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錄 第八卷 宿命 國戰(三)
    「宋國的騎兵?」上千戶畢力格感覺到頭有些暈第一反應居然是敵軍在城內隱藏了騎兵。直到更多的鐵騎出現在他的千里眼內他才明白過來死守的宋軍開始反擊了。

    爆炸產生的硝煙第一波破虜軍騎兵衝出城外。雖然只有一個都三十幾人但是騎術非常嫻熟藉著戰馬的度衝出城外五十幾步立刻馬打盤旋在高行進中組成一把利刃斜向左側攻城的元軍切過去。

    沒等城門左側的元軍作出正確反應又三十騎從城門衝出揮起向右側攻城的元軍猛砍。緊接著又是三十騎出門後衝向城左剛好和第一波騎兵保持了五十步左右距離。隨後第四波騎兵衝向城右。

    一波波騎兵潮水般擊打著攻城的元軍前面的騎兵用馬刀將元軍劈散第二波騎兵立刻與第一排交錯著衝來將驚魂未定的倖存者剁翻。剎那間攻城的元軍陣勢大亂負責掩護的忘記了射箭攙扶雲梯的忘記了用力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城牆下。

    城牆下起衝擊的騎兵總計不到一千人但是破壞力極大。攻城的元軍猝不及防之下組織不起有效防禦隊形。而失去隊形的步兵就是騎兵的活靶子在高衝來的鐵騎面前如同被沸水渡過的殘雪般散了開去。

    己經爬上城頭的元軍勇士失去了城下的有效支援登時亂了陣腳。幾個落單的士兵轉身欲逃卻現牆頭的雲梯早己被自己人推倒。轉身欲頑抗又看到雪亮的斷寇刃沿著城牆掃了過來。走投無路的他們只好跪地投降附近殺紅了眼睛的民軍卻不願抓俘虜揮動著竹竿、鐵槍把他們一一從城頭捅落下去。

    不到一柱香時間破虜軍騎兵將城牆下的元軍殺了個對穿。領軍的將領張狗蛋一擺馬刀帶著騎兵自遠方又兜了回來。這一回比方出城時氣勢更勝幾隊騎兵相互留出五十步左右距離交錯著馬頭浪潮捲向元軍。

    「砰!」三十幾個騎兵撞在元軍隊伍中隊形稍稍一滯扔下十幾具屍體繼續向內部衝去。沒等倖存的元軍站穩身體第二波戰馬己經奔到近前碗口大的馬蹄和雪亮的馬刀同時從半空中砸下。

    「砰!」元軍被砸得人仰馬翻。僥倖沒被馬蹄踏到亦沒被馬刀砍中者卻再也提不起迎接第三波鐵騎的勇氣扔下同伴撒腿就往回跑。

    攻城的元軍全線崩潰。此時再分不清誰是蒙古族武士誰是漢族豪傑誰是新附軍奴隸兵。大伙只恐落於人後混做一處沒命地向本陣逃回。在他們身背後得了手的破虜軍鐵騎緊追不捨。

    「畢力格將軍把真蒙古兵壓上去把真蒙古兵壓上去否則大伙全玩兒完了!」夏平江不顧身份尊卑俯在驚呆了的畢力格耳朵邊大喊。領軍打仗最怕的就是出現這種潰兵一旦他們倒衝回來整支隊伍都得被衝散掉。

    高麗翻譯金正南也給嚇傻了楞了好一陣才把夏平江的建議精確翻譯成了蒙古語。聽了翻譯的建議後的畢力格如夢初醒連連揮動令旗把手頭上剩下的所有蒙古士兵調了上去「快攔住潰兵讓他們向大營兩邊跑!」

    一切為時己晚在外圍觀戰的蒙古武士和畢力格一樣都沒有想到宋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起反擊。很多人連馬肚帶都沒紮緊接到畢力格的將令後手忙腳亂地收拾坐騎。饒是大伙平日訓練有素也難做到聞令即出的地步。好不容易湊出兩個千人隊擺在了中軍前方馬還沒加起度逃得最快的潰兵己經撞將過來。

