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異志 第二卷 重返關東 第七十九章 - 探寶(五)
    一見四爺這般自信我也不好繼續問只能伏在草裡繼續等待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石門之前火光簌地一閃左邊石屋那個喝酒的巡山嘍囉突然出來只見他迷迷糊糊地東搖西晃想拔出火把拿在手中想了想又插了回去四爺壓低聲音同我說道:「這酒鬼肯定是出來解手的你且在這裡好好看著右邊石屋的動靜」

    「誒!」我順從地應道。轉頭緊緊盯著右邊石屋兼用餘光掃視著四爺和酒鬼的行動。四爺說罷一俯身子高大的身形立刻如一隻狸貓似地潛在草裡。酒鬼當然是一無所知仍然哼著小曲兒迷迷糊糊來到山門之外解手四爺在他後面愈靠愈近慢慢就來到離他不到一丈的距離。此時我已注視右邊石屋許久只見那裡面的矮胖漢子沒有絲毫的聲息反映想來已然睡去多時便開始用七八成的精力去看四爺擒那酒鬼。此刻酒鬼剛往草窠裡撒完一泡騷尿正用雙手提著褲子毫無防備四爺抓住這個機會向前縱身一躍左手像閃電一般摀住他的鼻口使其不能聲又用右臂緊緊扼住他的脖頸閉住他的真氣將他生生拖進草叢整個過程乾脆而又利落沒有絲毫的多餘動作夾雜在內讓人見了不禁在心中暗暗為之連連叫好。

    四爺像拖死狗似地將酒鬼拖回我倆匍匐的草叢中來急忙問我道:「知焉右邊那間石屋可有異樣」我放心說道:「四爺您放心吧一點異樣也沒有想來其中的胖子已經睡去許久了」四爺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我把這個酒鬼拖遠些免得呆會兒用刑審訊的時候被人現了」你在後邊好好瞧著風聲」。我點頭答應心中不禁暗想道:「我倒要看看四爺究竟要用什麼鬍子的辦法能問得真話出來」

    四爺說完稍稍給酒鬼鼻息放進了點空氣因為醉酒之人很容易因為窒息而死不過四爺拿捏尺寸的能耐真不是蓋的——待到剛能讓酒鬼憋不死但又喊不出聲的時候四爺的一雙大手又緊緊地覆在他的口鼻上。就這樣往往復復地遮蓋鬆開了幾次之後我們終於繞出將有一里多的路去。四爺回身朝我望了一望我隨即搖了搖頭四爺滿意地將酒鬼的脖領拎起朝著靠嘴的地方『啪、啪』扇了兩個清脆的小耳光。

    「啊?……是大寨主?」酒鬼被兩個耳光徹底扇醒以為是崔二毛子懲戒他喝酒便開口懵登地問了一句。

    「呆著你的!」四爺低聲訓道「你要記得以下我問你的所有問話你均要低聲同我回答倘若膽敢喊叫老子先費了你的武功再抹了你的脖子」

    「哎……哎!」酒鬼被這一斥酒勁兒幾乎全醒瞪著一雙眼睛惶恐地看著四爺應道。

    四爺將臉色一沉活像個閻王在世問道:「我且問你你們黑風嶺在這正門之內共布有幾道明崗幾道暗哨?」

    「有……有……六道明崗夾著五道暗哨每隔半里就設置一個從正門進去五里才是大寨真正的裡頭」

    四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我再問你你這黑風嶺裡共有幾眼山泉有幾眼水流特別地急有幾眼高懸在半空之中?」

    酒鬼聽到這裡卻有些懵了忙問:「英雄這我卻有所不知了我平日只管在山外巡視至於嶺裡究竟有幾眼山泉這全是伙夫和女人們才關注的您要非讓我硬說我卻也說不出來什麼……」四爺一見他的樣貌也不似是說謊也就不再往下深問了。

    「現在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除了山門之外還有幾條路也能進山?哪幾條是無埋伏的那幾條是有埋伏的?你要記得你答完後我既不放你也不殺你……」說到此處四爺嘿嘿一聲怪笑從囊中抽出一支馬刀和一根麻繩出來只見酒鬼驚恐的眼睛瞪得更大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膽顫地問道:「莫非英雄也是同道中人?」

    四爺邪笑道:「正是!小賊你既然知道我也是一個鬍子就應該知道受『土炮』是個什麼鬼滋味兒所以你倘若敢打什麼歪心思最終受難的還是你自己」

    酒鬼忙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英雄你問什麼小的都要如實去答……」我一聽這酒鬼的言語之中已經怕得帶了幾分哭腔心裡不禁開始對這『土炮』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四爺卻不理會回身衝我說道:「知焉去把咱們剛才劈的樹枝捧來」我一聽心中滿是疑惑剛想問卻見四爺偷偷向我使著眼色我心中霎時明白便馬上假裝著應道:「好勒您就在這兒侯著我馬上就來」說完此話之後我假裝向後山走去躲在一棵大樹的後面偷偷向前觀察。

    酒鬼見我一走心中的三魂七魄都彷彿跑了一半低聲與四爺哀求道:「英雄英雄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土炮的事就請免了吧?」

    四爺上來扇了酒鬼一個響亮的耳光厲聲斥道:「放你娘的狗屁都是當鬍子的你他娘當我是棒槌啊?不放土炮你哪能說真話?不過你要若講的早按江湖的規矩我把麻繩給你搭雙層的;若講得晚就給你搭單層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說我馬上說……旁山上去的路一共有四條其中只有一條隱蔽的是沒有埋伏的其餘三條明晃晃的小徑全都有機關陷阱」

