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傳說 正文 第四部《風中勁節》第六十一章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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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早上風勁節恨得想要把盧東籬給宰了。

    他剛剛喝了一通宵的酒好不容易在兩個嬌滴滴的美麗姑娘照料下舒舒服服睡著盧東籬居然能闖進來直接把他從溫暖的被窩裡拎出來。

    好吧好吧要找他本來就很容易只要打聽一下京城最好的酒樓在哪裡最漂亮的姑娘在侍候誰很快就能找到他的行蹤了。

    他又曾叮嚀過如果盧東籬來尋他就不用阻攔也可以不用通報。

    但是就這麼讓人從被窩裡揪出來這也實在是太難堪了一點。

    可惜盧東籬一點也不介意他是不是在別人面前丟了臉更不理會他抱著宿醉的腦袋哀哀慘叫還像在定遠關一樣直接就這麼吩咐他:「你今天去看看婉貞。」

    風勁節暈頭暈腦地找外衣:「我又沒說不去拜見嫂夫人你用不著使用暴力吧。」

    「誰讓你這麼去的你這樣醉熏熏的樣子豈不是要嚇著她。」盧東籬當機立斷擺出大元帥的威風。硬逼著他連洗了五個熱水澡皮膚幾乎給搓掉三層外加灌了差不多一桶的解酒茶再往衣服上掛上一堆香囊總算是人恢復清醒了酒氣也給完全消散掩蓋掉了只是風勁節也被折騰得差不多只剩半條命了。有氣無力地只會慘叫。

    「你你你我告訴你仗著自己是元帥就無故凌虐下屬這是會激起兵變的。」

    盧東籬對他的不滿完全視而不見:「我要你幫我看看婉貞她生病了我知道你的醫術好你替我去看看她的病情到底如何。」

    風勁節聽這事情嚴重倒是不再同他糾纏疾道:「你早說啊。」拉了他就要走。

    盧東籬反而站著不動:「我出門時說是去別家回拜了你自己一個人去只當是找我沒找到無意中現她身子不好……」

    風勁節一愣挑挑眉:「你們鬧什麼呢?」

    盧東籬苦澀一笑:「她身子不好可又不願讓我知道了難受所以總是處處掩飾……」

    風勁節輕輕道:「可是你看出來了……」

    盧東籬沉默不語怎麼會看不出來呢他又不是那全無心肝之人。怎麼會看不出來呢一個丈夫除非對妻子沒有足夠的關心和愛護否則絕對不會對這一切視而不見。

    婉貞並不是一個特別愛妝扮的女子可是這幾日與他相處她一直都畫著略為明艷的妝容。每天早晨他還不曾起她就已起身梳妝完畢每個夜晚必到將睡之時她才會洗去脂粉然後在黯淡的燭光下有意無意地用長把面容略略遮掩。

    那些細小地與舊時不同的動作與習慣他初時不曾覺但連續多日皆是如此他豈能不驚疑。

    他的妻子是有病在身面容蒼白憔悴才不得不借助比較明艷奪目的華妝加以掩飾。

    婉貞素來勤針指善廚藝多年夫妻她為他從不言勞。可如今相伴倒少見她做針指女紅就連下廚也時時要墜兒打雜幫忙方得做完一頓菜餚便是平日與他相伴也不會長時間站立或行走總會動則坐下。儘管她總盡力把一切掩飾得極自然卻又怎麼瞞得過夫妻連心之人。

    他的妻子是否已經病弱到很多平常之事都再不能堅持做完。

    他們小小的宅院永遠窗明几淨清淨舒適。皇家御賜的賞物雖多卻全用黃綢子覆了單獨鎖在一個房間裡她自己並不曾添一份釵環一件珠寶。

    衣裳倒是有幾件新的不過全是最近的衣服式樣可見是在知道自己將要回京之後才急忙添置的除此之外俱是當年舊服。兩年時光她曾為他寄來多少親手縫製的衣衫卻不肯替自己加一件美麗的衣裳。

    她總是微笑著面對他從不曾訴過一句苦說過一句悲而他卻不曾忘記背著她時悄悄向墜兒詢問這漫長兩年中曾生過的點點滴滴

    小小的丫環也曾受過叮嚀不得多嘴卻終是抵不過大老爺的追詢。那怯生生的一句句講述中。他知道她的委屈她的寂寞她的孤苦她的悲涼。他知道兩年歲月裡的淒清寒冷他知道清貧自守的堅貞不屈他知道至親反目的苦痛悲涼他知道難產之際的生死磨難他知道她忍下了多少苦卻依然為了因為信任他而不對至親低頭為了不肯玷污盧家的門風而不向權貴折腰。

