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異志 正文 第九十六章 破陣(二)
    介紹完『活命穴』的由來之後燕叔話鋒一轉將事情引入了正題。

    「剛才我和你們說過西洋的消信兒埋伏是一套絕學它不講那麼多相生相剋原理而是直接按『能量守恆』的原則轉化能量把事先儲存在卡簧裡的力道釋放出來。這些力量根據外部的排列組合再觸其他的機關形成連鎖反應構成了一整套的體系。

    按照我的理解二百年以前的李韋精通正逆五行和機關埋伏又極愛耍小聰明喜歡捉弄人所以他在建陣出口時一定會仗著自己對機械機關的熟悉在『五』和『七』這兩個字上大做文章跟吳三桂手下的人打迷魂陣。明面兒上是修築防賊工事實際上確是在給自己的逃生做準備。

    李韋雖然是這套建築的總管掌握著設計和建築的決定權但他在吳三桂面前也不敢胡來更不敢讓人看出他有逃生的意圖所以他必須得把鎖死的機關的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地做到機關本身被人當作是實現機關功能的一部分。其實不僅是吳三桂的寢陵很多大規模的陵墓在設計的時候都有設計者有意隱藏的後門只要符合了之前的設定那麼出入陵墓就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為了這事我還特意和華萊士工程師探討過。按照他的記載和調查到目前為止最保險的隱藏後門方法就是利用排列組合去進行篩選。拿這座虛陣入口來講他若是以『五行』和『七業』做為擋箭牌他就很可能把這裡到入口的距離等分為十二份以『左五右七』或『右五左七』的規律作為鎖死法陣的條件……」

    「燕叔『左五右七』和『右五左七』是啥意思?不會又是你們能行業的專門詞吧?」我問道。

    「這個不是」燕叔搖了搖頭「『左五右七』就是在你所走的十二步裡左腳一共邁出五步右腳要邁出七步而『右五左七』恰好反之。你們想想這種走法是不是很彆扭?一般人只要腳沒毛病的誰不是左腳走一步右腳走一步這樣的交替行進?這樣的話腳底下的機關就被觸了。所以在驗收消信兒的時候表面上消信兒會將所有在上面走動的人暗算掉實際卻能放過李韋這樣的知情之人。」

    我聞聽了燕叔的話心裡不禁暗暗佩服這個清初的能工巧匠來又不自覺地對西洋那些更為奇妙的八寶螺絲浮想聯翩。

    「現在我們所剩的只有確認鎖死埋伏的走法到底是那種排列而已」燕叔繼續說道「所以我是這麼想的我先去以『左五右七』的步法試探一下。按照最壞的打算:即使猜錯了憑著這麼多年輕功的功底我也不至於丟掉性命頂多會負點傷而已。但這次試探得來的結果就很珍貴了你們只要以我相反的步法進陣就十有八九不會出事。」

    「嗯……」我和夢蓉不住地點頭我不禁又開始佩服起燕叔的頭腦來。

    「不過老叔我有點兒不放心這裡最危險的就屬你」夢蓉補充道。

    「沒事兒你是我通過嚴格的選拔才選中的我眼巴巴地看見即使是不懂事的公雞你都能控制住更何況是我這樣的一個大活人了?別擔心孩子我要是真受了傷你就給我下個『糊塗蠱』讓我忘記疼痛怎麼的也得把墓探完再說」

    「哦……」夢蓉點了點頭。

    燕叔見我倆沒有異議便將短衫的底襟掖進腰帶裡褲腿用繩拴緊了藏於鞋中週身上下緊陳利落抬胳膊抬腿沒有半點崩掛之處又將身上的百寶囊和裝手槍的皮匣子卸下來交給我只取了三隻柳葉飛鏢別在了腰帶上。

    我見狀問道:「燕叔放著用得慣慣的槍不帶您怎麼倒使上了飛鏢啊?」

    「在關鍵時候用老毛子的東西我這心裡總感覺著沒底。用槍的話搞不好會有臭子兒會卡殼可使用飛鏢只要你這雙手還在就不用擔心出現這些意外」

    「對勁兒」我點頭應道。

    「行了我現在就去破那虛陣。你倆在旁邊看好了若是我平安過去了那就代表消信兒埋伏被我鎖死了你們大可徑直地朝前通過。但如果我遭受了意外知焉你就要承擔起重新探墓的重任以相反的步法進去。聽懂了沒?」

