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明史 第一卷 第七節 廷亂
    大明正統十四年八月二十四日,歷史將永遠的記住這一天,因為這一天,大明的朝廷上將上演一出鬧劇,一出混亂的鬧劇!

    剛走上大殿,朱祁鈺就感到氣氛不太對勁,大臣們的情緒都有點激動,有幾個甚至在暗暗的抹著眼淚。雖然,還沒有人哭出聲來,不過朱祁鈺感到,今天要出事了。

    果不其然,當金英唱諾之後,大臣們沒有上奏章,反而是一起大哭了起來。除了幾個主戰派的大臣們稍微鎮定一點之外,其他的大臣們都在痛哭著。原本,朱祁鈺認為這些大臣又要說南遷的事情,正好發火。這時候,終於有大臣走了出來。

    這人叫陳溢,是督察院右都御史,也就相當於最高「檢察院」的檢察官。這是個剛正不阿的人,也是個很直率的人,而此時,他站出列來,代表的就是一大幫的官員了。

    「臣有奏!」

    朱祁鈺看了一眼這個大臣,點了點頭,說道:「陳大人,你有什麼事就快說吧!」

    「殿下,王振禍國殃民,致使皇上身陷敵營,罪大惡極,不操其家,滅其組,不足以平民憤,定軍心,還望殿下定奪!」

    陳溢這番話一出,眾多大臣立即符合。就算不表示的于謙等幾個大臣也退到了一邊,沒有表示反對的意思。此時,朱祁鈺有點手忙腳亂了。雖然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要對一個人操家滅族並不是什麼大事,當年死在朱元璋手裡的大臣就有數萬人。不過,朱祁鈺並不認同這種處理辦法。王振是有罪,可是他到底有多大的罪,以及他的家人有沒有罪,這些都不是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需要經過審理才能得出判斷。而且,處置王振也是屬於法律部門的事。顯然,朱祁鈺沒有想到,大臣們會在早朝上就提出這麼個要求,而且他還不能立即拒絕大臣們的要求!

    沉默了一陣,朱祁鈺開口說道:「陳大人的奏章孤王會考慮的……」

    「殿下!」陳溢卻絲毫不讓步,「如不嚴懲王振,恐怕難安天下民心啊!」

    「好了,我知道了,容孤王細加考慮,再做定奪!」朱祁鈺有點不耐煩了,他揮了下手,「如果沒有其他事,那就暫時退朝吧!」

    金英立即去打開了同往後庭的門,這時候,大臣們終於忍不住了。眼見朱祁鈺就要離開,幾個大臣立即衝了上來,而衝在最前面的是吏部尚書王直。這些大臣刷的一下就擋在了門口,攔住了朱祁鈺的路,另外幾個大臣則上來拉住了朱祁鈺。

    這下,朝堂上頓時混亂了起來,連朱祁鈺都沒有想到大臣們竟然這麼的大膽,敢拖住他,不讓他走!不過,此時朱祁鈺也拿這些大臣沒有辦法,他總不能用拳頭打出一條通道來吧。而就在這個時刻,有人站出來為朱祁鈺解圍了。

    「你們都在幹什麼,竟然敢驚動王爺,是不是不想活了?」

    說話的人叫馬順,是錦衣衛指揮,其職責就是保護皇帝,王爺的安全。見到大臣們撒野,這馬順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了。不過,他還有一個身份,即,他是王振的同黨,心腹!

    馬順似乎忘記了這一個特殊的身份,不過,那些情緒激動的大臣可沒有忘記他的這個身份。當馬順跳出來這麼一吼的時候,大臣們都安靜了下來。畢竟,不久之前,王振還在朝中作威作福,大臣們都怕得要命。不過,這種僵局很快就被打破了。

    只見一人從人群中衝了出來,拿著手上的玉牌,衝上去就對著馬順一噸拳打腳踢,嘴上還憤怒的吼叫著:「馬順,你個狗腿子,現在你主子都死了,你還敢囂張,看我不打死你!」

    這人叫王竑,只是個言官,不要看他只是七品小官,權力卻不小,這就是朱元璋當年設置言官時,給予言官的巨大權力。不過,這王竑的力氣卻沒有權力那麼大。打了一陣之後,他彷彿覺得還不過癮,立即就把嘴給用上了。

    當朱祁鈺反應過來,下令讓人制止王竑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這個力氣不大的言官,硬是活生生的從馬順的臉上咬了一塊肉下來!

    也許,人性本來就是嗜血的吧!當大臣們看到事情已經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所有人的激動情緒都控制不住了。在王竑被人拖開的時候,更多的大臣湧了上去。這麼多的人,即使一人一拳一腳,那馬順就算是再強壯,也都變成肉餅了!