    「站住衝上去笨蛋膽小鬼!」下千戶烏力罕大聲叫罵著試圖用皮鞭喚醒潰兵的尊嚴。鞭子剛抽下去肩膀突然受大一股大力整個人被幾個潰兵硬生生從馬背上拽了下來。沒等他從地上站起無數雙大腳直接踩到了他身上。「笨……!」烏力罕出一聲低吟很快沒了聲息。他麾下的六百多蒙古武士沒等從震驚中綏過神兒來己經被潰兵捲了個七零八落。

    另一支前來攔截潰兵的千人隊下場也不見好帶隊的下千戶朝魯勉強支撐了片刻轉眼間被潰兵協裹著衝向了自家中軍。

    「弓箭手攔截!」關鍵時刻畢力格終於下了一個明智命令。兩千多名各族弓箭手站在本陣前對著逃回的潰兵兜頭一陣亂箭。

    急著逃命的潰兵沒料到自家主帥如此絕情瞬間倒下了一大片。沒被射中的士兵卻不知道閃避低著頭哭喊著繼續迎著箭雨飛奔、

    「放!」畢力格咬著牙揮舞令旗。

    又一排羽箭射出放翻了數百名馬上衝進中軍的各族士兵。緊接著又是一陣箭雨。訓練有素的弓箭手們此時方顯出了威力轉眼間每人己經五箭離手。

    潰兵的腳步終於出現了停滯同伴的鮮血和生命喚醒了倖存者的理智。他們茫然地看著不遠處的羊毛大纛不知下一刻自己該怎麼做才能逃離生天?

    「繞行向本陣兩側跑!」統軍萬戶夏平江帶著幾個侍衛縱馬衝出對著潰兵們大叫這一聲聽在潰兵耳朵裡無異於梵唱倖存的五千餘新附軍將士了一聲喊撒開雙腿向左右兩翼散去。混在人群中的蒙古潰卒雖然聽不明白漢語求生的本能卻與新附軍士兵絲毫不差跟著人流迫不急待地衝向兩翼。

    亂軍踏起的煙塵遮天蔽日夏平江看不到追兵與元軍本陣有多遠。剛剛給潰兵指點了一條明路準備向回走猛然間看到一匹戰馬從煙塵中鑽了出來。

    突然相遇敵我雙方俱是一楞。說時遲那時快還沒等夏平江撥轉馬頭新附軍將領的手一抬舉平了一個三尺長的黑鐵管子。

    「砰!」隨著霹靂聲一股黑煙從鐵管中冒出。夏平江只覺得臉上一熱隨即便覺自己飛上了天空。煙塵下生了什麼他看不清楚只見自己的侍衛紛紛落馬隨著侍衛落馬的還有一具只有半個腦袋的身體。

    「沖直搗中軍!」張狗蛋將打完了子彈的手銃向腰間一塞帶著騎兵們繼續向前殺。身後總計只有八百多騎他卻好像帶著千軍萬馬般根本沒把十倍與自己的敵軍放在眼裡。

    負責穩定自家陣腳的北元弓箭手很快現了騎兵在靠近不待畢力格變更命令主動開始放箭攔截。衝在最前方的張狗蛋和十幾個破虜軍士兵身體一歪跌下了馬背。

    「放箭射射別放走一人一騎!」畢力格瘋狂地喊。他感到嘴巴有些苦喉嚨有些干心裡同時有一股說不出的惶恐。把好端端的佯攻打成了這番模樣即便將出擊的敵軍鐵騎全殲了伯顏那裡也不會有他的好果子吃。

    弓箭手拚命拉弓放箭無暇分辯到底哪一箭射中了目標。對面落馬的破虜軍士卒很多但那些無主的戰馬卻全了瘋徑直地迎著弓箭手們衝了過來。

    這些戰馬都是忽必烈放養在耽羅島上的良駒即便在蒙古軍中骨架如此大毛色如此光滑的戰馬也不多見。兩百步的距離頃刻間被馬蹄跨過就在馬蹄即將踏進弓箭手隊伍的那一瞬間張狗蛋的「屍體」從戰馬身側再次翻上了馬背。

