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令 第一部 【第七章】龍眠山莊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聽隔壁房門外起了「剝落」之聲凌君毅睜開眼來已是紅日滿窗日上三竿低頭一看懷中的方如蘋正瞪大眼睛望著他。凌君毅道:「你早醒了怎麼不叫醒我?」方如蘋親了他一下悄聲道:「人家想讓你多睡一會兒嘛。」兩人趕緊跳下床不多會店伙送來洗臉水凌君毅匆匆盥洗完畢兩人一同吃了早點。方如蘋低聲道:「大哥我們這時候就要動身到桐城去麼?」凌君毅點頭道:「金老爺子既已失去聯絡我們自然該趕去桐城看看那個購五匹天青杭紡的到底是什麼人。」方如蘋望望他口齒啟動說道:「大哥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不知你肯不肯答應?」凌君毅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可說的?有什麼事你只管說出來。」方如蘋道:「大哥你真好。」凌君毅道:「你究竟有什麼事?」方如蘋道:「我想要你給我易個容。」凌君毅道:「你是怕有人認出你來?」方如蘋口中「嗯」了一聲道:「大哥好不好麼?」凌君毅道:「你要易容自然可以只是這裡不成。」方如蘋道:「為什麼?」凌君毅笑道:「這裡是客棧你今天早晨起來還是年輕相公等到出去的時候卻變成了個老頭子豈不讓人家看了起疑?」方如蘋道:「我才不變成老頭子呢嘴上生了一大把胡子別扭死了。」凌君毅道:「那你要裝扮成什麼佯於的人呢?」方如蘋道:「自然還是年輕相公只要看起來不像我就成了。」凌君毅道:「要俊些還是要丑些?」方如蘋臉上微微一紅道:「自然要俊一些了扮成丑八怪自己看了也不舒服。」凌君毅點點頭笑道:「好兄弟你只管放心我會給你扮成天下最美的美男子我知道姑娘家都喜歡俊俏的。」方如蘋不依道:「大哥你又取笑我了。」凌君毅道:「好了我們走吧。」方如蘋道:「好咱們走。」當先出了房門兩人會過帳離店策馬徐行出了南門走沒多遠山腳下恰好有一處密林。凌君毅招呼方如蘋下馬拴好馬匹找了一個隱僻所在開始替方如蘋易容。前後不過盞茶工夫方如蘋便另外換了一副面貌雖然還是青衫少年卻變得長眉人鬢朗目如星唇紅齒自臉如傅粉美俏猶勝於前。方如蘋從凌君毅手中接過小銅鏡左照右照喜不自勝嬌笑道:「大哥你這手本領真了不起幾時教給我好不好?」凌君毅道:「這個容易像你這樣聰明的人有兩天的時間就可學會了。」方如蘋嬌靨一紅說道:「我笨死了。」凌君毅逍:「只是有一點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就學得會的。」方如蘋道:「哪一點?」凌君毅道:「聲音你學會了易容還得改變聲音不然你一開口就會被人家聽出來了。」方如蘋道:「那要多少時間?」凌君毅道:「少則一年半截多則三年。」方如蘋道:「太長啦我只要學會易容就好了大哥從明天起你就教我好不好?」凌君毅笑道:「好是好不過要拜師父。」方如蘋白了他一眼道:「我叫你大哥還不夠?」凌君毅道:「你以前不是叫我凌大叔麼?」方如蘋嬌嗅道:「你還說呢!那是你存心占我便宜扮著鄉巴佬騙人。」兩人走出樹林縱身上馬繼續趕路未牌時光便已抵達桐城。方如蘋似是對城中街道十分熟悉她一馬當先領著凌君毅穿過兩條橫街折人東大街伸手指指一家茶樓說道:「大哥時間還早我們就在這裡喝杯茶休息休息好麼?」凌君毅點點頭道:「好吧這家茶館倒是不小。」方如蘋低低的道:「這裡我和表姐一起來過樓上雅座甚是清靜。」凌君毅道:「你們真是兩個野丫頭茶館酒肆竟也敢來?」方如蘋「咭」的笑道:「我和表姐也是扮作兩個讀書相公才上去的。」凌君毅道:「有沒有給人家看出來?」方如蘋道:「才沒有呢。」兩人策馬徐行已經到得茶樓門前早有茶樓伙汁迎了上來替兩人攏住馬頭含笑道:「二位公子請到樓上雅座。」兩人上得樓來方如蘋走到靠北一排臨街的座頭說道:「我們上次來就是坐在這裡的。」凌君毅在她對面坐下目光一抬看到對街上有一家五間門面的綢緞店金字招牌上赫然寫著:「德豐裕綢緞莊」六個大字。茶博士問過兩人要什麼茶便自退去。

    凌君毅笑道:「兄弟你找的座位不錯啊。」方如蘋得意地笑道:「上次我和表姐一起來就是到德豐裕替舅母挑衣料來的結果我們每人都買了一套男裝回到客棧就換了衣衫出去逛街。」凌君毅道:「難怪你對這裡街道很熟呢。」茶博士替兩人沖了茶又送上一盤瓜子。方如蘋伸手抓了一把瓜子一邊用銀牙磕著一邊說道:「大哥這裡的街道我要比你熟等一會那買五匹天青杭紡的人由我來跟蹤。」凌君毅笑了笑道:「好吧。」方如蘋挑挑柳眉喜孜孜地道:「大哥我們說好了你可要在這裡等我啊。」凌君毅道:「你去了我自然在這裡等你。」樓上雅座就有這點好處喝茶的人都是文質彬彬有的品茗談詩有的磕著瓜子下棋。諾大一座樓廳靜悄悄的絕無半點喧嘩和樓下亂烘烘的情形大不相同。就在此時從樓梯口定上一個人來。這人頭戴瓜皮帽身穿青布長衫肩頭背著一只朱漆小箱嘴上留兩撇胡子看去約有五十來歲。像是走江湖的郎中也有些像珠寶商人。他上得樓來目光迅一掃就朝凌君毅與方如蘋兩人座位右一張臨窗的空座走了過來把朱漆小箱往桌上一放摸著胡子靠著窗欄坐下。

    茶博士跟著過來含笑招呼道:「客宮要什麼茶?」「香片。」瓜皮帽老頭兩眼望了對街德豐裕綢緞莊一眼隨口說了這兩個字。

    凌君毅早就看到他了趁茶博士和他說話之時悄悄說道:「兄弟從此時起你莫要再說那件事了。」方如蘋聽得一怔回頭望望瓜皮帽老頭但她看到的只是瓜皮帽老頭的背影忍不住湊近了些輕聲問道:「這人是誰?」凌君毅朝她搖頭示意改以「傳音入密」說道:「待會我再告訴你。」方如蘋聽到耳邊像蚊子叫的聲音而每個字都十分清楚心知大哥是以「傳音入密」和自己說話。但自己功力不足沒學過「傳音入密」的功夫心中暗暗忖道:「看來大哥一身修為不在舅舅之下呢?」凌君毅喝了口茶笑道:「兄弟聽說你表姐生得很美你倒說說看她究竟有多美?」方如蘋撇撇嘴輕哼道:「你管她有多美?你不是已經有了……」忽然住口不說下去。

    凌君毅道:「我有了什麼?」眼睛望著方如蘋輕「哦」一聲笑道:「我有了一個表妹。」方如蘋雙頰飛紅啐道:「才不呢我說的是乾姐姐。」她說得高興不覺露出兩排整齊晶瑩的貝齒趕忙伸手抿了抿嘴。

    凌君毅笑道:「兄弟你又忘了。」方如蘋「啊」了一聲放下手來依然輕聲笑道:「有一天你看到我表姐准會頭暈。」凌君毅逍:「兄弟休得取笑你把我看成了什麼人?」方如蘋道:「愛美人之常情你看了嬌艷美麗的花朵你會不喜歡麼?」正說著之間忽聽大街上傳來一陣得得蹄聲只聽蹄聲之雜遝就可知道少說也有四五匹馬。凌君毅、方如蘋不約而同地朝街上望去。但見五匹健馬從長街緩緩馳來。當先一匹馬上坐著一個身材高大、濃眉鷂目的紫臉老者。身穿藍布長袍頭上也戴著一頂瓜皮小帽唇上蓄著八字胡子面情嚴肅策馬行來甚是氣派。這人後面四匹馬上四名身穿天青勁裝的漢子腰跨單刀看去雄赳赳氣昂昂。五匹馬走成一路自然地使人猜想那個蓄著八字胡的紫臉老者准是哪-個大衙門裡出來的師爺。

