣散衣亂一身灰塵泥濘手上還帶著鮮血辛苦地向他走來心中開始慢慢地感覺到了害怕。

    越是情況危險他越是鎮定從容剛才燕凜那樣艱難地在刀光中閃躲他的心境反而平靜明銳只一心一意想著怎麼化解危機再無他念。

    直到現在他才開始感到後怕直到現在看著燕凜如此淒涼地走向他他才開始隱約抖。

    他知道這不是因著疼痛純粹只是憤怒與害怕。天啊剛才燕凜竟處在如此危險的局面中。

    如果他晚到一步如果他聲指點晚上半分如果他的身體根本不允許他再射三箭如果……

    如果燕凜被殺又或受重傷……

    光是這個念頭想一想。就讓他覺得不能忍受。

    即使知道燕凜沒有死除了太累除了虎口裂了。也沒受別的傷害但他依然感到後怕。繼而自責。

    如果他不是過於縱容燕凜隨便出宮燕凜不會處身危險之中。如果他不是總是掩飾自己身體不好不能動武的真相燕凜不會讓護衛們都離開如果……

    心思紛亂之間。燕凜已經漸漸走近剛才隔得遠他又太累滿頭大汗連眉毛頭上都有汗水在滴視線受影響極大所以他並沒有看清容謙的狀況。此刻到了近處他才現容謙地臉色出奇地蒼白。臉上的汗水倒是比他還要多不覺駭然。本來他連腿都有些拖不動的。此時卻是立刻飛跑過來:「容相!你怎麼了?」

    容謙縱是汗水淋漓看起來。卻出奇地不顯絲毫狼狽。他沒有立刻回答。只安靜地凝視著燕凜看著他本來滿是灰塵。疲倦欲死卻忽然間只剩下關切和擔憂地面容心中莫名地歎息了一聲。真的有很多話很多話想要對他說。

    如何徹查這次地刺殺事件如何根除朝中宮裡或是皇族中的隱患敵人如何盡量不引起大風波地再清一遍朝廷如何加強護衛如何反省這一次犯的所有錯誤。

    很多很多事他想要叮嚀很多很多事他無法放心。

    然而他只是凝視著他極輕極輕地說:「別怕我只是太累了傷身了需要休息一段時間。」

    燕凜睜大眼望著他臉上的焦慮憂急摻雜了更多的惶恐甚至還有些微地害怕聲音都略帶顫抖:「容相出什麼事了剛才還好好地?」

    他的眼急切地上下打量著容謙沒看到任何傷口除了汗水和疲憊沒見到任何不妥可是心中那莫名湧出的畏懼和慌亂卻幾乎將他完全吞沒。

    容謙只是微笑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深刻感情:「我有一個好友如今在趙國名臣盧東籬幕中他是天下最出色的神醫。你派人請他來看看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有許多許多話想要交待然而他卻再沒有更多的時間更多的精力了他能選擇的只是這一刻盡力把燕凜地傷害燕凜的惶恐減到最小罷了。

    「容相!」大喊一聲後燕凜眼神中的恐懼和驚痛已達到極至他再也忍耐不住地伸出手急切地抓向容謙。

    也許是想要抓住容謙大聲問他怎麼回事也許他只是想要確定那個人就在眼前安然無恙不會消失然而他地手指還沒有碰到容謙的衣角容謙地整個人就從馬上滑落了下來。

    燕凜想也不想伸手一扶一抱然而他真地太累太累自己站都站不穩哪裡還能抱住容謙兩個人一起倒了下去。跌落的那一刻他唯一記得地就是微微調整姿式讓自己的身體在下方先著地而唯一聽到的只是耳旁那微弱到幾不可聞的聲音:「別怕!」

    然而他怕了他怕得抖他恐懼得臉上幾乎沒了人色。

    剛才在刺客鋼刀之下尚且勇毅無懼的少年此刻連聲音都沙啞了:「容相你怎麼了……」

    然而容謙沒有再回答他。

    燕凜伸臂抱著容謙只覺那身體輕得出奇軟得出奇他想要起身又恐傷了容謙小心地用手抱著容謙先把他平平移開剛剛力要把容謙身子略抬起來就聽到一連串恐怖到極點的聲音。

    那是骨頭碎裂的聲音一串一串響個不停彷彿無止無息好像能一直響到世界的盡頭。

    容謙的身體在燕凜的力道下因為骨頭斷裂不能支持身子的正常姿態所以身體以奇異的角度扭曲起來。

    「容相……」

    燕凜的聲音淒慘而驚恐。這年少而以英名傳於四方的君主此刻呼喊的聲音幾乎是在哭叫。

    他驚恐而小心地把容謙平放在地再不敢動他一下彷彿只要不碰他不用力。就不會驚散那支離破碎的骨頭。然而那骨頭碎裂的沉悶聲音卻還是在響。一直在響。

    天啊一個人有多少骨頭可以裂。可以斷?

