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王 正文 外篇,請慎重訂閱!!!
    此集是外篇,並非《痞子王》內容,只是晨晨原創的一些短篇故事,此篇是要收費的,請讀者朋友們慎重訂閱!!!如果有興趣看再訂閱!!!

    重生的愛人

    一、

    顏熙站在一個家具店門口發呆,在這個繁華的城市,突然冒起一家新的店鋪一點都不稀奇,但讓她發呆的是這店裡的家具和擺設,跟羿風生前那張設計圖上一模一樣。

    前塵往事,就這樣被勾起。

    突然,一雙明亮的眼睛隔著店裡的立地玻璃窗躍入她的視線,眼睛的主人坐在一張黑白相間的沙發上,手中端著一杯咖啡,就這麼隔著玻璃,出神的與她相對。

    正在迷惑中,一雙手輕輕拍她的肩膀,顏熙回過頭來,嗅到一抹淡淡的清香,“是哪套家具讓我的寶貝出神了?”奚源俊朗的臉上掛著微笑。

    顏熙回過神來,湊近臉接過奚源溫柔的吻,“去吃飯吧!”

    “嗯,我取消了下午的會議,去拍婚紗照。”奚源摟著顏熙的腰,他的司機開著車等在路邊。

    感覺背後有雙眼睛在看著自己,顏熙回過頭,果然,家具店的門口站著那雙眼睛的主人,一個清瘦俊秀的男人正看著她。

    顏熙抬頭看了眼家具店的橫梁,招牌上那黑色的“幸福”二字震撼了她的心!

    二、

    晚上八點,顏熙走進了這家家具店。

    這裡的家具顏色都很低調,昏暗的淺藍色燈光從牆上傾瀉,低低的輕音樂伴著淡淡的咖啡香味悠悠盤旋。

    “你終於來了!”男人的聲音很好聽,沉沉的,有點嘶啞,像歎息。

    “你認識我麼?”顏熙怔怔的看他。

    人帶她穿過幾系家具,走到店的最裡面。

    隔著幾米之外,顏熙怔住了,她驚愕的看著眼前這玻璃隔房,跟她從前和羿風的家一模一樣。咖啡與白的協調色沙發,萊音家庭影院,淺紫玻璃茶幾,甚至,茶幾上的藍水晶花瓶,還有裡面的香水百合。

    顏熙震憾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雙溫熱的掌緩緩觸上她冰冷的臉,顏熙回過神來,男人的雙手已捧住了她的臉,眼眸深情,稜角鮮明的唇正緩緩向她湊近,顏熙猛的推開他。

    急促的喘息,疑惑的瞪著他。

    “是我。”男人伸手擁她,“熙兒,是我,我回來了!”

    顏熙窒息,怔了半晌,猛的轉身沖出去……

    三、

    顏熙的家不大,家具簡單,裝飾典雅,價值不菲。顏熙不是個喜歡奢華的人,但奚源一向都要給她最好的,從開始到現在。

    奚源今晚不來,他有應酬。再過七天,他們就要結婚了。奚源不讓她操一點點心,一切他都會安排好。

    泡在浴缸裡,顏熙將收藏在抽屜裡八年的手鏈捧在掌心。當初她悲痛欲絕,將所有能勾起記憶的東西全都銷毀,卻唯獨留下了這條手鏈。她始終是不能忘懷的,割捨不下。看著這條手鏈,往事湧上心頭。

    “熙兒,看看我們的家,這是我成為家具設計師後的第一份設計圖,這是我們未來的家。以後我要給你開個家具店,就叫幸福!”

    羿風是在他們婚禮那天發生意外的,他的銀色寶馬與一輛大卡車相撞,當場死亡。

    回憶中,穿著白色西裝的羿風倒在血泊裡,那個情景像個魔鬼般啃噬她的靈魂,令她不能呼吸。

    “我就要結婚了,你生氣麼?”顏熙伸手撫摸鎖骨上那粒綠豆大的淺紅色痣,看著項鏈喃喃自語。

    她想起從前的某一天,她和羿風在浴缸裡抵死纏綿,羿風喘著粗氣狂野的吻著她的鎖骨說,我總愛不夠你,如果我死了,你記住不要讓別的男人碰這裡。

    顏熙從不肯讓奚源吻她的鎖骨。每次纏綿,她都用手遮住那裡,那是羿風的,她要留住,來世以此為證,讓他找到自己。

    包著裕巾從洗手間出來,顏熙的精神有些恍惚,那個陌生男人的臉,眼神,還有那詭異的話,反復在她腦海中蕩漾。

    “寶貝!”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顏熙渾身一顫,還未反應過來,奚源已從背後將她緊緊抱住,一手摸索在她胸前……

    動情奚源拉掉她的裕巾,將她的身體轉過來,卻發現她滿臉淚水。

    奚源不知所措,寶貝怎麼了?不想要就不要,別生氣。

    他總是這麼小心翼翼的呵護她。

    這一夜,顏熙背對著他睡。

    關燈後,她在黑暗中睜著空洞的眼睛發呆,羿風的笑容在腦海中反復晃過,讓她的心撕裂般的疼。

    四、

    顏熙有意避開那家家具店。這天傍晚,她在惜夢源喝茶,這是奚源旗下的餐廳,一家別出心裁的茶園,店裡每天都會飄著不同的淡淡花香,所有的裝飾都是用植物做的。自然干淨,舒適悸人!

    她正在看一本叫《閨房》的女性雜志時,一個男人坐在她對面的竹籐椅上。眼眸深情的望著她。

    顏熙怔怔的看著他,心中一陣驚慌。

    服務員送來一杯紫籐花茶,放在男人面前。

    “還記得麼?你曾說紫籐花不能做茶,我說可以,這種香味不仔細聞仿似無,仔細聞來,有種懾人心肺的刻骨之味。像我們的愛情。”男人的唇角掛著一絲淺笑。

    顏熙的手不由得顫抖。這是羿風曾對她說過的話。

    “是我的話,還是我的人,令你顫抖了?”隔著小小的圓桌,男人伸手觸摸她的鎖骨,用指腹輕輕撫著那顆紅色的痣,“這顆尤物是我的至愛,憑著它,即使輾轉了八年,我仍然找到你。”

    顏熙顫抖,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眼前的男人。

    “不要怕,熙兒!”

    “夠了!你到底是誰?”顏熙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

    “我本不想打擾你現在的生活,但我實在無法忍受,看著你跟別的男人結婚。”男人的眸中湧上無限的悲哀,“雖然換了一副軀殼,但我的靈魂絲毫沒有改變。”

    顏熙不可思議的盯著他,張開的嘴激動得說不出一句話。

    “是我,我是羿風!”男人深情的望著她。

    顏熙怔了好一會兒,才苦笑,“開什麼玩笑,八年前我親自送他去殯儀館,親自捧著他的骨灰到萬安寺。不要告訴我說什麼借屍還魂,什麼重生,我不信鬼魂之說。”

    男人垂下眼眸,不語。

    半晌,他抬眸望著她說,“以前你也這麼說,可你卻信有來世!”

    顏熙啞口無言,她一陣恍惚,頓時不知道什麼才是現實。

    正在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按下免提,電話裡響起奚源清朗的聲音,寶貝,歌劇就要開始了,司機在外面接你,我正從公司趕過去。

    嗯,知道了。

    按下電話,顏熙看了男人一眼,淡淡的說,不管你是誰,出於一種什麼目的,請不要再玩這種惡作劇,否則我會告訴我未婚夫。再見!

    拿起提包,她轉身離去。

    “先生,先生,你沒事吧?”走到門口,顏熙被這聲音驚住,回頭,竟看到那男人痛苦的捂著胸口,鼻血流了滿臉,服務員驚慌的拿毛巾給他。

    他的眼睛仍望著她,滿眼的悲傷。

    “顏小姐。”司機在外面喊,她終是走出門去。

    這晚的歌劇,顏熙一句也沒聽進去,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台上,腦海中一片空白。

    五、

    這晚,奚源在家中開了一場告別單身聚會,沒有章法的,顏熙也在,到場的全是他們的同學,顏熙和奚源還有羿風三人是大學同學。

    一群人興高采烈的祝福這對新人,要奚源講他們的戀愛經過。

    顏熙端著杯雞尾酒和幾個女同學坐在沙發上,望著被一群男人圍住的奚源,幸福的笑。

    “認識她二十年,從第一眼見到她,就覺得這一生就是她了。中間經歷了許多挫折,我一直都只能遠遠的看著她。只到五年前才終於有了機會。第一年,我約她出去,她拒絕,可我沒放棄,每天一束花,每個周末都約她,終於在第三年,她同意了。邁開這第一步,幸福就來了!”奚源激動的說著這簡單的話,卻令在場的每一個同學都感動萬分。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奚源走向顏熙,兩個深情的擁吻。

    突然,一個玻璃杯破碎的聲音打斷了這份歡樂。

    顏熙回過頭來,心中一驚,那個男人竟站在門邊,他腳邊有破碎的玻璃酒杯。

    “你是怎麼進來的?”顏熙瞪著那男人。

    “奚源,我能跟你單獨談談麼?”男人沒有回答顏熙的話,眼睛盯著奚源。

    “你是?”奚源禮貌卻警惕的看著他。

    “我叫羿風!這是我的身份證!”男人從容不迫的拿出錢包裡的身份證。

    全場靜然!

    “我說過,不要再搞惡作劇,你再鬧的話我會報警。”顏熙氣憤的走過去打開門,“請你出去!”

    男人從錢包裡拿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看著奚源說,“希望你盡快聯系我,否則你會後悔!”然後轉身離去。

    “怎麼回事?我剛才一直以為他是我們同學。他能叫出我和付軍的名字。”

    “是啊,他甚至知道我們在學校的趣事,那麼細微的都知道。”

    “他還記得我八年前的手機號碼,我的天啦,這人到底是誰?”

    “他說大一時睡我上鋪,上帝,我現在才記起來,大一時睡我上鋪的是羿風,真是活見鬼了。”

    ……

    六、

    這晚,顏熙和奚源一夜無眠。

    顏熙將近日來那男人所發生的一切詳細告訴奚源,她問要不要報警?那人一定是在惡作劇。

    不要,查清楚再說,明天我去見他。奚源的目光有些閃爍。

    ……

    第二天晚上九點,奚源發了條短信給顏熙,寶貝,有事遠離,婚禮暫時推遲。

    顏熙打電話過去,關機,家裡無人接。

    第三天,奚源正式消失。公司的人說他去了巴黎辦事。

    七、

    顏熙來到家具店,坐在最裡面那個玻璃閣裡的沙發上。

    男人端著兩杯咖啡走過來,放一杯在她面前。

    顏熙端起咖啡輕抿了一口,抬眸看著男人微笑的臉。

    “藍山,兩塊糖一個奶球。再加一小勺鹽,你喜歡的味道。”男人的笑容溫柔如水。

    “你說你是羿風!”顏熙盯著他眼睛。

    “嗯!”