    方如蘋一眼看到馬上的紫臉老者不覺口齒微微動了一下。紫臉老者一馬當先到得德豐裕綢緞莊門前便自停馬。他這一停了馬後面四匹馬的漢子立時也一躍下馬其中兩名漢子慌忙趨上前來一名漢子替紫臉老者攏住了馬頭另一個立即伸手去扶。紫臉老者這才緩緩跨下馬來極明顯德豐裕綢緞莊來了大主顧。一剎那間緞綢莊裡的夥計、帳房全都迎了出來像眾星拱月一般把紫臉老者迎了進去。凌君毅、方如蘋已對紫臉老者注意上了他們隔著一條大街憑窗眺望德豐裕店堂中的動靜自然看得十分清楚。

    綢緞莊裡的帳房先生把紫臉老者讓進店堂好不殷勤連聲說著:「請坐。」紫臉老者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在一張紫擅八仙桌的上坐了下來。只見一名夥計恭敬地端上香茗另一名夥計立即捧上白銅水煙袋。紫臉老者取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就回過頭來跟帳房先生說了幾句。帳房先生彎著腰連連陪笑應「是」接著轉過身向夥計們一陣吩咐。幾名夥計立時著了忙紛紛從陳列櫥中每人棒出幾匹綾羅綢緞送到紫臉老者面前。紫臉老者仔細挑選了一番才朝帳房先生指指其中幾匹頷示可。

    夥計們就把幾匹選剩下的一齊送上櫃去。紫臉老者又朝帳房先生說了幾句意思好像還要別的綢緞。帳房先生連連哈腰親自指揮夥計打開櫃門取出五匹天青杭紡由夥計捧出店門交與勁裝漢子先行在馬上捆好。方如蘋看到夥計捧出五匹天青杭紡口中幾乎「啊」出聲來。在這同時他們右桌上憑窗喝茶的那位瓜皮帽老頭掏出幾枚銅錢往桌上一放背起朱漆小箱匆匆下樓而去。

    方如蘋看他走得匆忙立即低聲問道:「大哥你說這人是誰?」凌君毅目光迅向四周一掃才低聲道:「他就是送「珍珠令」來頭盤小辮的老頭只是他今天戴了-頂瓜皮帽。」方如蘋「啊」了一聲道:「他匆匆下樓那是送東西去了?」凌君毅道:「五匹天青杭紡捆在門口馬上這再顯眼也沒有了他自然得把東西送去。」這幾句話的功夫那瓜皮帽老頭已經穿過大街逕直向德豐綢緞莊裡走去。只見一名夥計迎著他招呼這自然含有不讓他亂闖之意。瓜皮帽老頭朝夥計連連陪笑一面背著身子指指紫臉老者低聲說了幾句話意思好像是說:「我是替那位送東西的。」這回夥計向他歉然點頭抬抬手說著:「你老請。」瓜皮帽老頭捧著朱漆小箱跨進店堂就朝紫臉老者哈腰請安。紫臉老者只略微頷目光一抬向他問了一句甚麼。瓜皮帽老頭堆著一臉掐笑巴結地走上前去然後把朱漆小箱往桌上一放隨身取出一個鎖匙打開銅鎖開啟箱蓋伸手從箱內取出幾串珍珠項鏈鳳欽珠花裴翠手鐲和幾個小巧精致的錦盒一件件恭敬地放到紫臉老者面前一面不時地陪笑說著話。那顆「珍珠令」敢情就裝在錦盒之中。紫臉老者隨手挑了七八件其中就有兩件是用錦盒裝的然後緩緩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交給瓜皮帽老頭。瓜皮帽老頭滿心歡喜地接過銀票收起來漆木箱千思萬謝地退了出來匆匆朝街上走去。這時德豐裕的夥計們已把另外幾匹上等綢緞包紮妥當送了出來交給勁裝漢子裝上馬背。

    方如蘋急急說道:「大哥我們快走。」兩人會了茶錢匆匆下樓小夥計立時替兩人牽過馬匹。方如蘋賞了他一串制錢翻身上馬當先朝街上馳去。凌君毅原先只當她要追瓜皮帽老頭因為紫臉老者給了瓜皮帽老頭一張銀票看看是哪家銀號的就不難查出紫臉老者的來歷但此刻他現自己的猜想根本不對方如蘋追的並不是瓜皮帽老頭她壓根兒不是追人。

    北門外是一條石板路看情形本來就不是官道大路行旅不多兩匹馬一口氣賓士出四五裡路。方如蘋就捨了石板路折人一條小徑。這時已是黃昏時候夕陽銜山群鳥投林遠處山麓間煙樹蒼茫升起縷縷炊煙。

    凌君毅心頭覺得奇怪他耐心再好此刻也有些忍耐不住一夾馬腹催馬沖了上去趕上方如蘋馬頭何渲:「兄弟你究竟要到哪裡去呀?」方如蘋回頭朝他神秘一笑說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凌君毅道:「那是什麼人?」方如蘋咭地笑道:「見了他我自會給大哥引見。」凌君毅道:「這人和咱們此行有關麼?」方如蘋一面不住地催馬-面答道:「大哥不用多問到時自會知道。」她還是不肯說那是故意放刁。

    凌君毅皺皺眉鋒不再多言。兩人坐下馬匹是四川唐門千挑百選的駿馬腳程極快不大工夫已經奔行了一二十裡路程。這一帶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長松修竹景物如畫!凌君毅突然心頭一動想起金老爺子曾和自己提起過的「龍眠山莊」就在桐城西北。此處莫非就是龍眠山莊了?前面的方如蘋到了一座山腳下忽然一帶馬頭賓士之勢立時緩了下來她輕輕躍下馬背牽著馬匹朝一處濃密的樹林中走去。

    凌君毅跟著下馬問道:「到了麼?」方如蘋道:「還沒有我們先把馬匹藏好了再說。」凌君毅道:「咱們可是要去龍眠山莊?」方如蘋驚奇地道:「大哥如何知道的?」凌君毅道:「我只是猜想罷了這裡是龍眠山除了龍眠山莊還到哪裡去?」「嗯。」方如蘋口中輕嗯了一聲沒有多說只是牽著馬匹往林中走去。這是一片濃密的松林兩人把馬匹拴好凌君毅凝重他說道:「兄弟龍眠山莊的人雖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據說莊主潛龍祝文華不但武功極高而且還精擅機關消息和毒藥暗器你不可任性胡來。」方如蘋道:「大哥只管放心我們又不去招惹他們。」凌君毅追問道:「那你究竟要去找誰?」方如蘋道:「大哥跟我來就是了。」她還是不肯明說。

    凌君毅道:「好吧。」當下仍由方如蘋領先翻上小山但見層巒拱峙碧林千樹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大路直達一座莊院看來相距還有一裡來路。此時天色已黑遠遠望去只能看到莊院黑壓壓的一片似是覆蓋甚廣那自然就是「龍眠山莊」了。

