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卷 二 (7)情戰辭鋒
    ——倘若有夢,這女子定然只在夢中方有;倘有前生,這女子定在前生裡曾與他糾葛無休;但今世,這女子卻只是他、也是所有江湖中人,見之便欲殺滅者。

    第一度相見,乃是驚魂谷口,他還是谷口守衛;第二度相見,他在問旗亭上,驚鴻一瞥下立刻帶柳一摟倒竄而回,並且拍在自己和柳一摟眼上,免去了當下陷入情迷的危難。現在是第三度。雖從未問過姓名,又哪裡不知——這正是陰陽二魔一眾隨從裡,排名第二的情難絕?

    僵呆之中,那情難絕也終於款款而近,近至兩丈外時,面目也因篷車外並無火把映照而隱藏在一片昏黑當中。

    視覺的衝擊,當下消失。

    ***

    修小羅心念微動,已然拔刀。但情難絕面目方隱的剎那,風雲陡現,前後左右旋風募然而起般,剎那捲向了所有方向。只一瞬間,情難絕的手中已多一支火把,高高擎舉;接著人影晃動,一條條隱藏於模糊中的人影,也圍攏了篷車。

    滄郎一聲,修小羅的佩刀,也終於拔出。心下裡登時一片空明。

    自離開驚魂谷以來,這還是他的首度正式拔刀。但這首度的拔刀,面對著的,卻是震撼武林的陰陽二魔一眾;並且他的所有屬下,都在他拔刀的瞬間,被點了穴道。自己已是孤軍奮戰。這無疑是他必死的一戰,但他拔出刀來,卻是絲毫未有半點恐懼。凌厲的殺氣,也當下湧發。

    情難絕繼續款步而行,只邁一步,修小羅的氣勢,便也剎那強到了頂點。一人橫刀,便已似千軍萬馬壓陣,揮刀一指,當下身後大軍便會風捲殘雲湧現般,深具一股猛比張飛、義勝關羽、勇若常山趙子龍的威猛氣概。

    可惜自古英雄怕美人,便是那橫捲沙場楚霸王,也在虞姬面前寸斷肝腸。情難絕沉靜停下,高高擎舉的火把紋絲不動,會說話的眼睛滴下了無聲之淚。淒然絕望的神情便在面色表情都絲毫不變中,再沒那麼清晰地霧化於修小羅心中。而修小羅飛身而出、做勢欲擊的凌厲攻擊趨勢,便也當下凝固為動態的畫面。

    雙方無聲對視。情難絕的淚水,模糊了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也模糊著修小羅的內心。他的攻擊姿態紋絲不動,氣勢卻在不覺中完全散去。

    這一番情勢之戰,絕不亞於面對三神將時必然會生出的絕望。只是這絕望,卻來自於情感,而非面對死神時絕望了的生命。倘若說是生命的絕望,還可在絕望的最後關頭,出現莫測變數:便如受驚的兔子會咬人般,真到了生死一發的最後關頭,說不得反會面對,反會全力反擊。這來自於情感的絕望,卻會當下使人心會意冷,便是明知對方要來殺他,也毫無還手之意,甚至對方不來殺他,反倒更會憤然。

    可是勢戰一詞,其實甚為微妙。便如我們尋常所說的「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發了瘋的。發了瘋的呢?反倒會去怕醫生。」

    情難絕的情勢,原本便非任何有情男子所能抗拒。情勢到達巔峰時,便是實力強盛她十倍,也會難免因情而動,受其情感困惑或控制。只是修小羅方從無比悲痛的心境中少許恢復過來;兄弟情意,在他心中,又遠比他克意抗拒的男女愛戀之情更為強盛;加之與三神將的一番勢戰,無形擁有了獨特的不世鬥志與強悍豪勇氣勢。這氣勢,卻又對女性,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是以他氣勢一散,反倒更如那不過江東的楚霸王,雖則死志萌生,但那分人間滄桑的無路可走與英雄柔情,卻又足以感染地任何身邊女子,都會當下落淚,甘願伴其同死。

    情難絕的眼淚,也當下真個流出。情勢的巔峰,便也融冰般無形消散。

    雙方對視片刻。忽然何苦來由的哭笑不得、直欲癲狂的荒謬心境同時生發。眼中的神情一變再變,面上的表情也忽哭忽笑無聲變換。就這麼不知過了多久,修小羅終於沮喪收刀。情難絕的淚水,化做破泣為笑。兩人也當下一個伸展手臂,一個便欲奔出、投向郎君的懷抱。

    那就猶如兩個恩怨糾葛、淒淒情深,明知今世無望結合、唯有來世相會的怨侶。在良久注視之後,心情已經達至痛苦與平靜的頂峰。他們擁抱的同時,終能得嘗今生所願,而後便是殉情自刎。到得此刻,淒然絕望,竟是誰也無法阻止。

