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漢 第 二 卷 第七章 智取淯陽
    「岸上也有官兵!」林渺吃了一驚道。

    「什麼人的船?」岸邊的林中走出一名偏將打扮的人向林渺等人所乘之船高喝道。

    「父城聚英莊的人路經此地前方河道受阻停船於此!」傅俊高呼。

    「靠岸受檢反抗者格殺勿論!」

    傅俊諸人心中暗怒但卻知道此刻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時候何況官兵並不是衝著他們來的他們完全沒有必要去與官兵生衝突。

    「不知諸位官爺欲搜何物呢?」傅俊一面令人搭好跳板一面笑吟吟地問道。

    「欽犯劉秀和他的一干餘黨!」那偏將領著數十人氣勢洶洶地湧上船來。

    「我們這裡的人都是與劉秀絕對無關的家居父城諸位官兵好好地搜吧!」傅俊拉過那偏將暗中塞過一大錠銀子極為客氣地道。

    「你叫什麼名字?」那偏將的口氣立刻緩和了很多。

    「在下傅俊這幾位是我的結義兄弟將軍可是來自淯陽?」傅俊問道。

    「不錯乃屬正大將軍屬下偏將!」那偏將傲然道同時吩咐其他官兵上船搜查但不可破壞船上的東西。

    「原來是屬正大將軍的人說起來家父與大將軍還是故交呢這次經過淯陽正想去拜見大將軍呢卻沒想到竟遇上諸位大將軍還好嗎?待會兒勞煩將軍引我去見大將軍可好?」傅俊如拉家常似地道。

    那偏將微微吃了一驚對傅俊諸人有些高深莫測起來但言語之間顯得更客氣了他可不敢胡亂得罪這些公子哥兒萬一這些人說的是真的那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報船上沒有找到可疑人物!」

    「報……」

    船本身並不大這些官兵很快便搜遍了整個船艙但卻並無現。

    「既然沒有那我就告辭了此刻我有任務在身不便領諸位去見大將軍待事完再說打擾了!」那偏將顯得極為客氣與剛上船時氣勢洶洶的樣子倒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那些官兵都感訝然但卻不敢說什麼。

    「將軍何用客氣我待會兒自去好了不耽誤諸位正事了!」傅俊道。

    江中的雙桅大船剛與水中的敵人周旋完又遇上了大量的戰船的包圍幾乎是插翅難逃即使是上了岸也無法逃過岸上伏擊的官兵。

    雙桅大船之上並未因湧現大量的官府戰船而慌亂反而將大船向戰船緩緩靠去。

    「前方可是淯陽水師的船?」雙桅大船之上走出一人高呼道那人這一呼叫卻使得河面上所有人都微微怔了怔不知道這老者是何意思。

    事實上這突如其來的呼喊極出人意料之外本來淯陽水師是一副如臨大敵的形式可是對方似乎並沒敵意。

    「不錯!」

    「老夫乃是棘陽趙志剛才在此遇上了一些水賊鑿船諸位官爺是來剿滅這些水賊的嗎?」那老者高聲呼道。

    「你是棘陽趙志?」那漸漸靠攏的戰船之上一人訝然問道。

    「不錯!」

    「那你船上載著些什麼人?」問這話的人乃是屬正手下第一大將蔡恆。

    「船上所載的是一些絲綢水粉和幾名女眷。」趙志高聲應道。

    蔡恆吃了一驚他自然知道棘陽有個趙志畢竟棘陽與淯陽相距極近兩地的知名人士彼此都不會陌生。

    「哦原來是蔡將軍!那真是太好了!」趙志在船上一拱手欣然道。

    「是趙員外本將軍不是聞有水寇而來而是聽說你船上藏有朝廷欽犯是以本將軍才來的!」蔡恆也認出了趙志便不再作偽開門見山地道。

    「啊!」趙志顯得有些錯愕臉色頓變道:「不知將軍是從哪裡聽得的謠言?我趙志雖然有些時候不知好歹可也不至於連這等殺頭之事也會做呀!如果將軍不信可親自來我船上搜若有半個欽犯我趙志願將全家項上人頭奉於將軍!」

    蔡恆也微錯愕沒想到趙志說話說得如此堅決讓人難以懷疑。不過事已至此卻是不得不搜。

    趙志吩咐人準備搭板向蔡恆道:「請將軍上船來查看雖然與將軍相處兩地但將軍應該知道趙志的為人。」

    蔡恆讓戰船再靠得稍近一些領著一干人躍上雙桅大船儘管此刻他有些相信趙志不是在說謊但搜還是要搜的。

    「趙志把花名冊拿來讓所有的人都到甲板上集中包括水手們!」趙志向一旁剛才與景丹對話的老者趙忠吩咐道。

    趙忠很快退了下去。

    「我船上一共九十六人其中六十名水手三十名家將一個管家四名女眷再加上我共九十六人!」趙志待趙忠一走神色很平靜地向蔡恆介紹道。

    「你準備將貨運到何處?」蔡恆淡淡地問道。

    「我想自江水東下到丹陽再會合廣陵的壽通海老闆他有一支船隊要自海上去大秦國和扶桑我想讓其將我的貨也賣去大秦!」趙志坦然道。

    蔡恆自然聽說過廣陵的壽通海之名此人乃是奚人。奚人本來不受人尊重但卻有著航海的天賦更擅於經商漢朝與大秦及安息國的航道便是奚人所開闢的。

    [註:安息國與漢朝同時期的中古時代。當時世界存在著四個強大的國家那便是漢朝、安息帝國、貴霜帝國和羅馬帝國。]

    [另註:大秦國在《後漢書·西域傳》中大秦國實是指羅馬帝國因便於理解後文中不再稱其為大秦國而改稱為羅馬。]