    “那你說說,隨便說說我們的事。”

    “認識你是大一開學那天,你提著兩個大包,穿白色連衣裙,滿頭大汗,我的自行車不小心撞到了你,弄髒了你的裙子,你哭得撕心裂肺,後來才知道,那天你父親去世了。那條裙子是他買的。”他頓了頓,“媽媽還住在鄉下?她的頸椎病好些了麼?”

    顏熙怔了半晌,冷冷道,繼續說。

    “你血氣不足,只要溫度稍微低一點就手腳冰涼,特別是冬天,我總用大掌包裹著你的手,將你的腳抱在懷裡。你喜歡吃蘋果,柳橙……”

    一直說了近五個小時,咖啡不知道續了多少杯,男人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幸福的回憶著往事。

    顏熙望他的眸光已經不再那麼敵視,講了這麼多,事事俱到,她恍惚中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就是羿風。

    “那只蘋果綠的舊沙發還在你老家的雜物房麼?”男人*在沙發上,幸福的沖顏熙笑。

    顏熙點頭,眼淚傾瀉而下。

    她和羿風的第一次就是在那具沙發上,後來換了房子和家具,羿風都捨不得丟,把它放在雜物房,說是留作紀念,老了可以拿出來看看。

    這件事,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

    這夜,他們緊緊相擁。

    八、

    她不問原因,她不管。

    他們在一起呆了三天三夜,他的吻溫熱而熾烈,讓她迷惑。他們抵死纏綿,就連床上的姿勢,動作,和習慣,都那麼熟悉。

    這個男人,舉手投足都是羿風的影子,所有的興趣愛好全都跟羿風一模一樣,可以說,除了這具軀體,他根本就是羿風。

    要不然他怎麼知道蘋果綠沙發,鎖骨誓言,藍山加鹽,幸福家具店……

    三天過後,顏熙呆了,她不知道該如何跟奚源交待,奚源那麼愛她,那麼呵護她,守護了她那麼多年,如果拋棄,似乎太對不起他。

    九、

    奚源在家裡與男人見面。

    “她一定不會想到,我其實一直在家。這些天來我想得很清楚,我不能讓她恨我,那樣我會承受不了,可你真能給她幸福麼?”

    “我愛她。”

    “可你的初衷只是想報復我,你要多少錢都可以,甚至是我全部的財產。”

    “我再說一遍,我不要錢。我只要她。我愛她,我是羿風。”

    “瘋了,瘋了,你演戲演瘋了。”奚源激動的大吼,“你妹妹自殺不能怪我,我從來就沒說過愛她。”

    “可你利用了她,你利用她去誘惑羿風,讓他們發生關系,還拍下照片。然後又暗示她,說希望羿風死,她才在羿風的車上做了手腳。可以說,羿風根本就是你害死的。我妹妹將你們之間的一切交易都錄了下來,這些證據,足以令你身敗名裂。”男人說得十分平淡,“而且,如果熙兒知道這一切,她不會原諒你。到時候你更是得不償失。”

    奚源痛苦的抱著自己的頭。

    “雖然羿風與我妹妹只是一夜情,並且事後也很後悔,但在熙兒心中,羿風對她的愛,如同她自己一樣神聖。我會延續她心中這份聖潔的愛情。讓她繼續完美下去。而你,你會重新找到你自己的愛情,你並沒有虧損什麼。我對熙兒的愛也是聖潔的,一直都是。”

    男人沖奚源微笑,“我對熙兒的愛也是聖潔的,一直都是!”

    十、

    奚源取消了婚禮,並與顏熙分手。

    顏熙與男人正式在一起,男人的身份證上,名字是羿風。

    十一、

    顏熙與羿風的婚禮前一天,家具店裡來了個年輕女人,說是羿風在孤兒院的朋友,送給他們一份結婚禮物。

    女人走後,顏熙拆開禮物,發現裡面是一本厚厚的日記本和幾封信,顏熙震驚的看著這本羿風從前的日記本,疑惑不解,她記得當年他出事的時候,她明明一起銷毀了。怎麼……

    輕輕翻開羿風的日記,裡裡詳細記載了所有一切關於他們之間的事情,包括學生時代的照片和說明,還有他們家的描述,幸福家具店,蘋果綠沙發,鎖骨的誓言,還有……所有一切的細微事情。

    再翻動幾頁,書裡夾的一張紙滑落地上,顏熙從地毯上撿起來,這張紙顯然是夾在書裡好多年,稜角已經磨平,打開一看,正是那張羿風從前的家具設計圖。

    放下羿風的日記,打開那幾封信,第一封信裡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甜美可愛的女孩挽著一個俊朗清瘦的男人的手臂,下注:左敏和左羿兄妹。聖安妮孤兒院年月日攝。

    而照片上那個男人,就是現在的羿風。

    打開信,看著裡面的內容,顏熙大驚失色……

    誰也不知道,那個年輕女人走後,拐進一個無人的小巷,上了奚源的車。

    十二、

    男人不是羿風,他在那本日記裡吸取了羿風的一切回憶,冒充了羿風。

    他是愛顏熙的,那麼愛。

    顏熙的第三次婚禮還是沒有如期進行。

    其實她不介意他的真身是誰,可是她很介意愛情裡的心計和步步為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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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子,在我抬步時漸漸沉沒於時間的淪海,

    終於甩開它,成為一個沒有影子的人,沒有過去的人……………………………………………………………………………………………………………………

    再見,影子

    自我懂事的時候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存在的價值,每個人都叫我影子,我是她的影子!

    這個女人自己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殷嫣然,卻給我取了一個那麼可恥的名字,殷影,我知道她恨我,她從不要我叫她媽媽,也不會喚我女兒,她看我的眼神總是棄滿怨恨和厭惡。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生我下來,直到八歲那年我才明白,原來她想母憑子貴留在台灣的大宅裡,可惜生下來的是個丫頭,她於是被迫離開了。

    聽姥姥說,她離開那座大宅的時候我才剛滿月,送她出去的車在院門口跟另一輛豪華的奔馳擦身而過,而那個車裡坐著的,正是後來的女主人。

    像交接班似的,殷嫣然失去了她所認為的富貴生活……

    她還沒來得及回到內地的家,又傳來她丈夫的死訊,她的婆家沒有給機會讓她去參加喪禮,她只站在大街上看著豪華隆重的靈車流淚,自那以後,她開始恨我了,我的名字是她取的,殷影,陰影,留在她心中永遠的陰影……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因為失去富貴生活而恨我,還是因為失去那個男人而恨我,無所謂,因為我也不愛她,也不在乎她。

    殷嫣然真是好命,回到杭州沒一年,經過百般輾轉,她又找了一個事業有成並且對她千依百順的男人。第一次見到那男人時,我才六歲,他總是對我笑,那是一個很干淨的男人,我只能這麼形容,因為那時我還小,腦海裡只留下這麼簡單的印象。

    而殷嫣然又是苦命的,她跟那個男人結婚沒一年,肚子已經大到連腰都彎不下去的時候,有一天下大雨,司機請了假,那個男人親自開車去接我,我坐在車後座,聽他講故事,突然就聽到轟隆一聲,耳邊全是鳴的回音……

    我愣愣的看看外面那輛拖著鋼筋的大卡車,和滿身是血的他,二根長長的鋼管插進了他的脖子,插穿了他的座位,離我還有一尺的距離,警察來的時候,我聽見好多人都在說,這孩子真命大,居然一點事都沒有。

    從此以後,她更恨我了,她罵我的話非常經典,你這個瘟神,你投胎前是被煤熏過嗎?怎麼這麼黑,全世界每天都要死那麼多人,為什麼你卻不死?你命就賤成那樣?

    她經常打我,吃飯吃到一半,自己眼淚就流了下來,一把拽過我就用筷子捅我,弟弟哭的時候,她哄不過來,就揪著我的頭發往牆上撞,冬天下雪的晚上,有時候我睡著了,她會突然把門踹開,把我從被子裡拽出來,拖到雪地上,然後把門反鎖,這個時候我會鑽到狼狗小白的窩裡去睡,那裡很暖和。

    我從來不哭,也不怨恨她,我甚至覺得她很可憐,覺得自已真的是她口中所說的瘟神,因為我的降臨,才給她帶來了這麼多的悲傷,而且我的命真的是很賤的,不論她怎麼折磨我,我卻很少生病,她的二個小保姆有時候看到她打我,會嚇得哭起來,她會馬上停手,笑著對她們說,對不起,嚇到你們了,瞧,她還是一個善良的人呢!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我九歲那年,有一天姥姥來了,那天之前我摔壞了一個玻璃杯,把弟弟嚇哭了,我蹲下去撿的時候,她的腳踩了上來,我很痛,卻沒吱一聲,我抬眼盯著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她自己反而哭了。

    姥姥跟她吵了一架,吵得很凶,第二天,我被姥姥帶走了……

    再次見殷嫣然的時候,我剛讀完高中,順利的考上了復旦大學,那年我十六歲。

    我不愛說話,頭腦簡單,不像其它的同學一樣裝很多東西,我的腦袋裡只裝學習,所以比一般人學東西快,小學和初中我跳了二次級,於是成了復旦最年輕的學生。

    那是殷嫣然的第三次婚禮,她的兩個前夫留給她的遺產,讓她這些年來衣食無憂,這一次我以一個成年人的眼光去看她,原來她這麼美,妖嬈,大氣,自信!那也許是我後來離開她的原因吧,沒有我這個陰影如影隨形,她便活得那樣好!

    這天我穿了一件白色的禮服,姥姥說是她選的,我垂著頭一個人坐在角落,生怕別人問起跟她的關系,直到有只手端著一杯熱茶遞到我面前,抬頭那一刻,我看到了一雙讓我窒息的眼,他的眼神深邃,嘴角自然上揚,穿一身白色禮服,謙和有禮的望著我微笑。

    我怔了很久才接過茶杯,眸光一直留戀在他的眼睛,“餓了吧?我給你拿些吃的。”我目送他離去,這個時候,我心跳突然加快,在等待他的每一秒時間裡情不自禁的懷念他的眼睛。

    只是,當他再次走過來的時候,右手端著一碟食物,左臂被一個女人挽著,那是殷嫣然,一個男孩從後面跑過來,大概八、九歲的樣子,眼珠子黑黑的,殷嫣然拉著他說:“天佑,叫姐姐”……

    我垂下了眼睛,她什麼時候承認我是她女兒了?天佑,天佑,上天保佑,她是怕那寶貝兒子也被我克了麼?

    姥姥跟她談不來,說不上幾句話就會吵起來,沒有多留,婚禮後的第二天我和姥姥就回了上海,那以後,我的話更少,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學習上,我對什麼都有興趣,音樂,美術,外語,像個餓極了的嬰兒拼命的吮吸知識,卻時常夢見那雙深邃的眼睛,我不愛說話,這種孤僻,看在同學們眼裡卻成了冷傲。

    開始有很多男生給我寫信,寫詩,送禮物,我以為他們看到的是我的學識,直到有一天,一個美術系的高材生把他們宿捨的四面牆都畫上了我的樣子,轟動全校,甚至鬧到媒體來采訪,那一天,我用披巾遮住臉,擠到人群中看那個宿捨,聽著身邊人的喧嘩聲,才知道,原來自己繼承了殷嫣然的美好傳統,我,也是美的!