    手中馬刀順著風一抽張狗蛋就從兩個弓箭手的身邊衝了過去。只有輕甲保護的弓箭手的身體原地打了個圈仰天跌倒。一尺餘長的刀口從肩膀延伸到肋下血瀑布般從刀口出噴射出來。鐙裡藏身的破虜軍騎兵紛紛翻回馬背長刀在弓箭手中間揮舞。用來射殺攔截自家潰兵的元軍弓箭手所排列的隊形根本沒有縱深被張狗蛋的騎兵一擊而透。透陣而過的張狗蛋頭也不回雙腿緊磕馬腹徑直衝向百步外的北元中軍。

    除了自己的護衛正在懊惱的畢力格沒有時間可以調動任何隊伍。就在潰兵激起的煙塵後一股更高的征塵席捲而來。毫無疑問那是從城中追殺出來的宋軍步卒。憤怒到極點的他終於明白此刻無論自己選擇逃走還是戰死經受了連番打擊的本部兵馬恐怕都難逃崩潰的命運。在棄軍逃走和戰死之間蒙古武士的榮譽感讓他選擇了後者。

    站在畢力格身邊的新附軍將領卻沒有那麼多榮譽概念一百多步距離對高衝刺的戰馬而言只是即躍之間的事。這個距離上身邊有再多的兵馬也遠水就不了近渴。出自本能的反應他們調轉馬頭帶著自家的貼身侍衛向後跑去。

    畢力格從腰間拔出了彎刀這是寓闊台汗賜給他家族的不知道屠過多少城染了多少血。今天他要用對面宋將的血來捍衛家族的榮譽。胯下的追雲駒彷彿也明白了主人的心意「唏溜溜!」出一聲長嘯撒開四蹄迎著張狗蛋衝去。

    「衝!」三十幾名蒙古侍衛以畢力格為鋒迎面衝向了破虜軍鐵騎。雙方在衝擊的途中猛然相遇撞起一片淒厲的血花然後迅分離。

    馬背上的騎手落下孤零零的戰馬悲鳴著逃向遠方。沒落馬的騎手繼續前衝己經沒有對手擋在獲勝的破虜軍騎兵面前僥倖沒有落馬的蒙古武士卻又對上了另一個強敵。

    畢力格等人濺起的血花就像大潮中的一滴水般很快被淹沒。渾身是血的張狗蛋帶著騎兵繼續前殺戰馬嘶鳴聲敵軍的慘呼聲和騎兵的吶喊聲直衝雲霄。

    不經過刻意準備步卒無論如何也擋不住騎兵更何況是數去了主帥指揮只顧著逃命的潰兵。張狗蛋帶著不到五百騎在數萬敵軍中橫衝直撞。元軍明明稍經組織就可以把他們淹沒卻沒有人承擔這個使命。

    潰敗完全的潰敗。

    本來就對破虜軍十分恐懼的新附軍士卒們沒命的逃。他們不知道哪個方向最安全但此時避開騎兵的馬刀是人生第一要務。心中尚有一絲戰意的北方漢軍身不由己被新附軍士兵協裹著蝗蟲般四下亂撞。而那些勇氣最勝的蒙古勁卒根本沒弄清今天到底生了什麼事先是攻城的隊伍跑了回來隨後看到中軍大纛倒下。接著全軍潰敗高緩將領全部失散只好跟著亂兵一起走。

    北元士卒們逃出本陣逃到大營。

    張狗蛋帶著騎兵直衝營門。

    留守營壘的元軍組織不起任何抵抗亂兵太多了潮水般將大營衝垮然後裹著營內摸不著頭腦的將士亡命而走。恐慌的感覺以無法想像的度蔓延四野裡哭喊聲求饒聲響做一片。

    與元軍哭喊聲形成鮮明的對比破虜軍和民軍的號角聲清越激昂。數以萬計的民間武裝跟在破虜軍步卒的身後衝了過來。扔掉手中的木棒、鋤頭撿起北元將士丟下的鋼刀、長矛洪流般席捲大地。