    方如蘋低聲道:「我們下去。」她從小山後面一條小徑走下去穿林而行不多一會已經繞到龍眠山莊的側面。龍眠山莊的高大圍牆業已在望方如蘋腳下一停回身朝凌君毅招招手。

    凌君毅掠到她身邊。問道:「什麼事?」方如蘋指指圍牆道:「從這裡進去圍牆裡面有一條環繞會莊的寬闊石板路。要進入莊去必需穿越這條石板路因此這條路上防守甚是嚴密前後左右共有八處崗卡每個崗卡兩人還有一頭契犬。咱們從這裡進去就有一處崗卡……」凌君毅道:「我們要進去麼?」方如蘋道:「自然要進去咯不然我們干麼眼巴巴的趕來?」凌君毅道:「我們進去做什麼?」方如蘋道:「那你就不要管了。」凌君毅搖搖頭道:「好我不管那麼我們如何進去呢?」方如蘋道:「我就是要和你說這件事咯我們在躍上圍牆之後你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下就點住站崗的兩人的穴道等到契犬現有人就由我來對付。那時你就再解開兩人穴道但不可讓他們覺以極快的身法隱入對面一排房屋陰暗之處等我。」凌君毅道:「你如何對付贅犬?」方如蘋笑了笑道:「我自有辦法你只須照我說的去做就好了別的不用多問。」凌君毅心頭暗暗納罕忖道:「她好像對龍眠山莊甚是熟悉。」方如蘋斜瞧了他一眼低笑道:「大哥你在想什麼?咱們該進去了再遲殷總管就快來了。」凌君毅奇道:「殷總管是誰?」方如蘋道:「殷總管就是剛才在德豐裕綢緞莊買五匹杭紡的紫臉老者他叫殷天祿是龍眠山莊的總管。」凌君毅道:「原來你認識他。」方如蘋低頭道:「不認識他我會找到這裡來?」話聲方落突聽遠處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路聲。方如蘋急急說道:「他們來了大哥我們快進去。」她纖纖玉手拉著凌君毅的手接著又道:「大哥這道圍牆足有三丈來高我縱上去只怕會有聲音大哥你帶我一把可好?」凌君毅握著她柔若無骨的玉手方如蘋輕聲催道:「我們快過去。」兩人手拉著手閃身出林立即施展上乘輕功宛如兩點流星快得令人目不暇接眨眼之間已掠過圍牆外面的一片草地。就在撲近圍牆之際凌君毅低喝一聲:「起。」未見他蹲身伏腰抖臂作勢只是足尖輕輕一點便已帶著方如蘋凌空飛起飄然落到圍牆之上。舉目看去果見圍牆內有一條平整的石板路少說也有四五丈寬闊。牆下不遠正有兩名身穿天青勁裝的漢子井肩站在那裡。兩人腳下坐著一條契犬看去十分機警比人還難對付。凌君毅未上牆頭之前手中早已准備了兩粒小石子腳尖一站定掌心石子也已分向兩人襲去口中低聲道:「你快下去。」方如蘋不敢怠慢身形一縱朝下躍去。她身形末落那坐著的契犬已然警覺唬地立了起來全身褐毛根根倒豎正待撲起。方如蘋飄落地面輕聲喝道:「不許叫是我。」那契犬聽了方如蘋的喝聲豎起的狗毛緩緩平復下去低下頭在方如蘋衣衫角上一陣亂嗅搖著尾巴作出親呢之狀。方如蘋伸手拍拍它頭頂舉步朝前走去那契犬乖乖地跟著她走。凌君毅看得微微一怔心想:「莫非她就是龍眠山莊的人。」方如蘋引開契犬凌君毅立即飄身落地舉手在兩個漢子身上輕輕一拂身形快得如同流星一般一閃而逝隱入對面一排房屋暗處。這時召開馬蹄聲愈來愈近好像已經到了莊前。凌君毅正自四下打量方如蘋飛身掠了過來輕聲道:「大哥我們快走。」凌君毅心中有著許多疑問但此刻又不便多問只好默默的跟著方如蘋走去。兩人一前一後藉著暗影隱蔽身形一路朝前行去。方如蘋對龍眠山莊的地形極熟穿廊越屋轉彎抹角好像回到自己家裡一般一會工夫已經穿行了幾幢樓字都不曾被人現。最後繞過一道長廊這裡敢情是一座花廳左右兩邊備有一道月洞門。方如蘋領著凌君毅飛快地掠入右月洞門。門內是一片小庭院花木扶疏有小池也有石橋白石小徑兩邊放置著不少盆栽花卉。夜色之下分外顯得清幽宜人!石階上是一排三間精致的書齋敢情平日都是由花廳直通書房因此階上雖有兩扇雕花長門就很開啟。倒是左一排六扇花格子窗卻全都敞開著。

    方如蘋輕輕拉了一下凌君毅的衣角悄悄隱入一排花樹叢中蹲下身子書房中燃著一支紅燭遠望過去但見四壁圖書琳琅滿目。書案前面一張逍遙椅上坐著一個身穿天青緞夾袍的人正在靜靜地秉燭觀書。因他側身而坐看到的只是半個側影無法看清他的面貌。凌君毅側過臉去正待向方如蘋問話。方如蘋神色緊張豎起一根纖纖五指擋住櫻唇示意他不可出聲。就在此時。只聽月洞門外長廊上傳來一陣輕快的步履之聲到得書房門口便自停住。接著響起一個略帶尖沙的聲音說道:「莊主屬下回來了。」凌君毅暗暗吃了一驚忖道:「原來這觀書的就是龍眠山莊的莊主潛龍祝文華。」只聽書房中一個清朗聲音說道:「進來。」接著有人打開門簾輕快履聲走人書房就聽尖沙聲音說道:「屬下因天氣就要熱了咱們莊上弟兄都得換季這次到桐城去便順便帶回來五匹杭紡。」清朗聲音道:「夫人與小姐要你去買的東西都買回來了麼?」尖沙聲音道:「都買回來了一共花了三百三十二兩銀子。」清朗聲音道:「她們究竟要你買的什麼東西竟有這般昂貴?」尖沙聲音陪笑道:「七匹綾羅四匹錦緞不過二十四兩銀子。另外是小姐要的兩支珠花和一串珠鳳就要一百五十兩銀子。屬下臨行時夫人關照過要買就得賣兩副小姐有的表小姐也得有……」凌君毅聽得心中一動回頭看了方如蘋一眼。

    只聽清朗聲音「唔」了一聲問道:「你都送進去了麼?」尖沙聲音道:「屬下已經讓彩花送進去了。」清朗聲音道:「好……」接著問道:「你去桐城可曾聽到什麼消息?」尖沙聲音道:「屬下正要向莊主報告前些日子從太和、穎州傳來的消息四川唐家老三、老七和嶺南溫家的老二以及少林派的金鼎金開泰和一向很少在中原走動的銅臂天王都在這一路上現身……」清朗聲音「唔」了一聲逍:「這些人不約而同的進入皖境你可曾查出他們動機何在?」尖沙聲音道:「屬下已經派出幾名干練弟兄扮作各種行商暗中圈探他們的行跡這些人的動機如何?一時還摸不清楚但屬下卻在桐城接到三個派出去的弟兄的報告……」清朗聲音道:「他們怎麼說?」尖沙聲音道:「據說這些人在阜陽穎上到六安、舒城的這條路上先後都失去了蹤影。」凌君毅聽得心頭猛然了動暗道:「這些人都失了蹤。」清朗聲音陡地問道:「你說什麼?這些人先後都失去了蹤影?」尖沙聲音道:「是的據說他們原是各顧各的行動既然一路下來總該有個目的。但怪就怪在這裡這些人都好像先後鑽入地底沒到舒城就一個人也不見了。」清朗聲音道:「會有這等事?」尖沙聲音道:「屬下說的都是事實。」清朗聲音道:「那幾個弟兄呢?」尖沙聲音道:「屬下已要他們繼續詳細偵查限明日午前回報。」清朗聲音道:「很好不過這些人意圖不明咱們莊上你得多派些人巡邏嚴加戒備。」尖沙聲音應了聲「是」又道:「莊主還有什麼吩咐?」清朗聲音道:「沒有了。」尖沙聲音道:「屬下告退。」接著一陣輕快的步履聲退出房去。

    這尖沙聲音自然就是在德豐裕綢緞莊看到的紫臉老者口龍眠山莊總管殷天祿了。他退出書房之後青袍老人便從逍遙椅上站了起來背著雙手走向視窗仰天吁了口氣徐徐說道:「這許多人會憑空失蹤這倒的確有些古怪。」他這一走近窗口凌君毅從花樹空隙間立可清晰看清他的面貌。這位名震江湖的龍眠山莊莊主看去不過四十四五生得肌膚白哲黑須胸飄溫文秀逸倒像是讀書人模樣只是雙眉濃了些雙目炯炯如星一望而知是位內家高手。

    方如蘋躲在花樹叢中看到青袍老人站了下來走近窗前心頭一害怕不由地輕輕扯了一下凌君毅的衣角。這一動碰上了一支樹枝幾片樹葉輕輕晃動了一下。枝葉晃動聲音雖細青袍人兩遣寒光如電直向兩人藏身之處投射過來口中冷冷喝遺:「誰?」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有一股懾人的威嚴兩人到了此時無法再隱匿下去。

    方如蘋從花樹叢中站起身來低聲應道:「舅舅是我。」原來她是青袍老人的外甥女。她應聲出口立即回身道:「凌大哥快隨我來。」說完分花拂柳俏生生地走了出去。她忽然從「大哥」改稱「凌大哥」那是「大哥」這稱呼當著她舅舅面前未免顯得太親密了些姑娘家心眼可真不少。