    這個男生叫古靈飛,他也不愛說話,容易臉紅,樣子很好看,高高的個子,有點瘦,那以後我才發現,不管我在哪裡,他都會湊巧在我附近,而且一被我不經意看到,就會臉紅。

    大學這幾年過得很平靜,也很安詳,可是生來要做影子的人,怎麼能在光明中駐留太久?我的惡夢,從姥姥去逝那天開始,突然瘁死,不知道什麼原因,我就這樣失去了姥姥,這天,我留下了懂事後的第一顆眼淚,為相依為命的姥姥……

    殷嫣然在喪禮上哭得昏天暗地,與我冷冷的幾顆淚相比,我顯得特別無情,而她的眼淚換來了眾人的贊歎,這女兒孝順!

    七天後,那個曾在殷嫣然婚禮上遞給我熱茶的男人找到了我,他叫紀炎,殷嫣然真是會找,這一個又是身家上千萬,他告訴我殷嫣然失蹤了,就在姥姥去逝後的第三天。

    我沒有任何表情,垂頭呆了一會便對他說,我要去上課了?他愣住了,盯了我半天才問道,你知道她會去哪裡嗎?她以前經常會去些什麼地方,你們家還有什麼親戚,或者她的一些蜜友,都在哪裡?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他深遂的眼睛裡布滿血絲,他在著急,殷嫣然真是好命,我心裡又這麼想。

    她沒有朋友,沒有親戚,經常會去的地方,我不知道,我淡淡的說,轉身就回了學校,我能感覺到他的無奈和失望,那種感覺讓我背後如鋒芒在刺……

    接到殷嫣然電話的時候,我很意外,這是她第一次打電話給我,我跟學校請了二天假,去到姥姥家,她在那裡,只是不到十天的時間,她像老了十年,披散著長發,眼睛浮腫,我沒有安慰她,因為不知道怎麼安慰,那時候我看著她,心裡仍是沒有感覺的。

    她拉著我坐在姥姥的床上,開始向我訴苦,從她嫁到台灣的時候講起,講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講了不知道多久,我坐在木板床上,腰都感覺酸了,她終於說出了目的,她說影子,你是我生的,如果沒有我,就沒有你。你為我做一件事吧,做完這件事,我送你去外國讀書。

    影子你不要以為你之前那二個死鬼老爸給我留下了多少財產,沒有,我從台灣回來的時候,身上就那麼幾十萬,很快就花光了,你孔軍爸爸死得突然,沒來得及立遺囑,財產全被那幾個狠毒的兄弟給占去了,就分給我很小的一部分錢,那些年,我又要養你,還有天佑,一直沒有工作,坐吃山空啊,你姥姥那麼老了,也沒錢,我又沒兄弟姐妹,只能*自己,就去跟個姐妹合伙炒樓,我也是想多賺點錢讓你念好一點的學校,可是後來……雖然這三百萬對你紀叔叔來說不是什麼大數目,但我怎麼可以讓他知道我……,朱總在上次的婚禮上看中了你,他說了,只要你陪他一夜,他可以再給我一年的時間分期還,而且不收利息……

    她說得真清楚……

    從小到大,我的心一直像一口死井,那麼波瀾不經,偶爾一兩次的小情緒,也只是如微風拂過,微起漣漪,而這一次,我從殷嫣然嘴裡聽到那段話後,我的心震驚了,真的震驚了,我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詞語來形容,我只知道她臨走時又說,影子,你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你的降臨就是我惡夢的開始,你就像一個邪惡的影子,捆綁著我的命運,但是做完這件事後,你可以做自己了,去到國外,你沒有殷嫣然這個母親。

    殷嫣然真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她選擇在姥姥去世後失蹤,就是要讓紀炎誤以為她是因為悲痛過度才離開的,她把最美好的一面留給紀炎,讓她在他心中永遠保留美麗的一面,而我,這個影子,來替她還債……

    三天後,殷嫣然將我從頭到尾的精心打扮包裝,我面無表情的任由她擺布,再麻木的由她送到上海最高級的總統套房裡,穿著她特地定做的高級晚禮服,像個待嫁的新娘一樣坐在床邊,她出去前流著淚塞了幾粒藥到我嘴裡,哭著說,影子,吞下去,吞下去,媽媽對不起你……

    這也是第一次,她向我自稱媽媽,她終於承認我是她的女兒了……

    我盯著她離去前放在梳妝台下的針孔攝像機,心裡開始狂笑,殷影,你就要擺脫這個影子的身份了……

    那個所謂的朱總真的像一頭豬,肥頭大耳,讓我惡心,我像個木偶一樣一動不動,任由他擺布,感覺整個身體像快要被他撕裂了一般,我閉上眼睛咬緊牙關,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聽見門被踹開的聲音,那頭豬從我身上彈開,接著聽見咆哮聲和慘叫聲,睜開眼睛,我看到的是古靈飛悲哀的臉……

    殷嫣然沒有露面,我想,那卷錄相帶足夠讓她還清債務了吧,也許還可以再勒索個幾百萬……

    我回到學校,依然如從前一樣生活,只是在夜深的夢裡會經常突然驚醒,醒來後眼角會有絲絲的癢,指間輕輕一點,有一滴水,那是從心底流出來的悲傷……

    我依然經常見到古靈飛,只是他的眼神再也不像從前那麼清澈,他的眼裡盡是悲哀,看著我的時候充滿憐憫……

    這是回學校的第七個傍晚,這天下了雨,潮濕的空氣裡帶著悲哀的氣息,在校園門口,我聽見有人在喚我,轉過身去,眼前是一張邪惡的臉,鼻下是一股刺激的香味,世界頓時黑暗……

    在一個廢舊的大樓裡,我醒來,身上傳來遍體的疼痛,循眼望去,頓時窒息,我躺在碎玻璃堆裡,一絲不掛,紅色的傷痕像地圖一樣密布全身,血肉模糊的身體躺在玻璃碎片堆裡,被血渲染得無比詭異,像具慘死的屍體,那驚心動魄的一幕深深刻在我心裡,我以為自己看花眼了,我以為是在夢中,我以為那不是我的身體,我以為……

    我放聲大哭,撕心裂肺的大哭,那一刻,我釋放了所有的情緒……

    當尖叫聲響起,警車聲響起,我哭得虛脫,倒下去那刻,我以為自己就要這麼死了,是天堂還是地獄?影子,你生來就給自己和別人帶來災難,你是個罪人,該下地獄吧!!

    睡著的時候,我聽見了古靈飛淒慘的哭聲,還有紀炎深沉的哽咽的聲音,我不願意睜開眼睛,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悲哀,我還有一張臉,還有生命,我還能活下去……

    警察在我耳邊像念流水帳一樣講述大概過程時,我閉著眼睛,腦海裡一片黑暗,是那頭豬干的,被古靈飛和他朋友打一頓後回去找殷嫣然算帳,反而被殷嫣然拿出錄像帶威脅,有紀炎做*山,他不能將她如何,於是把氣發到了我身上……

    他真夠慈悲的,居然沒讓人畫花我的臉,穿上衣服,我依然是美麗的,只是從此,不能再穿裙子,不能再穿吊帶背心,我的身體,從此要活在黑暗裡了,不能見陽光,像我的名字,它成了我的陰影……

    當我的四肢能正常運動時,我終於逃了,長牛仔褲,咖啡色高領毛衣,黑色長風衣,白色手套,那是紀炎幫我買的,那天我醒來,我身邊有一張五十萬的龍卡,還有紅色格子披肩,我用它包住自己,從頭到脖子,跟著紀炎偷偷離開了醫院,從後門,穿過走廊的時候,我看到古靈飛蹲在陽台邊哭得顫抖,腳步緩下,卻還是走了……

    我終於,從此再也沒見過殷嫣然,紀炎送我上飛機的時候對我說:再見,影子!我怔住,望著他深遂的眼睛,眼淚開始掉下來,他含淚微笑,又說一遍:再見,影子!

    影子在我抬步時漸漸沉沒於時間的淪海,終於甩開它,成為一個沒有影子的人,沒有過去的人……

    三個月後,我入讀巴黎的一所大學,有個華僑老師微笑問我,親愛的,你叫什麼名字?我叫陳明朗,我微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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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閉上眼睛就是天黑

    我終於離開了,背負著滿身的罪孽,你曾說我是個魔鬼,是的,我承認,我恢復原形,原來就是要對不起一個人,一個我如此深愛的女人。

    坐在江瀾的寶馬車裡,我心裡一直在想,放在床頭櫃子裡的那些錢,你會不會發現?才剛做完手術沒幾天,我不在你身邊,你可會照顧自己?我走了,逃課近二周的你,還會回學校麼?

    當江瀾幸福的抱著我的胳膊,*在我肩頭憧憬美好未來時,我的腦袋裡,依然在想付靈,我在心裡罵自己,用盡了各種各樣狠毒的語言,我閉上眼睛,不敢看這個世界,卻又開始嘲笑自己,這是掩耳盜鈴,以為閉上眼睛,別人就看不見你丑陋的一面了麼?

    瞧瞧,這是多麼老套的故事,當代陳世美,男人找到了有錢女人,就拋棄了原來同甘共苦的女友,曾經和付靈一起看這樣的肥皂劇,我無比鄙視的說:“這不是男人,無恥。”而如今,我卻做了一回不是男人的人……

    罵了這麼多,可我的身體和意志卻沒有半點後悔的意思,有一句話說得好,“當你變成狗屎,別人就不敢踩在你頭上”

    二年後……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小白臉,小白臉不要脾氣,不要原則,而這些禁忌我全犯了,所以我跟江瀾不能長久,我被她甩了。我不是什麼都沒有,分手費二十萬,二年,一年十萬,悼念我那半途而廢的大學生涯,悼念我那曾經尚高的理想,和那曾經純真的愛情。

    我帶著這二十萬的龍卡回到家鄉,整條村的人都到家裡來看我,這娃娃出息,一個人白手起家,在外面才闖了二年就闖出名堂來了。

    我的話很少,只是一味的微笑,家裡人不知道我在外面干了些什麼,他們只看到今天的我光鮮的一面。

    望著二個穿開檔褲的小破孩流著鼻涕巴巴的盯著我,我突然想到,如果二年前我和付靈那孩子沒有打掉,那如今會是什麼樣?一股心酸湧上來,我不禁歎了口氣,在家呆了沒幾天,我終於忍不住開始打聽付靈的消息,她現在哪裡,這些年她可還好?

    終是沒有打聽到關於她的一絲消息,回到我們曾經共同上過的大學,走進那片白樺林,我還能找到那棵我們曾經刻過字的樹——“摯子之手,與子偕老!盧亮和付靈永不分離!”