    奚人可以說是辟開南方海道的功臣他們把天竺的寶石、阿拉伯的香米及羅馬國的玻璃器皿運回國中而又把中土的絲綢運出去所賺之利十倍不止。皇宮之中的許多寶物都是奚人自異地帶回來的。而壽通海便是南方奚人的領其富可敵國在廣陵國其聲望極高。雖奚人不受漢人重視但壽通海卻可與廣陵王平起平坐更難得的卻是壽通海為東海第一高手與赤眉軍的領樊祟同列天下高手榜中的人物。是以蔡恆自然聽說過此人之名。

    「老爺花名冊!」趙忠將一本線裝的冊子遞給趙志。

    船艙中的所有人很快便聚到了甲板之上分列四排。

    蔡恆按名字一個個念下去這本花名冊注得極詳細包括每個水手的出身。那群家將則標注了其入府的時間蔡恆一個個問並沒有人答錯。

    「這兩個人是燕子樓中的?」蔡恆指著兩名女眷道。

    趙志點了點頭笑道:「不錯她們本是曾鶯鶯的貼身丫頭但昨夜曾鶯鶯要出嫁從良了撇下她們我見這二女俏麗非凡若是流落青樓頗為可惜便向晏總管買下二人只因家中母老虎太凶不敢放在家中是以想帶著他們一起以解旅途寂寞!」

    「為什麼你們沒跟曾鶯鶯一起?」蔡恆冷冷地盯著二女質問道。

    二女神色泣然道:「小姐恢復自由身她嫁給了劉秀劉公子可是他們欲悄悄離開棘陽認為帶著我們是累贅也便不要我們了。」

    蔡恆一聽二女如此一說神色再變急問道:「你們小姐真的是嫁給了劉秀?」

    二女眼淚「嘩……」地一下子流了出來點了點頭卻不語。

    「你知道他們是從哪條路走的嗎?」蔡恆心中一軟這兩個美人的眼淚實不是每個人都受得了的且剛才聽到曾鶯鶯居然拋下這相隨多年的丫頭不要這兩人傷心自是難免。

    二女已泣不成聲哪裡還能回答?

    趙志忙上前左右開弓地摟著二人哄道:「兩位小寶貝鶯鶯不要你還有我別哭先回答將軍的話吧既然她如此無情也不必為這種人傷心了。」

    蔡恆眉頭微皺心道:「看來這趙志也是個好色之徒!」

    「小姐她是乘馬車走的昨夜總管便帶她從秘道出了燕子樓只待城門一開便立刻出城至於她究竟是走哪條路小婢也不知道。不過是往舂陵方向而去這一帶的路我根本就不熟悉。」二女停住泣聲幽幽地道。

    「你在說謊!」范憶的聲音冷冷地飄來他不知何時已駕舟靠來。

    「你這卑鄙小人剛才便是你派人來鑿我的船別以為我趙志不知道!」

    「是又怎樣?」范憶冷冷一笑道。

    「蔡將軍如此膽大狂徒白日裡欲謀財害命應該正以王法!」趙志氣得臉色鐵青憤然道。

    「趙員外這事先放到一邊。」蔡恆又扭頭向范憶問道:「公子說她說謊是因何故?」

    「剛才鶯鶯還讓你傳話於我說過去的恩怨化為煙塵怎麼現在又說她不在船上呢?」范憶質問道。

    「我是要你恨她!我們曾經是那麼尊敬和欽慕她可是當她有了郎君之後卻如此無情地丟下我們我們不甘心我們恨她你是她的知己如果讓你也恨她我想她一定會痛苦!」兩俏婢聲色俱厲地道。

    范憶不由得一怔倒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回答蔡恆也皺了皺眉心道:「女人可怕起來真讓人難以想像。」

    此刻官兵已經將船裡船外徹底地搜了一遍但卻並沒有什麼可疑的連絲綢堆都翻得亂七八糟所有的廂櫃之類的全部搗開。

    「沒有其他的人!」蔡恆和范憶不由得相互對視了一眼眸子裡卻充滿了疑惑。

    「蔡將軍應該相信了吧?不過勞將軍費心將軍為國為民請命勞苦功高既來趙某船上還請賞臉喝上幾杯吧。」說話間趙志吩咐人去準備酒宴。

    蔡恆心中暗惱范憶此人居然報了一個假情報。

    「這位范公子不在我們歡迎之列來人哪送客!」趙志冷冷地望著范憶不帶半點感情地下了逐客令。

    范憶臉色頓變趙志此種表情對他像是一種莫大的污辱但卻明白此時此地不宜翻臉雖然他很自負但是趙志人多又有蔡恆在人家佔著一個理字他便難以作。

    「哈哈哈……」范憶一陣冷笑拂袖飄然落回自己的小舟之上。

    「趙員外好意心領了本將軍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今日就此別過有緣他日再相聚吧。」蔡恆笑了笑道。

    「哦……」

    劉秀果然不在船上傅文不得不承認林渺的判斷是正確的那劉秀究竟是去了哪裡呢?

    傅俊諸人與景丹及范憶諸人一樣都被劉秀耍了一手他們一直都嚴密地監視著曾鶯鶯的秀閣然後被那接出曾鶯鶯兩個俏婢的馬車給迷惑了。他們怎也沒有料到曾鶯鶯會撇開兩個俏婢讓兩俏婢為其掩護這才害得他們白白地跟了這麼長時間還說是要看戲結果被人給戲耍了說起來確實有些不甘心。

    「劉秀一定是自6路走了這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看來這位劉兄還真是熟讀兵書啊。」任光不由得自嘲道。