    方如蘋現身走出凌君毅只好也跟著走出兩條人影一先一後相偕越窗而入走到青袍人面前。青袍人兩道目光掃過他們兩人尤其看了方如蘋的一身裝束濃眉微微的一鼓說道:「你是如蘋?」方如蘋咭的笑道:「我早就叫你舅舅了不是我還是什麼人呢?」一面朝凌君毅道:「凌大哥這位就是我舅舅龍眠山莊的莊主。」其實不用方如蘋介紹凌君毅早就知道青袍人就是龍眠山莊的莊主潛龍祝文華了。凌君毅只好雙手抱拳作了個揖道:「在下凌君毅見過祝莊主。」方如蘋在旁道:「舅舅這位凌大哥兩次救了甥女的性命我特地帶來見見舅舅的。」祝文華目光冷峻只是打量著凌君毅微微頷道:「凌老弟請坐。如蘋你去叫他們沏茶來。」方如蘋低低地道:「舅舅我和凌大哥要在晚上來見你就是不能讓人知道茶不用沏啦。」祝文華心中暗道:「這小丫頭連夜來見我不知有什麼事這般鬼鬼祟祟?」一手捻須目注方如蘋徐徐說道:「你們有什麼事?」方如蘋壓低聲音道:「我們有一件十分機密之事待來稟報舅舅。」祝文華微感意外訝然道:「什麼機密之事?」方如蘋目光一溜一本正經地道:「舅舅這件事十分重要不能走漏半點風聲。」祝文華看她神色凝重心頭疑信參半濃眉微攏說道:「如蘋舅舅這書房裡任何人末奉呼喚不准擅入你但說無妨。」方如蘋道:「我知道只是我看還是把窗戶關上的好。」祝文華捻須道:「有這麼嚴重麼?」方如蘋口中「嗯」了一聲輕笑道:「方才我們躲在窗外舅舅和殷總管說的話我們不是全聽到了?」轉身走到視窗關好窗戶隨手放下了窗簾。

    祝文華已在上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問道:「如蘋你娘在家可好。」方如蘋搖搖頭道:「我沒回去。」祝文華道:「那你去了什麼地方?」方如蘋臉上微微一紅看了凌君毅一眼說道:「我在路上遇到凌大哥就和他在一起。」祝文華的目光同時轉到凌君毅臉上含笑道:「老夫看得出來凌老弟年事雖輕英華內斂一身所學大有可觀不知令師是哪一位高人?」凌君毅還沒開口方如蘋搶著道:「舅舅你眼光真好凌大哥是反手如來的徒弟。」祝文華動容道:「原來凌老弟竟是佛門高僧反手如來的高足老夫失敬了。」凌君毅欠身道:「莊主好說。」方如蘋聽舅舅的口氣對反手如來似乎十分推崇心頭暗暗的高興一面低聲說道:「舅舅凌大哥是偵查「珍珠令」這件事來的。」祝文華頷道:「老夫曾聽江湖傳說嶺南溫家和四川唐家兩位當家無故失蹤家人曾在他們寢室之中現一顆刻著「令」字的珍珠。前一陣子「珍珠令」三個字確曾在江湖上轟動一時但事過境遷目前已經漸漸淡下來了凌老弟偵查「珍珠令」不知可有眉目?」方如蘋搶著道:「舅舅凌大哥因他母親也在三個月前失蹤了是凌大哥的師父要凌大哥到江湖上來偵察「珍珠令」的。凌大哥第一步就到開封去找金鼎金開泰因為少林寺藥王殿主持樂山大師也在三月前神秘失蹤……」祝文華神情一震遣:「少林寺藥王殿主持也失了蹤?老夫怎的沒聽人說起?」方如蘋道:「這話說來話長呢凌大哥還是你來說吧。」凌君毅當下就把自己求見金老爺子索觀「珍珠令」當晚在開封街上忽然有人給自己一封密柬說起說到自己如何跟蹤眇目人如何遇上方如蘋……祝文華凝目道:「凌老弟可知那錦盒之中究系何物?」方如蘋咭的笑道:「舅舅你耐心聽下去就會知道了。」凌君毅接著又把鬼見愁唐七爺如何劫持方如蘋自己如何找上八公山……祝文華一手捻須嘿然怒哼道:「四川唐門居然欺侮到你頭上來了如蘋舅舅幾時也把鬼見愁抓來吊他個三天三夜。」方如蘋甜笑道:「不用啦舅舅我已經認了唐老夫人做乾娘了。」祝文華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方如蘋道:「凌大哥找上八公山一劍破了唐家的「八封刀陣」唐老夫人把我找了去就認我作她乾女兒。」祝文華道:「唐老夫人也到了江南?」方如蘋側臉朝凌君毅笑了笑道:「大哥還是你來說吧。」話聲出口驀地粉險一紅當著舅舅這聲「大哥」不嫌叫的太親了麼?

    凌君毅道:「不止四川唐家據在下所知嶺南溫家還聯合了南湘蕭家和董天王做-路另外少林的人則以金鼎金老爺為一起跟蹤下來。」祝文華皺皺濃眉說道:「這運送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居然引起這許多人的追蹤?」方如蘋朝凌君毅眨眨眼睛凌君毅接著從離開八公山在正陽關附近現金老爺子留的暗號。自己兩人就一路跟了下來。直到山南關金老爺子的暗號忽然不見好像他平空失了蹤影不僅金老爺子就是其他兩撥人(四川唐家和嶺南溫家)從山南關起也都好像沒了影子。祝文華一擺手道:「且慢你們在王家飼堂遇上溫老二和蕭鳳崗之後就一直不曾見到他們?」凌君毅點頭稱「是」。祝文華又道:「當晚他們匆匆離去是因為現了董天王留的緊急記號才趕去的?」凌君毅道:「正是。」祝文華一手捻須沉吟著道:「董天王雄霸天南一身修為非同小可他這緊急記號就大有文章……」口氣微微一頓目注兩人徐徐說道:「從山南關起所有跟蹤的人全都沒了影子若說這三撥人全被人家一網打盡那是決無可能之事他們同在山南關以北失蹤也許是被人家用計引開去了。」說到這裡忽然目光一凝神色譬然道:「他們在山南關以北把所有跟蹤的人一一引開莫非那遞送的東西已經快到地頭了?」凌君毅聽得暗暗佩服心中忖道:「江湖上人都傳說潛龍祝文華工於心計機智過人看來傳言不虛。」方如蘋雙眉一挑暗地笑道:「舅舅說對了。」祝文華道:「他們送到何處?」方如蘋道:「凌大哥快說咯。」凌君毅就把如何在花溪遇上眇目人自己如何跟蹤制住頭盤小辮的老頭打開錦盒才知他們一路掩掩藏藏運送下來的錦盒之中赫然是一顆「珍珠令」。祝文華手捻黑須攢攢眉道:「一顆「珍珠令」也用不著如此轉折。他們故作神秘莫非是故意引人注意別有企圖?」說到此處目注凌君毅問道:「凌老弟後來如何呢?」凌君毅接著又把頭盤小辮者頭在土地堂香爐之中取出指示要他們把「珍珠令」送與桐城德豐裕買五匹天青杭紡的人。祝文華聽到這裡臉色不由一變問道:「你們有沒有繼續跟蹤?」方如蘋笑遣:「自然跟了。」祝文華道:「那麼你們已經看到頭盤小辮的老頭把「珍珠令」交給誰了?」方如蘋抿抿嘴輕笑道:「我們就在德豐裕對面茶樓上喝茶看得再清楚也沒有了。不過那頭盤小辮的老頭今天扮成了個珍寶商人很巧妙地把「珍珠令」夾在其他珠寶之中賣了出去要是不知底細只當他是替大太小姐買珠飾的……」祝文華目中寒光四射沉聲遣:「會是他。」方如蘋道:「舅舅不相信?」祝文華目光緩緩看了兩人一眼沉吟道:「殷天祿隨我十余年之久平日盡忠職守從無過失如說他心懷異志實在叫人難以置信……」接著口中「唔」了一聲望望凌君毅說道:「凌老弟你們在茶樓上守候定是看得十分清楚能否把當時情形說得更詳細一點?」凌君毅接著把當時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祝文華沉吟良久才道:「他們把「珍珠令」送與殷夭祿莫非想劫持老夫?」方如蘋道:「我看就是這樣。」凌君毅道:「在下離開開封之時金者爺子曾和在下提起過祝莊主。」祝文華道:「金開泰怎麼說?」凌君毅道:「金老爺子曾說「珍珠令」這幫人所劫持的人都和用毒、解毒有關武林中除了四川唐門以毒藥暗器聞名於世嶺南溫家擅使迷香、迷藥之外祝莊主也是一位用毒能手……」祝文華聽得臉色劇變輕輕哼了一聲。方如蘋睜大雙目奇道:「舅舅我怎麼沒聽說過你老人家也會使毒?」祝文華臉上神色瞬即恢復微微吁了口氣道:「咱們祝家從未在江湖上走動真是以訛傳訛因為你外公昔年曾在咱們莊前救過一位傷重垂死的老人。那老人養傷三月臨行之時留下一張秘方。當時正當流寇猖撅之時所到之處**擄掠放火殺人弄得十室九空。那老人家囑咐你外公照方配制把藥末撤在離莊三裡之外布成一圈可使流寇不敢侵入……」方如蘋道:「那是極厲害的毒藥?」祝文華點點頭道:「不錯過沒多久果然有大批流寇來犯凡是踏人咱們莊外周圍三裡的賊黨全部立即倒地死去。龍眠山莊賴以保全外人不明真相只當咱們祝家精於用毒直到現在大家還是這樣傳說著。」方如蘋道:「舅舅那張藥方呢?」祝文華淡淡一笑道:「舅舅說的已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你外公並末把毒方傳下來。」方如蘋道:「真可惜。」祝文華一手拂著黑須徐徐說道:「由此看來這幫賊人買通殷天祿意欲劫持老夫大概也是為了那張毒方了。」方如蘋道:「舅舅准備怎麼對付他們呢?」祝文華面現怒容道:「我叫殷天祿來問問清楚。」凌君毅已有好久沒有開口此時插口道:「祝莊主不可打草驚蛇。」祝文華道:「老夫當面問他不伯他不說。」凌君毅道:「如若貴莊之中已被賊人買通或是已有奸細潛伏那就決不只一兩個人。殷天祿在莊主面前縱然不敢不說但他可以隱瞞下幾個人莊主也不得而知。」祝文華歎了口氣道:「凌老弟說得也是唉殷天祿隨我十余年之久竟然甘心通敵想起來實在叫人寒心得很。」凌君毅道:「家母失蹤已有數月據家師推斷可能也是被「珍珠令」這幫人所擄。他們買通貴莊總管殷天祿又傳下「珍珠令」來自是有劫持莊主的陰謀在下有一拙見不知是否可行?」祝文華目光一凝抬目道:「願聞高論。」凌君毅道:「在下之意莊主暫時不宜聲張咱們給他來個將計就計。」方如蘋眨動-雙大眼問道:「你要如何將計就計?」祝文華望著凌君毅只是捻須不語。