    同一時,兩聲擊掌傳出。倏然像夢境在變換,竟剎那出現了兩名生相一模一樣,美麗可愛的如花笑靨。接著那兩張美麗可愛的天真笑臉,疼愛已久的小妹妹般,在兩人之間眨動著頑皮的眼睛,各自伸出一隻手晃了晃。隔絕兩人視線的剎那,便又從未存在般憑空消失。

    修小羅剛剛伸展的手臂,便自僵固,重又恢復為收刀緊握刀柄的姿態。情難絕在那破泣為笑的瞬間,眼淚也僵固於眼眶當中。她輕輕垂首,無風自動地出現一方面紗,罩住了那張清麗臉龐。而他們的殉情擁抱,也當下成為偷情相會、卻被天真可愛的小妹妹們偷偷趕來阻止般的荒謬結果。

    人生是這般的無奈而可憐。

    兩人的眼中,都不禁滴下了一滴清淚。

    誰也未曾出手。可是誰也知曉,這一戰,已經定下了勝負。自此之後,情難絕再也休想以虛情誘動修小羅,修小羅也休想再遺忘情難絕那張動人的真情嬌顏。

    兩人勢戰的結局,除了彼此滴下的清淚能證明自身的失敗外,此世此生,藕斷絲連的魂夢相牽之無望情感,將永無絕滅地牽動兩人心靈,將永無磨滅地在兩人之間輕輕拂動,卻又除了清淚滴下外,誰都知曉,彼此間的聯繫,將永遠也只能停留於當前剎那。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世上除了愛戀糾葛的小我痛苦外,原本便有著更多的諸如責任、身份、使命、時空之類足以阻絕個人恩怨的大世無奈。許多的痛苦之果,早在痛苦萌生之初,便成既定事實。絲毫不因種籽萌生成長的喜悅而有任何更改。

    一滴清淚。將成兩人間永恆的記憶。也是兩人今生今世唯一可做的真情告白。

    ***

    那群模糊的身影,此刻各個露出了真實面目。一名風神俊雅、身長玉立的儒杉青年,當先閃出,目中微含著讚賞歎服地陡現於情難絕左側。另一名小草隨風般幻化於情難絕右側之人,也已呈現清晰形態。那兩個一模一樣少女憑空出現,憑空消失的剎那,這不斷幻化之人,已經在清淚滴下的朦朧視線中,似是得到了雨水的滋潤般,不斷成長而現。

    只是此人初出宛若一個嬰兒,接著小草出生般幻化為少年、青年、壯年、老年,到得成為面白無鬚的老人時,幻化速度陡然加劇,瞬間便有了些微鬍鬚,而後鬍鬚點點長長,身高點點增加,神態氣質次次改變。轉眼間已經由六十歲老翁樣,改變為長鬚及胸,滿臉皺紋,眸中神光也漸漸暗淡的七十歲老翁模樣。

    人生七十古來稀,他卻又是轉眼間變得老眼昏花般東張西望,而且背也馱了,鬚髮眉毛都白了,臉上的色澤,也由潔白無暇變得慢慢黑了下去,再後來便已是滿臉的老人斑,當真是垂垂老矣,行將入土。隨後更是越看越覺年歲大上許多,卻已根本就無法再次形容究竟已經老到了多少歲數。

    所有的幻化,都在剎那間完成。滄海桑田,不外如是。那儒衫青年閃身而現於情難絕左側時,此人也小草隨風般幻化為簡直與天地同古的倉攫老者。

    修小羅戀海苦渡的心態,登時被這滄海桑田般的現狀,完全折服。個人的恩怨情深,又怎比天地之滄桑?這等頓悟般感受,也當下使心靈一片寧靜。情不自禁失聲動容道:「天不老!情難絕!」

    到得此刻,哪還意會不到,自己居然與陰陽二魔一行正面接觸。而方纔的痛楚殉情之無奈,竟是與情難絕的不戰而戰,差點同時喪命?

    危機感剎那湧來,想先行看清這些人,卻募然發覺,只在被這「天不老」吸引的短暫瞬間,其他的人便再度隱入了模糊當中,即使想看,也早已失去機會。

    ***

    「橫刀局主?——區區『萬事不用問』諸葛清,不老情天文案。」當先說話的,卻是那儒衫青年。

    只此一句,修小羅便當下憶起在驚魂谷口遇到的那人,心情不禁激動起來。想及初見時對方言談平淡中蘊涵著莫大的不可抵禦之魅力,想及他的每一句話都似天經地義,不容抗拒,而眼下卻是大覺平凡,簡直毫無特殊之處,更覺先前經歷,恍若如夢。