    在家住了不到一個月,我給母親留了點錢,又離開了家鄉。

    從家裡到機場需要近四個小時的車,我一個人坐在的士上,望著窗外馬路上稀疏的行人和偶爾過往的車輛,家在鄉下,與大城市很不一樣,看著飛揚的塵土,我的腦海一片渾亂,我不知道要去哪裡,可以做些什麼。

    坐在機場發了兩個多小時的呆,忽然聽到廣播裡在說去海南的機票打到三折,於是,我來了海南,對我來說,這是個陌生且充滿希望的城市,因為這裡沒有我認識或者認識我的人,我可以重新開始。

    二個月後……

    經過反復的思想斗爭,我終於委曲求全,進了一家外企公司當職員,我把以前穿的衣服,戴的手表全都取下來鎖進箱子裡,去買幾十塊錢一件的衣服穿,跟其它同事一起吃五塊錢的盒飯,這樣的生活很充實,我很滿足。

    就這樣安詳的過了一年,在這個公司我盡量低調,從不展現自己,沒有什麼意見,只默默無聞的工作。

    直到有一天……

    她叫江敏,是我的上司,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一年前,她跟我同一天進公司面試職員,不同的是她有一張大學畢業的文憑,但她這一年內的平步青雲,卻不是光*那張文憑得來的,她好強,自信,明確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一次公司聚會時,她主動約我跳舞,一曲完畢,她端著高跟酒杯跟我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總的來說,就是講她很累很孤獨,她生活在單親家庭,從小就被人看不起,我永遠記得那時她說的一句話:“要想不被人看低,就要有看低別人的資本!”

    我當時有一種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感覺,原來我以前就是抱著這樣的心理才投*了江瀾,希望借助她那塊踏腳石,讓自己有居高臨下的條件。可是二年的生活證明我錯了,我們要往上爬,應該*自己的實力,而非去犧牲一些寶貴的東西換踏腳石。

    我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沒有說話,只是默默陪著他,那個晚上她仿佛很有興致,一曲接一曲的跳,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選中我,也許是因為我平時寡言少語,她覺得這樣的人比較可*。

    後來我在洗手間無意看見躲在角落和老總熱吻的她,便明白了原來公司暗傳的消息是真的。

    舞會解散後,她要我送她回家,我沒有拒絕……

    那晚回到家裡,我洗完澡躺在床上,回憶著江敏今晚的所做所為,心中一陣悲涼,我仿佛看著曾經的自己,原來站在另一個角度去看自己,可以看得這麼透徹,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麼可悲。

    那以後,只要有同事在場,江敏就會表現出對我特別的關心,當她當著辦公室所有同事的面約我去看電影時,我在心底暗自裡佩服自己,盧亮啊盧亮,你真是把自己偽裝得太好了,居然讓這麼精明的女人,誤以為你會是那種可以拿來當擋箭牌的傻瓜!

    可是我卻沒有拒絕她的,我並非想重蹈覆轍,更不是對她有意思,我只是……很孤獨!

    這一年來,我每天晚上回到的家裡,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就會拼命的想付靈,想那段大學的歲月,想那段曾經一起吃苦的幸福!

    當我一個人捧著碗坐在沙發上吃面的時候,想起她知道有了孩子時復雜的表情,一會哭一會笑,我卻連哄帶騙的拉她去醫院做人流,還在三天後拋棄了她,跟別的女人跑了,眼淚會情不自禁掉進碗裡,那些日子,我的夢裡全是付靈!

    後來,每天下班我都和江敏在一起,一起去逛街,看電影,吃飯,但是彼此心裡都明白,我們不是真的戀愛,我從不會主動去碰她,甚至連她的手都不會去拉,一起出去的消費,我也堅持AA制。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近半年,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們去一家西餐廳吃晚飯,一走進去她便愣住了,順著她的眼睛,我看到了老板一家人,他妻子給我的感覺是那種典型的賢妻良母,一看到我們,便招呼我們過去坐,江敏即刻挽住了我的手臂,笑臉盈盈的坐了過去,我裝作無意的偷看了老板一眼,商人就是商人,他的表現簡直無懈可擊,如果不是曾經看過那一幕,我怎麼都不會聯想到他和江敏會有一手。

    那晚我送江敏回去,在她的車上,她突然瘋狂的抱著我狂吻,咬我的唇,我不動,就讓她咬,直到我的喉嚨裡感覺到了血腥味,她才哭著松開,雙手捂著自己的臉啕叫大哭,我遞上紙巾,默默的偏過頭去,一語不發。

    這晚我們都沒有回去,車停在山頂,我們就這樣在車裡發了一夜的呆。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我一進辦公室就看到同事們異樣的眼神,再接著,我被人事經理叫進了他的辦公室,再然後,我簽了那份辭職書,在保安的監視下拿著自己的私人物品離開公司,快要進電梯的時候,江敏追了上來。

    那時候她說了一句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話,“我跟你一起走!”雖然很簡單,但當時聽到這句話,我馬上伸手擋住了快要關上的電梯門,看著她含淚微笑的樣子,那一刻,我心裡莫名的感動!

    也許那句話不是因為愛,只是兩個孤獨的靈魂相依,但我卻像被灌了蜜糖般,那麼幸福!

    江敏不要了他曾買給她的那套房子,搬進了我的小屋。她來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坐在床上邊吃面邊看報紙上的招聘啟示,聽見敲門聲,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因為從來都沒有人來敲過我的門,她敲了好久,我才穿著一只拖鞋走去開門,她渾身濕透,拖著兩個大行李箱,門一打開就捕進了我懷裡,抱著我熱吻,這一次,我沒有推開她……

    我們休息了一個月,兩個人整天膩在一起,早上一起去跑步,一起做早餐,然後騎著單車去很遠的菜市場買菜,那裡有一家賣豆腐的鋪子,老板跟我很熟,經常讓我們免費喝豆漿。睡覺的時候,我們擁抱得很緊,她總是竊竊笑著說這床真小,抱緊我,再緊點,別掉下去了……

    如果可以一直這麼下去,那麼我和江敏會幸福的,只是……

    一個月後她說要重出江湖了,去找工作吧,我們要一起努力,創造新天地,我說好!

    早上八點起床,我們各背著一個包,各自出發去找工作,我們約好就算以後上了班,也要每天晚上六點在菜市場的豆腐鋪見,然後一起買菜,一起回家做晚飯!

    我們很快找到工作,都堅持那個約定,可是有一天,我失約了,因為我遇見了付靈。

    在快餐店埋頭吃午餐的時候,一個女孩從我身邊走過去,叫老板打包二個快餐,我一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差點就把喝到嘴裡的湯噴了出來,看著那個背影,很熟悉,但我不希望是她,她手中的提包我見過,附近夜總會裡每個小姐都有一個。

    我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詞語來形容我當時的心情,她穿著露背裝,背對著我,懶洋洋的趴在收銀台跟老板聊天,一直沒有轉過頭來,我有一種想跑過去看看她正面,確認她到底是不是付靈的沖動,正在此時,我的手機響了,是江敏打來的,我馬上從口袋裡掏出十塊錢放在桌子上,轉身就跑了出去……

    我沒有回電話給江敏,整個下午我都在在想那個女孩到底是不是付靈,如果是,那就是我的罪孽,如果不是我當初那樣做,她怎麼會落到如此下場?

    我在自己的推測中恍恍不安的渡過了一個下午,一下完班我就去那個飯店側門等著,因為我知道那些女孩每天晚上六點鍾准時會路過那裡去夜總會上班。

    這晚我沒有回家,當我千真萬確的看到付靈跟二個女孩往那裡走過去的時候,我驚呆了。

    我蹲在原地發了二個小時呆,終於紅著眼走進了那家夜總會,付靈看到我,只是愣了一下,便像對別的客人一樣對我,那一刻我爆發了,一腳踢翻玻璃茶幾,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拖……

    結果我被夜總會的人毒打了一頓,付靈抽著煙,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看著我,眼裡滿是諷刺。

    那個晚上我沒有回去,電話不停在響,我知道江敏在找我,但此時此刻我不敢面對她,我在夜總會的後門口一直等到凌晨三點多,付靈才和幾個女孩從裡面走出來,看到滿身疲憊的她,我心裡止不住的悲哀,付靈走過來狠狠的抽了我一巴掌,然後她捂著自己的臉大哭起來,仿佛被抽的是她不是我。

    那個晚上,我和付靈抱著哭了一夜,我們把彼此這幾年的心酸全都倒了出來,兩個人坐在海邊,哭著說著,說著哭著……

    我決定帶付靈回家鄉,付靈說她曾經也想過要離開那裡,但她欠經理二十萬,只要還清債務她就可以自由,當時我聽了這句話,說實話,心裡沒有太多欣喜,更多的是感慨,原來俗話真是沒錯,因果循環!

    直到第二天晚上十點多我才回到家裡,小心翼翼的打開門,生怕吵醒江敏,以為她睡著了,因為燈是熄的。可是關好門還沒轉過身時,燈就亮了,我看著眼睛腫得像桃子似的江敏,心中一陣辛酸,她馬上沖過來抱緊了我,不停的抽泣,我閉上眼睛,緊緊的抱住了她。

    我跟江敏談了一夜,從讀大學時跟付靈同居開始講起,故事一點都沒落下,我非常坦白,甚至包括當時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都真實的告訴她,最後說完,我長長的松了口氣,感覺心裡很舒服,她坐在一邊一語不發,天亮以後,我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再從箱子裡找出存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把錢拿給付靈,她感動的抱著我,再來一個深吻,在我耳邊說了句:“等著我!”就轉身去了酒吧。

    我去附近旅館開了間房睡覺,二個晚上沒睡,真的累了,當我醒來,看看一直握在手裡的手機,沒有來電顯示,打通付靈的電話,已經關機,發了幾條信息給她,又等了一個小時,手機還是沒動靜,於是我終於忍不住,去夜總會找她……

    付靈走了,跟一個男人,一如我當初離開她時那般堅決,我麻木的從夜總會走回旅館的路上,腦海裡甚至在想,現在的付靈是不是也像我當初那樣,坐在車裡,在另一男人的懷抱裡咒罵自己?

    我在旅館蒙頭大睡,沒有浪費開房的錢,直到手機響起,看到江敏發來的信息,她說她走了,叫我珍重,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我失去了她……

    我終於是回去了,回到家裡,看到桌上擺得整齊的飯菜,三菜一湯,二碗白飯,一看就知道放了二天,卻一動沒動,我坐下來,端起碗認真吃飯,眼淚滴到碗裡,和著飯吞進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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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觸摸你的心

    一、

    從惡夢境中醒來,我滿頭大汗,突然睜開的雙眼只觸到一片黑暗,我怔怔躺著,一動不動,腦中一片空白,心仍在下沉,下沉,許久後,一陣清風拂來,我突然翻身落地,快步向外面走去,穿過長廊,熟練的避開轉角的落地花瓶,和牆上的巨型壁畫。

    眼睛一眨不眨,眼珠一直不移動,像個夢游中的人,這一連串的動作已成為慣性,只是……那扇門,這條廊子最後那個房間的門……開了,我屏住呼吸,放緩腳步,赤著的雙腳更加小心翼翼,緩緩的,輕輕的,似是如覆薄冰,待走到門口,扶住牆壁的手不知覺的顫抖。

    “咚——”一個響聲從房間傳出。

    “風,風——”我大喊,沙啞的聲音夾著虛弱的喘息,反射性的沖進去,四處搜索,沒有,什麼都沒有,還是那只貓,黑色的皮毛淪入墨夜,詭異冷酷的碧綠雙瞳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掉下桌的是香檳色的鋼筆,那個小東西,在這個靜寂的夜裡,掉到地板上的聲音震動了我的心。

    我怔怔站在房間中央,眼睛與黑貓對視,兩者都不眨眼,半晌,我右手緩緩移動,觸到冰涼的桌子邊角,再往後伸移,那裡一直放著一把黑色大剪刀,那是我從前用來幫羿風修剪花草用的。

    抓著剪刀的右手由於用力過度,有些顫抖,左手微微伸出,向那只貓緩步走去,走近,再走近,猛然揚起右手,“喵——”黑貓長嘶一聲,縱身躍開,揚起的手尚未垂下,透過銀色書櫃旁邊的立體鏡子,看到自己猙獰的表情……

    窒息,身體失重……

    二、

    醒來,鼻下是濃濃的藥味,猛的睜開眼,天花板上玉瓷片拼成的藍色天空圖不再清澈,像蒙了一層灰暗的薄紗,像陰暗的……我的心!

