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傳說 正文 第二章 交換
    第二章交換傅卓看看項王的表情再仔仔細細看看一顆鬍子頭亂蓬蓬遮得眼睛閉起來睡覺也沒有人可以現的腦袋還在一點一點時終於弄明白生了什麼事再怎麼有修養的人這會子也該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了。更何況武將世家的傅家大佬歷代都是薑桂之性。

    他黑色的臉漸漸透出紫色深吸了一口丹田氣出霹靂般的怒吼:「傅漢卿。」

    獅子吼在任何時候都具有震聾饋的作用就算是傅漢卿也全身一震硬生生給嚇得跳了起來就如同無數偷懶睡覺而又被忽然叫醒的人一樣很迷茫很驚慌很昏沉沉地四下張望估計還沒弄明白生了什麼事?

    傅卓慢慢地彎屈十指在聽到骨節咯咯作響的聲音之後項王已經非常識相地連退了十步想了想為了安全起見又再退十餘步。

    傅卓死死盯著眼前人努力克制著自己抬手一拳打過去的衝動:「你剛才點頭到底算不算答應我了。」

    傅漢卿這時才明白事態似乎有些嚴重藏在亂之後的眼睛透出點迷茫:「我剛才答應什麼了?」

    傅卓鐵青著臉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話來:「你答應代替青麟成為送給晉國的重禮。」氣急敗壞之下他已經沒有心情再給這場赤祼裸的罪行加上任何漂亮虛偽的形容詞令了。

    傅漢卿似乎怔了一下又似乎並沒有他只停頓了很短幾乎不易察覺的一個瞬間然後用依舊平常自然彷彿只是拉家常的語氣問:「我若不答應青麟是不是脫不了身?」

    這個問題令得傅卓眼看就要暴的憤怒被理智生生壓了下去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淡淡道:「你留在這裡只能白白把你的一生消磨在高牆之內。你還這麼年輕未來的路那麼長豈可輕擲光陰。你答應這件事就可以走出這園子走出傅家甚至走出小小的梁國。以你的容貌晉王必視你為掌上之珍。晉國是天下有數的強國之一得晉王恩寵這世上就沒有什麼你得不到的……」

    在梁國叱吒風雲十餘年的傅家當代家主強自鎮定得試圖說服眼前的人而心中卻越來越慌他努力地勸說自己鎮定努力地在心中極力搜尋著傅漢卿可能在乎的一切「如果你答應這件事我可以以家主的身份免除你母親的奴藉讓她正式成為傅家的人把她的靈位移入祠堂代代受傅家子孫供奉。這可是她到死都求不來的好事……」

    傅卓的聲音有些紛亂了他盡一切可能想要說服傅漢卿然後卻越來越感到沒把握。他不知道這世上有什麼可以打動傅漢卿。他對傅漢卿的瞭解其實少得可憐。但他總記得十餘年前九歲的傅漢卿被送入廢園的前後。

    做為家主繼承人他一直沉默著旁觀了整個過程。他至今仍然覺得傅漢卿順從得走進廢園即不是被傅家家主的憤怒所懾也不是被傅家鐵衛的威儀力量所震甚至未必是因為他母親不停的哭泣哀求他不要再給她惹禍而心軟屈服。

    傅卓還記得當時仍是青年的自己無聲得看著那小小的孩子帶著漫不經心的隨意態度走進廢園那一刻心中清晰地感覺到這孩子的服從僅僅只是因為他厭煩了。他厭煩了一天到晚有人圍在身邊他厭煩了圍繞他而產生的一切爭鬥糾纏他只想要個清淨僅此而已。

    這樣一個人如何去說服他。

    傅家的子弟們從小就學習如何在家中出人投地如何在朝中爭取地位。而自幼就擁有絕世風儀的傅漢卿即使母親出身卑下他若能善用他的天賦以及所有為他而癡迷的叔伯祖輩絕不難在家族中爬上高位。

    不肯這樣做的傅漢卿真會把榮華富貴放在心上嗎?他不知道。

    一個盼著兒子能讓自己一步登天卻一再失望至死仍是奴藉總是怨恨兒子給自己惹禍從不曾關心過親生之子的女人能在兒子心中佔多大的位置?他不知道。

    以傅家滿門未來的興衰榮辱可以說動他去救傅家未來的家主嗎?從來不曾善待過他的傅家可以讓他去做犧牲嗎?他不知道?

