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與地下城之武僧 第七卷 第六十八章 神跡
    掃蕩帶著兩艘籠罩在黑影中的幽靈船往南行駛,遠離了暗流地帶,盤旋的漩渦和海底的強大壓力對它雖然沒有影響,只是士兵們單薄的身體承受不了眩暈的感覺。

    漩渦的中心範圍越旋越大,逐漸向海底下陷,大量的海生動物、船的碎片以及人的屍體在漩渦外圍向上翻起,又再被漩渦吸入,就像一台無比巨大的攪拌機,一遍又一遍重複碾壓著海裡所有的生命。這些一心到東方大發橫財的十字軍,還沒有看到閃亮的財產就被困在這裡,漩渦外圍的士兵們面對戰友的呼號也是一副愛莫能助的姿態,超自然怪象面前逃命都還來不及,任何的救援行動都將搭上自己的生命,最後只能變成一具躺在某個角落裡的屍體,不過他們也不用擔心會被移入冷清的墓穴享受永生的寂寞,水族動物們面對食物會做出更妥當的處理。

    海水在漩渦的吸力下,歡聲高唱著轟鳴宏壯的歌曲往兩邊分開,七百尺深佈滿沙石的海底清晰的顯露出來,形成一塊人工製造的陸地。幾十艘船在直徑半里的海底黑色沼澤中擱淺,甲板上看不到一個人影,海水從艙孔不斷流出。半干的沼澤區越來越大,轉眼已經達到一里,四面八方都被七百尺高的水牆包圍,水壁裡無數物體正在高速盤旋著,被甩到沼澤裡一層層堆積起來。

    斯林穆到底在搞什麼名堂?難道還想把這片地區的海水都抽乾淨?阿爾豐斯吃驚的看著這些只有神力才能造出的奇景,這才是真正的神跡,相比之下奈落以前的所作所為都只是小試牛刀,他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的展現出自己的偉大力量。

    當沼澤的半徑擴大到三里的時候,四五百艘船、屍體殘骸和戰略物資全部堆疊在一起,幾百個在漩渦中僥倖生存下來的士兵哭爹叫娘的爬離擱淺的木船,高不可攀的水牆散出的動人心魄的壓力讓他們陷入瘋狂狀態,稍微正常點的則完全被眼前地奇跡震住了。可憐的傢伙們,如果四面的水牆鋪天蓋地的壓下來。衝擊力都能將他們擠成肉末。

    教士們渾身顫抖著勉強在胸口劃著十字,他們在進行最後的努力。十幾個身體飄浮起來,可水牆實在太高了,懸浮術只能讓他們停留在兩百尺的半空,海平面距離他們頭頂還有五六百尺,再怎麼努力也飛不到水牆的高度。一些悍勇之徒高喊著主神的名字直接衝入水牆,漩渦的力量卻將他們再次甩回堆積垃圾廢品的沼澤中央,連閉氣游上海面的機會都得不到。斯林姆為了這一仗實在心力交瘁,十字軍的所有反應都在他們的意料之中。

    「真是諷刺,兩千多年前一個神之使徒也幹過這樣的事,不過那一次他用手裡的魔杖從海中開闢了一條通往聖地的路,讓信徒們可以躲開埃普士兵的追捕,還順帶用海水淹沒了幾萬追兵。可今天,斯林姆卻用這一手來對付十字軍,讓他們葬身海底。」碎殼的聲音裡充滿了不解,「迦南有什麼好,所有人都想親吻那片該死的土地。」

    「您所說的是所有魔法學派中都公認的大魔導師摩西?他可是所有魔法的鼻祖,在他手中施放出的十種法術,已經被列為禁咒魔法。尤其是最後一種初生之死,所有的父母都抱著自己孩子的屍體在無限的悲痛中渡過一輩子。」蘭希對碎殼很客氣,聖物守護者的地位即使比不上神之代言人的尊崇地位,卻也足以讓信徒敬畏。