    「那隱蔽的究竟是在哪兒?崔二毛子為何要開這條路下來?」四爺又厲聲問。

    「第二條小徑的往南數七八丈的地方有一棵樹皮斑駁的白楊白楊旁邊的土丘上有一塊兒極不顯眼的草皮把它打開便是一個進山的入口至於大寨主建它的原因當然是想把它當作最後的出路」

    四爺聽罷點頭說道:「我此次進山乃是取點東西出來倘若你說的是真話一兩個時辰之後我便能出來救你;倘若老子栽到裡頭你這條小命兒也就丟了」

    「小的怎敢騙您小的怎敢騙您……」酒鬼一遍一遍的重複這同一套話磕頭就如雞扦碎米一般我一見既知他已被嚇破了膽子不禁在心中暗暗佩服四爺。四爺也不答話猛然一回身繞到酒鬼身後探左手將他的肩膀按定伸右手扳住他的腦袋就是一轉。只聽得酒鬼脖頸出『卡吧』一響便再也沒了聲息活動。四爺轉頭向我這邊說道:「知焉事兒辦完了你快出來吧」

    我再次回到四爺跟前只見臥在他懷裡的酒鬼面色鐵青口鼻之中都滲出許多稠血出來顯然已經斷氣了。一見此景我忍不住問:「四爺不是說給他坐什麼土炮?怎麼直接就給勒死了?」

    四爺笑道:「咱們此番這麼緊急哪有什麼時間單給這嘍囉造土炮?當時我只是嚇嚇他逼他說真話如今這真話已講我當然不能留著他了」

    「那究竟什麼是土炮?為何你一提這個東西酒鬼就被嚇得像是丟了魂魄似地?」我又繼續問。

    四爺回道:「這是關東響馬之間的一句黑話解釋起來也頗要費些時間。這樣吧我先把這死狗扔下山澗之後咱爺倆再邊走邊說」

    「誒!」我答應一聲便和四爺一齊將酒鬼的屍身扔進半里開外的一條深澗裡頭。在回程的路上四爺低聲同我說道:「人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關東的響馬較之中原的土匪而言也有一套更為成熟的辦事方法。剛才我說的土炮乃是鬍子之間互相逼供最狠毒的方法它一不用打二不用罵三不用施以極刑」

    我聽罷覺得納悶便問:「既然打罵都不能用那酒鬼剛才為何要嚇得那副熊樣?還有您剛才叫我去搬什麼木頭又是所謂何意?」

    四爺笑道:「關東的鬍子普遍比中原的土匪骨頭要硬他們更愛面子所以你若對他用刑或者辱罵其門宗卑微這些人虎勁一上來甚至可以豁出性命和你死磕。所以你要抓住弱點盡量揚長避短才能又快又好地達到目的」

    我聽罷忙問:「四爺您倒說說怎個揚長避短法?」

    「古話說得好:『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其實每個人在頭腦清醒之時都不想死只是在關東名譽和臉面太過重要頭腦一熱不免就忘了成破厲害的關係。這些賊不是想轟轟烈烈地死麼?那你就偏逆著他讓他知道自己將要卑卑賤賤地死漫漫長長地死讓他在死前盡量保持清醒和安靜這樣他就能感受到死亡的恐懼了。而這土炮正是達成這一目地的最佳工具論其組成:其實土炮就是獵人捕獸用的暗弩再稍加改造所製成的。尋常的暗弩倘要觸其射箭只能待行人或走獸靠近時靠踩塌到事先布好的機關之上才行。而土炮在此之外又增加了一道活機關:即用一兩根兒麻繩吊著一塊兒重物做墜……」

    四爺一見我一臉茫然便將話題一轉說道:「既然你聽不懂這原理我就直接拿剛才的酒鬼為例和你簡單講講用法罷:倘若我真想用土炮逼他問話我須先把酒鬼扒光了把嘴堵住再塞進一個深坑裡讓他只露出半個胸脯和一個頭顱來此時他便是想憋又憋不死想喊亦喊不出什麼。緊接著我再取出幾條粗樹枝子用馬刀將之削出一個簡單的獸弩和兩隻楔形的木塊兒出來……」

    「楔形木塊兒?」我驚道。

    「對!之所以要用到這對楔形木塊其原因就是楔形之間能夠互相咬合在麻繩和重物的拖拽之下兩個木楔之間既能保證不馬上脫離又能最終被麻繩上巨大的拉力拖拽得相互分開。土炮的駭人也正在此處酒鬼會眼巴巴地瞅著兩隻木楔被重物拖拽得一點一點分離:每分離一點他都會離死亡更近一點這股力量是天然的不可抗拒的甚至是無法咒罵的所以酒鬼只能按我的要求講出真話企盼咱們趕緊進山辦完事情回來救他倘若咱們回來晚了弩箭的機關一作他也就一命嗚呼了」

    「哦……」我聽罷終於領會了其中的原理不禁暗暗讚歎這土炮的巧妙敢情這簡單的幾根樹枝外加一條麻繩就能將人心中隱藏的恐懼掘出來再讓恐懼指揮著酒鬼像只傀儡似地任人擺弄。看來還是四爺這招的確是足夠老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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