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傳說 正文 風雲際會 第一百一十二章 呼喚誰聽
    風雲際會第一百一十二章呼喚誰聽

    勁節本來是有點戲弄狄三的意思免得這傢伙自以為明。但看他憤然而起想想他這兩天受的罪不免心又軟了。

    這個人畢竟為阿漢付出了許多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人家一片心意就想救阿漢自己幫不上忙也就罷了何必還這麼擠兌人家。

    他略生愧意心念一動又想起一事最終在心頭悄然一歎也不等狄三把話說下去伸手輕輕拍拍他:「罷了罷了其實不用說我也知道我們縱然不是友也不會是敵何必這般針鋒相對。你要見他我讓你見就是。」

    他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又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倒讓狄三無所適從了只覺得風勁節的笑容無比詭詐。

    「好了別亂猜。見的就是你推測的人。只是他現在剛剛見到盧夫人我們就別去擾他們了給他們一點時間獨處吧。乘這機會我仔細給你看看傷。」一枚銀針悄然從袖底劃落到指間風勁節又笑吟吟道:「我的醫術很不錯啊碰上我算是你的運氣了。」

    他忽然間這麼好說話反而把狄三搞得一顆心七上八下。

    聽這語氣那個人是盧東籬見到了盧東籬……他也許很快就能找到風勁節了。雖說這也確實是他干冒奇險捅穿此事的目的但是這人答應得也太快了吧?

    就憑他幾句無憑無據地推測。便立時承認。這樣天大的機密原來這麼容易詐出來的嗎?

    他心裡越是沒底風勁節就越是笑得輕鬆。一根明晃晃的針夾在指間晃來晃去晃得狄三眼花越胡思亂想起來。偏偏受盡酷刑的身體已經完全沒有抵抗地能力也只能由著別人隨意擺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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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東籬在蘇婉貞的床前不知道已經守候了多久。

    遠方傳來雞鳴之聲他聽不見窗外漸有晨光明亮他看不見。

    他的世界。只有這小小的房間只有他久別重逢的妻兒。

    他可以摸到他的妻子可以握住她地手可以勉強分辨出她一動不動。昏迷不醒的身形可是他看不見她的面容可曾憔悴消瘦看不到她的頭上究竟多了幾許白。

    依偎在她身邊地是他們的孩子。他已經長了這麼大這麼大。上一次他還可以被他雙手捧起而如今這孩子努力蜷縮成一團卻也只能將頭埋進母親的懷裡。

    她是他的妻。卻不曾享過一日官太太的富貴尊榮只是一個人孤伶伶地度過日日夜夜。

    她總是在等他。等著他四方奔走。看顧百姓等著他挑燈施政。批閱公文。等著他千里赴邊數載一歸。

    她是他的妻。她從不曾對他有過一句怨言。在他僕僕風塵四方奔走時她只是親手替他做羹湯熱了又熱等著他披星戴月深夜歸還。在他夜夜對孤燈時她只是悄無聲息地替他披一件衣裳剪兩次燭花在他抬頭時給他一個溫婉的笑容。

    在他無情遠去時她只是拖著懷孕的身子微笑著送他一程又一程然後數載家書永遠只問饑寒只報喜訊萬里遙寄永遠是她親手縫製的衣裳一針一線納好的布鞋。

    朦朦血色中盧東籬握著蘇婉貞地手。聽著她和孩子的輕輕地呼吸聲。

    婉貞……一直一直是你在等我是我在負你。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除了這樣守著你握著你的手靜靜等你醒來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麼?

    不夠!還不夠啊!

    他想要看她他想要看她地眉眼看她地神情看她的笑看她地鬢可是天地寂寂只有一片血色。

    他想要喚她想要叫她的名字想要對她說婉貞婉貞此生此世我負你良多。

    可是他看不見他說不出。他只能這樣茫然無助地坐著不知道妻子醒來後自己又能如何令她展顏。

    從來沒有哪一刻他如此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廢物一個其實再沒有任何能力存在著其實也沒有絲毫意義的人。

    那個讀聖賢書志在天下的少年那個趙國史上最年少的探花郎那個為百姓日夜奔忙的官員那個定遠關頭指揮殺伐的大帥都似乎已經是前生夢裡的一個陌生人。現在的他只能依靠旁人去為他出生入死只能仰仗別人去替他籌謀打算。

    甚至連喚一聲妻子的名字他都已經做不到。

    盧東籬怔怔呆坐著。忽然間他聽到了一個極低極低的聲音。

    如果不是這室內太寂靜也許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察覺那呼吸之間帶出的幾乎無聲的呼喚。