    “你醒了!”渾厚的聲音,我轉眼望去,是王化,一個警察,羿風的朋友。

    “早上王媽打電話告訴我說你暈倒了。”

    “風失蹤半個月了,有消息了麼?”手上還打著點滴,全身無力,王化扶我坐起來。

    “下午,我帶你去見羿風。”

    我怔住,心猛的一驚,驚愕的盯著他的眼睛,半晌後,我才突然反應過來,一邊慌亂的理著自己的頭發,一邊對傭人說:“去叫王媽准備晚餐,記得做些甜品,先生喜歡吃。”

    傭人應聲出去,我抹了一把臉,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淚流滿面,不好意思的向王化笑笑,接過他遞來的紙巾激動的說:“他最挑剔了,看到我這個樣子一定會不高興,我要打扮一下,穿那件最漂亮的裙子。”

    ……

    三、

    當我在太平間看到躺在冰櫃裡安靜的羿風時,感覺自己的心髒也如他的身體一樣冰冷,曾經以為自己可以撐得住,可是我錯了,昔日一切美好纏綿的片斷在腦海裡一一閃過,心就像是利刃在絞,身邊縈繞的冰涼氣息仿佛滲入了我身體,讓我心骨徹寒。我睜大眼睛望著眼前的他,卻哭不出聲。

    不知站了多久,王化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死般的寂靜:“顏鈺,走吧。”這句話仿佛喚醒了我,我的眼淚終於流下來,顫抖伸手撫摸羿風的臉。

    “顏鈺。”王化急忙拉住我的手。

    “放開我——”所有積壓在心底的悲痛都在這一刻如洪水般暴發,我歇斯底裡的大喊,王化不顧我的掙扎,抱住我的腰將我往外拉。

    “放開我,放開我。”我發瘋似的掙脫束縛。

    “不要看了,他的身體已經不完整了……”王化脫口吼出,我怔住。

    “我們發現他的屍體時,他的胸口有一條三寸長的傷口。”王化咬緊牙關,從牙縫裡擠出後面的話:“羿風的心髒沒了,是遇害時被凶手挖去的。顏鈺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他報仇,將凶手繩之於法。”

    後面的話,我沒有再聽進去,眼前一片黑暗……

    四、

    二周後。

    “你該出去走走。”王化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我把頭埋進懷裡。

    “是你殺了他?”我的聲音像一種歎息。

    “我恨他,他沒有資格擁有你。你為他付出那麼多,他居然不珍惜,又不捨得放手,只有他死,你才能解脫。”

    我緊緊閉上眼睛。

    “你為了他,將你養父的心髒病藥換掉,逼他改遺囑,帶著原本屬於你妹妹的財產,和他逃到了這個城市,從此以後你整個世界只有他,你那麼愛他,可是他卻有了別的女人,還要拋棄你,他這樣對你,到現在你還為他傷心?”

    “不要說了。”往事像一個魔鬼啃噬我的心。

    “我要說,我為你放棄一切,從那個城市跟到這個城市,寧願做一個小警察,只為守護你,如果他真的能給你幸福對你好,我遠遠看著也就算了,可是他都做了什麼?為什麼這樣的黑白,你都分不明?”

    “夠了,夠了。”我大吼。

    沉默良久。

    “他在外面的那個女人葉美欣抓到了,她是最後一個見羿風的人,而且在案發現場有她的指紋,也就是那個游艇,凶器上也是她的指紋,取心髒的方式非常專業,而許美欣以前是外科醫生,這些巧合都足夠判她謀殺罪名成立。我會辦妥的。”

    王化走到我身後,將溫熱的大掌放在我赤裸的肩頭,我突然一顫,心中一陣驚恐,腦海中閃過一些片段——

    “聽說你妹妹顏熙一年前已經回國了,她可有與你聯系?”羿風生前對我說。

    “羿風出海了,帶著那個女人,開著他花三百萬為那個女人新買的潛艇……”羿風失蹤前,我曾對王化說,羿風出海,只有我和王化,葉美欣,還有羿風本人知道。

    ……

    “顏鈺,顏鈺,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難看?”王化疑惑的看著我。

    “沒,沒什麼,對了,聽說顏熙回國了,她有跟你聯系麼?”我輕聲問,抬眼望他,他眼中閃過一絲失措,但很快變得平淡,不虧是當警察的。

    “沒有。”他低聲說,“怎麼突然想到問這樣的問題?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

    “不是,必竟你是她的初戀,雖然她十六歲就出國留學了,但你等了她八年,而且,你們曾經那麼……”

    “顏鈺,你不要胡思亂想,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經放棄了對她的感情,這麼多年,我對你一直都是一心一意,難道你感覺不到?也許你這個時候特別沒安全感,但你要相信我!”

    “我只是在想,如果顏熙回來,她會不會查當年的事!如果會,那她……”

    “不要胡思亂想,對了,你盡快聯系一下何律師,辦理簽收羿風財產的手續。還有保險賠償金。”王化打斷了我的話。

    卻沒打斷我的猜疑。

    五、

    “對不起顏小姐,羿先生在二個月前就將他的財產繼承人和保險受益人的名字改成了葉美欣,而且早在一個月前,葉小姐已經將這些財產全部捐給了慈善機構,包括您現在所住的那棟別墅。”

    五雷轟頂!

    從律師事務所出來,我恍恍惚惚的去了警察局。

    聽到那沉重的腳鐐碰撞聲響起,一副副片段在我腦海中閃過——

    “風,你去哪兒?不要走。”

    “出去。”

    “不要走,你是不是又想去見那個女人,不要走,啊……”

    我*在椅子上,眼角的余光裡,葉美欣站在門邊,眼睛緊緊盯著我,直到獄警推了她一把,才坐到我對面,我抬眸望著眼前這個曾經風情萬種千嬌百媚,如今卻面色蒼白一身落泊的女人。

    我們就這樣對視著,似乎在用眼神啃噬彼此的靈魂。

    突然,她睜大眼睛似笑非笑的盯著我,用沙啞的聲音說,“你終於也體會到失去一切的痛苦了吧?你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六個月,他的心就屬於我了,他那麼愛我,以至於願意將財產繼承人的名字改成我的。我就是要搶走你的一切,一切,就像你從前搶走我的一切一樣!”

    她仰天大笑,然後面目猙獰的吼道,

    “怎麼?你這樣看著我,是不記得我了麼?姐姐,當你害死養育你的父親時,當你逼他改遺囑,搶走他財產時,你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吧?哈哈……”

    我心頭一顫,這句話仿佛化成了一縷陰森詭異的風,滲入我腦海中反復蕩漾……

    六、

    “顏熙,爸爸的身體這麼不好,等我們長大了都學醫吧。”

    “好啊姐姐,我要去國外學醫,學最先進的醫術,以後醫好爸爸的心髒病。”

    “那我留在國內,我要照顧爸爸。”

    回憶中,兩個八歲的小女孩在對話,這是我,和顏熙,我的妹妹,也就是現在的葉美欣。因果報應,真是天理!

    七、

    “告訴我,葉美欣,她……是不是顏熙?”

    “你怎麼知道的?你不要胡思亂想,一切都過去了,聽見沒有?她從國外整容回來報復你,那她已經是斬斷你們姐妹的情義了,你父親的心髒病已經到了晚期,遲早都是要死的,你只是提前了結他的痛苦,而且顏熙不僅搶走了羿風,還殺了他,更狠的人是她……”

    從此,惡夢更是不斷,每次醒來,我垂首看胸膛,感覺自己的心,似乎在漸漸萎縮……

    八、

    羿風的案子終於定了下來,葉美欣謀殺罪名成立,被判死刑。

    王化失蹤了,他沒有跟我聯系,我知道,他騙了我,他說顏熙沒有找過他,那是假的,而且,他也學過醫。

    九、

    雨後的黃昏特別灰暗,天空像被蒙上了一層黑色的薄紗,我站在羿風書房的落地窗邊,透過玻璃呆呆的望著外面。

    “咯吱——”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響聲,“風——”我下識意的喊,轉過身來,看到敞開的門和那只黑貓,望著那雙碧綠的眼睛,我緩緩走了過去。

    “喵——”沒等我走近,那只黑貓縱身躍開,怔住,感覺有一個人站在我左邊,緩緩轉身,那面立地的鏡子裡……站著一個女人,精致的臉蛋,明亮如星的雙眼,高挑清瘦的身型,輕逸脫俗的氣質,她,正睜著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嘲弄的望著我。

    “怎麼?傷心了?你忘了他是怎麼對你的?無數個夜裡,你孤獨的等他回來,卻只在天亮時等到他身上別的女人的香水味;那個晚上,你淋了一夜雨,眼睜睜的看著他與那個女人在車裡熱吻;那個早上,你想叫住他,告訴他你們有孩子了,可他卻因為趕著去見那個女人,將你推倒,讓你不幸從樓梯上摔下來,血啊,好多的血從你身體裡流出來,你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大腿,那一刻,你心裡在想什麼?”

    “……把他永遠留在你身邊,你再也不要看到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再也不要孤獨無助的等他回家,你要你們像初識時的承諾那樣,永遠在一起,一輩子都不分離……”

    我睜大眼睛盯著鏡子,渾身顫栗,神經緊崩,似一碰觸便要爆炸……

    鏡裡子頓時出現一個畫面,俊朗的男人剛剛洗完澡出來,穿著一身白色的睡袍走到游艇的吧台邊,看到上面有一杯倒好的紅酒,他將酒一飲而盡,轉身想要抱著身後的人,卻被嚇到,因為身後出現的是另一個女人,一身白裙的女人,懷裡還抱著一只黑貓。

    他望著她,眼中的驚慌一逝而過,隨之而來的是淡漠:“你居然跟蹤我?你也看到了,我喜歡青春有活力的女人,不是一座死氣沉沉的冰山……”他沒有說完,因為眼前已經開始昏暗。

    她沒有讓他倒在地上,那是她最心愛的身體,把他小心翼翼的拖到冰窖裡,像個資深的醫生做手術一樣,用帶著手套的手從包裡拿出手術刀,緩緩的劃向了他的胸膛,她面帶微笑,那笑容很幸福,輕吟:“風,你曾說過,你這顆心永遠屬於我,現在我把它收回,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我是愛羿風的,所有的悲傷都不曾偽裝。

    王化是猜到的,他一早就知道葉美欣就是顏熙,也知道羿風是我殺的,但他不會背叛我,他用盡全力,將凶手的罪名安在顏熙頭上,不僅僅因為他愛我,還因為,當年改遺囑時他也在場,那時候,我利用身體引誘了他,拉他一起下水,否則,羿風也不會放任一個知道我們過去的人留在世上。

    八、

    “喵——”黑貓虛弱的叫聲劃破寂靜的黑夜,我微微一顫,眼眸向右下方望去,那個唯一的見證者已經乖乖的趴在了地上,今天的晚餐裡,我放了點東西。

    轉身走到書桌旁,打開抽屜,小心翼翼的搬出一個盒子,輕輕的打開,裡面是一個玻璃瓶,玻璃瓶裡,是用福爾馬林浸泡著的已有些萎縮的……人心!