    凌君毅道:「在下略施易容之術由在下扮成祝莊主任由他們。劫持而去這樣一來不但可以查出他們巢穴所在也可以找出他們的腦人物和目的何在。」祝文華道:「此計不錯。」凌君毅道:「對在下而言既可相機行事救出家母;對莊主而言也可暗中監視殷天祿行動可把潛伏貴莊的奸細一網打盡……」祝文華連連點頭道:「有道理咱們就依凌老弟高見行事。」方如蘋道:「凌大哥你假扮舅舅深入賊巢我呢?你要我做什麼呢?」凌君毅道:「你已經回到令舅莊上可以洗去易容藥物在這裡住上幾天目前江湖上呈現一片亂象不宜再出去走動了。」方如蘋道:「我不要我這樣子沒人注意可以在暗中跟蹤他們給舅舅傳遞消息。」祝文華沉聲道:「如蘋你不許再胡鬧了凌老弟說的極是你一個女孩子家莫要再亂跑了好好在這裡住些時候我會派人去通知你娘的。」方如蘋當著舅舅不敢多說只撅起小嘴沒有作聲。

    祝文華道:「今晚不致有事若有變故也在明晚凌老弟今晚可在老夫密室中權宿一宵。如蘋你快洗去易容藥物換上女裝回後院去。」方如蘋道:「不舅舅凌大哥說不定明天走他答應教我易容術趁他還沒走今晚先教給我。」祝文華道:「易容術豈是一手就學得好的?等凌老弟回來再跟他學也不遲。」他哪知方如蘋心中另有打算?

    方如蘋道:「不我今晚就要學就是學上一點皮毛也好凌大哥你這就教我好不好嘛?」凌君毅拗不過她只得點頭道:「好吧你既然要學今晚我先教你簡單的方法。」方如蘋喜得跳了起來說道:「凌大哥你真好。」凌君毅當著祝文華被她說得玉臉一紅。方如蘋又道:「凌大哥我要學的就是現在我這種樣子你先教我專扮成這個樣子就好了。」祝文華道:「你既然要跟凌老弟學易容那就和凌老弟起到密室裡去吧。」方如蘋聽得奇怪舉目四顧問道:「舅舅我怎麼不知道這書房裡還有一間密室?」祝文華微笑道:「書房裡這間密室原是你外公昔年練功之用的連你舅母都不知道你如何會知道呢?」方如蘋好奇地道:「那麼表姐也不知道了舅舅密室在哪裡呀?」祝文華微微一笑走近東一排書櫥前面伸手輕輕一按但見兩排書櫥緩緩移開露出一道門戶。方如蘋喜得「啊」了一聲高興地道:「舅舅原來這裡有一道門戶。」隨著話聲輕快地朝裡奔去。

    祝文華沉喝一聲道:「如蘋站住。」方如蘋奔出三步聽到舅舅的喝聲趕忙站住回頭道:「舅舅你叫我做什麼?」祝文華走上前去伸手在門房上按了兩下才道:「現在可以進去了。」凌君毅看他舉動心中暗道:「自己聽江湖傳說祝文華精擅機關消息龍眠山莊到處都有陷阱外人不明路徑寸步難行自己和方如蘋一路進來卻是絲毫看不出有何異樣。但這間密室之中卻分明安著埋伏。」祝文華從幾上取起一盞精致的油燈遞給方如蘋說道:「你點上燈火替凌老弟帶路。」方如蘋答應一聲點起油燈回頭道:「凌大哥我們快進去吧。」當先朝密室中走去凌君毅隨著走人身後門戶已悄無聲息地閹了起來。當下略一舉目打量只見這間密室地方雖然不大卻收拾得纖塵不染石靠壁處是一張雕花木榻兩邊各置一個花鼓形磁墩。兩側壁間懇掛著幾幅名家書畫中間一張酸校雕花八仙桌和四把高背木椅。左一口書櫥放著不少古籍和玉石古玩還有幾個花藍細磁葫蘆形的藥瓶沒有標簽不知裝的是什麼藥物看情形潛龍祝文華也經常獨自在這裡修習內功。方如蘋把油燈放在桌上嫣然笑道:「大哥這間密室真不錯難怪舅舅經常一個人躲在書房裡一耽就是大半天不准有人驚擾。」她覺得十分新鮮走到木榻上坐了下來手扶靠手笑著道:「這張木榻大概是我外公練功坐的了雕刻手工真是精細。」也不知她觸動了哪裡木蹋竟然俏無聲息地向左移開地上登時露出一個數尺見方的洞窟一道石級往下而去原來竟是一條地道。方如蘋坐在榻上一個人隨著木榻移了開去心頭不覺吃了一驚急急一躍下塌望著地上黑黝黝的洞窟更是驚奇不止低低說道:「大哥我們下去瞧瞧好不好?」凌君毅道:「不成這是令舅的密室你快快把機關復原了。」方如蘋道:「進去瞧瞧有什麼要緊?他是我舅舅呀。」凌君毅道:「每個人多少都有他自己的秘密令舅這間密室連令舅母都不知道他叫我們進來這是信得過我們。我們豈能背著令舅偷窺他的秘密?你快把它恢復原狀才是。」方如蘋道:「我是無意觸動機關也不知要如何才能把它恢復原狀。」話聲方落只聽祝文華的聲音笑道:「老夫哪有什麼秘密?這條地道只不過是通向後園假山的捷徑。昔年先父練功完畢喜在園中散步並無秘密可言。」隨著他的話聲木榻已經自動地緩緩移動恢復了原狀。

    凌君毅心中暗暗忖道:「這位祝莊主果然心計極深他雖把門戶閹上卻是並不放心還在暗中監視自己兩人。由此可見他雖在書房中仍能看到密室中的動靜了他此舉世無異警告自己兩人不能妄動密室的一物。」想到這裡忙道:「方姑娘你不是要學易容麼?快過來我們這就開始吧。」說完拉開一把椅子坐了下來然後從懷中取出小木盒打開盒蓋把易容應用之物一件件放到桌上。

