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媚後 正文 八歲媚後(114)惹怒楊廣2
    我略一思忖,用提前打好的腹稿道,「今日臣妾教昭兒讀那《禮記檀弓下》其中有一則,孔子過泰山側,有婦人哭於墓者而哀。夫子式而聽之,使子路問之,曰:「子之哭也,一似重有憂者。」而曰:「然。昔者,吾舅死於虎,吾夫又死焉,吾子又死焉。」夫子問:「何為不去也?」曰:「無苛政。」夫子曰:「小子識之,苛政猛於虎也。(注)昭兒年幼還不懂其中深意,想必陛下定當明白其中利害」

    楊廣呵呵輕笑,眼中卻帶著凌厲道,「不想平日玩世不恭的皇后,不僅詩詞做的好,這引經據典的本事也不小。」

    看的出他不悅,但若如此就退縮,豈不是前功盡棄,我決定再一搏,於是面上假意聽不出他的不滿道,「母后駕崩之前,曾與臣妝談及治家之道,一要儉樸,二戒女色,今皇上所為,恐非社稷之福」。

    楊廣反問道,「皇后此言是借母后之後言朕貪戀女色?奢靡浪費了?」

    我面上依舊恭順道,「臣妾不敢,只是如今國家賦稅極重,恐百姓苦不堪言,必是怨聲載道。」

    楊廣輕輕扳過我的肩膀道,「愛後真的不愧是天下人之母,倒是體恤百姓。」

    我仍是言語極其恭順道,「皇上是一國之君,定是希望百姓安居樂業。」

    他呵呵冷笑道。「愛後也看到了這江都地繁華,要比朕當晉王時攻打南陳的時候繁華的多,如今就是國泰民安,國家昌盛,朕作為一國之君帶給他們這些福祉,難道不應該享受嗎?難不成做了皇帝還要饑苦?那世間還有誰想要做皇帝。」

    原來他做皇帝只是為了享受,他只看到這些官員給他表面上呈上的繁華。他就以為自己多麼勞苦功高,這麼好大喜功,分不清是非曲直的人,怎麼能做一個好皇上,我心裡憤憤真的再不願跟他多說半句,只覺得打心底裡厭惡他。

    他極是諷刺的問道,「愛後莫不是見朕寵幸后妃心裡便不快了吧?還是想像母后一樣想將朕玩於掌心之上?」

    像他這樣心地狠毒,自以為是又有些笨蛋地人,真真真……只覺得氣憤不已。

    聲音終於也壓制不住幾分憤然地道。「皇上為什麼總是想到臣妾是從自己地利益出發。而不是顧念這江山社稷呢!」

    他猛地用手捏起我地下巴。「皇后如今妒寵。倒是會用江山社稷地名義了。不過這江山社稷是朕地。你也想做呂後嗎?」

    他猛地將桌上地茶盞摔到地上。茶盞頓時粉碎。發出巨大地響聲。狠狠地從喉嚨裡吐出幾個字道。「你做夢都休想!!」他拂袖離去。帶著他那氣勢洶洶地怒氣。

    秋蕊蹲下身來。收拾那些摔破地茶盞碎片。輕輕撫著胸口對我道。「皇上剛才樣子嚇死人了。」

    我從一側地桌子上拿起一個茶果扔進嘴裡道。「這樣下去。總有他害怕地一天。」

    覺得有些乏了便吩咐秋蕊服侍我更衣就寢。

    睡醒時天已大亮。我的話除了讓楊廣摔了一個茶杯然後拂袖而去,並沒有改變他的想法。他依舊不管群臣的利諫,一意孤行徵募工人建造船艦準備攻佔高麗。

    行宮裡自然也是夜夜笙歌。一晃有半個月我也未再與楊廣照面。

    這日我正在屋中閒來無事作畫,突然有小太監來報,說是楊廣一直很寵幸的那個孫美人突然有喜了。

    楊廣自是歡喜,要辦一場盛宴為之慶祝。

    雖然這些日子楊廣不待見我,但是按照規矩這種場合我亦是要參加地。

    我換了身華麗些的金絲正紅的拽地長裙,高高挽起地雲鬢只是斜插著一隻白玉雕刻地牡丹花。

    宴會設在海子正中,我乘著小船過去的時候,眾人已經到了,楊廣一身家常地金線提龍紋的紫色緞袍,腰間和田玉做地腰帶閃爍著柔滑的光芒。

    我按大禮行禮,楊廣並不看我,只是隨意地擺擺手示意我免禮,眾嬪妃起身亦向我行禮,我見楊廣身側那個本應是我的位置如今坐著孫美人,她臉泛紅光,竟是一副喜上眉梢。

    一時尷尬倒是孫美人嬌滴滴的對楊廣道,「皇后娘娘來了,臣妾歸位了。」

    楊廣卻是笑道,「琪兒就座這,皇后母儀天下,心胸豁達,如今琪兒懷了龍子愛後定是體諒,願意讓朕多照看琪兒一些。」他話雖是含著笑說的,但聽的出更多是諷刺。

    我悠然一笑道,「孫美人有喜,本宮也是歡喜,來日給太子添個弟妹,他也歡喜。」吩咐奴婢在一側給我加了座。我面上只帶了高貴的微笑,本就與楊廣疏離,如此這般不應靠在一起也好。

