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的拳頭 青春祭壇 第六十四章 你回憶了,你就長大了
    崔意唐與樊海濱兩人,一個勁地鼓勵王力揚去娶自己救命恩人的老婆,外人看起來是幾多的無恥與荒淫,但是真正瞭解實情的人,又會覺得這種感情何其偉大,何其讓人動容。

    就在王力揚繼續沉默的時候,崔意唐看著他,也自個兒倒了一杯「廣明」,向王力揚空中一個致敬後一口喝了個乾淨:「我不會再勸你半句了,因為我知道你內心早就有了答案,你已經同意了。」

    說著,崔意唐掃了掃兩位兄長,話題一轉,問他們道:「當日我一直努力讓大哥冒險打一場出場費驚人的黑拳,明明我上去更合的,可我就是不願自己上場,你們知道原因嗎?」

    崔意唐的身手比王力揚要高得多,但他一直堅持讓王力揚親自冒險越資格挑戰,這件事情,雖然崔意唐說是為了博冷,但「博冷」一說仔細推敲起來是很站不住腳的。因為依照王力揚的身手,無論與哪個稍微著名一點的一流拳手比賽,都很難有機會贏,在這種殘酷的野拳格鬥中,不贏少說是殘廢,死的幾率也很大。樊海濱與王力揚雖然嘴裡不說、不問,可心中的那個疑問一直藏在心裡揮之不去。

    ——多少關係再鐵的熱血兄弟,如果不理解彼此的做法又不去追問,是不是雖然嘴上不說心中一直會有團陰影,而這團陰影又會隨著自己的胡思亂想在時間的累積裡變得暴戾與偏執呢?那些曾經感情深厚的兄弟的突然反目會不會是從這小的小小隔膜與陰影裡找到一些真正的原因呢?

    崔意唐看著兩人,又朝身後望去,身後不遠出就是馬路,雖然已經是晚上,但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崔意唐看著的馬路,那是太陽每天升起的方向。

    因為是背著身,樊海濱看不到崔意唐轉身過去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絲一展即失的思念——不知道母親的身體還好嗎,會不會為自己這個最頑皮的小兒子擔心得吃不下飯;不知道父親的身體還好嗎,自從十三年前與人比試傷了肺後,他就經常不斷咳嗽,有時候咳嗽得好像連氣都續不上,在自己三個兄弟中,父親對自己要求最嚴厲,可是也是對自己的期許更大,因為他本來就是希望自己做下一任的崔家掌舵人,可惜自己從小叛逆成性,為了自己的自由喜好多次讓父親大發脾氣、爆跳如雷;也不知道家裡其他的人都還好嗎,你們知道嗎,那個最頑皮的崔三少現在很想念你們。

    ——那麼多聰明叛逆的孩子們,是不是只有在離家出走後才會想起家裡的溫馨,想起母親的好、父親嚴厲背後的期許,才會想起自己當初忽略的甚至反感的許許多多,其實都是父母的愛。

    在這轉身過去的一瞬間的傷感和懷念裡,樊海濱突然發現崔意唐像變了一個樣,他不再是心志堅韌武功高強的超級好手崔意唐,而只是一個孤單的少年郎。

    事實上,崔意唐的年紀真的很小,還不到二十歲而已。

    看到這個變化,樊海濱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然後他又看到崔意唐轉過身來,滿臉驕傲地用十分嬌縱的語氣說道:「因為我姓崔,東方崔家這個名字雖然在普通人眼裡沒一點影響,可是在國內檔次高一點的黑拳擂台甚至整個東南亞黑拳界裡面,這四個字卻代表著一種魔力,一段傳奇,一種高高在上的仰望。而我就是,號稱東方崔家百年一出的武術奇才的崔家三少。」

    說到這裡,崔意唐的臉上的驕傲又已消失不見,「同時也是號稱崔家恥辱的催老三,因為這個號稱百年一出的所謂奇才崔老三不願上台與人打拳比試,在被父親催促後竟然離家出走。可諷刺的是,」崔意唐看著自己的手掌,彷彿希望從掌紋的脈絡裡看清自己的人生,「這個崔老三卻在離家出走後到處與人打架比試,甚至在地下黑拳館裡打死一個日本人,又與廣明市的黑拳組織玩起了黑拳規則。」

    樊海濱看著崔意唐,越發覺得這個新認的三弟言語裡的遺憾與懊悔,不過也僅是如此而已。王力揚的反響卻比他大得多,大很多,他拿著酒杯,想喝又放了下來,嘴角喃喃的說:「難怪三弟的身手如此了得,難怪你姓崔。」