    「我們都被他耍了這傢伙還真能故作神秘誰知這麼神秘兮兮的還是個假的。」宋留根也悻悻地道。

    「那個人不是昨晚和三弟一桌的嗎?」任光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問道。

    林渺點了點頭道:「不錯他叫趙志在棘陽頗有些名氣。」

    「那三弟有沒有覺得這是他們故意和劉秀耍的一場戲呢?」傅俊也問道。

    林渺心道:「看來應該是這樣這幾人都不知道宋義與劉秀的關係趙志與宋義、鐵二諸人如此親密想來也應該是與劉秀關係極好因此合演這場戲也是極為正常的。如果蔡恆知道趙志與劉秀的關係相信也一定可以猜到這一點那樣趙志絕沒有這麼輕鬆脫險。」正想著聽傅俊這麼一問吸了口氣道:「我想應該是這樣。」

    「那三弟能猜到劉秀此刻在哪裡嗎?」傅俊突地問道。

    林渺微微皺了皺眉不答卻向景丹問道:「景兄既知范憶與屬正聯手當知屬正此次派了多少人來吧?」

    景丹見林渺問他不由得沉吟了一下道:「估計有兩千人。」

    「我想屬正一定還會讓人封鎖6路那他確應該派出這麼多人!」林渺推測道。

    「這與屬正派出多少人有關係嗎?」宋留根訝然問道。

    「當然。經上次宛城之役後淯陽守軍只有五千人其兵力已大弱而這次屬正派出兩千人的話城中便只剩三千了如果我估計沒錯的話劉秀迎娶曾鶯鶯只是一個幌子雖然我並未和劉秀接觸太多卻知此人絕不是不知輕重、注重美色之人!」林渺悠然道。

    「你是說劉秀的目的是淯陽城?」任光和景丹同時動容道。

    林渺眸子裡閃過一抹亮光點點頭道:「此刻三路義軍結盟而上平林軍、新市兵和舂陵軍加起來也有數萬之眾而劉玄與湖陽世家關係密切自湖陽至棘陽百餘里路如果他們先秘密屯兵於湖陽附近有湖陽世家為其掩護諒難被現。然後他們完全可以利用夜晚急行軍在天亮之前趕到淯陽附近並不是沒有可能。在時間上是可以配合也是來得及的。因此如果屬正一時不察派兵攔截劉秀很有可能會反中了劉秀之計讓劉寅或劉玄自後以奇襲的方式破城!」

    在座的諸人皆為之動容如果依照林渺的分析劉秀兵行險招並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讓大軍一夜自湖陽趕到棘陽已是疲兵如何還有能力再戰?」傅文不以為然地道。

    「他們根本沒有必要昨夜動身可以前一天晚上就出夜行晝伏只要事先選好路線被人現的可能性不大。另外他們還可以以分散的形式讓一些人化妝成過往商人和行客早一步到淯陽附近這也是可以行通的。而曾鶯鶯最後一次出演也正好為他們找了一個借口。」林渺又道。

    「如果如林兄所說淯陽實是危矣而這劉秀也真是可怕!」景丹抽了口涼氣道。

    「如果由三弟去指揮這場仗只怕屬正真的有難了而劉秀能不能想得這麼周密還很難說。」任光讚道。

    「大哥見笑了只是因為我知道許多你們不知道的關於劉秀的事情而已。因為與劉秀有關係的許多人物我都認識而又在此充當了角色我才有此一猜事實會否如此還得拭目以待。」林渺淡然道同時心中卻又暗忖:「昨天我還在棘陽見到劉秀難道他真的會有如此能耐算無遺策?我早聽說劉秀之兄劉寅也是個有著雄才大略的人物自不會算不到劉秀這一路上會遇險。而昨晚自己在燕子樓上只見到了宋義和鐵二如果沒估錯的話曾鶯鶯應該是這兩人負責接應可是昨夜怡雪說劉秀有大船等在城外那劉秀很有可能先一步於昨夜離開了棘陽。如果劉秀是昨夜離開棘陽的以水路的度計算棘陽到淯陽並不遠足夠遠離棘陽那麼很有可能劉秀早已到了淯陽的附近。」鑒於這些分析林渺才大膽地估計劉秀的主要目的並不是曾鶯鶯而是淯陽城而他自己則是一個活生生的誘餌。

    「我們起錨吧難道不想去淯陽看看熱鬧嗎?」傅文道。

    「你以為屠殺很好玩嗎?若是我們也去只怕會殃及池魚了。對付高手我們幾人或許有用但是要對付戰爭我們幾個人卻是惟有送死的份!」任光打斷傅文的念頭道。

    傅文吐了吐舌頭他可不敢在大哥面前逞能只好有些失望地不再言語。

    「不若我們把船放到這兒我們去岸上走走看吧。打不過逃命總不會有問題。」林渺見傅文如此不忍讓其失望遂提議道。

    「既然三弟如此說我們也便棄船登6好了。」傅俊也應合道事實上這幾個人都想證實一下林渺的推斷是否真正的正確。

    淯陽城門四閉守在城頭遠眺的官兵現一些揚起的塵埃有一小股人馬向東城而進。

    旌旗飄搖卻是官兵的旗幟。

    「定是抓劉秀的兄弟們返回了!」城頭上的哨兵低聲道。

    「不知道這個人抓到沒有聽說此人很是厲害武功了得可惜上次打宛城時我沒能親眼目睹。」一個老兵議論道。

    「你呀幸虧上次沒去否則就回不來了那個劉秀詭計多端連大將軍都吃了他的大虧你那老命還能有啊?」一個年輕的兵卒打趣道。

    「是尹將軍回來了還不準備開城門?」那老兵道。

    「好像沒抓到劉秀怎麼尹將軍的人似乎多了一些?」那年輕的兵卒嘀咕道。

    「我就猜到抓不到劉秀!」另一名士兵插口道。

    「快開城門尹將軍回城!」城下一大隊人馬停住有人高呼道。

    「尹將軍辛苦了可有抓到劉秀?」城頭上一名副將高聲問道。

    「蔡將軍尚在搜尋快開城門!」尹長天高聲道他乃是職位低於蔡恆的幾大偏將之一。

    「開城門!」城頭的副將也不敢太過惹這位職位比他高的偏將只好吩咐道。

    「轟……」吊橋悠然放下城門緩緩開啟……

    屬正的心緒有些不寧不知道是為什麼有種沒來由的驚悚彷彿是突然做了一個惡夢。

    他很少有這種感覺自從昨日范憶來找過他之後他幾乎沒有真正的安定過。有時候他對自己疑神疑鬼的表現感到有些好笑不就只是個劉秀嗎?用得著這樣掛心?