    「迦南?不知道。」阿爾豐斯根本就沒聽說過這些古老的故事,塔隆距離埃普不遠,但那些神話在巫王控制區內卻不是討好的話資,除了英雄和戰爭,沒人再拿傳說當回事。

    「那是一個流著奶和蜜的地方,不過誰也不知道在哪。也許,只是人們心裡一直想擁有卻永遠也得不到的一滴蜜糖。」蘭希湊近阿爾豐斯,「你心裡有自己的蜜糖嗎?」

    「很遺憾,我對太甜的東西過敏。」阿爾豐斯吸了吸鼻子,不屑一顧的說道,「小時候多吃一顆糖都會覺得反胃,清涼可口的水都比一滴蜂蜜更過癮。」他也是就事論事,在沙漠地區經常吃甜食確不是什麼好事,只能讓血液的濃度增加,進而需要飲用更多的水來止渴。

    「見鬼。」蘭希低笑一聲,「那滴蜜糖指的是你心裡的追求。」

    「追求?這個也不知道。」阿爾豐斯想了一會才回答。「從母親死的那一天起我就失去了對任何理想的追求,唯一的希望就是努力活下去。」

    有些人總是沉溺於往日的輝煌時光,無法自拔,另外一些人則永遠都對明天滿懷希望,他們相信明天會更好,而像阿爾豐斯這種人。只會用心做好今天的每一件事,明天,遙遠著呢,很可能吃一餐飯都會被湯水嗆死,他可不想帶著永遠的逃憾離開這個世界。未來,只是設想,不是憧憬。

    「剛才斯林姆的祭司們搞了一場風雨,一個巨浪,現在還要維持一個漩渦暗流,難道就沒有力竭?教廷還想忍到什麼時候?攻擊斯林姆的祭司,現在是最好的機會。」蘭希也開始有點心急了,她期待中的反擊並沒有出現。

    「放心,一定會出手。下面的沼澤一旦停止擴大,就說明祭司們已經沒有餘力維持了。教廷現在不想浪費神力和他們硬拚,就看他們還能裝多久的孫子了。」碎殼凝神注視著下面的戰況,如果教廷按捺不住出手,維持漩渦的神力被迫撤消後雙方還得苦戰幾輪才能分出勝負,費力不討好的事情教廷絕不會做。

    海面上倖存的船相互混合在一起,也分不清兵團編組,有些船甚至連旗幟和桅桿都沒有了,能挨過巨浪浩劫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誰還管得上這些旁枝末節。

    沼澤維持在十五里的半徑後不再擴大,海水的旋轉速度開始減緩下來,水裡的雜物成了最好的參照。上千艘東征船稀稀落落的散佈在黑色淤泥的海底,近萬名士兵在漿糊一樣的黑泥裡跌跌撞撞的翻滾爬動。人類的無助在這個時候充分體現出來,深藏在淤泥裡的大型海底生物不時探出頭捕食這些送上門來的食物。刀劍砍下去無疑只是在為它們搔癢,起不到絲毫作用。巨蟹瞪著綠色的眼睛貪婪盯著面前的美食,五六尺寬的螯一下就將穿著半身鎧甲的士兵攔腰夾斷,而那些碰上長達九尺的電鯁的人,整個身體都被強烈的電流彈飛到半空中。

    「教廷快動手了吧?」蘭希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不,還得等下去,斯林姆可能還要進行最後的試探。」阿爾豐斯對自己的回答也沒多大把握,他只是感覺在用盡全力之前進行試探是必然的事。剛才巨浪相撞時雙方是平手,匆忙之間獲得的力量和精心準備的力量之間的較量達到這種程度也算難能可貴了。一般情況下通過祈禱獲得神力準備需要很長的時間和繁瑣的儀式,斯林姆的祭司犯了一個致命錯誤,他們並不知道紅衣大主教一直準備著神力應付突發情況,不過這次以少打多的突擊在策略上堪稱完美。這個隱藏的因素如果不是親身體會,誰也不知道教廷手裡掌握著的底牌,他們從來沒有在其他人面前使用過。

