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盡梨花 網友上傳章節 下篇 二十六、真相
    瀟席第二天回到醫院,趁他母親不在的時候,走進了父親秦世梵的病房,帶著韻柳給他的那枚戒指。

    不過,直到走進來,面對父親的那一刻,瀟席卻還不能決定下來是不是要告訴他,更不知道該如何來開口。畢竟,不久之前父親才遭受過一次大的人生變故,身體也大不如前了。眼下這個真相又將會是一顆釘子,已經釘進了自己心裡,對父親勢將帶來的打擊也可想而知。

    但是,瀟席內心深處真得無法不去埋怨自己的父親,是他造成了自己現在所有的痛苦。而且,長久以來韻柳心裡不能示人的痛苦也都是他造成的。

    「聽你母親說,你昨天一天都不在醫院,是出去找蓉欣了嗎?」世梵剛吃完藥,放下水杯,一抬頭看見瀟席走了進來,於是問他,道,「是不是蓉欣有消息了?」

    「今天的體溫已經量過了嗎?」瀟席沒去回答世梵的話,他慢慢走到父親的病床前,卻一直避免朝父親看。

    「不用麻煩了,今早我感覺還可以。」世梵道。

    「瀟席,」他看了看瀟席黯淡的臉色,接著說,「我知道你喜歡蓉欣,蓉欣失蹤了這麼久的時間,你也一直都在為她擔心。不過,」他深歎了一口氣,「蓉欣這孩子現在真的是讓人有些琢磨不透。雖然我和你母親之前都希望你和她能有個不錯的結果,不過依現在的情況來看,你最好還是不要讓自己陷得太深了。」

    世梵的話正戳中了瀟席心口上的那塊痛處,他壓低著臉站在那裡,只覺得自己的半個身子都是涼的。現在想要抽身已經太晚了,他早已經陷得太深,太深。……瀟席忽然轉過身,走到窗前去面窗站著

    窗外。初冬初生的太陽暖洋洋地照亮了院子裡的一切景致。那明媚的一切雖然就在眼面前,感覺上卻覺得很遙遠了。他更真切的感覺到的只有玻璃窗上隱隱透過來的絲絲寒意。……瀟席的心裡忽然陣陣地酸楚著,他知道,他已經失去了他生命裡美好的一切。

    瀟席一手緩緩探進了衣兜裡,摸出了那枚戒指。轉身走到病床前,他慢慢把戒指擱在了床前的櫃子上。一直起身,他不朝他父親臉上看一眼。立即背過了身去。他不能忍受看見父親的反應,更不想讓父親看見他臉上此刻難以掩飾的痛苦。

    「這……」世梵怔怔瞅著那枚戒指,半晌才吃力地說出話來,「這是……」

    「是一個叫韻柳的女孩子讓我把它還給你的。」瀟席竭力壓制住自己身體裡紛雜的情感,背對著自己的父親。緩緩說,「她說,她母親是六安林府地五姨太。」

    「六安,林府,……」世梵顫抖的手伸過去。拿起了戒指,「淑嬡,原來真的是你……」

    在父親沉痛地低吟聲裡。瀟席默默走出了父親的病房。

    他沒有告訴父親,那個叫韻柳的女孩子其實就是他所愛的那個蓉欣,——這最難承受的一部分,他還是決定讓自己一個人默默去承受吧。

    一個隱藏了兩年之久的真相揭開了,有人覺得解脫了,也有人才剛剛開始心靈的煎熬……

    在瀟席得知這個殘酷事實之後,另一邊,韻柳也即將得知另一個真相。

    韻柳為了避免和瀟席繼續牽扯下去。一路看中文首發暫時住到了沈公館。不過,她同時也已經在暗地裡準備近期離開上海,親自去找尋蓉欣的下落。這已經是眼下她必須要去做地一件事。入住沈公館的第二天,韻柳就出去到她原來做事的幾個地方結算了薪金。

    當天下午,當她辦完事。回到沈公館的時候,卻有一個傭人立即迎上來告訴她。來了一位小姐,已經等了她很長的時間。

    「好久不見。」韻柳走進客廳,坐在那裡靜靜等她回來地那位小姐也正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不過,現在我應該稱呼你林小姐了。」