    見到對方步卒元軍隊伍更亂。

    畢力格麾下的蒙古騎兵根本不敢回頭救援自家的步卒這一刻有戰馬代步的他們只想著逃能逃多遠有多遠。

    體力能堅持下去的步卒繼續撒腿逃命更多精疲力竭的士兵卻過河螞蟻般擠成團把生死交給了命運。「漢人讓開爺們只殺韃子!」殺起了野性的張狗蛋吶喊著追來。這一天他等得太久太久。當年在贛州城外自己就是這樣被西夏奴李恆用騎兵追殺兩條腿跑得像馬車輪子一樣才逃得一條小命。

    百丈嶺上他立誓雪恥。哪知道破虜軍剛出邵武不久他就作為教官被文丞相派到了興宋軍中。這些年來在報紙上看著當初和自己一個灶裡混飯吃的王老實、苗春接連建功立業張狗蛋甭提心裡有多癢癢。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破虜軍帶著最新訓練出來得精銳拿著最新的器械騎著百里挑一的戰馬他怎能不好好在疆場上馳騁一回!

    漢軍、新附軍和探馬赤軍士兵見到張狗蛋那凶神惡煞般模樣紛紛向兩旁閃避開去。與奴隸兵們一同逃命的蒙古兵們在馬刀面前也不敢再可以強調自己那尊貴的一等身份低著頭盡量向人多的地方鑽。而聚做一團的奴隸兵們為了不被騎兵追殺本能地將試圖混在自己中間的蒙古武士推到外圍。

    「殺!」張狗蛋手起刀落將一個年過半百的蒙古武士砍翻在地。那個武士的鬍子很長亂蓬蓬地幾乎遮住了整個胸口。倒地後鮮血順著鬍子流淌配上那具己經略顯恂僂的身軀說不出有多可憐。

    張狗蛋卻絲毫提不起憐憫之心他的祖父、父親、叔叔、兄弟都倒在蒙古人的刀下。每個人的脊背都和馬蹄下的那個蒙古武士一樣贏弱並且他們的手中沒有刀。

    求生是人的本能。在突然來臨的死亡面前所謂高貴者和低賤者一樣懦弱。夾雜在新附軍中間的蒙古武士很快找到了有效逃命辦法價格高昂新附軍士兵根本穿不起的翎根甲細葉皮鎧紛紛被扔到了地上。光憑一件灰黑色號衣追兵再難把他們分辯出來。因為他們的與漢軍一樣生來就是黑色的頭黃色的面孔。

    張狗蛋帶著鐵騎穿透元軍步卒隊伍後又反著穿回來。士兵門用長刀收割著生命用馬蹄踐踏著血肉之軀肆意地在北元士兵中間播種恐懼和死亡。馬刀所過之處留下的便是一條血河。

    「嗚嗚嗚!」淒涼的號角聲響起遠遠地有一根羊毛大纛挑出了地面。

    追殺元軍的民間武裝楞了楞手中的動作明顯放慢。有人抬起眼偷偷地看向附近的破虜軍將士卻看到破虜軍將士們收容俘虜的繼續收容俘虜救援自家傷號的繼續救援傷號彷彿對敵人的號角聲充耳未聞……

    「嗚嗚嗚嗚!」號角聲越來越近地面上隨即傳來微微震顫馬蹄帶起的煙塵遮住了日光。

    再度透陣而來的張狗蛋帶住坐騎伸手抹了把臉上的血眼睛看向了緊隨著自己的破虜軍士兵。騎手們氣喘吁吁人和馬都像從血河裡撈出來一樣從頭到腳一片殷紅。

    「嗚嗚嗚嗚!」元軍的號角聲越來越近破虜軍騎兵們面無懼色戰馬也興奮得來回打著旋……

    「跟他們干了!」張狗蛋猛然向地下吐了口吐沫惡狠狠地說道。

    「干了!」四百多把馬刀舉起來迎向了撲面而來的胡塵……

    蒙古鐵騎無敵於天下傳說在這一天徹底成為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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