    傅卓一切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要救自己的兒子如果傅漢卿不同意那就打暈他綁了拖去。不管那十多年前就讓隱然為半個家主的自己暗暗心間凜然的孩子在這十幾年幽居中是變得更可怕還是更不可思議他要救他的兒子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他要救他的兒子哪怕天崩地裂何懼灰飛煙滅。

    然而……

    「我答應。」

    簡單的三個字乾淨平和從容淡定。

    傅卓說到一半的話倏然而止那一瞬他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他還在絞盡腦汁想方設法傅漢卿卻已答得這般乾淨俐落簡單乾脆彷彿只是答應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罷了。

    傅卓怔怔望著傅漢卿有些遲疑地說:「你答應?」

    「我答應。」傅漢卿淡淡點頭「雖然我剛才點頭時有點神智不清但即然我點了頭就算我答應了不管是什麼事我都不會反悔所以……」

    有大蓬的鬍子擋著沒有人看得到他的微笑:「我們去換青麟吧。」

    傅卓沒有給自己有更多的時間呆當機立斷:「好我們走!」

    話是可以說得很乾脆的但是真正要走才會現並不那麼簡單。大鐵門打不開四周全是加厚的圍牆為了防止傅家的高手躍入或被囚禁的人跳出去圍牆被一再加高上方又灑了許多毒刺就算是輕功高手也無法保證一躍能直到牆頂正好踩在從牆頭突出的梯子上而絕不會沾到半點毒。

    抬頭看看上方傅卓的眉頭糾結在一起項王在旁乾笑著說:「看樣子得讓他們把梯子架下來。」

    然而讓下人們爬到最高再放下另一個加到足夠長的長梯還要確保完全不沾到牆上的毒刺似乎是一件頗為麻煩極為耗時的工作。

    而現在傅卓最耽誤不起的就是時間。他唯一的兒子還陷在險境之中誰也不知道晚去一步傅青麟會遭遇什麼。

    項王看到他不耐煩的表情連忙笑著說:「傅大人請放心王上必不致為難青麟大王其實也……」說話間他看到那個又髒又臭無論怎麼看都和絕世美人扯不上關係的野人隨隨便便走到院牆邊輕輕鬆鬆抬起手彷彿只是簡簡單單地在牆上按了一下。

    然後項王后半截話就再也說不下去了他整個人完全僵木甚至不能思考。

    一個足以容一人穿過的洞就這樣憑空出現。

    真說起來武將輩出的傅家武功高強者不在少數能一拳打穿牆壁也算不了什麼大事。但這牆是用做囚禁的曾經加厚加固過。縱然以傅卓的功力要打穿牆也需要凝神運氣全力出拳就算成功也頗為傷神耗力。

    而傅漢卿卻只是隨便抬了抬手沒有任何準備動作不需絲毫動氣時間純以柔力無聲無息輕鬆自如地把堅固的牢房變做暢通的大道。

    看到項王目瞪口呆的樣子就連憂心如焚的傅卓也不覺一笑在他耳邊低聲道:「王爺我說過他若不願意其實沒有人可以真正關住他。」

    項王勉勉強強幹笑一聲這才明白過來。怪不得以傅家當家的身份還要這般好聲好氣和一個囚犯商量明明心急如焚也不敢立馬把人打暈捆上就走傅家關的這可是個什麼樣的怪物啊。把這種輕輕抬手能把牆壁穿個洞的危險人物當男寵送給晉王這要出了什麼事誰擔那個責任啊。