    是傅雪卿。她就要離開上海,回英國去了。她會決定離開,也是情非得以的選擇。自從沈新南知道她喜歡他之後,一直有意避著她,這讓她很痛苦。本來,她也沒有奢望能夠得到他地愛,也只是希望能伴在他身邊,活在他的生活裡,但是現在連這點都已經是不可能的了。繼續留下來,對於她是痛苦,對於新南,是負擔,她最好的選擇,也只有離開了。雖然,她並不知道離開是不是就能夠結束自己的痛苦,也不知道時間是不是就能讓她淡忘這段情緣。

    初冬的時候,太陽過早的就西沉了,花園裡卻還留有暖陽留下來的餘溫。

    冬天的花園顯得有些寂寞。原本青蔥一片的草坪也退色了,一眼望出去,黃黃綠綠,稀稀落落的。

    韻柳和雪卿兩個人正坐在花園草坪上的一把*背長椅上。

    「剪不斷,理開亂。」傅雪卿默然望著花園裡蕭然的景致,過了一會兒,她忽然開口喃喃道。

    「是離愁嗎?」韻柳低聲問,「那是什麼讓你放不下呢?既然放不下,又為什麼要走呢?」

    傅雪卿輕輕歎息了一聲。

    「我認識沈先生是在七年前。」她忽然開口說,「七年前,我十五歲的那年,也是冬天,是他把我從兩個流氓手裡救了出來。如果沒有他,也就沒有今天的我了。

    不過,他早就已經忘了那件事,甚至再見我的時候,都已經完全認不出我了。我卻是整整記了他七年。這次瞞著家人回國,也是為了找他。

    七年裡,我設想過千、萬種和他再重逢的那一幕,也設想過我會和他說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麼。我更以為找到他,就是我所有幸福的開始。可是,事實卻恰恰相反,是我所有痛苦的開始。」緊接著,雪卿忽然暗淡的笑了笑,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不過,這些事一直憋在心裡,真得很想找個人說說。」

    「難道這一切,他都不知道?」沉默了一會兒,韻柳低聲問她。

    傅雪卿輕搖了搖頭。

    「為什麼不告訴他呢?七年的等待真得很不容易。」韻柳說。

    雪卿微微一笑,「大概因為明白,即使讓他知道了,也不會改變什麼,只會讓他心裡更有負擔罷了。倒不如不說。」她說。

    「不過,」她忽然轉臉看著身旁的韻柳,「他不也是在默默為你付出了很多,卻都沒有告訴你。」

    韻柳一聽,不由得怔了一怔,聽她的口吻,似乎是特有所指。韻柳轉過臉,詢問的眼神直直看著傅雪卿。「我也是無意間從另一個知情人口中知道的,」雪卿目光暗淡的望著遠處,緩緩道:

    「從那位姓蘇的國民政府官員的事情開始,到秦醫生父親徇私舞弊的事情被揭發,都是他一手操縱的。」

    韻柳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並不難懂的一句話,她卻花了很長時間,才讓自己完全明白。傅雪卿說出的這件真相打翻了韻柳心裡一直以來所既定的事實,她還需要時間去完全接受下來。

    「這……怎麼會……」韻柳還是難以置信的緩緩搖了搖頭,「原來,我還以為是……」

    「你以為他們秦家遭到這一系列的變故,是因為天意。」雪卿忽然淡淡的一笑,道,「老天爺可不會費心思為你周到的做這些事。」

    傅雪卿起身離開的時候,韻柳還怔怔坐在那裡,這件事對她來說真的太過意外,在她沉寂的心裡激起的波瀾也久久難平。

    傅雪卿穿過花園,在花園通往客廳的玻璃門前,她停下了腳步。

    轉回身去,她朝依然一個人坐在那裡的韻柳遠遠望了一眼。那一刻,她在心裡默默說了一句話,回過身去時,她長長的歎出了一口氣。現在,她心裡再也沒有任何放不下的了。

    然後,就見她徑直離開了沈公館。在離開上海之前,她來找韻柳,就是希望韻柳能夠明白沈新南是一個難得的好男人,一個值得女人去愛、去珍惜的男人,能夠擁有他的愛又是多麼幸福的事。剛才,她在心裡默念的那一句話,也是對他們倆人衷心的祝福語,她知道新南心裡裝的女人是韻柳。她希望他們能最終有個完美的結局。

    這已經是她能為沈新南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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