    戰艦全在忙於逃命,教廷自從掀起一層巨浪之後就再無聲息。幾百艘斯林姆戰艦肆無忌憚在海裡來回游戈,以十分之一的力量取得這種表面上的壓倒性勝利足以麻痺他們的理智,經過海面和海底兩次衝擊,十字軍船上的保護層減弱了很多,正在一閃一滅的處於邊緣狀態。教士們的力量也差不多用盡了,只要將奧古斯都幹掉就算犧牲所有人都值得。

    海水的流動再次加劇,阿爾豐斯猜得不錯,祭司們玩了一個小花招,水牆之間的距離保持不變,東面的海水往兩邊移開,西面的水跟著壓過來,這個十多里的沼澤看起來像在緩慢前進,向著奧古斯都的座船直逼過去。被困在沼澤裡的士兵不約而同轉過身,全體向東拔腿就跑。水牆的移動看起來很慢,其實比人的速度要快得多,散佈的船再次被海水捲起,甩出去時已經成了一堆零散的木頭,這些船的船體雖然堅固,但第一次被甩出時已經全部破裂,再也承受不起巨大的衝擊力。

    這樣移動海水很耗費神力,不斷移動的沼澤在離奧古斯都座船還有兩里的時候已經縮減到了八九里的半徑,斯林姆的祭司們太過貪功,即使這個能夠移動的圈套一路上將兩萬東征部隊全部圈起來,但神力已經不足以維持在最高水準,這是一個戰術失誤,不察敵情是失策,再加上戰術上的失誤,祭司們正逐步落入紅衣大主教們設好的陷阱裡,而這個陷阱則是花費了幾萬人的生命才做起來,無論如何那些拚命躲避水牆的十字軍都必死無疑,他們成了東征中第一場戰役的犧牲品。

    阿爾豐斯依稀看到奧古斯都座船的位置紅影閃動,紅衣大主教已經來到了甲板上,他們身上的服飾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中很容易辨認出來。

    「看,那邊的雲層好像被火燒著了一樣。」蘭希不經意轉過頭,發現了天空的異常。

    瘟疫早就不再叫喚,好像已經看得出了神,阿爾豐斯順著蘭希的話音向西邊的天空望去。一大片烏雲就像火爐裡燒得正旺的木炭,漆黑的身體掩蓋不住紅色火苗的竄起突顯,濃密的雲層突然被撕裂,一團巨大的火球出現在空中,朝斯林姆艦隊直撲過去。火球範圍差不多達兩里,它是怎麼形成又從哪裡飛來?所有人都無從得知,不過有一點很肯定,紅衣大主教的出手預示這場神力之爭就差不多結束了。

    海水激烈翻滾,一堵水牆突然聳立起來,擋在火球的飛行路線上,這個動作讓沼澤區域驟然縮減到六里,顯然祭司們的身體和精力已經不能再將巨大的神力持續下去,幾千士兵連叫都沒叫出來已經被捲入水牆,再從各個方向被甩出,直接摔成了一團團的肉餅。

    火球瞬即和水牆撞到一塊,巨大的球體竟然從水牆中直穿過去,水牆不但減弱不了火球的火勢,被火球碰到的水反而燃燒起來,水牆已經變成一堵火焰牆,火球燃燒的勢頭更為猛烈,在斯林姆艦隊上空幾百尺地高度時變成了一隻巨型的手掌,朝海面直拍而下。紅衣大主教們所用的魔法並不注重打擊面的廣度,而是將神力凝聚起來增加魔法強度,道理和道格拉斯所教的滲透勁使用方法如出一撤。

    「以神力形成的畢格比粉碎掌?」蘭希脫口叫了出來,她雖然知道這個魔法,卻不知道教廷的人竟然能這樣使用,在高空凝成的火球脫離了斯林姆祭司所能監控的範圍,但紅衣主教們是怎麼樣辦到的?因為那個高度也不是他們的控制區域。