    燕凜手足無措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半起身略伏在容謙身上用手支著地不敢讓自己挨碰容謙一絲一毫。只知道一聲聲喊:「容相容相……」

    不知道粗礪的碎石已經深深扎進了手上的傷口中不知道自己地聲音破碎顫抖地不成樣子不知道自己聲嘶力竭地叫了多久不知道最後張口大喊那個人的時候喉頭甜滴落的是鮮血。

    他一切都不知道然而容謙卻知道。

    他已經一絲一毫都動彈不得了感覺上。好像每一根骨頭都在慢慢裂開每一根筋脈都在一點點斷裂血液四下逆流。真氣四處亂竄然而。他暈不過去。

    太過強大地精神力。使得他無法自然地逃避任何痛苦。他只能清醒地面對著承受著。

    不過。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這個時候他甚至無法去在意自己的痛。

    燕凜一直在叫他叫了許多許多聲……

    他勉力看著他想要伸手輕輕安撫他卻動不了哪怕一根手指想要輕輕說幾句叫他放心地話卻沒力氣出一點聲音。

    他只是看著他卻知道自己很快連這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不能動不能說甚至就要不能看……然而他清醒著一直清醒著。

    他只能看著燕凜感受著他的焦慮也焦慮地想要對他去說很多事。

    燕凜別擔心我都說了我沒事了。你要立刻將護衛召來確保自己的安全才好。

    燕凜以後我不能陪你到處走動散心了你……少出宮些吧?

    燕凜以後不要再隨便打走護衛了萬事安全為要。

    燕凜這次的行刺事件背後地黑手一定要查清楚記得查明白了來告訴我別讓我一直擔心。我沒有暈沒有睡我一直在等著呢……

    為什麼還要叫?傻瓜你吵得我頭痛。

    這麼點風波都經不起一點小事就嚇成這樣別跟人說你是我教出來的我丟不起這個人。

    傻瓜再叫你的喉嚨就嘶裂了嗓子也毀了皇帝難道要天天沙啞著嗓子上朝議事嗎?

    別傻了燕凜不要叫了不要害怕不要擔心我沒事……

    他漸漸無力支持雙眼睜開他漸漸無力用雙耳去感知世界。

    天地靜了下來他看著燕凜的嘴張張合合卻聽不太清那一聲聲的呼喚。

    不知道狄一是不是還在呢?

    這人外表雖冷還是有些溫情義氣的。他應該會悄悄地躲在旁邊替他照看燕凜安全直到護衛們過來吧。

    燕凜的表情漸漸模糊他努力想要睜大眼。

    這一次身體不知要被廢多久不知道勁節什麼時候才能趕來救他。乘現在多看他一眼就是一眼吧。

    最後的時候他盡力讓自己的眼神溫和平靜希望能略略安撫燕凜驚慌地情緒。

    別怕燕凜我沒有事。我只是累了。

    別怕燕凜你沒事了我不會讓人傷害你的。

    別怕燕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再怎麼努力也抵不住那漸漸壓來地黑暗他的眼睛終於無法再睜開。

    什麼也看不見了但他依然可以想像得到燕凜焦慮而惶恐地神情。

    黑暗地世界裡每一點血脈煎熬每一絲抽筋吸髓的痛苦都越清晰起來。

    然而他想地只是那個擔心得無所適從的孩子。

    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他抱著那個哇哇痛哭父母雙亡的小小孤兒一聲聲輕輕撫慰。

    別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

    別怕有我在什麼事都不要緊。

    別怕有我在……

    莫名地他在那不可名狀的痛楚中輕輕微笑。

    燕凜別怕我在這裡。

    燕凜別怕我一直都在。

    他在心頭那樣極輕極輕地說著然而那個一聲聲喊得喉嚨出血的少年卻聽不到他半點聲息看不見他此刻溫柔深情的目光。

    燕凜別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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