    他慢慢地低頭俯身順著聲音的來處將耳到湊到蘇婉貞的耳邊才隱約聽清了昏迷中的蘇婉貞喃喃呼喚的是什麼。

    「東籬……」

    那聲音軟弱得只要吹口氣就能散去了。

    她沒有醒過來。她只是在呼喚一個名字張口幾乎無聲呼喚著那個深深刻在心間即使神智全失也無法忘卻的名字。

    盧東籬全身僵木如泥雕木塑一般他只是呆呆地聽著聽著他昏迷不醒的妻子低低囈語著喚他的名。

    「東籬……東籬……東籬!」

    每一聲相隔都那麼久長每一聲喚出都那

    就算是中毒至深體力耗盡就算是每一次叫出字都無比艱難緩慢那個女子始終在喚他。

    多少歲月。多少光陰。白天她是所有人敬重地忠臣遺孀一個會走會動的貞潔牌坊。夜晚她只能抱著不懂事的孩子一聲聲喚著她那不知在天涯何處飄泊的丈夫。淚濕衣襟。

    夜夜如斯月月如斯年年如斯。淚流得多了眼睛漸漸就不好了。心痛得極了人前卻還要做那從容安詳的賢夫人樣子。

    一夜又一夜她低低喚著他地名字。給自己活下去的勇氣。

    東籬!她的丈夫並沒有死!他還活在遙遠的天之涯海之角。所以她也要好好活下去。為他撫育骨肉為他保護家族不要讓遠方的他聽到任何關於她的不幸消息不要讓他再要為她去承受痛苦和負擔。

    她沒有醒來她不知道她所喚地人就在她身邊。她只是習慣地本能地呼喚著。在失去了一切神智之後她的身體在自動自地呼喚著。

    盧東籬愣愣地聽著不能動彈。不懂思考。只是眼中濕潤淚下無聲。

    顫抖著。他的嘴唇終於微開輕輕地喚了一聲:「婉貞!」

    他的聲音沙啞生澀。根本不能分辨他叫地到底是什麼。然而他卻真的喚出來了。

    他應和著她。呼喚著她。

    「婉貞婉貞婉貞……」

    一聲又一聲聲音由艱澀難辯漸漸清晰明白。

    有多少年他不曾出過聲有多少年他不曾正常說過話。所以他的喉嚨過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適應過來才慢慢能出正常的音調來。

    然而他沒有狂喜沒有快樂因為他根本沒有現自己終於再次能說話了。

    和她一樣他叫著她的名字只是憑著本能憑著心頭的情與痛。

    她在昏迷中喚著他他在一片血色中喚著她。

    昏迷的人不知道自己無數歲月苦苦呼喚的人就在身旁也聽不見那人傷心斷腸一聲聲叫著她的名字。

    多少歲月不能正常地說出一個字的人多少回多少名字多少憤悶多少歎息梗在喉頭卻永遠不能吐出來地人可以說話了。因為蘇婉貞他可以說話了。然而他卻不知道。

    他只是心痛只是瘋狂地想要回應她的呼喚所以他叫出了她地名字一聲又一聲而他自己卻一直一直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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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勁節在狄三身上施的手段讓這個經過無數風波見過許多奇事地老練人物暗自心驚。

    他自己身上地傷自己清楚這幾天受的酷刑可都是實打實地。那幫大內高手雖說是礙著沒弄明白他的身份不敢下殺手沒直接把他廢掉但這一身的傷勢絕對是十分可怕的。

    然而風勁節也不過就是在他身上紮了幾十針打開幾處較嚴重傷口的包紮重新上藥順便再拿了幾粒藥給他吃加加起來也就是一兩個時辰的功夫他卻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體上痛楚的減低和力量的恢復。

    這種醫術其實就算在江湖上也只有傳說中所謂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神醫才能擁有而實際上這種神醫了只存在於傳說還沒有什麼人真的能見著過。

    當然狄三不知道風勁節看在阿漢的面子上給他用的也確實是遠遠過這個時代的藥物效果顯著本就是理所當然之事。

    他是一片好心給這傢伙治傷好不容易忙完了一抬頭卻見狄三目射奇光地瞪著他那眼神跟一隻飢餓的貓看到一條魚的眼光差不多。

    風勁節都不覺打個寒戰立刻猜出這傢伙又打上自己醫術的主意了沒準覺得自己有本事把阿漢給治醒過來呢?

    他是一陣頭疼又一陣無奈對於狄三這份心意他是真正感動的可是把阿漢叫醒讓阿漢的精神傷創這種事他這麼友愛的同學又怎麼肯做。

    所以趕緊乘著狄三啥話也來不及說的空檔笑道:「你的傷我看過了我去瞧瞧你想見的人有沒有空吧。」

    也不等狄三再有別的反應一閃身到了門前推門就趕緊出去了。

    狄三苦笑一聲想想也許很快就要見到盧東籬了一來敬他是個忠良二來有求於人也不敢托大伸手扶著床沿慢慢坐了起來。因著被風勁節重新治療了一次這個動作作來居然也不是特別吃力的他怔怔坐了一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聽到房門聲響抬頭處卻是一人行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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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勁節到了蘇婉貞的房外輕輕敲了敲門沒有立刻聽到回應也不急燥略略再用力些重新敲門這時門內傳來漸漸接近的腳步聲以及一個略顯艱澀的聲音:「什麼事?」

    風勁節全身一震若不是混亂中尚顧忌著病弱的蘇婉貞在房內他幾乎就要一掌把房門震開了。即使如此他還是毫無顧忌地一把推開門直衝進去正好抓住向房門這邊走來的盧東籬聲音都幾乎顫抖了:「你能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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