    「裡面還集結了大量火元素。」阿爾豐斯補充了一句,他經歷過神官的元素之戰,能讓水燃燒起來的只有火元素。

    「該死,教廷的傢伙為了避開對方祭司的感應範圍,動用了主神的真正力量。」碎殼動了動耳朵,有點幸災樂禍。「等著看他們怎麼受到責罰吧。」

    下落的水牆在燃燒中猛然坍塌,海面像鋪了一層厚厚的火油,幸好那片地區的船毀的毀,逃的逃,沒有造成什麼誤傷。斯林姆的艦隊就沒那麼幸運了,巨大的火拳完完整整的將他們所處的位置覆蓋住,落下時正好處在艦隊的正中央位置,海水馬上沸騰,沒有任何中間過程,上翻的水泡一遇到空氣,彪起的內部橙黃、外部淡藍的火焰直竄起十尺高。三里左右的海洋區域成了火的熔爐,海面冒出大片的霧氣,轉眼又被海風吹散。

    斯林姆的船在海上打著轉,所有可以被燃燒的東西都燒了起來,船身、甲板、桅桿、風帆……甚至人的身體都被烈焰吞沒。祭司們再也顧不上十字軍,更加沒時間理會什麼教廷和皇帝,全都急得像一鍋正在燒得火紅的鐵爐上蹦跳的螞柞,他們雙腳在船上亂跳著,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從下到上被燒成漆黑的焦炭,或者被海面冒出的蒸汽活活蒸熟,能夠在瞬間死亡已經是一種的奢求。很多人忍受不了灼燒的酷熱跳入海裡,處境更為悲慘和淒涼——水的沸騰只有固定的溫度,他們不但沒有逃出生天,連速死也達不到,只能被沸湯活活烹成人肉羹,鹹澀的海水連調味料都省去了。

    和他們比起來,那些被困在海底的十字軍就幸運多了,水牆失去了神力的後慢慢合攏,暗流逐漸消失,水自四周向中央空隙地帶傾瀉,才重見光明的沼澤又重新成為黑暗的海底。兩萬人大部分都跪了下來,他們在進行生命中最後的懺悔。一分鐘後,數以億升計的洪水將他們的身體淹沒,除了幾個運氣特別好而本領又極為高明的戰士或者教士之外,這幫人算是完了。

    阿爾豐斯感覺自己一隻濕淋淋的小手拉住了手臂,蘭希也有點受不住這出慘絕人寰的慘劇。一方在海底被巨大的壓力撕碎,另一方在海面活活變成焦炭。這不是戰爭,而是在拼哪一方的承受力更強,誰的運氣更好。

    無數耀眼的閃電刺穿了天空,突如其來的亮光遮掩了阿爾豐斯的視線,完全看不到發生了什麼狀況,「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波塞冬嗎?」他不解的問道。在他記憶中只有那個橫蠻的高階神才會亂用閃電來嚇人。

    「別亂猜,那些超限使用神力的紅衣大主教早就預料到了這種狀況,他們將受到神的懲罰,斯林姆的祭司只是合理使用神力,並沒有超過主神最大化身的力量。」碎殼淡淡說道,「而他們這些濫用神力的人將會受到一次雷劈,閃電的烈度將會視神力的使用情況而定,由中階神聖庫斯伯特執行,他掌管著懲戒事務。而且,處於這個區域內所有該名神祇的信徒,在三個月內不能從神祇手中獲得力量。」

    十秒鐘後阿爾豐斯才恢復了視力,只見一道道刺得眼痛的白色閃電在奧古斯都的近衛船隊旁邊接二連三的落下,雷暴的轟鳴震耳欲聾。這些閃電掌握的很有分寸,沒有一個落在無關的近衛士兵或者法師們身上,專挑身穿紅衣的教士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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