    傅卓卻不理會他的驚疑完全不講禮儀地直接扯了他的袖子就走:「沒時間了我們走。」

    項王身不由己被他扯著出了破洞而傅漢卿一語不跟在後面。

    傅漢卿的步子很慢就連走路都有一點懶洋洋的味道然而無論傅卓如何快步奔行他總是不緊不慢跟在他身後五步距離內。

    項王眼見著傅卓把自己一路拉出府一點停留的意思都沒有再看到府門外一輛大得嚇死人的華麗馬車他這才猛然驚醒大叫道:「傅大人你不是打算就這樣把人送進宮吧。」他回頭一指那個依舊一身酸臭滿頭須足以嚇死人的怪物。

    傅卓頭也不回腳下不停:「自然不是總要由王爺先行通報一聲說清原委才好把人獻上。」

    項王猛打寒戰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要我……告訴皇上……我把這個……有可能十年沒洗過一個乾淨澡……頭鬍子都分不清……衣服不知道有多久沒換過的人當做寶物獻上要換走文武全才以俊美聞名天下的……傅郎?」

    「那又有何不可明珠蒙塵拂去灰塵還是明珠。漢卿比青麟俊美不知道多少倍由他來換青麟有何不可。」傅卓答得理直氣壯。

    項王卻有放聲大哭的衝動你傅家老大為了救兒子豁出去我還有無限光明的未來我還有我的榮華富貴要享呢你讓我把這麼一個又髒又臭的人推到大王面前你不怕死我還沒活夠啊。

    「這個至少總要讓他沐浴梳洗才好見駕吧。」

    「哪有那個空閒。」傅卓冷然道:「現在青麟在姓左的手裡我晚到一步他還不知道要受多少折騰。漢卿身上太髒要完全打扮好最少得要半個時辰我可不想再耽誤半點時間。」

    項王只得長聲歎息了。

    同樣出身於三大世家的左家和傅家不睦在梁國從來不是新聞。三大世家趙家世代經商富可敵國甚至朝廷缺錢都向趙家借貸。傅家代代出名將掌兵躍馬威名最著而左家其實有可能是三大世家最靠近權力中心最有勢力的家族卻往往最不受世人尊重。

    因為左家歷代都是天子近臣寵侍。王上喜歡殺戮左家就代為操刀王上喜歡美色左家就代為征美王上喜好神仙左家就能作青詞王上想要長生左家就幫忙煉丹。每一個王子從小都會有左家的男孩做為近侍伴讀心腹之臣一起長大。

    做為離主君最近的人左家看似地位不夠高貴在很多時候權力卻高於王候宰相。

    趙家的人擅於經商傅家的人擅於做戰而左家的人最擅長的卻是迎合帝意奉迎上旨房中術各種詭異藥物王候貴戚們種種匪夷所思的尋歡作樂之法都是左家世代相傳的知識

    這樣的家族自然不受尊重只是百官忌左家之權不敢冒犯趙家雖勢力大畢竟是商人只想和朝廷拉好關係無意於多結對頭只有傅家世代勳貴代代都有血戰功勞。從來看不起左家。凡左家的宴會一概不赴與左家人對面撞到抬眼向天似若不見橫行直過。

    多年來左家上下豈有不深恨傅家的。只是動傅家不得罷了。要說這一次出主意把傅青麟逛入宮左家沒有報仇出氣的私心真是連項王自己都不信又何論老謀深算的傅氏家主。

    「青麟雖年少卻是冰玉之性豈肯受小人之辱你們即能陷住他必是施了見不得人的手段這素來是左家最擅長的。左家歷代都是皇家的清客伴當專做些無恥諂媚的小事以奉上。先王癡迷神仙之術就是左家的人硬從民間征五百童男童女煉製仙丹哄得一國之主把童男尿液童女初潮當做靈丹妙藥日日服用。今上嫌宮中美人單調是左家的人勸君上在宮中建豹房酒池肉林極盡享樂為求刺激新奇隨意擄劫民間女子白日宣淫聚眾開無遮大會強行逼迫宮女與野獸相合無所不為。太子好男風左家為其搜羅俊秀男子。若遇剛烈性情者左家自有多年相傳的奇藥秘術種種手法把百丈鋼生生折磨做腳底泥從此任人予取予求。如今青麟即入掌中王上必然交予左家管理調教我若去得遲了我兒難免受奇恥大辱這熏香沐浴梳洗打扮之事暫時還是從權吧。」