    當天把這顆鮮紅色的尤物放進這瓶子裡後,我深深了吻了那個早已不屬於我的軀體,然後去到游艇甲板,將手術刀放入已經昏迷的葉美欣手裡,望著她嫵媚的臉,我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我輕聲說:“你得到了他的身體,可他的心,永遠只屬於我!”

    “哈哈……”我瘋狂的笑,眼淚卻赤淌,顏熙,你好狠!

    九、

    離羿家還很遠的路上,王化就看到羿家別墅上空那一片紅霞,盡管雨越下越大,卻依然澆滅不了那熊熊燃燒的大火,車疾速開到羿家大院前,到處都是消防員,那些警察只能站在空地上無奈的歎息,“真是癡情啊,丈夫死了,把一切都毀掉一起陪葬……”

    他的手中拿著兩張去巴黎的機票和護照,這些天,他一直在辦這些,也想讓顏鈺靜靜。顏鈺曾經說,等哪天不做惡夢了,就去巴黎定居。

    望著被炸得像一座骨架的房子,他腿下一軟。

    雨仍在不停下,風在耳邊呼嘯,像悲傷的情人在低吟:“你曾說過,你這顆心永遠屬於我,現在我把它收回,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顏鈺死了。她終於解脫了,和羿風的心一起化為灰燼,也許來生,他們能觸摸彼此的心,做一對真心相愛的戀人。

    顏熙在報復的同時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她的目的達成了,搶走自己所有的一切,不僅僅包括失去的財產,顏鈺的生命,更絕的是,她讓顏鈺親手殺了羿風,顏鈺當初為羿風付出一切,而如今卻親自殺了他,這也許,是對她最殘酷的懲罰吧!

    王化依然寂寞,他永遠都沒得到過顏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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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讓我的眼淚變成毒藥

    一、

    我做好了晚飯等洛傑回來,喜歡看他狼吞虎咽的吃我做的飯菜,那種感覺很滿足。

    外面傳來了腳步聲,我快速跑過去打開門,滿臉欣喜的迎接洛傑。

    “寶貝,我回來了。”洛傑臉上一如既往的帶著笑容,只是今天的笑容很牽強,像是強裝。

    “親愛的,累了吧!”我接過他手中的公事包和外套,踮起腳尖親親他的下巴,他摟著我的腰,深情的吻我,我在他懷中幸福得像要溶化,許久,他放開我,摸摸我的臉溫柔的說,“寶貝,晚上我們‘加班!’”

    我害羞的低頭,這樣的生活,我樂此不疲,洛傑,烙在我心頭的深印,我是如此深愛這個男人。

    吃飯的時候,洛傑的眉頭微微皺起,不說話,為我夾菜。

    “君有千斤擔,妻分五百斤!親愛的,告訴我,是什麼讓你的眉頭打起了結呢?”我溫柔的問他。

    洛傑放下碗筷,深情的望著我。

    他說寶貝,我又失業了。

    我笑容不淺,“沒關系,咱們再找,我不怕苦,大不了吃白飯搾菜,我熬得住。”

    可是,媽得病了,子宮癌,我得救她!

    我怔住,不語。

    這個晚上,我深愛的洛傑在被窩裡流淚,我的心都快要化了。

    二、

    洛傑早出晚歸,帶著一瓶曠泉水和一堆簡歷出去找工作,每天回來都抱著飲水機不停的喝水。熾熱的太陽吸走了他身體裡的水分。

    我心疼,這天,我終於鼓起勇氣,試圖出去找工作。

    走出出租屋所在的小巷子,再拐個彎,這裡是一個別墅區,每次和洛傑一起路過這裡,他都用羨慕的眼光看著這些精致的房子,他說寶貝,以後我們也要住這樣的房子。我說只要跟你在一起,什麼房子無所謂。

    是的,愛情是我的全部。

    一輛銀色的小車在我旁邊的道路上緩緩開著,仿佛在與我同行,我心慌的瞟了一眼,加快腳步。我認識這輛車,每次一個人路過這裡,它都會在我身邊緩緩開著,伴我一漫步。有時候車裡的主人,那個總穿著一身休閒裝的男人企圖想跟我說話,可我從來不給他機會,只要他一下車走向我,我就會飛快的跑掉。

    我不喜歡跟陌生人說話。

    這天我失敗而歸,一到了人才市場,看到擁擠的人群,我就害怕。

    我滿頭大汗的離開那裡,默默往回走,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我加快腳步,一個人倏的從我身邊一逝而過,我的手腕一陣發麻,他帶走了我的提包。

    我坐在路邊的地上,嚇得渾身發抖。

    “你沒事吧,不要怕。”

    我抬起頭,第一次看清楚這個男人的樣貌,清俊干淨,成熟,眼珠很黑,他的眼角有魚尾紋。樣子看起來很可*。

    他給我一張他的名片,說有任何困難隨時可以聯系他。

    我看了一下,公司總裁唐季風。這不是洛傑之前的公司麼?

    三、

    這天晚上,洛傑沒有回家,他在我們的臥室裡留了張紙條,說媽媽住院了,他趕回了家鄉,來不及跟我道別。

    這夜,我徹底失眠。

    把房間的燈全都開著,我怕黑。五年前那個恐怖夜晚的回憶像惡夢一樣,反復在我腦海中出現,惡夢中那三個男人猙獰的表情,恐怖的狂笑,像魔鬼一樣侵蝕我的心,我仿佛感覺自己就像故境重演,進入了惡夢一樣,他們瘋狂的撕扯我的衣服……

    “啊——”我終於無法忍受,狂叫出聲。

    我醒來,不敢再睡,反復告訴自己惡夢已經過了,我還有洛傑,他的體香還留連在我們的雙人枕上。他在我最痛苦的時候抱著我說熙兒,別怕,有我,有我。他帶我離開那充滿痛苦的城市,為我放棄還未完成的學業。

    洛傑,洛傑,這個夜晚,我瘋狂的思念他。

    四、

    洛傑過了很多天都沒回來,他打電話到房東太太那裡,我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淚如雨下。

    他說寶貝,媽媽的病實在是太嚴重,我得照顧她一陣子,你知道,父親早早離世,她為我吃盡了苦頭,這些年,我從來沒為她做什麼,說著說著,他在電話那頭痛哭流涕,她現在做手術得二十萬,二十萬,如果能用我的命來換,我也甘願。

    我聽他這麼說,心頭一疼,說你是我的命,你的命沒有了,我還能活麼?

    我最後說親愛的,媽媽的病好了,你就會回來了麼?

    他在電話那頭說嗯。

    我在街上游蕩,唐季風果然出現了。

    我不再逃避他,甚至坐上了他的車。

    聽他放的音樂,聽他輕輕給我講他的故事,他說我像他的前妻,很像,一樣的純潔如雪,安靜如畫。前妻死了快十年了,他今年三十八,未婚。

    跟他一起吃飯,聽音樂,甚至接受他買給我的衣服。晚上,他送我回家,在樓下,我看了看那兩個像魔鬼洞一樣的黑色窗口,不禁臉色泛白,我說不想回家,我能去你家麼?

    他的眼中滿是驚喜。

    五、

    唐季風像一個父親照顧女兒一樣的照顧我,給我放洗澡水,替我洗衣服,將煮好的湯端到我手上,我默默的接受他所做的一切,卻是神魂離體、面無表情的樣子,而且安靜得像個啞巴。

    他是個君子,連手都未曾碰過我。

    夜深了,他送我來到屬於我的房間,跟我道晚安,然後依依不捨的轉身,我閉上眼睛用力從背後抱住他,我能感覺到他的輕顫,還有體溫的升高。

    給我二十萬,我願意為你做一切事!

    我卻說出了這句話,滾燙的眼淚直淌。

    他顫抖,緩緩轉過身,溫柔的將我攬進懷中,用溫熱的唇吮吸我臉上的淚,我閉上眼睛,咬緊下唇,覺得自己在英勇獻身。可他的吻只停留在我的臉上位置。

    最後他說,熙兒,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他沒有碰我。

    六、

    我給洛傑寄去二十萬。

    回到原來的房子,欣喜的等待他的歸來。

    可是一天,二天,三天,一個月過去,仍不見洛傑的身影。

    我緊緊抓著唐季風買給我的手機,打他家裡的電話,無人接聽。

    我找不到洛傑,我心急如焚。

    這天夜幕快降臨,門鈴終於響了,我飛快的跑過去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是抱著一大束花的唐季風,手上提著一些菜。這段時間,他每天晚上都給我打電話解悶,他的聲音像冬日裡的陽光那般溫暖,讓我不再害怕。

    唐季風給我做晚餐,端到我手上,哄著我吃,熙兒乖,吃飯。

    可我的眼淚卻掉進飯裡,無論他怎麼哄勸都沒有用,這個晚上,我疲倦的躺在床上,睜著空洞的眼睛,就是無法入睡。他坐在我床邊,溫柔的撫著我及腰的長發,用大拇指的指腹撫著我的臉,溫柔的問我,“你真的那麼愛他麼?也許他已經愛上了別的女人,他……”

    “不,不,不,他是我的命,是我的心,沒有了他,我還活著干什麼?”我歇斯底裡的大喊。

    七、

    洛傑回來了。

    我像一只快樂的小鳥,撲進他懷裡,緊緊抱著他,拼命吮吸他的唇。

    我介紹他認識唐季風,我們應邀在唐季風家裡吃飯,兩人見面,禮貌的笑著,我留意到洛傑的眼神裡有怯懦的閃爍,我想這一定是因為唐季風是他從前的老板。

    唐季風邀請洛傑回公司上班,還給他升職,洛傑感激的笑著答謝。

    我像一只小鳥一樣抱著洛傑的胳膊,賴在他懷裡,時不時親他一下,還將食物喂進他嘴裡。

    洛傑尷尬的回避,他的心跳得很快,這時,我感覺到唐季風隱郁的眼神,洛傑借口去洗手間。我向唐季風微笑,他溫柔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痛,沒有逃過我的眼睛。我說,唐叔叔,不如,我做你干女兒吧!