    他都知道然而他不能說。當她向他微笑時他也便只得淡然報以安然而溫暖的笑容。

    他不能說。她費了如許心思來隱瞞他只為了不讓他為她而悲痛他又豈忍加以揭穿叫她為了他的悲痛而悲痛。

    為了讓蘇婉貞可以安心他願意一直裝做什麼都不知道但他卻絕不可能什麼也不做在這個

    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風勁節。

    因為大元帥體貼妻子可憐的部將就成了倒霉蛋。被人從溫柔鄉中拉起來臨時去客串郎中還要裝出事先全不知情還要負責絕對不能把元帥夫人給驚著了嚇著了一定要想辦法讓夫人安心治病絕不能有一絲多心一點懷疑。

    風勁節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被硬逼著去完成任務的盧東籬在外頭各府轉了一圈一路回拜辭行嘴裡說著官樣文章心神早就飛回了家中。

    此刻回到家裡見蘇婉貞離開自是第一時間對風勁節追問詳情。

    風勁節笑道:「我忽然間問起病情她也吃了一驚好在我說我是個大夫望聞問切是最基本的功夫站在面前的人有沒有病根本瞞不了我。她開始還想抵賴矇混過去被我說中她身子不適的許多狀況終究騙不下去只得承認有病。讓我給她把脈診治。她的病說重不重說輕倒也不輕長時間的心情抑鬱對身體本就有傷害更何況生孩子的時候受了極大的折磨傷了身體根本。這病要立刻治癒自是不易不過若能照我的方子好好調養兩三年內還是可以復原的。藥方子我開好了日常調養要注意什麼我不但叮嚀過嫂夫人也寫在紙上囑托給她的丫頭了。另外我也會叫人每月定時送來最好的補身藥物只要照我安排的服用應該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他說得簡單平淡盧東籬卻知道那些補身的藥物想來都是價值不菲的好東西若要堅持兩三年如一日地送肯定是一筆大花費照他的官俸怕是吃不起的:「婉貞的性情同我相似如此之厚賜她也肯受嗎?」

    風勁節白他一眼:「什麼厚賜不厚賜的京城最大的藥材商以前是我的跟班我瞧他機靈能幹一步步把他提拔到京城獨當一面最後又直接把產業送給他了這小子敢跟我算錢我揪了他的腦袋……」

    他氣勢洶洶地瞪著盧東籬分明是在說你敢同我算錢試試看。

    盧東籬苦笑一聲他雖從不輕易收人的禮物為己用但很久以前他與風勁節之間就已經很難再分彼此更不會有什麼欠你的情啊東西太貴重我不能收這一類的想法甚至連謝謝這樣的詞在他們之間也早就不需要了。他反倒是擔心妻子學了他的狷介不肯接受這樣的好意。

    「你放心嫂夫人和你一樣有骨氣卻不是矯枉過正的人不肯隨便受人恩惠不代表會隨意拒絕朋友的幫助更何況我威脅她說她不接受治療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她果然立時就妥協了她一再地求我不要把她生病的事告訴你她一定配合調養身子我故意勉為其難了好一陣子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就答應她除非你自己看穿了否則我一個字也不提她的病情。」

    盧東籬不悅地瞪他一眼。他知道為了在自己面前隱瞞病情蘇婉貞費了多少苦心被風勁節這樣一下子叫穿時會是何等震驚和慌亂偏還要強抑著驚慌苦苦地哀求對方不要說穿這傢伙沒準是一邊肚子裡狂笑一邊裝模做樣逼得婉貞求上半天再做個勉勉強強答應的樣子實在是過份……

    風勁節摸摸鼻子低頭嘟噥看吧看吧什麼叫忘恩負義什麼叫親疏有別什麼叫重色輕友什麼叫不公平待遇這都在眼前了。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差不多快瞪出火氣來時蘇婉貞那溫婉如水的聲音傳來:「在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兩人互望一眼這個我們說得很高興嗎?然後一起露出至少看起來很高興的笑容去面對那笑吟吟端了剛做好的小菜向他們走來的蘇婉貞。

    那一夜幾碟小菜一壺酒他們且說且笑。

    那一夜晚風很輕月光很柔他們三個人坐在一起笑語閒談。

    那是他們這一生一世唯一的一次三人相聚在一起。

    那個夜晚飲那醇美的酒看那至近的人盧東籬由衷地感到自己是天地間第一幸運之人。

    東籬何幸有妻蘇婉貞得友風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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