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卷 二 (4) 將分別
    智無畏聽心月狐雖未直接表達歉疚,但聲音中大含歉疚之意,知曉這位前輩心情甚是低落,說道:「前輩,晚輩們不敢有絲毫責怪之意。」

    心月狐又歎息一聲,沉吟片刻,說道:「若按你們原定之計劃行事,派遣輕功卓越者進入沼澤,則不免無法克制沼澤內的毒物。此種金色王蚊之可怖,那是……不敢細想。」智無畏恭敬道:「正是。若非有所顧及,晚輩們的七大派,其實也大有輕功卓越者。」

    心月狐似是未聽到他的話般,繼續說道:「這多年來,就怕那金色王蚊,在無法吸取新鮮血液下自相殘殺而再度發生變異,一旦變異為帶翅王蚊時,以其數量和毒性,咳……那『千里無人煙、萬里盡孤魂』的可怖局面,將會降臨塵世。到得那時,我萬死也莫贖其罪。是以早已決計,非到萬不得已,能滅除多少金色王蚊便消滅多少。」

    智無畏感動合十道:「阿彌陀佛。前輩悲天憫人。」心月狐道:「那兩個,是叫凌橫刀和柳一摟吧?」智無畏道:月狐道:「你不必句句恭敬,讓我說完。」智無畏道:「謹遵前輩之命。」不敢再打擾。

    松樹頂端又沉寂良久,才傳出心月狐的聲音:「他二人進入時,採取了一種從未見過的獨特輕功。他們日後的發展,難以測度。(智無畏不敢打擾,心月狐又沉默片刻,說道:)……他們的這套功法,看來剛修煉不久,還未能熟悉。……我將他們救出後,探詢經脈而知,以他們兩人的功法,完全可使我採取最為冒險的方式,否則即使陰陽二魔能夠殘殺江湖所有人,我也不能離開此地。」

    智無畏怔怔。卻不敢打擾。只聽心月狐又沉默片刻,說道:「你們首次前來,我便已知曉。你們離開後,我又親自去查驗一番,見確無毒物倖存,這才能放下心來。不過,必須告誡你們——」

    這次不答話也不行。智無畏忙道:「晚輩聽著。」松樹頂端傳出心月狐嚴冷的聲音,分明這告誡甚是重要:「……此種金色王蚊的毒性,我們三個於昏迷期間,已經大量吸收屍體血液,今後不會再受威脅,但也僅我們三人。日後,在其他地方若你們見到一種體型只有三寸來長,生有雙翅而無頭的類似東西時,仍須小心防範,那便是變異的帶翅王蚊。」

    智無畏驚道:「前輩不是說……」

    心月狐道:「天下事無奇不有。既然有一地能產此種惡毒之物,便難免其餘地方也會出現。是以先須告誡你們。再若遇到了此種毒物,屆時唯一的有效方式,便是傷害攻擊,——亦即鋒利的刀劍等物可以傷之,——除此之外,再厲害的真氣方式,都唯有失敗一途。」

    智無畏道:「是。晚輩記下了。」

    「我去了。」心月狐的聲音依舊自松樹頂傳出,過了片刻,卻又彷彿自天邊傳出一絲細細之音:「不過那個凌橫刀,的確有些古怪。你們最好還是小心……」說至最後一個「心」字時,聲音已細不可聞。

    智無畏恭敬頷首,只聽得一聲縹緲隱約的狐狸鳴叫自天邊傳出時,這才抬起頭來,正見清朗的夜空當中,似有一隻美麗的白狐飛向月亮。而這罕見的景象,就此定格在夜空中足有一刻,才緩緩消失。

    智無畏仰首觀望,良久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風聲漸漸響起,智無畏微歎一聲,轉身行去。

    回到寺院,眾和尚都在殿中照看修小羅、柳一摟二人。兩人倒無內傷,只是幾日幾夜未吃未喝,身體極度虛弱。他們何時醒來,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模糊間似是有了幾日,不過這幾日裡身體始終埋葬在厚厚的碎石當中,週身又滿是濕漉漉、散發著異常難聞氣息的泥漿,真氣無法積聚,自然也難以從碎石當中脫離而出。這日身下忽然晃動,接著兩人只覺似是有人托著他們,很快碎石翻飛,身體離開了被埋葬的所在。托著他們的人也隻身離開。過了片刻那人回歸,兩人從赤裸的身體上知曉乃是心月狐前輩。