    他神色微動,諸葛清已有所覺,微微動容道:「橫刀局主?我們可曾見過?」

    修小羅心念電轉,已然明瞭對方並無惡意,至少眼前如此。迅捷回應道:「曾見過……。問旗亭上,你倏然而出,劫走柴木兒,越過巴圖十五弟子的封鎖,還留下『巴圖弟子,不過爾爾!』之言,在下深感讚佩。」

    諸葛清目光流轉,思恃對方隱瞞下的東西。淡淡道:「好說。好說。想來問旗亭一戰,天主親傳弟子『夏』,便是喪命於你二人之手。」修小羅沉聲道:「際逢此會,不敢疏忽。」想及驚魂谷初見時隻言片語,便被送入無盡的迷茫悲哀,哪敢放鬆心神。諸葛清目中再度泛起一絲疑惑,微笑接道:「各為其主,無須愧疚。」修小羅心下凜然,立即道:「愧疚二字,似乎有命者方可談起。」絕不再給對方任何思索的餘地,免得被當下看破他便是昔日谷口的那個守衛。

    他說起話來毫無間隔,諸葛清也已無暇細想,思恃既然想言辭交鋒,便試試這橫空而出的假凌橫刀,究竟是有何本事。

    微笑說道:「生有何歡,死又何懼?所謂有命,無非多活剎那時光。惜乎人之生有涯而道德無涯。」修小羅略一沉吟,說道:「澤無舟梁、山無蹊隧,萬物群生,連屬其鄉,禽獸成群,草木遂長,是夫至德之世?所謂道德,可是如此由來?」諸葛清立即道:「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是夫至德之世。晝有黑影,夜有明光。——局主何以拔刀?」修小羅凜然應道:「刀者道也,非證道不拔刀。」諸葛清喝道:「喻者非也,月不在指而非指。」修小羅一愕,肅然拱手為禮道:「肯盼賜教。」結束言辭交鋒。

    兩名當今江湖的不世豪傑,首度相逢,便唇槍舌劍,針鋒相對交談起來。所談之事,卻是多日前在問旗亭上,修小羅、柳一摟出手殺了陽魔親傳弟子「夏」一事。

    諸葛清以修小羅的正直入手,將其套入正義範疇,詢問道德;修小羅反應以莊子之詞,大有責問道德何物之意;諸葛清也非好惹,立即以老子道德經回應,暗地裡卻是說「老子走老子的,與你小兒何干,要你插手?你區區一個小兒,又焉知何謂正邪對錯?」修小羅的那句「刀者道也,非證道不拔刀。」自是在說,面對邪惡,人人有出手之責,詞句凜然,豪邁之氣也頓時大見。諸葛清所喝的「喻者非也,月不在指而非指。」這句卻是佛門公案,所謂手指月亮,月亮又焉在指頭之上?眼聽耳聞,豈會便是事情真相。卻頗有一分蔑視修小羅不知黑白,自以為正直之意。

    修小羅主動結束交鋒,見諸葛清儒雅的風度大見翩翩神采,心中卻不免奇怪,不知對方以這完勝的實力,又何以有耐心與他交談,辯什麼是非正邪善惡。諸葛清心中已有定案,微笑道:「適聞閣下大義凜然,乃平生僅見之正直,這才好奇一會。卻不知為何方才竟目光閃爍?」

    修小羅凜然一驚,發現這諸葛清果然不愧為不老情天的文案。此人眼光之毒,竟能從他神色微動中發覺有異且能萬分肯定;即使自己以言辭交鋒,也未能惑其心神。以這等直指要害的眼力,任何花招,怕都只是徒勞。暗恃這陰陽二魔一眾,屢次先行識破伏擊,予以利用反擊,怕是與此人的眼目之毒,大為有關。

    他神色微凜,諸葛清便又有所知,微微笑道:「尊駕殺機微動,敢情當真以為除去了區區,便能成就大仁大義?」修小羅心意被猜破,不免為之一愕。

    諸葛清再度微笑:「俠義之道,存乎於心。敢問橫刀局主,世間武人,莫不以除去吾等為目標,甚切聽聞那心月狐老賊說道:但凡出手,無須計較任何武林規矩。而多年以來,吾不老情天,一向以魔為號,處乎於邪惡之流,心月狐老賊,卻一向被奉之為大俠大義。且問——孰人手中不染血?!橫刀局主可否試曾查證,吾等於心月狐問世前,所殺哪一人不是身負數命?而心月狐數度召喚,那些喪命武人,便當真是吾之過?誰人才是真正的兇手?——請教,在閣下心中,心月狐與兩位天主,正邪之別,如何相分?」