    宛城之敗只是一時未察而現在劉秀只是孤身北上他已經調出了如此多的人力難道還怕劉秀插翅而飛了嗎?昨天夜裡屬正是這樣想的可是今天他又有了疑問。

    正是這個疑問讓他的心神難安:「難道劉秀會是一個不顧大局、貪戀美色的人?在這種時候突然孤身北上棘陽接曾鶯鶯其本身就是一個大失誤。」劉秀乃是個絕對聰明的人這種傻事確實不能不讓人懷疑劉秀的智慧儘管屬正知道曾鶯鶯確有傾城之美但畢竟是一個女人雖然他並不瞭解劉秀卻一直都聽說過許多關於劉秀的事情更在宛城領教了劉秀的厲害是以屬正不能不懷疑劉秀接曾鶯鶯的事實因此他才會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范憶是一個很好的說客屬正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被范憶說動了。

    范憶的確有些名氣世傳其文采不輸劉秀屬正相信這一點當然他相信范憶還是因為范憶與他的恩人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他認識恩人的令牌是以他出兵攔截劉秀還有一個還恩的因素在其中他不想欠人人情。

    推開窗子好像隱隱嗅到梅花的清香院中幾株梅樹顯得有些蕭條只有那一兩朵梅花的花蕾顯出一絲生機。

    天地彷彿也只是因此不再蕭瑟可是屬正心如梗刺難以放下心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突然之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那是他夫人前晚做的一個夢夢見城破家亡這是不是一個先兆呢?

    「傳趙師爺!」屬正呼道。

    窗外立刻有守衛應了聲匆匆而去。

    趙師爺很老是屬正父輩的人物但趙師爺絕對沒有老糊塗屬正很相信這一點因為他為官近二十年從小小的縣吏開始趙師爺便跟著他父親是他父親身邊的紅人他後來成了大官趙師爺又跟了他這位師爺從來沒人敢說他不稱職過。

    「將軍傳我?」趙師爺神色有些不好看地問道。

    「是!」屬正緩緩轉過身來卻現趙師爺臉上一閃即逝的憂鬱。

    「師爺面有憂色可是有什麼心事?」屬正開口問道。

    趙師爺淡淡地笑了笑道:「也許只是我多慮了想必蔡將軍他們也快回來了!」

    屬正面色微微一變故作笑顏道:「師爺只是為此事而擔心?」

    趙師爺也不否認道:「確實如此我昨夜想了一夜!」

    「辛苦師爺了。」屬正心中有些感動。

    「將軍何用說此話?叫老夫心有不安了。」趙師爺微微有些惶然。

    「師爺昨夜是否想出了什麼呢?」屬正話鋒微轉問道。

    「以老夫之見將軍實不該如此勞師動眾去攔截劉秀。」趙師爺直言不諱地道。

    屬正暗自吸了口氣昨天趙師爺就反對范憶的提議但是趙師爺並不知道他同意范憶的建議是夾了一些私情的否則他還真難斷定是否該興師而出。

    「我總覺得這其中有詐以劉秀的才智不應犯這種低級錯誤就算劉秀會犯這種錯誤劉寅也絕對不會!」趙師爺肯定地道。頓了頓又道:「劉秀這個人我不太清楚可是劉寅此人卻是劉家近年來出現的最有聲望的人不只是其武功更是因其雄才大略若是劉秀真的為一個女人而不顧大局那劉寅要麼會阻止要麼便是另有圖謀。是以我們不能不小心!當然劉秀在棘陽這自不會是空穴來風如果他真的去了棘陽那他是不足為慮的我們所要防的便是那個一直都未露臉的劉寅!」

    「劉寅?」屬正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現在平林軍、新市軍和舂陵軍聯合其力量之強實不能小覷雖然少了王常那支最為強大的下江兵但若是以奇襲的方式破我淯陽城卻不是沒有可能。事實上淯陽城中因上次損兵折將又調了些兵馬去加固了新奪回的宛城自己的兵力才五千人此刻將軍為一個劉秀卻勞師動眾近兩千人城中守軍僅三千餘如果劉寅奇襲而至後果堪憂這也便是我無法安眠的主要原因!」趙師爺吸了口氣道。

    屬正這次的神色變得更厲害經趙師爺這一分析那劉寅奇襲淯陽並不是沒有可能而劉秀接曾鶯鶯的事豈不是變成了一個奪淯陽的陷阱了?

    「謝師爺提醒!」屬正擦了擦額角的冷汗他還是小看了劉秀和劉寅抑或是他忽略了這支可能會尚在舂陵的義軍但事實上這支義軍很可能便在淯陽城附近。

    「來人哪傳我令命全城加強防備有任何可疑之事便來向我稟報!」屬正向立在門外的親信偏將吩咐道。

    「報——」一道長而急促的聲音自院外急飄了進來一名甲歪盔斜的士兵跌撞著衝了進來。

    見到屬正上氣不接下氣地惶然呼道:「大將軍大事不好尹長天將軍引入了敵軍他們已破開東門……」

    「什麼?!」屬正和趙師爺同時驚起臉色大變。

    「我們終究還是遲了一步!」趙師爺仰天嗟歎。

    城頭上的守兵現尹長天的人馬有異時已經遲了那些已經進城的人迅控制了城門兩旁城外的人馬迅衝入。

    尹長天的屬下本沒這麼多但這些人卻是由義軍僑裝的當然尹長天自然不假。

    東門大破立刻有人放出焰火一支早便已潛在城外的義軍如潮水般向東門衝來。

    尹長天橫刀躍馬卻並不向城中衝殺而是守住洞開的城門不讓官兵有任何機會再次將之重新合上。

    淯陽城中許多重要的地方火頭四起見到火光其餘三門的官兵也都心中慌亂。

    屬正趕出之時大批後至的義軍也已經湧入城門之中更讓他難受的卻是北門也被早已潛入淯陽城中的義軍內應高手趁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義軍便自東門、北門兩路如潮水般衝入城中。