    只是楊廣對這孫琪兒如此厚待,後宮諸人自然也是紛紛側目。

    這孫琪兒不是楊夢瑤,得了恩寵就大搖大擺趾高氣昂的要顯耀,她自是也明白如今得罪了皇后及後宮諸人對她也是沒有什麼好處。卻又知不能拂了楊廣的意。

    於是宛然一笑道,「臣妾感謝皇上的隆恩浩蕩,臣妾願意高歌一曲以報皇恩。」

    今日的孫美人胸前裹了艷藍色的抹胸,身下是湖藍色的繡花擺地長裙,娉娉婷婷離座,絲竹之聲悠然而起,她清麗的歌喉唱起《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

    她的聲音仿若水波一般清澈,歌聲悠然而止,似還有餘音裊裊,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孫美人悠然施禮卻沒有再回到楊廣身邊去,而是坐到了她本應坐的的位置上,我暗暗佩服以她十四五歲的年紀卻能做的這般不動聲色,枉我比她虛長了這些年歲。

    無意間見到宣華夫人神情幾分恍惚,好像有很重的心事,想她那日出宮之事,我派秋蕊尋人去調查,只是得知她那日去過揚州的一些妓院,好像是要尋人,卻是再也沒有什麼進展了。

    我中途尋了個理由便找機會離開了。

    三日後,楊廣突然下了旨意,要帶著一干嬪妃去東宮看看建設如何,因我要看護昭兒而幼子不便遠行,便將我留在了行宮。

    我自是知道他還因為那日的事耿耿於懷,他覺得我對他的奢靡極為不滿。

    那一幫鶯鶯燕燕隨他去,我倒覺得這偌大的行宮倒是清靜。

    宇文化及被留在這裡負責行宮的安全,而因為孫美人有孕,隨行的太醫都被她帶去隨行,只留了一向給昭兒把脈的薛太醫。

    江南的天氣甚好,空氣濕潤的很,行宮裡清靜下來,心裡那根弦倒是一下子覺得放鬆下來,每日閒來畫畫,要麼就是陪著昭兒在園子裡玩。

    這天氣很好,陽光金燦燦的照下,湛藍的天空如一潭清澈的碧水,昭兒嚷著要泛舟,我便命人去泛舟,上了那裝飾著錦緞的小舟,小舟的四周蕩滿了金銀的小銅鈴,微風拂過發出清脆的響聲,小舟激著水泛起層層瀲灩,漸漸到了海子中心,遠遠望著行宮裡建築優美的亭台樓閣,奇珍秀草,都塗上了一層江南特有的婉約情懷,倒是讓人賞心悅目。

    突然間一個巨大的顛簸,我沒抱住昭兒,他一個踉蹌便翻下了小舟掉進了海子裡,我腦子嗡的一響。顧不得自己不會游泳便也跳了下去。

    昭兒已經嚇得哇哇大哭,我用盡全身力氣,將他舉到頭頂上,自己確是已經被水淹沒了頭頂,我大口呼吸卻全是水,我只覺得四肢漸漸軟了,還是使勁舉著昭兒,我的孩子不能有事,他還這麼小,這是我此時僅存的信念。隱約能聽到人們驚恐的聲音,快救娘娘,救太子啊!

    感覺有人抱下了昭兒,亦是將我托起,我又能呼吸了,再見那明晃的陽光打在我的臉上竟是那樣的刺眼。

    那滴答著水的面容是宇文化及,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他從水裡將我救起,上次似乎還在眼前,為什麼每當我有危難,出現在我面前的總是他?

    他在水裡將我的頭拖出水面,急切的喚道,「婉婉,你沒事吧。」

    我輕搖頭,只問道,「昭兒沒事吧?」

    他安撫我道,「太子只是嗆了些水,他們已經將他送到舟上……」

    註:孔子路過泰山的一側,有一個在墳墓前哭的婦人看上去十分憂傷。孔子立起身來靠在橫木上,派遣子路去問訊那個婦人。子路問道說:「你哭得那麼傷心,好像有很傷心的事。」那個婦人說:「沒錯,之前我的公公被老虎吃了,我的丈夫以前被老虎吃了,現在我的兒子也被老虎吃了。」孔子問:「那為什麼不離開這裡呢?」婦人回答說:「(這裡)沒有苛刻的暴政。」孔子說:「學生們記住,苛刻的暴政比老虎還要兇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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