    「聽懂了您就放心吧」

    「好勒」燕叔一身短衣襟小打扮抬腿就登上了面前的通道。我和夢蓉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兒眼睛緊緊盯著燕叔的腳不敢眨眼。

    燕叔第一步邁的是右腳之後是左腳之後又是右腳。當邁到第四步的時候他以左腳為軸使身體前傾又將右腳向前蹭了一步——那姿勢很難看就像一隻剛出生的螃蟹學步旁邊的山風還在呼呼地吹著把這個寂靜的山林襯托得更加寂靜和詭異。

    四步路走過去之後燕叔的周圍並沒有像我事先想的那樣萬箭齊而是依舊安靜得出奇。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兒上——按照以前評書裡的情節在這樣的環境裡愈是安靜就愈是隱藏著更大的危機。

    燕叔擺住了剛才的姿勢把頭上的汗往肩膀上蹭了蹭緩了口氣繼續往前挪步。為了維持身體的平衡第五步只能邁出左腳我在心裡默默記著:燕叔一共邁了兩次左腳三次右腳。

    就在燕叔剛要伸腳邁出第六步的時候他腳下的土地突然出了「卡嚓」一聲巨響我以為燕叔的腳步出了錯嚇得趕緊用胳膊把眼睛擋上。

    眼睛雖然被擋上了可我那耳朵並沒堵著我低著頭等了半天也沒現外面有異樣的動靜就勉強壯著膽透過自己手指縫兒向燕叔的方向觀瞧只見燕叔仍站著原處紋絲不動彷彿老僧入定了一般。

    「燕叔……燕叔……」我壯著膽輕聲呼喚道。

    燕叔沒有說話。

    「燕叔……」我索性把聲音稍稍擴大。

    這回燕叔動了但卻是伸出手來和我擺了擺。我心中犯渾兒這是咋了?怎麼整的神神叨叨的?

    我滿臉疑惑地把臉轉向夢蓉哪知道夢蓉也像燕叔一般巋然不動而且還用胳膊肘輕鎚了我一下用手和我做了一個消聲狀。我哪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就要開口問夢蓉趕緊對我搖了搖頭用眼睛斜了斜旁邊兒的樹冠。

    我慢慢的把頭轉過半圈兒循著夢蓉所指的方向觀看只見身後的大槐樹上正孤零零站著一隻模樣奇怪的小鳥通體渾黑此刻正緊緊盯著底下的動作。

    「喳喳喳……」那小鳥耐不住寂寞竟開始叫了起來。

    這……這不是燕叔之前說的那種喳喳鳥麼?我們也不是穿山派弟子幹嘛要被它嚇得不敢動彈呢?我長出了一口氣就要撿石頭去趕那小鳥。

    「別動知焉」燕叔兩腿叉著盡量壓低了聲音和我說道。

    「燕叔這不就是您之前所說的防穿山派的小鳥麼?咱是丘派的幹嘛怕它呀」我也回了一句。

    「小點兒聲這種鳥兒是群居的。一旦被驚動了就要把全林子的同伴全都召喚過來到時候……」還沒等我們說完只見那小鳥把脖子一支楞毛一抖兩腿一伸就要飛走燕叔手疾眼快停住話掏出別在腰帶上的柳葉飛鏢瞄也沒瞄就扔了出去我只見眼前一道寒光那鳥根本就沒反應過來聲也沒吭一聲像個鉛墜兒似的直挺挺從樹上栽了下來。

    三人見狀全都長出一口氣繼續把注意力投回到走陣的步法上來。我碰了碰身邊的夢蓉問道:「妹子剛才是怎地了?咋突然卡嚓一聲我還以為燕叔走錯了呢」

    「我也不知道啊但那聲響確實就是從老叔腳底下出來的我也以為出事兒了呢」夢蓉答道。

    「行了你倆就別在那咒我了好好地在那瞅著吧」燕叔接了一句「對了我剛才走了幾步來著?」

    「左腳兩步右腳三步」我搶著答道。

    「不對呀我怎麼記著左右腳都走了三步呢?」燕叔答道。

    我一看燕叔的腳底他的姿勢確實已經變了為了射殺那隻小鳥他不可能再保持那種螃蟹學步的姿勢但是另一個疑團也在我心中同時產生了:人在情急之下是依靠自己的本能辦事的既然是本能當然就不能經過腦子思考既然這樣燕叔又怎麼能肯定他總共走了六步呢?

    看著我滿臉的疑雲燕叔也有點兒慌了一時間站在原處不知是進是退。林中的氣氛顯得非常緊張又稍帶著點兒詭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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