    他怔住,眼裡滿是不可思議。

    我故意這麼喚他,是想拉開我們的距離。我不愛他,但我感激他,我說等洛傑賺了錢,我們分期付款還給你。

    他苦笑,表情悲痛。

    八、

    這個夜晚,與洛傑分別了好久的我像塊糖一樣粘在他身上,一刻也不願意離開,洛傑起初還有些疏遠,總是找借口將我拉開,我什麼都沒想,跨坐在他身上,用力的吻他,從額頭,到眼睛,到鼻子,到唇……

    洛傑終於忍不住,翻身將我壓在下面,狂野的吻我,脫我的裙子,在他沉重而急促的呼吸中,我喃喃道,洛傑,我愛你,愛你……

    這夜的洛傑十分狂野,我放肆的呻吟,是錯覺麼,我竟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高潮的時候,幾滴水滴到我臉上,睜開眼睛,我驚愕的發現,洛傑居然淚流滿面。

    九、

    洛傑又消失了,這晚他沒回家。

    我不敢置信,我打電話給唐季風,讓他帶我去公司找洛傑。正在外地開會的唐季風呵呵的笑道,也許他只是有事,明天就會回家了。

    我不肯,我在電話這頭哽咽的說不會,如果沒有什麼事,他絕對不會這樣的,他從來沒有這樣過。

    唐季風立即就軟了,好,好,我現在就回來接你去公司。

    掛完電話,我又打到洛傑家裡,居然有人接了,是他母親,他母親從來都不喜歡我,當初極力反對洛傑為了一個被人強暴的少女放棄前途離開家鄉。

    你是誰?他母親冷冷的說。

    我是顏熙,阿姨你身體好些了麼?現在沒什麼事了吧?做完手術後還有沒有……

    你居然咒我得病咒我死?你個狠心的女人,你……

    我愕然掛掉電話,沒有生病,沒有?

    那麼,那二十萬呢?

    我軟軟的坐在地上,不會的,洛傑從來不會騙我,不可能。

    我等不及了,唐季風在那麼遠的城市,就算馬上回來,也要等到晚上,我拿著唐季風曾經給我的他家的鑰匙跑了出去,打算到他家裡,在他書房找公司的地址。

    走進他的大別墅,還沒上樓,就聽見唐季風的聲音:不出現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就像上次都沒成功,反而讓她更依戀你,照我說的計劃去做,我已經打了五十萬到你帳號,你……

    我的鑰匙掉在地上,清冷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屋子裡,刺痛我的心。

    原來……如此!

    十、

    這天晚上,我回到家裡,果然,好戲如期上演,洛傑和一個時尚青春的女孩在我們的床上演著艷麗的三級片,雖然心裡已經有了准備,但我還是看得淚如雨下。

    待女孩離去,我默默的等洛傑提出分手的要求,聽著他事先編造的我不是處女的缺撼,也許在他內心深處真有這個缺撼,只是在這樣適當的時候拿出來當做理由。

    還說他這麼多年辛苦的奮斗,當初為了我放棄學業,背井離鄉來到這陌生的繁華都市,我這個包袱時刻束縛著他,不能讓他大展拳腳,不能好好的奮斗,因此他失去了很多機會,他受夠了那種看人臉色,受人驅使的日子,他要翻身,他有著自己的志向,他要甩掉我這個包袱,好好去發展。

    這些理由,我知道是真的。

    我曾在無數個洛傑被公司派去出差的時候哭鬧著阻止他,不要他去。如果他加班加晚了,我就會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的打過去,我一刻也離不開他,我確實束縛了他。

    等他說完,我抹去眼淚,看著眼睛紅紅的洛傑偷偷撇過頭去,我努力笑起來,說洛傑,很好,其實我也想分手了,你不知道,你走的那一個月,我一個人有多麼失落無助和害怕,是唐季風給了我溫暖,他照顧我就像照顧個女兒一樣溫柔體貼。

    我也是女孩,我需要有人疼,不像你,在你面前,永遠都是我在照顧你,你微薄的薪水只能讓我每天吃蘿卜青菜,吃得我更是面黃肌瘦,在這個物欲橫流的城市,你連生存的能力都沒有,更不用說讓我過上好日子,而且這麼多年,你遲遲不肯跟我結婚,代表你根本沒有想過要娶我。好吧,現在既然你連感情都背叛了,那我們好聚好散。

    我一口氣說完。

    洛傑滿臉的不可思議,或許在他心裡,只有他背棄我,我永遠都不可能背棄他吧。

    十一、

    洛傑終於從我的生命中離去了,為了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為了讓他安心的拿著唐季風給他的那筆錢遠去,我成為了唐季風的女人。他欣喜若狂,也依然像以前那樣溫柔體貼的對我,可我不會像對洛傑那樣對他。

    在他的教導下,我漸漸不再自閉,也學會了大把大把的花錢,我是一個孤兒,從小就過著清貧的生活,直到現在才讓我有機會享受金錢和物質的快感。

    現在,我終於明白錢到底有多重要,重要到讓我的命,我的心,我的洛傑捨得離我而去。

    我還是愛洛傑的,經常在喘息入情的唐季風身下喃喃念出洛傑的名字,剛開始,他默默傷悲,默默暗怒,久了,他終於爆發,一巴掌甩到我的臉上,一聲清亮後,隨著我晶瑩的眼淚滑下,他驚呆了,措手不及的摟著我重復說對不起,對不起,熙兒,不要流淚,不要流淚,你的眼淚是我的毒藥,會毒掉我的心,……

    十二、

    兩年後,我終於從唐季風身邊離開,帶著他給我的一筆數字不菲的錢。

    我終於不再屬於任何一個男人,我自由了。

    我將自己打扮得美麗動人,天生擁有靈逸脫俗的氣質的我,隨便一份淡妝,就能讓我傾城傾國!我仍然會想起洛傑,想起七年前,痛不欲生的我被他擁在懷中的情景,想起我們曾經一起吃苦的幸福。每當想起他,我的眼淚就會滑落,我身邊圍繞的男人的心就會糾疼,他們說,熙兒,別流淚,你的眼淚是毒藥,會侵蝕我的心!

    我遇到一個家鄉的故友,他說顏熙,洛傑的母親得癌症去世了,你怎麼都沒回去看看?

    我震驚,眼淚嘩然,原來洛傑真的有那麼多的無可奈何。

    是誰,讓我的眼淚變成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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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上行走的人

    我在水上行走,卻不想讓水沾濕我的鞋子……

    夜色酒吧的老板莫莉是我的第七任女友,分手的那個早晨她要我答應她最後一個要求,當時我正在扣白色襯衫的扣子,耳朵上還戴著藍牙耳機,點頭的時候我是無意識的,二秒鍾後反映過來,心中大呼糟糕,她的最後一個要求不會是又反悔昨晚的分手決定吧,我仍然背對著她,手沒停止動作,眉頭卻已皺了起來。

    “每周六晚上,來夜色彈一小時琴的慣例,我要你一直保持到……你結婚的前一天!”莫莉說這句話時嫵媚的樣子我至今仍記得,眼角的余光裡,她緩緩從床上爬起,從身後環抱著我的腰,半透明的黑色蕾絲睡衣襯托著她性感的身材,我的眉頭舒展開來,卻仍是輕咬著下唇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得忍住,八點鍾的會議很重要,而現在已經七點三十五分。

    那一刻,我發覺自己其實是有喜歡過這個女人的,雖然她騙了我,明明已經三十二歲,卻告訴我是二十三。

    這個夏天十分炎熱,毒辣的太陽曬得人皮膚發燙,我引以為榮的長發開始扎起來,這個年頭不是每個男人都適合留長發,而我是個例外!我把自己放在沒有陽光的空間裡,任人造的清冷空氣侵蝕我原本健康的微黑皮膚,像個僵屍一樣,我幾乎在逃避炎陽……

    每天上班開完公司的例會後,已經中午十一點,停車場在沒有陽光的地下層,我鑽進車裡,再一次避開陽光,聽著幽靜的輕音樂去到下一站,賺另一筆錢。

    手機鈴聲響起,按下接聽鍵,是母親的來電,“黑子,最近過得怎麼樣?可有按時吃飯啊?工作順利不?……”一連串熟悉的問候,我的回答已不需要經過大腦,像吃飯一樣習慣:“嗯,還好……”

    “還有,西村的柯村長你還記得不?他昨天晚上突然心髒病復發去世了,唉……可憐啦,他女兒也在你那個城市。好,有空回家看看,你已經八年沒回家了,你爸的病……”“嗯,哦,保重身體,我還在開車,下次再打電話回家,好……”

    我的思緒沒有在剛才那通電話裡停留多一秒鍾,電話掛斷那刻便馬上接通了另一個電話:“喂,股市如何?漲了多少?”

    周六晚上,我准時去夜色,鋼琴,吉他,薩克斯風,爵士鼓都是我擅長的樂器,當然,我最近迷上了二胡,我不唱歌,只玩樂器,在這個紙醉金迷,放縱欲望的地方,我似乎是最沉默的人,一晚上最多說不上十句話,而經常有兩句會是:“你家還是酒店?”“報歉,你身上的香水味讓我過敏,請離我遠點。”這是狩獵,或拒絕!

    對於過去的東西,我從不懷念,我認為過去的就是歷史,歷史是無法改變的東西,它是淺留在腦海中的印記,像曾經看過的一場上勁電影,偶爾會讓你想起,卻不再留戀……

    我不是一個念舊的人,卻在今晚失了態,看著莫莉和一個癟三在舞池中放縱的扭動著身體跳貼面舞,那個癟三的手在我曾經留戀的地方她的胸前游移深探,懷中的吉他在我腦海中瞬間變成了一把激光槍,對准那個癟三橫掃,讓他千瘡百孔,像個蜜蜂窩一樣倒在那裡……

    然而事實上,我並未付出任何行動,連曲子都沒跑調,眼睛也沒有在他們身上停留太久,一曲完畢,我瀟灑的丟掉吉他,大步走到吧台接過阿慈早准備好的啤酒,泡沫都不吹,大灌幾口,咕嚨咕嚨吞下去,眼角的余光裡,莫莉正偷看我的反映,舊戲重演,我卻仍有點感覺,看來我的薄情還未煉就到爐火純青。

    “風在調酒的阿慈用下巴示意我看後面,我緩緩回過頭去,看到當池熱吻的兩個人,不屑的眼睛微瞇,右手把啤酒杯遞到嘴邊,仰頭一飲而盡,冷笑一聲:“女人!”高高的吧台椅轉個圈,我把背影留給舞池中的兩人,讓他們盡情陶醉。

    “哥哥!”聲音從右耳傳來,音樂人對聲音總是特別敏感,一般不認識的女人跟我打招呼時都說“嗨!”,認識的叫“風”,所以今晚這聲甜甜的“哥哥”讓我有了興趣,新玩意兒!