    「三弟的身手掌了得」與「難怪你姓崔」根本沒有一點邏輯關係,崔意唐卻點了點頭,似乎認可了王力揚的感歎。樊海濱奇怪地看著王力揚,問道:「我聽三弟的口氣,他們東方崔家好像很了不起,不過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難道大哥你就知道得很清楚?」

    王力揚看著樊海濱說道:「東方崔家這種事情,本來按照我剛打了一場黑拳的小拳手身份,自是無法知道的,不過剛好那次比賽前,我聽到馮鏡的『耀華物流』的拳館裡坐館拳手林樹森在廁所裡與人說起這個,言語間很是崇拜,其他的我也知道的不多。」

    崔意唐看著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的樊海濱,說道:「既然二哥不知道我們崔家,那我再說這些你也是會聽得雲裡霧裡的,如果給你通俗地簡單解釋一下,那就是如果放在古代,有武林門派之分的話,那麼東方崔家就是武林的少林、武當這種類似的地位。記得我們在小巷子與那些黑衣人大廝殺的時候,大哥曾經介紹過黑拳的起源,說在清朝下了『禁武令』聖旨,禁止民間百姓拳鬥,擂台較技,違者依律重處,所以黑拳從清朝就開始潛入地下,無法公開露面。在清朝晚期,外國列強入侵我們,很多民間武師與對方打擂台,其實也是黑拳,不過那時候清朝政府已經腐敗無能,內憂外患,管治不了民間的武師,加上這種擂台比賽,不僅是民間自發的,而且能振興我們民族的士氣,所以政府一些民族正義感很強的官員有時候還暗地裡鼓勵,如現在還依舊名氣很大的天津大俠霍元甲,廣東傑出武師黃飛鴻等。當然這些只是民間的個體武師所為,真正要值得歷史銘記的是義和團。義和團的主要成員是農民,但是領頭者這些發起人,可都是武功厲害的武師。他們義和團與八國聯軍的戰爭,不僅是對『禁武令』的抗爭,也展現了地下黑拳界的強大實力與群眾基礎,可惜當時他們太過幻想主意以及希望與清朝政府結盟反抗外敵的侵略,卻比清政府反手給賣了,失敗得很快。到了近代,黑拳武師更是湧現出不少高手,一代國術大師孫存周,『尚氏形意拳』創始人一代宗師尚雲祥,天下第一手「武神」孫祿堂等等,不過建國後,練拳的高手又開始轉入地下,變得神秘起來,所以一般的老百姓對黑拳很陌生,卻不知道黑拳不僅就活在他們的身邊,也有自己獨特的姿采。」

    聽崔意唐說完這段話,樊海濱只覺得這些內容有的聽說過,有的從未所聞,不由大感有趣,又催著崔意唐說起黑拳的一些內幕故事。崔意唐卻突然沒了興致,簡單說了點東西,便只是喝起酒來。

    這頓飯一共吃了三個多小時才宣告結束,正當樊海濱準備買單走人之際,崔意唐又叫了十瓶「廣明」啤酒,見樊海濱露出疑問的表情,才說道:「我知道我們練武之人是要盡量少喝酒,像醉鬼張三那種越喝酒越能打的奇人畢竟是少數,我們兄弟認識的時間雖然短暫,卻是肝膽相照,所以想在臨走前好好醉一番,以後說不定就從之各天涯只能有緣再見了。」

    「什麼,你要離開了,準備去哪裡?」樊海濱吃驚地忙問崔意唐。

    崔意唐又回過頭,看了看背後不遠處的馬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點想起以前小時候的事情,想起了我的父親、我的母親還有家裡的所有親人,突然就想回去看看。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雖然出來不多久,卻發現離開家已經一個世紀那麼長,我竟然有點想家了。」

    樊海濱與王力揚聽崔意唐這麼一說,挽留的話再也說不出來。「想家」本來就是最大的理由,還有什麼比一個遊子回家更好、更大的理由呢?所以他們很默契地對崔意唐拿起了酒瓶,一人一瓶正要灌下去。

    就聽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崔意唐右邊響起:「一個人開始想家了,很可能是他離家久了,而一個人開始回憶了,那他一定是長大了。崔三少爺,你雖然離家的時間不長,可是你卻是真的長大了。」

    崔意唐倏地往右邊望去,發現右邊是巷子的牆,沒有路燈的夜晚,以崔意唐的視力,竟然也只能看出裡面一個模糊的人影。

    崔意唐猛地握緊了拳頭,因為那個人說完這句話後就自動走了出來。

    崔意唐敢保證從來沒見過這個人,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他身材平凡,樣子平凡,除了身高比常人高一點外,他怎麼看都是一個平凡的中年人——直到他走到崔意唐他們擺在街邊的飯桌一米外的距離停下來後,崔意唐三個人才發現,這個平凡的人偏偏生著一對十分怪異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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