    事情到這個時候並沒有結束,當眾大臣把馬順活活打死的時候,他們的火氣卻還沒有發洩完,畢竟王振的同黨並不止馬順一人。而這時候,外面的錦衣衛也知道了裡面發生的事情,馬上就趕了進來。而帶領這幫錦衣衛的就是王振的侄子王山!

    這王山原本是個老實人,在他的叔叔進宮帶太監的時候,他還好好的鄙視了一回。不過,在王振得勢之後,王山也經不起榮華富貴的引誘,前來京城投奔了王振,並且被王振安排到了錦衣衛中,當了個指揮。這錦衣衛本來就是負責皇帝安全工作的,在朱元璋的時候,又成了皇帝控制的特務機構,權力極大。在胡惟庸,藍玉等幾個大案中,錦衣衛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顯然,這王山沒有想到他會成為王振的走狗,自然也不會想到此時他將因此招來殺身之禍!

    眾大臣一見到錦衣衛衝進來,先是一驚,不過,當他們看到領軍的是王山之後,憤怒迅速的戰勝了恐懼,幾個力氣強壯一點的大臣立即衝了上去,把王山給拖了過來。雖然王山在拚命的掙扎著,但是在朱祁鈺沒有下達命令的時候,他身邊的那些錦衣衛卻都個個敢怒而不敢動,只能看著王山被大臣們給拖走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不用多說了,王山的結局不比馬順好多少,百多號大臣一起動手,他也一命嗚呼了。

    朱祁鈺這時候也明白了過來,大臣們其實不是在威脅他,而是在發洩,把他們心頭已經壓了幾天的憤怒發洩出來,而發洩的對象就是王振的那些同黨。見到旁邊的錦衣衛都蠢蠢欲動,朱祁鈺明白了,如果再不能制止住大臣們的行為,那麼今天的事情就要鬧大了!

    「讓錦衣衛都出去,另外,將王直,于謙等三品以上的大臣叫到後庭來!」

    聽到吩咐,金英立即去照辦了。見到錦衣衛出去了之後,大臣們也終於冷靜了下來,不過,他們也知道,今天的事情還沒有完。如果僅僅是鬧一下的話,以王爺的脾氣,也多半算了。不過,他們當著王爺的面打死了兩個錦衣衛指揮,這可不是小事了!

    來到後庭之後,朱祁鈺沒有坐下,其他幾個大臣也都老實的站在一旁。沉默了一陣,朱祁鈺開口了,說道:「眾卿,今天發生的這些事情讓我感到很痛惜。現在大敵當前,眾卿不思退敵之計,反而大鬧朝堂,這成何體統?」

    大臣們都沒有敢去接話,特別是開始幾個打得比較起勁的大臣都低下了頭。人也打了,氣也發洩了,不過後果也產生了。現在再憤怒是沒有用的,必須要想辦法擺平這件事情,不然等到早朝一散,那些錦衣衛報復起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畢竟,還有大批王振的同黨留在京城呢!

    「殿下!」于謙向前一步,看了一眼旁邊的幾個尚書,侍郎,說道,「殿下,眼前最重要的是赦免大臣打死馬順,王山的事情,安撫群臣,這樣才能同心協力,打敗蒙古!」

    于謙這話一出,幾個心裡忐忑不安的大臣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朱祁鈺皺了下眉毛,沉思了一陣,然後點了點頭:「王振一黨罪該萬死,眾卿並沒有過錯,孤王也不準備追究!」

    這下,那些大臣們鬆了口氣,有了王爺這句話,那些錦衣衛自然不敢拿他們怎麼樣了。

    「不過,對王振操家滅族一事,還必須要小心處理。孤王責令刑部會同督察院,大理寺共同處理王振一案,務必要給孤王一個滿意的答覆!」

    幾個大臣立即應了下來,雖然王爺還沒有決定對王振一族怎麼處理,不過把調查的事情安排下來之後,他們自然有辦法達到自己的目的!

    「好了,眾卿今天也受驚了,都先出去吧,于謙,你先留下來!」

    等到大臣們都離開後庭之後,朱祁鈺才坐了下來,請于謙也坐下來之後,他說道:「於大人,雖然今天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但是孤王不想因此而影響到了戰爭準備工作,有關於蒙古大軍的情報了嗎?」

    于謙很是理解了一會,才說道:「殿下,微臣昨天晚上接到消息,也先率領瓦剌大軍已經到達了宣府!」

    「這麼快?」朱祁鈺皺了下眉毛,「他折回宣府,為什麼?」

    「也先折回宣府是要與脫脫不花的大軍會合,而現在,恐怕宣府的情況並不好啊!」

    朱祁鈺點了點頭,如果蒙古大軍圍攻宣府的話,那確實不是一件好事!宣府是京城的門戶,如果宣府失守,蒙古大軍就將長驅直入,到時候京城就危險了。現在,兩人都知道,在京城的防禦準備工作還沒有結束之前,必須要拖住蒙古大軍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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