    北門乃是平林軍領陳牧而東門則是新市兵王匡兩支義軍勢如破竹。這些人本是綠林軍中能征善戰的老戰士凶悍勇武異常城中官兵本就不多若是憑城堅守自然不會被義軍攻下但是義軍一開始便打開了城門在城中與官兵短兵相接這使堅城的作用盡失。在兵力上義軍佔著絕對的優勢官兵自然是如崩潰的潮水節節敗退。

    屬正終於明白趙師爺的分析不幸成為事實而這一切都只怪他夾有私情抑或說只是因為他的大意。

    「退入府中死守!」屬正吼道他敗了再次敗在劉秀的手中而且讓他賴以為憑的城池也讓給了別人他不甘心是以他要憑借大守府的高牆死戰與城同亡。

    「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城外還有兩千兵力我們並未全敗!」趙師爺見屬正死戰急忙勸道。

    「殺……殺……」城中四處都是喊殺聲。

    屬正心中一痛怔神之際左右的親衛家將驀地出手。

    屬正大怒但卻沒來得掙扎便已被擒住。

    「快把將軍帶走去宛城找嚴大將軍!」趙師爺迅吩咐道。

    那幾名家將對趙師爺的話極為信服。

    屬正哪還不知道這是趙師爺的一片好意?可是他又如何能接受?

    「放開我你可知道這是以下犯上當處極刑?」屬正吼道。

    「將軍恕老夫擅作主張請不要怪他們這裡由我來阻一陣子!你將來再為老夫報仇就是!」趙師爺說完眸子裡閃過一絲傷感之色。

    「還不快走?帶上夫人和公子!」趙師爺吼道卻不再理屬正。

    屬正也明白趙師爺在他家中的地位雖僅次於他但卻像是他的父輩忠心耿耿一向受人敬重家將們在某些時候甚至對趙師爺的命令更聽從因為他們知道這老頭絕不會做出對屬家不利的事。

    義軍以極快的度控制了城內的各據點但在攻下太守府時卻損失慘重遇到前所未有的激烈反抗幾乎用了一個時辰才攻下這座小城似的太守府卻折損了近千人可到後來卻只是得到一把大火。

    走入太守府深處的義軍全部被燒死在府中。

    義軍控制了燒成廢墟的太守府卻現屬正已經逃出了城在太守府中堅守的只不過是一個老頭和屬正的一干親兵及城中殘卒。

    這一場奪府之戰只讓王匡打得心驚肉跳陳牧慶幸自己只是四處清掃殘餘打掃戰場。事實上這次奪下淯陽城確實是沒有花多少力氣相對於攻打其它的城池來說這次可算是僥倖總共才傷亡兩千人左右。

    陳牧不得不佩服劉寅兄弟倆的計策若不是有這等奇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淯陽城否則打起攻城戰來在這冬日裡至少要傷亡十倍的人力才有可能攻下淯陽這依水的堅城。

    蔡恆遠遠地看到淯陽城中煙霧大起心中便咯登一下隱隱知道大事不妙再也顧不得搜尋劉秀領兵便向城中趕回他老遠便聽到了喊殺聲到了城近前卻現城頭的旗幟都變了差點沒昏過去。

    「將軍淯陽已失守了!」蔡恆身邊的親軍也失聲道。

    「退回船上去宛城!」蔡恆沉聲吩咐道。

    「將軍西門有一支人馬衝出來了好像是我們的旗幟!」一名參軍訝然道。

    「小心戒備張參軍派人去看看!」蔡恆領人向江邊撤去同時吩咐那名參軍。

    待蔡恆退到江邊才現自城中衝出的那隊人馬乃是屬正的親衛戰士他們擁著屬正和屬正的家人衝出了淯陽城這是他們在沒有辦法時最後的辦法。

    遇上返城的蔡恆這讓屬正的親衛們鬆了口氣屬正卻暗暗流下了淚水當然不是為了死裡逃生而是為了趙師爺的忠義。他知道趙師爺一定會死而且會死得轟轟烈烈這個跟了他家數十年的老人終於以一種慘烈的方式為其生命劃上了一個完滿的句號。

    趕到河邊欲登船之時蔡恆突然現了一個要命的問題:他的五艘戰船已經不再屬於他戰船上插著義軍的旗幟!

    「屬正蔡恆你們已無路可走投降是你們惟一的選擇!」劉秀的聲音是那般清晰而又帶著難以言喻的諷刺。

    這本是屬正期待向劉秀說的話可是此刻卻是劉秀向他們宣佈。

    劉秀終還是出現了卻出現在蔡恆和屬正最不想出現的地方這是一個悲哀也是一種痛苦。

    「我們走6路!」蔡恆斷然道他絕不會投降!屬正自然也不會是以一帶馬韁便向棘陽方向狂奔而去。

    「你們的掙扎是無益的根本就不可能逃得了!」劉秀的聲音冷而高昂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屬正這才明白為什麼攻入城中的只是平林軍和新市兵因為劉秀的舂陵戰士都靜候在城外等待著漏網之魚而他正是那只魚。

    這是一種諷刺他本來是抓魚的人可是此刻卻被人當魚抓。

    屬正是真的敗了而且敗得很慘但他卻起了求生欲他要活下去要讓劉秀還他的恥辱!是的劉秀的才智令他心驚讓他心寒可是支持他活下去並要打敗劉秀的是他心中積壓的一口難以嚥下的怨氣!