    我轉頭……觸到一雙閃閃發光的大眼睛,和一張干淨美麗的臉蛋,是的,她夠格讓我用美麗這個詞語來形容,一般外觀好看的女人我只用漂亮形容,可這女孩讓我一見傾心,占有欲急速升華,我的腦袋已經在幻想後面的片段,請她喝杯酒,然後帶出去,在車上,酒店,或者其它任何地方激情一夜……

    我放下手中的啤酒杯,舔了舔嘴角的啤酒沫,抬起右手,食指勾勾,下巴點點,她馬上聽話的走近了二步,我坐在高一米三的吧台椅上都不需要彎腰就能附在她耳邊講話,足見她很高,我的上身微微前傾,裝著不經意的擦過她的耳垂,吐著氣在她耳邊輕輕說:“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MM……”

    她欣喜的笑容立刻躍到了臉上,換過來附在我耳邊說:“哥哥,你能借我一百塊錢嗎?三天後的這個時候我一定來這兒還給你!”

    ……我發誓,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跳真的加快了,我驚愕了,她也許是怕我不相信她,後面那句話說得很急,但我還是聽清楚了,可是……這可真是始無前例,我的脖子伸得有點僵的時候,耳邊又再一次有聲音了:“哥哥,哥哥!”

    我無語了,坐直了身體,從口袋裡摸出錢包,拿出五百塊遞給她,然後拍拍她干淨的臉蛋說:“哥哥用這五百塊錢換你的內褲行不?”她接錢的手頓住了,目瞪口呆的望著我,愣了半晌,忽然尖叫一聲,轉身就往外跑……

    ……這回我又震憾了,表情定格,動作定格,我發誓,錢我是真的准備給她,還不還無所謂,那句話,只不過是順口而出,我說慣了,當然,也帶有一定的試探性,如果她願意以身相許,我自然是安然接受,如果她不願意,我也絕對不會勉強,但是,這可人兒居然就這麼被我嚇跑了……

    我像是在激情澎湃一柱擎天的時候知道對方的好朋友來了,然後好心的知情而退,卻被對方當禽獸甩了一耳光……

    智慧與美貌並兼的我,今天,這是怎麼了?

    車開在回家的路上,天空下起了小雨,左手拖著下巴,右手轉著方向盤,腦海中不時晃過兩小時前那雙忽閃的大眼睛,搖搖頭,把思緒收回,在紅燈亮起時慣性的停車,雨點開始下大了,伸手按下車窗升降器,眼睛卻無意間看到路邊那個纖瘦的身影,即刻把車窗又降下,僥有興趣的看著她拖著兩個大行李箱撇著小嘴緩緩的走在路邊。

    雨點越下越大,她卻越走越慢,背上的長發濕漉漉的搭在肩上,綠燈亮起,我把車緩緩移到旁邊,讓後面的車先過去,眼睛跟著旁邊的身影,讓車的速度開到最慢,那身影停下了腳步,肩膀抖了抖,哭了?可憐的孩子,看來真是遇到困難了,終於收起幸災樂禍的心,按下喇叭,我在等她的反映。

    可是按了很久她都沒轉過頭看我一眼,無奈,我只得把車停下,打開車門快步走到她身邊去,拍拍她肩膀,她轉過頭來……“啊切——”好家伙,噴得我滿臉的口水。

    “哥哥。”我閉上眼睛撇著嘴,用溫熱的大掌抹去臉上的口水和雨水,她甜甜的聲音又從耳邊傳來,睜開眼,看到一張滿心歡喜的臉,像溺水的人找到了救命的稻草。

    “哥哥,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拿來吧。”手一松下,她身邊的箱子便倒在了地上,攤在我面前,指頭正好觸到我的胸,我愣了愣,嘿嘿笑道:“吃晚飯了麼?哥哥請你吃飯!”

    “嗯——”她拼命點頭,縮回手轉身就往我車裡鑽,行李都不要,我只得一手擰一個,把它們甩到我的後車箱,心裡在納悶,這孩子仿佛忘了,二個小時前我還在酒吧拿五百塊錢換她的內褲。

    很順利,喂飽後她很自然的鑽進我的車,跟我一起回了家,我把她的行李直接丟在了客廳裡,走進臥室拿了條干淨的沐巾給她,居家臨下的我眼睛從她胸前滑過,身體裡的血液開始沸騰……

    只是……這是一個充滿意外的夜晚,在聽到她躲在洗手間裡抽泣時,我的獸性被澆滅了,雖然她這種行為在我看來是十分的幼稚,未經歷任何世俗磨難和生活考驗的小女孩,一點事情就哭哭啼啼,但是這個晚上我很有人性,不但沒有碰她,還破天荒的睡到了客房……

    第二天起床,眼睛還未睜開便聞到了一股香味,跟很多老套的愛情偶像劇一樣,女主角早早的起床做好了美味可口的早餐,並把屋子收拾得干干淨淨,我很樂意的享受這一切,臉上始終帶著笑容,似乎這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望著她忙碌的身影,我突然覺得自己的內心其實很純真……

    我什麼都沒說,不想問她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想要做些什麼,不想去破壞什麼……

    出門的時候走進電梯前,身後突然傳來她清脆的聲音:“路上小心,早點回家!”心中突然莫名湧上一股暖流。

    ……

    我在第二天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廖文靜,初聽起來有絲耳熟,正在腦海裡搜索印象時卻被她的舉動驚得目瞪口呆,她居然會拉二胡,而且是爐火純青的地步,這讓我驚喜!雖然我會很多樂器,卻唯獨不會這個,於是,她又從居家女僕的身份變成了我的音樂老師。

    站在房子的陽台上俯瞰夜景是我以往喜歡做的事,我喜歡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仿佛全世界都在自己腳下,我就是主人。而這幾個晚上,我們也在陽台上,我卻沒有再看下面,吹著自然風,聽靜子講她可笑的故事,從九歲開始就暗戀一個比她大五歲的學長,只因每次回家都會經過同一架小橋,一直到現在,她還在找他,當她盯著我說非他不嫁的時候,我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故事在我來看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每當這時,她就會開始哼歌,什麼調子我不知道,在她的歌聲中,我開始以平視的角度去看周圍的景色,除了高樓還是高樓,我突然發現,自己的房子原來是被一幢幢的樓房包圍著,這些房子,像我身邊的人和關系一樣那麼冰冷!

    這一刻,我突然感覺失落,突然想起十九歲那年獨自一人來這個城市的那一幕,除了一個舊背包,和褲子口袋裡的一百二十塊錢,我最大的財富就是那顆熾熱的心、澎湃的熱情,和對未來的憧憬,希望是美好的,就是那一個又一個的希望支撐著我,讓沒有資本的我八年內步步高升,如今的我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地區有了自己的一套房子,和一家上市公司分部的行政總監的位置。

    這八年,我一直在為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努力,甚至改了原本自認為很老土的名字,豐厚的物質資源,無拘無束的生活,隨心所欲的感情,有時候我以為自己很富裕,但時常會覺得心裡有個缺,那個缺是什麼,我也不明白,而這一刻,我卻突然茫然了,我在追尋的……到底是什麼?……

    這是靜子住進我房子的第五天,在上班的路上電話響起,按下接聽鍵,我的車在三分鍾後緊急剎住,藍牙耳機裡還傳來經紀人的呼喚聲:“羿風,羿風,你沒事吧……”

    記得以前,我用所有積蓄來炒樓的時候,莫莉曾說我這人膽子太大,那樓盤並不穩妥,為何我卻要去冒險,我告訴她:“就是因為不穩妥我才要去炒,如果贏了,賺的就會比一般人多。”而一向不走尋常路的我,這一次卻輸了,我把自己所有的老本都賠了進去……

    晚上下班前,莫莉找到了我,我看著神采飛揚的她站在我面前,心中突然一片空白,我心底開始鄙視自己以前的形為,卻微笑坐上了她的車,能爬到我這個位置的人,都會煉就到喜怒不形於色麼?

    “今天晚上,我想去你家!”她心情顯得特別好,是的,她的消息很靈通,一知道我傾家蕩產便馬上來找我,因為只有這個時候,我才最需要她,她的夜系列酒吧在這個城市有三十三家分店,隨便一家酒吧的月收入都超過我的年薪,雖然我的月薪也達到了五位數。

    我們一起去吃午餐,然後我借口親自准備燭光晚餐,送她回酒吧,再先行離開,回家的路上我的腦袋一片空白,直到進了家門,坐在沙發上發了半天的呆,才突然被電話鈴聲驚醒,是靜子:“哥哥,我找到同學了,今天晚上要晚點回去,晚飯在廚房,還有煲好的湯,你記得熱來吃啊!”還沒等我回答,她便急著掛了電話。

    我干笑二聲,然後便是無止盡的沉默,環視一遍四周,我稱之為房子,而靜子稱之為家的地方,眼睛掃過沙發一角又轉回來,那裡有一個小相冊,拿到手裡隨意翻動,第一張照片讓我心中一驚,那張照片上十六歲的少年充滿陽光的笑容讓我心酸,難怪,那名字熟悉,難怪,她說我有種親切感。如果說,我忘記了家鄉,那麼,難道也能忘了自己?

    “還有,西村的柯村長你還記得不?他昨天晚上突然心髒病復發去世了,唉……可憐啦,他女兒也在你那個城市。好,有空回家看看,你已經八年沒回家了,你爸的病……”幾天前母親說的那段話忽然在腦海中蕩漾,爸的病,是,爸的病和柯村長一樣……

    電話鈴又響起,我看都沒看,直接把電池撥出來……

    莫莉很快來了,按鈴響的時候我的屁股還沒離開過沙發,進門後她笑逐顏開的表情在看到我暗沉的臉色時剎的暗了下來,淡淡道:“我知道這一次的虧損不止你自己傾家蕩產,還搭進去了你的老板,他在你的影響下也買了不少吧?但那有什麼關系?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我盯著她漂亮的大眼睛,半晌,我的唇角揚起,捏了捏她略施淡妝的臉蛋,溫柔的說:“休息一下,我去准備晚餐。”……

    她看到我准備好的晚餐很是驚訝,這普普通通的家常便飯,三菜一湯,她許久沒吃過了吧,我也是,每次她過來,我都是准備T骨牛扒和羅宋湯,白玉蠟燭玫瑰花,浪漫溫馨,這些都是我被女人吸引的原因,因為她們喜歡這些,喜歡,就做唄,一頓飯,一個浪漫,換來的東西更多,可靜子卻不吃這些……

    當座機電話響起,我才驚覺,我剛才一直在發呆,抬眼看著莫莉,她的表情復雜,看著我小心翼翼的說:“你,有一個她了?”“嗯,她很快會回來了,我介紹給你認識!”我起身接電話,轉身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覺心中一直糾著的那一團結似乎解開了,我深深的,深深的松了一口氣。

    電話是靜子的同學打來的,她連夜趕回老家了,事過了五天才知道父親逝世的消息,已經哭成了淚人,她告訴我,靜子給我發過短信,我馬上裝好手機,很快便有一條短信“哥哥,我每個周六都會去夜色聽你彈琴,每一次都坐在角落看著你,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帶我回老家!”

    “莫莉,送我去機場!”

    ……

    莫莉在機場與我離別的時候輕輕的擁抱了我,附在我耳邊,她輕輕的說:“羿風,這一刻,你才是真正的男人!”

    我在水上行走,卻沒有讓水沾濕我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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