    方如蘋聽他叫自己「方姑娘」心知那是怕舅舅竊聽不禁朝他甜甜一笑就在凌君毅右側椅上坐下。凌君毅取出一顆蜜色的洗容藥丸教她先把臉上易容藥物洗去然後教她如何畫眉如何勾眼如何塗抹顏色何處宜淡何處宜濃。一面解說一面拿著小鏡子在自己臉上逐一示范講解得不嫌其詳。方如蘋蘭心惠質聰明過人自然一學就會領悟極快但等她動手依佯葫蘆地在自己臉上做起來就不對了還要凌君毅在旁點撥洗去藥物從頭來起。時近二更書房門上響起了「剝落」扣指之聲這是莊主祝文華每晚在就寢之前使女送參湯來了。這是多少年來的習慣若在平日原是極平常之事但今晚這扣門聲卻使祝文華心頭驀然一動!每日的早餐自己是一人在書房中吃的但時當清晨大白天裡賊黨自然無法下手。午餐、晚餐是在後堂和夫人女兒一同進食還有丫鬢使女在旁伺候賊人也無法下手。只有每晚這碗湯從後院送來時當深夜書房中又只有自己一人正是賊黨下手的最好機會……心念閃電一動立即沉聲喝道:「什麼人?」門外響起一個女子聲音答道:「小婢桂花給莊主送參湯來了。」祝文華道:「進來。」門簾啟處桂花手托朱紅漆盤盤中放著一個精細磁片嫋嫋婷婷走了進來。放下漆盤雙手端著磁盅送到祝文華面前口齒輕啟說道:「莊主請用參湯。」祝文華端坐在逍遙椅上兩道冷電般的眼神緩緩投注到桂花骼上。桂花是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心頭最是敏感她覺莊主兩道目光只是盯著自己直瞧。這種情形平日從未有過心頭一怯雙頰登時飛紅伺立一邊低垂粉頸連頭都不敢稍抬。祝文華暗道:「這丫頭口齒伶俐既說是殷天祿引介來的卻又把殷天祿的責住推得千乾淨淨。」一面故意點點頭伸手揭開盅蓋端起參湯正待就唇喝去。桂花站在一邊偷偷地瞧了他一眼臉上似有喜色。

    祝文華看在眼裡臉上絲毫不露敢情參湯太燙了他沒有喝。重又放回幾上接著問道:「這參湯是你燉的?」桂花道:「是的這是夫人吩咐的。」祝文華道:「你今晚送參湯來的時候可曾遇上什麼人?」桂花臉上微微一變說道:「沒……沒有。」祝文華雙目乍然一睜沉聲道:「你燉參湯之時可曾離開過?」桂花漸漸感到不安低著頭道:「沒有。」祝文華濃眉一皺說道:「這碗參湯氣味有些不對。」桂花失驚道:「不會的這是莊主飲用之物小婢不敢絲毫怠忽也許今晚參放多了些氣味比平時稍濃。」祝文華冷峻一笑道:「是參放多了麼?老夫難道連參味都會聞不出來?」桂花怯怯地道:「那麼小婢給莊主去換一盅好了。」說著伸手來端磁盅。

    祝文華道「且慢。」桂花驚惶失措囁嚅地道:「莊主有何吩咐?」祝文華道:「既然是你親手燉的你把它喝下去吧。」桂花聽得更驚腳下連連後退說道:「莊主喝的參湯小婢天大膽子也不敢喝。」祝文華道:「不要緊老夫要你喝的。」桂花臉上煞白急忙道:「小婢不敢……」祝文華沒待她說完沉聲道:「你敢違背老夫的話?」突然飛身而起一把抓住桂花後領左手在她下額一托捏開牙關取起磁盅把一碗參湯向她口中灌了下去。這一手快無比桂花連哼都沒有哼出就被點了穴道放倒地上。

    ※※※※※※※※※※※※※※※※※※※※※※※※※※※※※※※※※※※※※※方如蘋穎慧過人經凌君毅在旁指點不過半個更次易容訣要已領悟了十之八九。如今她已能把自己裝扮成俊美滿酒的少年公子也能化裝為白皤皤、滿臉雞皮的瘦小老頭心頭這份高興當真不可言喻。只有口音一時間無法學得會但這一點並不十分重要只要少開口一樣可以充得過去。方如蘋一雙充滿喜悅的秋波望著凌君毅嬌笑道:「大哥早知易容有這麼容易這些天來早該要你教我了。」凌君毅笑了笑道:「你雖聰慧過人一學就會。但你學的只不過是初步功夫真正要說完全學會那還早著呢。」方如蘋道:「難道我裝扮的不像?」凌君毅道:「你裝扮的自然像但你只能裝扮成少年人老年人如此而已。假如要你改扮成令舅或是要你扮成我你能扮得像麼?」方如蘋聽得一呆道:「你沒教我自然不會了。」凌君毅道:「要扮像某一個人就得細心觀察某一個人的面部特徵這須要時間和經驗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學得會的。」方如蘋道:「那要多少時間?」凌君毅道:「這很難說像你這樣聰明的人有三兩個月的時光認真體會也行夠了。」方如蘋臉上一紅「嗯」了一聲道:「我笨死啦。」就在此時瞥見通向暗房的那道暗門緩緩開啟祝文華一手挾著一個青衣女子大步走了進來。方如蘋慌忙起身迎了上去。問道:「舅舅這人……咦她是桂花。」祝文華把桂花往地上一放對凌君毅、方如蘋二人道:「掛花給我送的參湯有問題。」凌君毅道:「這麼快就動手了?」方如蘋道:「舅舅那現在我們怎麼辦?」凌君毅靈機一動道:「現在自然要該我上場了只是這個桂花……對了方姑娘就由你扮作掛花這樣敵人一定想不到。」祝文華一直沒有說話這時道:「凌老弟果然心思敏捷事不宜遲凌老弟趕緊給如蘋化妝吧。」當下凌君毅迅地將方如蘋易容成掛花的樣子方如蘋望望凌君毅依依地道:「凌大哥你身入虎災可要小心呀。」凌君毅笑道:「方姑娘但請放心我還沒把這些賊人放在眼裡。」方如蘋說道:「不四川唐門、嶺南溫家的兩位老莊主都是雄霸一方的人物武功自然也不會太弱。再說少林寺藥王殿主持樂山大師更是少林寺的一流高手他們被劫持之後一去就查無消息足見賊黨厲害凌大哥千萬大意不得。」凌君毅看她說話之時一臉俱是關切之色心頭一陣感動勉強笑道:「他們武功雖高是被人家迷倒了運出去的只好任人擺布這就和我不同我既末被他們迷倒自會處處留心你快出去吧。」方如蘋點點頭走了兩步又回頭道:「那麼我要到哪裡找你去呢?」她當著舅舅面前這句話是鼓著勇氣說出來的姑娘家要去找一個大男人其心意不是表露得很明顯了麼?

    凌君毅道:「姑娘一個人不可再到江湖去亂闖了等我救出家母會到這裡來看你的。」方如蘋心中暗暗說道:「不我不要留在這裡天涯海角我也要去找你。」但這話她只是心裡在想並沒說出口來。

    祝文華自然看得出自己甥女情有所鍾但時間緊迫急忙低聲道:「如蘋桂花送來多湯時間已經不早你該走了。」方如蘋拿眼望望凌君毅只好往外走去。祝文華一手捻須說道:「凌老弟你機智過人、自然毋庸老夫叮囑老夫在此預祝你順利救出令堂再來敝莊一敘莫要讓如蘋望穿秋水。」凌君毅臉上一紅抱抱拳道:「多謝莊主金言。」祝文華微微一笑道:「凌老弟恕老夫不送了。」凌君毅不再多說便舉步走出密室身後書櫥也緩緩闔起。這時方如蘋端起漆盤俏生生地掀簾走了出去。凌君毅緩步走近逍遙椅舒適地坐了下來閉上眼睛暗中運氣調息。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光忽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接著響起殷總管尖沙的聲音在門口低聲說道:「啟票莊主屬下有緊急之事面報……」凌君毅當然沒有出聲。過了半晌殷總管敢情沒聽到莊主的聲音接著說道:「莊主可是睡著了麼?」他明知祝文華喝下參湯此刻已經昏迷過去但他還是不敢絲毫大意話聲出口人卻依然站立門口並末立即進來。

    這樣又過了一會殷天祿口中「噫」了一聲驚異地道:「這就奇了莊主內功何等精湛怎會睡得這麼沉?」這話正是他破門而入的理由了!殷天祿這回大著嗓門高聲叫道:「莊主莊主怎麼了?」這書房四周早已布置了他的黨羽再大聲叫喊也不伯驚動了人。