    而後心月狐帶著兩人陸續順著繩索到達峰上,夾帶著兩人。似是未動,也似是始終在走,倒是一字不拉地聽到了眾和尚在途中的所有商議計劃。直至再也沒什麼新鮮內容後,兩人這才感覺速度陡然加快,接著被放在了寺院門口。

    眾和尚聽罷兩人的敘述,無不連念阿彌陀佛,見天色已近黎明,兩人著實睏倦無力,遂收拾好禪房讓兩人休息。

    兩人在寺院內休息數日,身體漸復,智無畏早已飛鴿傳信,令西北一帶少林勢力該退的退出,該更改為橫刀鏢局的更該為橫刀鏢局,兩人又盤桓數日,刀霸曾微丁以飛鴿帶來信件,說道乾洲城內橫刀鏢局總局星夜趕工,如今已經建造妥當,當今江湖上都已知曉橫刀鏢局威名,雖暫時還不能替代昔日西北鏢聯的地位,但刻意宣傳之下,西北一帶的鏢行已然由橫刀鏢局帶動,重新煥發生機。不過總局既然未見橫刀鏢局兩人,便不能正式開業,當前業已有不少人手集結於鏢局左近,甘願成為鏢局中人,肯盼兩人早日歸來,也好把臂言歡,共商未來鏢行大業紜紜。

    智無覺心直口快,說道:「什麼肯盼歸來,無非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信本派說辭。橫刀、一摟,近來我們商議過了,陰陽二魔行蹤無定,現下轉到了南方,於少林南支威脅甚大,吾等趁此機會南方一行,撲黃塵者於北方帶來的不定因素著實過多,目前仍不到直接與當朝交惡之時,為免禍患,武僧暫時皆到南方。北派除了留下必要力量外,便只有橫刀鏢局在明。你們小心為是。子非、子扶、子常、子靈、子林、子支六個隨你們同行。有他們六個,你們也可放心打理鏢局。」

    兩人唯唯諾諾,人在寺院,心卻早已飛到了乾洲,真想立刻回去看看自己的橫刀鏢局究竟建設成了什麼模樣。智無覺還在囉嗦個不休,智無畏打斷他的話道:「這樣。子非、子扶、子常、子靈、子林、子支六人先行一步,若是他們與你們同行,刀霸曾施主不免會看出他六人的身份。他們各隱身一所分局,待到頭髮完全長出後再伺機進駐總局。子子個人小不引人注目,便隨你們一同前往。兩位師侄覺得意下如何?」修小羅和柳一摟道:「謹遵師叔吩咐。」

    既已決定離開,兩人便想起還有馬匹。不過按記憶到處尋找,直尋了兩日也未找到馬匹所在,只得悵然回到寺院。子非、子扶、子常、子靈、子林、子支六人已經出發,智無畏等大和尚也到少林寺稟報住持後遠下南方,這所至今也不知名字的寺院內只有小沙彌子子個在等候兩人。

    子子個將一封三百兩的銀子交到兩人手中,又遞過兩錠每隻五十兩的黃金給兩人,卻道:「兩位師兄,你們自己走吧。我不去乾洲。」兩人吃驚地望著子子個,子子個笑道:「好不容易才沒人管教,且請兩位師兄行個方便則個。如今少林寺也無人知曉此地只我一人,正好獨自修行。銀子是師傅給兩位師兄留下的盤川,金子是留給我用的。你們都拿了去,莫說我未跟著,人問便說路上走失就好。」

    柳一摟呆了片刻,怔道:「這怎行?」他眼見這小沙彌才十幾歲,如何放心他一人留在這深山荒林當中。

    子子個卻面色一沉,冷冷道:「兩位師兄不必多說。行也行不行也行。小弟還想多活些日子。少林傾派南下避禍,一群虛偽的老和尚為穩住事態,連親傳的弟子性命都不顧。別人傻我卻不傻。子非、子扶、子常、子靈、子林、子支六個身在鏢局分局還可僥倖活命,我跟著你們卻怕連鏢局在哪兒都見不到。華山派敢和少林談判勒令少林退出西北,就有把握讓你們死不見屍。你們能避過華山追殺,能逃得過陰陽二魔的毒手麼?現下少林無一習武之人,我隱身此地反而最為安全。兩位師兄倘若果真歡喜小弟,等陰陽二魔授首那天而你們又能僥倖保住性命,小弟自當前往拜見。話已至此,兩位還須多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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