    「劉秀我會回來的一定會讓你雙倍奉還今日之恥!」屬正高聲怒吼。

    戰船之上傳來了很多人的笑聲是那般輕蔑那般不屑便像是一根根刺紮在屬正的心頭讓他的心頭在滴血這使得他恨、他惱、他悔可是又有些無奈。

    戰爭便是這麼回事總會有勝敗總會很殘酷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現實。

    劉秀似乎並無意追趕屬正那已經不是他的事了因為他知道劉寅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屬正除非屬正降服否則噩運會緊纏不放。

    「果然如三哥所料劉秀的目的真的是淯陽城!」傅文吸了口涼氣道。

    「如果這次換了不是屬正而是林公子的話只怕劉秀和劉寅要大敗一場了!」景丹不無感歎地道。

    到這一刻無人不敬服林渺的推斷。他似乎完全看穿了劉秀的這些佈局這實在讓人難以想像彷彿他自己參與了計劃一般。

    「三弟呢?」傅俊突然驚覺林渺此時尚沒有歸返不由得出口問道。

    「三弟還沒有回來。」任光也意識到了什麼。

    「三哥去幹什麼了?」宋留根訝然問道。

    眾人相對望了一眼皆搖了搖頭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林渺為什麼離開。林渺離開時並沒有說明白只是說去去就來可是此刻已過去了一個時辰他尚沒有回來這使傅俊等人不由得微微有些急了。

    「林公子好像是去追那范憶去了。」景丹似乎記起了什麼道。

    「追范憶?」眾人愕然也吃了一驚。

    「我想也許是!」景丹也不敢肯定地道。

    任光諸人微微有些擔心但他們相信林渺自保應該是沒問題的連幽冥蝠王都難奈林渺何范憶難道會比幽冥蝠王更厲害?

    「我們回船上等吧也許三哥已經回到了船上呢。」傅文提議道。

    ……

    一直到初更林渺居然仍未回船任光和傅俊諸人是又惱又急卻又無可奈何知道急也沒用畢竟林渺不是小孩子許多事情根本就難不了他這麼長時間尚沒回來那只有一種可能便是遇到了極大的麻煩可是林渺究竟又遇上了什麼麻煩呢?

    是被范憶給算計了抑或是被義軍給誤傷了?但照理應該不會有這種事情生因為林渺與劉秀之間關係極好再怎麼說劉秀也不會為難他。除此之外還會遇上什麼問題呢?難道是幽冥蝠王也偷偷地跟了去擄走了林渺?

    許許多多的猜測都是不了了之直到二更時分才來了一名小二打扮的人物為林渺傳話這小二事實上很早就要趕來為林渺傳話但是因為交戰使他遲遲無法趕到這路上都耽誤了近四個時辰。

    聽到林渺的消息雖然任光諸人尚有些疑惑卻也放下了心林渺讓他們先回去他有事不能再親自趕回來與任光諸人會合他日再去聚英莊相會。

    究竟是什麼事情林渺沒有細說或許只是因為傳話的人乃一名客棧的小二才不便說明。不過任光諸人也不怪林渺只是這小二在路上誤了時間害他們久等。

    劉秀果然不簡單還真這般給了屬正致命的一擊。

    林渺親眼看著屬正的逃命再一次遇上劉寅的伏擊蔡恆戰死只剩下百餘名殘兵敗將逃回了棘陽。他也看見了劉寅的雄威這確實是一個難以抗拒的高手他見過齊萬壽的武功也見過劉玄的武功還有諸如像幽冥蝠王之類的高手但是這些人似乎都少了劉寅那種王者的霸氣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江湖中對劉寅的傳說並沒有錯。

    離開任光諸人並不全是因為范憶雖然范憶是個重要人物但是並不放在林渺的心上之所以離開任光是因為他看到了鐵雞寨中人留下的記號。

    鐵雞寨中的人在淯陽附近留下了記號這讓林渺有些費解這當然不會是他和猴七手所留但是除他兩人之外又有誰下了鐵雞寨呢?為什麼要下鐵雞寨呢?而且還在這裡留下暗記這確實是讓人極為費解之事。

    難道說是鐵雞寨中生了什麼事?想到這些林渺不由得有些擔心因為白玉蘭尚在鐵雞寨中雖然山中有近兩百人這對普通人來說或許有用但若是對付高手只怕仍難以保護白玉蘭。畢竟他缺少的是能夠獨擋一面的高手而這些可以說是他的私事所以林渺獨別任光諸人他必須要證實自己的猜測讓自己能夠安心。

    遺憾的是林渺居然找到了蘇棄受傷的蘇棄。

    蘇棄受傷了不太重但也足夠蘇棄折騰的了。而讓林渺錯愕和吃驚的卻是蘇棄所帶來的消息。

    白善麟沒死不僅白善麟沒死而且還上鐵雞寨帶走了白玉蘭。

    林渺幾乎傻眼了白善麟居然沒死而且帶走了白玉蘭!這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的如此說來那麼那封白善麟交給白玉蘭的信是真是假呢?宛城之外所藏的財富又是真是假呢?或許白家將家產轉至暗處這並不假。