    他喊聲出口但聽「砰」的一聲書房門被他一掌推開門簾掀處人已經沖進房中。目光迅一瞥現祝文華雙目緊閉已在逍遙椅上昏睡過去。殷天祿故作吃驚一步掠到椅前急急問道:「莊主莊主你怎麼了快醒一醒。」伸手在祝文華額前摸了摸臉上飛閃過一絲陰笑突然雙手齊十指連彈閃電般點了祝文華胸前八處大穴。凌君毅早有准備默運護身真氣護住了全身穴道自然不會被他點閉要穴。但躲在密室裡的祝丈華卻不知道凌君毅已經練成護身真氣看得暗暗驚凜心中想道:「殷天祿原是黑道出身武功本己不弱近年又經自己點撥一身所學就是比之當代一流高手亦無多讓。他這連點八指出手極快認穴極准凌老弟縱然末被他們迷藥迷倒但卻仍然受制於人無異是羊落虎口了。」殷天祿直起腰來緩緩走近南窗前伸手拉開窗簾開啟窗戶從桌上取起燭台向視窗晃了三晃。過沒多久「唰」的一聲一道人影穿窗而入。殷天祿慌忙迎上一步拱手道:「侯兄請了。」那飛身邊來的是個瘦長青衣人冷冷說道:「殷兄如期交人此功不小。」凌君毅聽得心中-動暗道:「這姓侯的莫非就是侯鐵手?」但因兩人都在身前不好睜眼偷瞧。殷天祿乾笑道:「侯兄好說兄弟接到上面諭令立即著手布置差幸能如期交差哪能說得上功勞?」說到這裡指指逍遙椅上的祝文華說道:「祝莊主就在這裡這書房四周都己布下兄弟心腹如何把他運走悉聽侯兄指示。」瘦長青衣人道:「此事不勞殷兄費心兄弟自會把他帶走的只是殷兄安排的出莊路線該不會有任何問題吧?」殷天祿道:「侯兄放心決無問題。」瘦長青衣人說了聲:「很好。」回身朝南窗口舉手擊了三掌。但聽又是「唰」、「唰」兩聲兩道人影飛快地從窗外掠入。那是兩個身穿灰衣的大漢一個肩上還背著一只麻袋。瘦長青衣人向兩個灰衣大漢揮揮手指著祝文華道:「把他裝入袋中。」兩個灰衣大漢躬身領命一個張開袋口另一個抱起凌君毅身子放人麻袋中緊緊紮好。瘦長青衣人道:「兄弟走了這裡該如何善後殷兄不用兄弟交代吧?」殷天祿連連點頭道:「兄弟知道侯兄請吧。」瘦長青衣人沒說話伸手向兩個灰衣大漢打了個手勢飛身穿窗而出。兩名灰衣漢子毫不怠慢由其中一個背起麻袋另一個緊隨他身後兩人動作敏捷跟著青衣人飛縱出窗腳尖點動不過兩個起落便已圍牆消失不見。凌君毅被裝在麻袋之中他們說的話自然聽得一清二楚只覺麻袋被人背在背上起伏縱躍不多一會便已出了龍眠山莊。大概奔行了十幾丈路突然停了下來。

    只聽前面不遠有人問道:「得手了嗎?」接著是侯鐵手的聲音回道:「回公子已經得手了。」凌君毅心中一動暗道:「侯鐵手稱他公子那是在開封街上遇到的藍衣田公子了。」只聽田公子道:「很好。」敢情田公子話聲一落轉身就走於是背麻袋的漢子也很快跟著奔行。

    凌君毅細聽腳步聲一共只有四個人那是藍衣人田公子侯鐵手和二個灰衣漢子。只來了四個人就敢深入龍眠山莊劫持潛龍祝文華雖說龍眠山莊已有理伏內線但這幫人的膽子也算大到了極點!這回足足奔走了頓飯工夫之久估計離龍眠山莊少說也有十幾裡路一行四人才又停下步來。

    只聽道旁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迎著道:「公子回來了?」田公子只用鼻孔「唔」了一聲。

    接著有人打起車簾的聲音田公子一腳跨了上去。同時背麻袋的漢子把麻袋從肩頭放下迅解開袋口兩名灰衣漢子扶著凌君毅上車。凌君毅雙目緊閉裝作昏迷任由他們擺布只覺車廂甚是寬大兩名漢子把自己放在右靠窘車廂坐定便自退去接著侯鐵手也躍上二牢來傍著自己坐下。接著車子開動了駕車的揚起馬鞭在空中劈拍作響於是馬蹄聲車輪聲夾雜響起車行由慢而快車廂也隨著起了輕微的顛簸。

    凌君毅雖沒睜開眼來但可以想得到這輛馬車定是相當華貴、不但車廂寬大裝飾考究。就拿由兩匹馬如此賓士車身只有輕微的顛簸這一點來說也可見這輛車在打造之時設計何等精細?凌君毅知道這主僕二人武功極高防他們瞧出破綻來是以只是靠著車廂任由車子顛簸閉目養神。反正自己已經混進來了他們自會把自己送到要去的地方半途中用不著偷瞧。車上的田公子和侯鐵手也各自閉目而坐誰也沒有說話。兩匹馬奔行極快真有風馳電掣之勢。天色已由黑夜到了黎明車廂中漸漸有了光亮凌君毅更是特別小心不敢絲毫大意。奔行的車子漸漸緩了下來終於在林邊停住兩個駕車的漢子很快跳下車座。樹林前面好像早已有人等候這時只聽有人趨近牢廂隔著簾子恭聲說道:「小的褚松九給公子請安。」田公子連頭也沒動只打鼻子裡「唔」了一聲。

    侯鐵手冷冷地道:「你給公子准備的早點呢?快拿上來。」那人連聲應「是」打開車門恭恭敬敬地遞上兩個朱漆食盒。侯鐵手伸手接過那人立時放下車簾退了開去。此時早已有人卸去馬匹另外換了兩匹健馬套好車子敢情連趕車的漢子也換了班車子又開始向前緩緩馳去。

    只聽車後響起那姓諸的人的聲音說道:「小的恭送公子。」車上當然沒人回答他。

    凌君毅心中暗道:「這幫人行事果然周密這樣就可以晝夜不停地趕路只不知他們賊窩究竟設在哪裡?

    侯鐵手打開食盒恭聲道:「公子請用早點。」田公子接過食盒獨自吃了起來。凌君毅坐在邊上鼻中聞到一陣陣的香味那好像是一盤牛肉蒸餃和一碗牛肉湯。看人吃東西本來就會口讒凌君毅雖沒睛眼但鼻子可聞到了一時只覺自己腹中甚是饑餓。侯鐵手伺候著田公子用過早餐自己才打開食盒草草吃喝完畢隨手把兩個食盒扔出車外一面說道:「咱們中午要不要給這位祝莊主准備吃的?」田公子說道:「不用他要十二個時辰才會醒轉。」凌君毅暗暗叫了聲「糟糕」十二個時辰才能醒轉那就得整整餓上一天一晚了。

    車行如飛中午時分趕到一處集鎮車在路旁停了下來田公子和侯鐵手不用下車果然又有人送上精致食盒還有一壺酒香四溢的陳年花雕。趕車的也有人送來飯萊在樹蔭下飽餐一頓繼續上路。要假裝一個昏迷不醒之人只須閉著眼睛蜷伏不動就可以了這本來是極為簡單之事什麼人都會;但要你蜷伏一天一晚原式不動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如果換上一個平常人這許多時間下來一雙尊腳不麻得像有千百支針尖在扎你才怪。這一點凌君毅當然不在乎他內功精純閉目調息體內氣血保持暢通自是不會有麻木之感!他最感難受是腹內空空禁不起他們酒香肉香的誘惑當真饞涎欲滴!酒醉飯飽田公子又仰起頭靠著車篷打起噸來。兩匹健馬展開腳程車輪像飛-般朝前猛滾一天時間很快過去天色已由黃昏漸漸黑下來了。

    這一晚一天據凌君毅的估計少說也賓士了三百來裡路程自黃昏時間開始車子已經相當顛簸如今車廂搖晃得更厲害了趕車的皮鞭在空中不停地出「劈拍」聲響。顯然這輛馬車已經從大路轉入小徑再由小徑轉入山徑此刻正在向某一山區賓士!這樣又過不差不多一個時辰車行忽然又平穩下來好像馳上了一條平整的眇石道路車輛出輕快的沙沙之聲。突聽前面不遠有人大聲喝道:「天造地設。」凌君毅聽得心中一動暗道:「莫非已到地頭這人喝出來的敢情是暗號了。」心念方動只聽侯鐵手探出頭去沉哼道:「不長眼睛的東西你沒看清這是什麼人的車麼?」只聽左右兩邊同時響起四五個漢子的聲音說道:「屬下叩見楚仙子。」侯鐵手怒喝道:「混帳東西車中是公子。」那四五個漢子忙道:「屬下不知是公子還望公子恕罪。」車子早已馳了過去。

    凌君毅心中暗道:「果然已到地頭了。」不大工夫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駕車的漢子迅快地一躍下車打起車簾。田公子回頭向侯鐵手吩咐道:「叫他們把祝莊主送到貴賓室休息我立時去見義父。」說完轉身下車而去。

