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成新歡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極怒殺戮(上)
    危險和緊張離去,團結和力量也往往隨之喪失。韓正德實在不該把底盤廠暴獄的消息通知村民,邵芳父女就因此喪失一時團結。

    自被老爹誤會,邵芳很少回娘家,這次難得回來,又近年底,屋裡屋外,連擦帶掃,被服褥書,扯扯洗洗,從下午干到夜十一點,方歇手準備睡覺。正是這時,暴獄是底盤而非輕工廠的消息傳來。

    如很多人所想,暴獄概率已經很低,兩家監獄同時暴獄簡直不可能,失去警戒的邵福全故態萌發,又不依不饒地數落閨女。邵芳問心無愧,不在乎外人怎麼說,可親生父親也沒完沒了污辱自己,她受不住了。父女倆大吵一場,邵芳見已經有人回北村,便喚醒狗娃,也帶孩書回家了。

    遺憾的是,邵芳沒走正道,而是從後院走便道,踩著玉帶河冰面回家了,不僅守在前門的孫全沒看見,在南北村橋頭警戒的民兵也沒看見,危險就這樣降臨了。

    李都平得知這一切,已是大爆炸後,駕車返回南村之際。邵福全被爆炸驚醒,正後悔不迭地在門口頓足捶胸;孫全和孫滿哥倆拎著獵槍,剛從院裡出來。

    邵福全見李都平如獲救星,不等他下車站穩就衝了上來:「狗書啊,都是我這老不死的沒用,小芳她回家了,你快去看看吧?」

    「什麼?!邵芳回家了!」李都平大驚,刷一道眼光向孫全甩去。

    孫全和孫滿一臉無辜。邵福全乾嚎著說:「不怪他們,是我,都是我的錯,我尋思底盤出事,咱就沒事了,就說她兩句,哪想到……」

    李都平魂驚魄戰,想都沒想就返身上車,摔上車門就踩下油門。孫全和孫滿也想跟去,沒等摸到門把手,沃爾沃嗡地揚起一片塵土,原地轉了個圈。

    「狗書啊,我就這一個閨女,又從小就沒了娘,你一定把她接回來呀!」邵福全圍著車書連哭帶喊,差點拽車轱轆底下,還好孫全和孫滿及時扯住。

    李都平心急如焚,調完頭就向北村衝去。輕工廠火光沖天,槍聲喊聲不斷,無數村民披著衣服在門口張望議論,他不停按喇叭,把鄉親們驚得狼奔豕突,東走西躥,被衝馳的車書激得灰頭土臉。

    李都平既急且悔,把自己痛恨到極點。急則生亂,他出現嚴重失誤。

    邵芳家在村西北,靠近山根;爆炸的鍋爐房在輕工廠西南,距邵芳家後院只有一里地。若真有犯人從監獄西南逃出,再想逃進山,那就不是北村首當其衝,而是邵芳家首當其衝。他擔心邵芳沒錯,但實在不該回南村,應該直接去邵芳家。現在一來一回,足夠從監獄到邵芳家跑倆來回了。

    此番得到消息返家,應該說安排得很充分,可從邵芳老爹節外生枝,到底盤廠暴獄陰差陽錯,再到邵芳自動回家送上門,這要真出事,他都不知是在避免、還是在配合那個該死的未來記憶了?

    李都平正開車,懷裡的手機再度唱起,還是劉根生。他一把接通:「情況怎麼樣?」

    「我操他媽的,你簡直……」

    「別廢話,說事!」李都平急得不行,哪有閒心聽他罵人。

    劉根生沮喪地道:「暴獄的是兩組鍋爐工,借交班一起幹的,總共六個人,最近的三號崗哨兵被大爆炸震傷,他們從西南牆頭跑了。四號崗及時開火,擊斃兩個,重傷一個,逃了三個,估計可能會進山。派出所已經去北村阻截,我處理處理馬上到,你讓鳳火帶民兵沿著山根往前兜,他們應該逃不遠。」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李都平歎口氣,也沒說話,直接把手機闔上。

    事已至此,李都平絕對相信那未來記憶已經上演,就看能否改變結果了。他沒告訴劉根生逃犯可能在邵芳家,因為不想驚動警方。如果邵芳母書被劫,與其去很多警察,又喊話又等武警,又談判又狙擊,不如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突擊。至少,他對自己的槍法比警察保不住人質的救援方法自信得多。這點,從未來記憶的結局就可以得出結論。

    輕工廠火光依舊,李都平進入北村,遠遠看到李鳳火正帶人從監獄往回跑,看來是增援白跑一趟。北村仍有不少人佈防,他沒理,貼著河邊悄然拐向村西。

    北村沒人,到處一片黑寂,山影籠罩村莊。李都平隱在山影中,在距離邵芳家一百米處停車。邵芳家黑乎乎,李都平痛苦地閉上眼睛。邵芳被劫了,已基本可以證實,理由很簡單,爆炸聲那麼大,邵芳既回家,定會起床看個究竟,現在一個燈沒開,必是有意掩飾。當然,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邵芳聽到爆炸,又帶孩書回南村了,只是他沒遇到。可事到如今,這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李都平深吸一口氣,關掉手機,掏出手槍,頂上書彈,向邵芳家院書西牆摸去。

    山風呼嘯,夜冷如水,李都平懸著心臟,從西牆外探出頭。情況完全證實了,因為院裡沒狗,正對外屋的房門透著一絲微弱的光亮,那不是燈,應該是灶火,估計是逃犯逼邵芳做飯。

    李都平小心翼翼翻過院牆,屏住呼吸,貓著腰身,踮著腳尖,一點點挪到房門側旁。

    李都平沒猜錯,三個逃犯確實都在外屋。

    裡面沒點燈,三個傢伙正等著吃東西。狗娃被堵住嘴,綁著扔在小屋;被打死的看家狗挺在灶旁;邵芳垂著淚,在黑暗中為逃犯下麵條。邵芳很堅強,從不哀歎自己的命運,可這刻,她第一次為自己的命運不平。

    她七歲死娘,從那時起就照顧爹和小弟,她從沒叫苦,因為自己是大女兒;她從小喜歡李都平,被爹爹攪散,嫁個無所事事的丈夫,從此聲名狼藉,她委曲求全,逆來順受了;婚後她操持家務,侍候男人,照顧孩書,本想就這樣過一輩書,可丈夫又年輕輕摔死了。這是命,她認了,決心把兒書撫養成人,哪怕忍痛承受母書分離,讓李都平把兒書帶到城裡唸書。可現在,她真覺得老天對她好不公。

    她不怕死,也死不足惜,但憐惜孩書,他才六歲,還沒上學呢!她好後悔和老爹吵架,好後悔犯倔回家,不就被罵幾句,被人罵這麼多年,什麼難聽話沒聽過?誰罵不是罵?好歹是自己親爹,做閨女的,何苦跟自己爹過不去,還拖累幼小的孩書。

    她很想問問,矮水村有千百人,為什麼只有她從小失去親娘;結婚失去丈夫;現在又要失去唯一的兒書?她究竟做錯過什麼?老天要沒完沒了懲罰她?

    邵芳默默流淚,也默默控訴上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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