    林渺不敢懷疑蘇棄的話就算蘇棄和金田義看錯人但是白玉蘭和小晴絕不會看走眼。因為小晴讓蘇棄給他帶來了一封證實白善麟還活著而且還帶走了白玉蘭的信箋。

    字跡是小晴的白善麟沒有逼小晴走同時他也因感謝林渺救出了白玉蘭所以也便將小晴當禮物一般送給了林渺也並未對鐵雞寨下狠手。

    鐵雞寨中沒有能夠擋住白善麟和他那一干高手的人物是以只能眼睜睜地望著白善麟帶走白玉蘭。

    與蘇棄同來的還有段斌。蘇棄便是白善麟屬下人所傷但是蘇棄仍要強撐著來找林渺請林渺回去主持局面。

    林渺真想大哭一場他在這裡為白家的事累死累活東奔西走地得罪了這麼多可怕的對手可是對方竟然連他也騙了此刻他才現自己有多傻。

    宛城局勢緊張卻有序因為淯陽的失守這才使得宛城軍民皆大感緊張戰火畢竟是無情的這一點無人能夠否認。

    林渺故地重回卻感到有種極為陌生的氣息昔日童年時光的情景雖在但已人事皆非。

    六福樓依然氣派儘管肅殺總是難免但那高聳的屋脊如蟄伏的巨獸有吞吐長空之勢。

    大通酒樓門上的封條已經快剝落也不知道關閉了多少時間小刀六自然不在其中這使林渺鼻頭不由得有些酸澀這可是小刀六二十餘年的心血可是因為他也因為這無情的戰火使得這些全都化成了泡影。

    林渺找個僻靜的方位自窗子躍入大通酒樓之中先聞到的是嗆人的灰塵映入眼簾的是掛滿了每個角落的蛛網地面上一片狼藉斷椅碎桌全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嗅不到一絲人的氣息。

    酒樓之中只有四面牆壁還是好的裡面幾乎沒有任何物件是完整的不用猜也知道在封鎖這大通酒樓之前一定有一群人在這裡大大地破壞了一通至於是什麼人破壞的那便無法猜測了。

    林渺感到一陣心酸卻又無可奈何不可否認小刀六是他最好的兄弟之一。

    天和街這是林渺土生土長的地方昔日這裡貧窮落後是宛城之中最為寒酸的地方但卻是宛城之中最為熱鬧的街道。這裡的人知道如何自得其樂知道如何裝腔作勢可是如今的天和街清冷幾無人家只有幾個幾乎可聞到棺材味、行將朽木的老人家守在陰暗而破敗的草棚之中等候著死亡的降臨。

    老包的包子店和祥林酒館像是被大火燒了一般四面牆塌了三面只剩下兩堆廢墟使林渺幾乎認不出這裡曾是天和街最受歡迎的地方。

    望著殘垣斷壁往事有如流水一般湧過林渺的腦海。梁心儀的一顰一笑祥林的嬉笑怒罵老包的鼓勵和勸慰還有包嫂的溫柔……

    林渺禁不住雙膝一軟跪在這片廢墟之前雙手捂臉將頭深深地埋在這殘垣斷壁之間淚水禁不住奔湧而出。

    這一切的一切便好像只是做了一場不堪回的夢。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渺感到有一隻乾瘦的手在自己的肩頭上拍了拍他才緩緩地抬起頭來卻聞得一聲長而深的歎息。

    蒼涼、無奈而又傷感的歎息彷彿是一柄利劍般深深地扎入了林渺的心底。

    「六爹!」林渺扭頭吃驚地低呼了一聲他認出了眼前的老人。天和街不大幾乎沒有人是林渺不認識的包括眼下這有著若縱橫溝壑般皺紋的老臉的老人。

    「孩子是你回來了?」六爹的聲音依然蒼涼而沉緩那微花的眼要彎下本就已彎得很低的腰才能看到。

    林渺沉沉地點了點頭總算是看到了一個親人天和街的每一個人在此刻都顯得無比的親切也都是自己的親人。

    「唉……他們都走了你還回來幹什麼?這裡已不是以前的天和街了……」老人無限感歎卻又飽含辛酸無奈地道。

    林渺的心一陣陣的揪痛這一刻他居然可以體會到眼前這老人的心境。

    「六爹可知道他們都去了哪裡?」林渺心中抱著一絲希望地問道。

    「他們吶……」六爹的目光有些空洞地望著前方的虛空喃喃自語道:「他們吶……有的被抓了有的去打仗了也有的遷移了。人吶……總得活下去也只有我這樣快要死的人才留在這裡小伙子你也走吧!」

    林渺心中一陣酸楚一時之間他竟無言以對。望著眼前這雙目昏花、須皆白的老人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抑或是說什麼都沒用。

    「你還記得我嗎?」林渺見老人目光空洞不由得問道。

    「記得怎不記得?你不就是那個愛搗亂的小盛子嗎?」六爹好像想起了什麼似地道。

    林渺微怔他知道老人認錯了人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老人或許真的已經記不起他了畢竟他離開這裡已有一年了。

    「六爹我這裡有些銀子你拿去用吧!」林渺想想也該走了在這裡呆著也不是辦法是以起身將一大錠銀子塞到六爹那乾瘦的手上。

    「銀子?我要銀子幹什麼?我都快死了這些東西又有什麼用?」六爹抓著銀子似乎有些生氣拋在地上拄著枴杖竟然不再理會林渺蹣跚地走了。

    廢墟間僅留下林渺呆呆地立著像一棵枯萎了的樹。

    蚩尤祠依然在虎頭幫的人似乎收斂了很多但在宛城之中卻仍然存在著這個由混混們組成的幫會。

    林渺的心情很複雜這裡昔日也是他風光的地方昔日這裡也極為繁榮他只要走出山下便會有人跟他打招呼可是如今滿山蕭條雜草枯黃剩下的只是冬日的肅殺和寒冷。

    「山上還有人!」蘇棄小聲地提醒道。

    事實上林渺早就已經現山上有人只是他並不想出聲而已。這些日子來的變化太大大得讓林渺的心都麻木了。

    蚩尤祠內依然有淡淡的余煙飄出溢著淡淡的香味。

    林渺步入其中卻現祠內的廳中一排橫立著二十餘名虎頭幫的弟子人人橫眉冷目。

    林渺微怔這可不是他往日所受的禮遇。

    「你還有臉來這裡?」一名虎頭幫的弟子憤然喝道餘者皆一臉憤然。

    林渺再怔他認出說話的那名虎頭幫弟子這人曾經還是他的好朋友那是當初李心湖做幫主時。

    「姚勇這次我不是來打架的也不是來找麻煩的我只是想來弄清我兄弟的下落。」林渺暗暗歎了口氣。

    「這裡沒有你的兄弟你的兄弟都已經被你害死了!難道你以為你害得我們還不夠嗎?」一名幫眾憤然質問道。

    「我不知道生了什麼我沒做過對不起你們的事!」林渺有些莫名其妙地道。

    「要不是你官府怎會殺我們幾十名無辜兄弟?若不是你幫主怎會變成殘廢?若不是你搶走令牌又去惹禍我們虎頭幫怎會落到今日這般任人欺凌的地步?在宛城我們已經沒好日子過了你卻還要回來難道你就不可以放過我們嗎?」姚勇激憤地道。