    傅卓黑著臉憤憤說來若不是因愛子的困境而激憤就算是以他傅家家主的身份也不至於如此在當朝王爺面前毫無顧忌得指斥君主之非。

    項王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君王無道國事日非或許在百姓在有識之士心中都只能憤之歎之恨之怒之吧。做為人臣傅卓不便針對君主自是不免把怒火到左家頭上。

    而身為王族的項王自己其實更瞭解整個王室窮奢極侈胡做為非為的理由。在這個亂世國滅族亡往往不過轉瞬間事。區區小國只能在大邦之間辛苦地逢迎討好以求苟存。縱有傅家屢出名將然國家太弱個人太強於國於家也都不是幸事。

    每一個貴族都會有朝生暮死生命無常的感慨都會畏懼不知道何時會降臨的災難於是人人都變本加厲極度瘋狂地享樂因為享受了今天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保有國家權勢甚至生命所以在今天才更加要不虧待自己地享樂至於百姓的安危苦樂算了吧當國君的自己都不知道性命能有多長誰顧得了百姓。

    傅家代代出英雄傅家代代有良將那又如何呢?梁國依然只是個小國。傅家總歎息國事如江河日下君主無心振作甚至因此遷怒左家又哪裡知道梁國能一直存在到今日不止是傅家保家衛國之功還因為國主的不思振作荒淫無道。所以那些強國在覺得梁國毫無威脅之後也就不願付出太大的代價來打敗有傅家守護的梁國以求吞併了。即然這個國家這樣臣服這樣聽話又何必費心費力浪費國力軍力去撕殺血戰最終吞併一個大戰連場後一片荒土的國家呢。

    相反如果梁國君臣利兵秣馬加強軍備以求興盛國家那些擁有強大勢力的大國會袖手坐視嗎?會讓擁有傅家歷代名將的梁國有機會掘起嗎?

    人力終有盡時大廈傾時傅家縱多虎將也不過是多撐得一時片刻罷了。

    在這個到處都是紛爭殺伐的亂世中示人以柔弱也許才是真正的長存之道。如疾風過處挺直的樹幹或許會被連根拔起而柔軟的小草卻會再次挺起剛才在風中伏倒的身體。

    世人只看到王族的窮奢極侈無道政令卻不知道王族也是這個亂世間顫抖著小心求存用盡一切營造種種荒淫罵名甚至主動削弱國力明知滅亡必然降臨卻還是徒勞地用盡種種方式希望能拖廷這一命運的可憐蟲罷了。

    在這個殺伐不斷的世界裡小國想要存續下去並不是只有幾個大將軍幾個所謂的文武全才幾個百姓寄予希望的英雄幾個人們口中的傅郎就可以的。

    而這個道理與傅家的家主是無法分辯的。

    所以做為王族項王也只是黯然地沉默。

    傅卓信手一揮:「漢卿上車去。」

    傅漢卿一語不踏上車轅車內似乎早有侍者等候適時打開車門等傅漢卿進入馬車轉瞬間又送上門。

    傅卓再次一拉項王:「我們動身吧。」

    項王幾乎想要出哀號之聲。就算傅家地位再然畢竟也是臣子啊真把這麼一個人直挺挺送到大王鼻子底下這不是換寵這是在找死欺君之罪羞辱君上這這這……我的天啊你傅卓不要命用不著拖我一起下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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