    他句句緊迫,侃侃而談,不令聽者有絲毫餘地沉思,全然沉浸於他言語中的論證當中。修小羅明知若能細想,可做出不少應對之語,惜乎竟是毫無時間做仔細思索,只得沉吟道:「有人道,行大義者,必當不計小節。在下人微言輕,不敢對武林尊長隨意做評。也無此資格。」

    諸葛清微微一笑,目中卻陡然射出森利鋒芒,直迫修小羅心靈深處,喝道:「然則區區還想問上一問!——閣下這等大仁大義、大正大直,又何以親手誘殺自己的兄弟一次不夠,連自己兄弟唯一的生機,也要再度絕滅?」

    修小羅凜然一驚,心頭怒火募然爆發,哪裡能忍受被諸葛清冠下的這頂罪惡帽子?喝道:「尊駕何意?」

    諸葛清哈哈大笑:「橫刀呀橫刀,世間竟有如此的英雄!——若非你二人請出了心月狐,你的兄弟柳一摟,又何須化為塑像?因果相生,果因因種。追根溯源,你可敢親口說出,你的兄弟柳一摟當今局面,竟與你們自身做種下的因之種籽,絲毫無關?」

    若非邂逅柳一摟,若非被迫接下請出心月狐之鏢,他與柳一摟,或許至今也是同在一個世界,卻又彼此茫然無知,自然對方的所有境遇,也都與自己無關。

    因若溯源到此,無論柳一摟是因何而死,都的確由他所害。何況心月狐出現之後,才有了以隱世高人對抗隱世高人的相對實力均衡之戰。更何況若非心月狐逐漸走向上風,陰陽二魔被迫逃回自己的巢穴途經此地,而柳一摟又若非急切地獨身接他,哪會有當今的柳一摟神秘受創之事?他修小羅焉能說道,柳一摟的當今局面,與自身無關?莫說修小羅此刻極其正直,便是稍有良心之人,念及此處,也不能斷然否認。

    但此等詭辯之術,可將世間的任何事物,最終都追蹤聯繫到一起,想將那罪惡之帽叩到誰人頭上,都是有其理由。

    修小羅不覺心頭嗔怒大發,明知諸葛清是利用詭辯之道,將其引入情緒激變之境,卻是哪能忍受得下。一時心頭有著說不出的冤枉憤怒,卻又怎也說不出反駁之詞。更是五內俱焚,簡直氣得便要當下暈將過去。強行忍耐,也只能是連連說道:「詭辯!你!……你在詭辯!」

    與早已名動江湖且本是丐幫八袋長老的「智諸葛」、「萬事不用問」諸葛清相比,修小羅雖也機巧萬分,和其他勢力首領相較絲毫不懼,畢竟當前心態過於正直,也就流入了迂腐。詞鋒之利,又哪能比得過早已名動江湖的智諸葛?

    何況言辭交鋒,本就與勢有著莫大關係。莫說柳一摟本是為迎接他才有的神秘受創,便是與他毫無干聯,眼下諸葛清四周皆是不老情天中人,甚或有那陰陽二魔在內潛藏,強勢之勝,又哪裡是一眾屬下穴道皆已被點,只剩孤軍奮戰卻是連戰上一戰都不能由自己做主的修小羅可比?

    所謂秀才最怕遇到兵,有理也講不清,其實所說的,也就是這個道理。

    強權面前,任何的公正,本就是蕩然無存的。古今中外皆然。

    而柳一摟接他才有的受創,更是無法更改的事實。是以在連連幾個「你在詭辯」之後,不覺茫然住口。心中不住地問著自己:「他是在詭辯。可是一摟眼下的局面,豈不是我們的兄弟情感『誘來』?我豈不是的確殺了他一次,又連他唯一的生機,也再度絕滅?……我……」

    傷心之下,不覺已是淚溢框中。

    諸葛清靜靜打量修小羅,始終也未能想起這人究竟在那裡會過,思索或許是自己多心。眼下既然各種表情都被他迫出而依舊難以回憶出來,便只能說是或者早年自己行江湖時哪日的偶然相會吧。念及此處,想到自身眼下的處境,再不敢延誤下去。

    目光剎那迫緊修小羅的眼神,沉聲道:「好!便當區區是在詭辯。現下卻又要問上一問:橫刀局主,以閣下之豪勇,可敢將你斷定無救的至親兄弟,讓區區瞧上一瞧?」

    修小羅的目光,剎那收緊。

    到了此刻,他才終於明白,為何對方竟始終未曾出手,敢情是要看看柳一摟的傷勢。心念電轉當中,已知對方這等行徑,大有深意。但無論如何,眼前卻是毫無壞處。否則對方大可直接出手,將自己也解決後,便可隨意處置仍在篷車內不知境況當前如何的柳一摟。而且也早可在點了屬下穴道後,便將自己所有屬下都結果。側身一讓,道:底裡不禁微泛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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