    「游鐵龍殘廢了?」林渺吃了一驚心中更痛。

    「你走我們都不想見到你有多遠你就走多遠否則別怪我們不念往日情分!」一名虎頭幫弟子呼道。

    蘇棄神色微變這些人居然對林渺如此不客氣。他一直都極為尊敬林渺是以聞聽此言他極為惱怒若非林渺事先已有吩咐他還真會給這些人一點顏色看。

    「阿勇不必這樣大家都是兄弟!」一個微有些蒼涼的聲音自廟後傳了出來。

    「幫主!」姚勇和眾虎頭幫弟子的目光扭了過去卻見游鐵龍拄著一根枴杖在一名幫眾的相護之下緩緩行出。

    「鐵龍!」林渺心中一陣揪痛他幾乎快認不出遊鐵龍的樣子了。很明顯游鐵龍蒼老了許多整個人再也沒有昔日那張揚的氣勢彷彿一下子老了三十歲顯得頹廢而滄桑只有那雙眸子裡似乎仍有那麼一點溫和而傷感的笑意。

    「阿渺你回來了能夠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游鐵龍的眸子之中竟閃著一絲淚花語氣之中充滿了暖暖的情意。

    林渺心中一陣抽搐一種酸澀的感覺湧上了他的鼻頭。這個昔日曾經與他不睦的對手今日卻原諒了他一切的過錯包括自己連累他變成殘廢。他能夠感受到對方內心的酸楚苦澀和對自己深厚的感情那閃爍在游鐵龍眸子裡的淚花便是一切最好的證明無須任何言語。

    這一刻林渺才真的明白昔日的游鐵龍並不是對他有成見雖然昔日兩人時有磨擦但是游鐵龍內心深處仍將他當成兄弟看。

    蘇棄竟也莫名地為之震撼不是因為游鐵龍的氣勢對他來說游鐵龍毫無氣勢可言但在這個潦倒的殘廢身上似湧動著一種足以讓人震撼的情感深沉、真摯而無私這使他不能不生出一種敬意。

    虎頭幫所有的弟子都不再出聲游鐵龍那一席話也在他們的心中激起了千萬層漣漪他們知道幫主並沒有怪林渺而是原諒了這個人。

    「鐵龍我對不住你!對不住所有兄弟!」林渺突地跪下痛苦地叫了聲。

    「阿渺這是為何?快起來!」游鐵龍拄著枴杖吃力地扶住林渺驚聲道。

    一旁的人連忙扶住游鐵龍擔心游鐵龍摔倒。

    「我沒想到會弄成這樣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林渺心中極為後悔立起身來扶住游鐵龍道。

    「這不關你的事其實你能殺了孔庸也是為我們虎頭幫掙光了雖然有些兄弟受了牽連但那只怪孔森那狗官現在孔森也死了大仇總算得報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了你能安然無恙老幫主在天有靈也應該含笑九泉了!」游鐵龍深情而誠懇地道。

    林渺頓時內疚於心可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都是自家兄弟何用瞪目相對?還不去告訴所有兄弟阿渺又回到了我們之中!」游鐵龍顯得很興奮和欣慰。

    姚勇心中似乎尚難以釋懷但自從游鐵龍為了贖回眾兄弟而寧可自殘其身後他對游鐵龍有著無比的尊重昔日的游鐵龍總是一副以和為貴、息事寧人的態度讓虎頭幫收斂作風卻被眾兄弟看不起認為其膽小怕事、懦弱是以上次林渺的強硬作風立刻受到了幫中兄弟的欣賞這才有人在林渺拿走幫主令符時沒有阻止。可是事實卻證明游鐵龍絕不是膽小怕事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讓幫中兄弟們不再損傷一個懦夫是不敢為兄弟而自殘其身的。是以游鐵龍得到了幫中所有兄弟的尊敬但這有什麼用?他沒了一條腿等於成了個廢人於是兄弟們只好傾心照顧這位幫主。

    「你怎會變成這樣?」林渺扶住游鐵龍痛心地問道。

    「孔森給我出了一道題他說:要麼我要自己的腿要麼我要這一幫兄弟於是我便選擇了。不過這些都已過去我帶你去看一個人我想他一定很想見你!」游鐵龍平靜地道。

    林渺聽著游鐵龍這番平靜的話不禁心中升起了一絲敬意。

    「幫主!」「幫主……」幾名幫眾恭敬地叫道同時都驚訝地望著林渺他們自然都認識林渺只是他們不知林渺何時與游鐵龍一起因此都是欲言又止。

    「阿四醒了嗎?」游鐵龍吸了口氣輕輕地問道。

    「他正在後園練走路。」一名幫眾望著林渺有些顧慮地道。

    「阿四阿四在這裡?」林渺喜問道。

    游鐵龍點了點頭神色卻有些無奈。

    林渺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心中升起一團陰影問道:「是不是生了什麼事?」

    游鐵龍歎了口氣道:「他沒有了雙腿!」

    「什麼?」林渺如遭雷噬想到阿四當日與他同去殺孔庸的情形當時他們不是已經逃出了城外嗎?可是又怎會斷了雙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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