    侯鐵手跟著縱下車朝不遠處兩個灰衣漢子招招手道:「你們把他扶進去。」凌君毅趁侯鐵手下車之時目光迅朝車外一掃。只見車子停在一座高大的莊院前面這座莊院是建在一處山麓間四外山巒重疊似是在群山之中。這時兩名灰衣漢子已經奔了過來躍入車廂左一個漢子立即取出一方黑中給凌君毅蒙上眼睛這真是多此一舉的事被運來的人本來都是昏迷未醒何用再縛上眼睛?也許這是例行公事。

    凌君毅自然任由他們擺布那兩個漢子半抱半扶把凌君毅扶下車子然後由一名漢子蹲下身子背起凌君毅往裡行去。侯鐵手走在前面兩個漢子跟在他身後。凌看毅雖被蒙住了眼睛但他細心諦聽還可以辨別得相當清楚侯鐵手三人走的不是正門而是向左一道側門行去。到得門前另一名漢子很快趨上前去越過侯鐵手在門上輕輕叫了三下。

    只聽「啪」的一聲門上打開一個小窗一個蒼老聲音喝道:「什麼人?」侯鐵手慌忙介面道:「吳老是我候鐵手。」那蒼老聲音「唔」了一聲又道:「權杖呢?」侯鐵手繳驗了權杖接著便聽側門呀然開啟那蒼老聲音道「進來。」侯鐵手率同兩個漢子大步而入身後又響起一陣栓門落鎖之聲。侯鐵手一行三人魚貫而行腳下極快凌君毅從他們轉彎抹角的行動上推測應該是穿行回廊繞過了幾重院落。未幾又來到一道門前處仍由那名漢子趨上前去伸手叩了兩下銅環立即退下這回門靡開啟之時地上出一陣輕微的震動使人感到那門似乎十分沉重。凌君毅心中了動暗道:「鐵門。」侯鐵手照例走上前去繳驗過權杖回過身來道:「把他交給我。」背負凌君毅的漢子口中應了聲「是」立時蹲下身子把凌君毅放在地上。侯鐵手雙手托起凌君毅身子說了句:「你們在這裡等著。」就大步走了進去。

    這道鐵門在侯鐵手走進去之後又是一陣軋軋輕震關了起來。看來這裡不但是道鐵門而且還是由機關操縱的。凌君毅迅付道:「此處防守如此嚴密不知究竟是什麼地方?」心念轉動之際但覺天風吹來耳中依稀聽到一片枝葉搖曳之聲宅院之中聽到風吹枝葉那是到了後園。侯鐵手腳下走得極快但路徑分明十分曲折足足走了盞茶工夫凌君毅鼻中聞到一股清香的蘭花香氣!就在此時侯鐵手忽然駐足伸手在一道木門上輕輕扣了兩下。但聽木門開啟響起-個嬌脆的少女聲音說道:「什麼人?」侯鐵手道:「在下侯鐵手奉公子之命送人來的。」那嬌脆女子道:「這人是誰?」侯鐵手道:「他是龍眠山莊莊主你可得好好伺候。」嬌脆女子道:「好你把他送到裡面去吧。」說完便轉身往裡行去。侯鐵手隨在她身後走人屋去。凌君毅心中暗道:「這裡大概就是貴賓室了。」有人打起門簾接著嬌脆女子又道:「你把他放在塌上就好。」侯鐵手依言把凌君毅放到一張錦榻之上。

    嬌脆女子問道:「這位祝莊主要什麼時候才會醒來7」這話對凌君毅十分重要。

    只聽候鐵手道:「大概在二更時分。」嬌脆女子輕「啊」了一聲道:「現在已經是初更了還有一個更次。」侯鐵手唔了一聲說道:「在下告退。」嬌脆女子跟著出去關上了門又回身進來走近榻前伸手替凌君毅解去縛在眼前的黑中然後拉過一條薄被輕輕替凌君毅蓋在身上。只要看她的動作定然是受過訓練善伺人意的俏丫頭不知他們費了如許周折把祝文華等人弄來此地究竟有何目的凌君毅心中想著卻不敢睜開眼來因為他可以清晰地聽到嬌脆女子的呼吸聲音她就站在錦榻前面也許她正在打量著自己不她打量的是龍眠山莊莊主潛龍祝文華。

    凌君毅仰臥在錦榻上連眼珠都不敢轉動一下因為眼珠動轉動了就表示這人快要醒了。此時他能感覺到的只是這張錦榻很柔軟很舒服榻上的被褥都是綾羅的使人覺得光滑輕暖。嬌脆女子只站在榻前打量了幾眼就悄然退去。凌君毅一直等她走出房門聽到輕微的放下門簾聲他依然沒有睜開眼來。這是臨行時師父一再交待他的話:「徒兒以你自下的身手江湖上已經沒有不可以去的地方。只是行走江湖武功只有三分可靠還有七分全靠機智。為師有一句話你必須常記在心那就是「膽愈大方心愈細」不論遇上何事都得謹慎行事。」凌君毅沒有江湖經驗但他膽夠大心也夠細。

    這時嬌脆女子縱然出去了他依然閉目躺臥如故動也沒動這不是他故意裝作。而是在默運玄功凝神諦聲要是這間房中仍然有人的話。一定會有呼吸。過樣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凌君毅已可相信屋中確實沒有第二個人這才緩緩睜開眼來他雖然睜的只是一條眼縫但已可看得相當清晰!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臥室不但寬敞而且美觀在柔和的燈光之下室內每一件陳設無不精致絕倫、放的位置也無不恰到好處使人覺得華而不俗!凌君毅只看了一眼又閉上了眼睛心中盤算著如何應付未來的局面那似乎只有以不變應萬變。時間又過了將近個把更次房門口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凌君毅知道時間已到了他躺在榻上長長吁了口氣就沉聲道:「什麼人?是桂花麼?老夫沒有呼喚你來作甚?」隨著話聲倏地睜開眼來這一睜眼他突然翻身坐起目光轉動之際他給怔住了!這是故意裝作、他兩道眼神緊緊盯在掀簾而入的青衣女子身上一眨不眨過了半晌才驚異地道:「你是什麼人?這……這是什麼地主?……老夫怎會躺在這裡的?」一口氣問出了三句正顯示他心頭有著無比的驚訝!

    那青衣女子約莫二十來歲有著頎長而苗條的身材和一張甜美而撫媚的臉孔。歡胸聳得很高胸口接著一條細細的金鏈和一個金鎖左右兩邊垂著兩條又粗又黑的辮。她生得自然很美但除了美之外她更有一種讓人說不出的魅力可以使大多數男人看了她就會動心。她此刻一手托著一個白玉盤一手掀著門簾剛跨進房門就遇上凌君毅一連串的問話。她腳下一停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瞟著凌君毅嫣然一笑。這一笑紅菱輕綻露出了那白玉般的貝齒笑得好不嫵媚!只聽她帶著三分嬌羞七分甜美的聲音說道:「祝莊主醒過來了小婢迎春就是派在這裡伺候祝莊主的。」三句話她只回答了一句她叫迎春是派來伺侯他的。

    凌君毅已經跨下錦榻腳下踏到又厚又軟的紫紅地氈他依然望著叫迎春的青衣使女問道:「姑娘快告訴老夫這是什麼地方?老夫怎會到這裡來的?」迎春瞧到凌君毅那雙亮得光的眼睛一眨不眨盯在自己臉上直瞧竟是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俏生生走到榻前把白玉盤中一只細磁瓷碗放到紫榴茶幾之上說道:「這是小婢特地給祝莊主燉的參湯。」凌君毅一手捻著黑須徐徐說道:「姑娘還沒有答老夫所問。」迎春低著頭道「我們這裡是絕塵山莊祝莊主是我家莊主慕名敦請來的貴賓。」她是派來伺候貴賓的自然很會說話。

    「絕塵山莊?」凌君毅心中暗暗思索:「江湖上似乎從來聽說過絕塵山莊過名稱?」他兩道濃眉微微一擺問道:「只不知你家莊主尊姓大名?」迎春微微抬臉神色恭敬地道:「我家莊主姓戚至於莊主的名諱我們做下人的就不知道了。」明明她不肯說卻說得很婉轉。

    凌君毅聽她這麼說就不好再問一手捻須又道:「老夫想見見你們戚莊主。」迎春目光輕抬輾然一笑道:「我家莊主好不容易把祝莊主請來奉若上賓自然要來拜會祝莊主的只是……」她遲疑著沒往下說。

    凌君毅望著她問道:「只是什麼?」迎春和他目光相對又低下頭去低低說道:「只是此刻已是二更天了我家莊主已經睡了。」凌君毅代替祝文華前來旨在偵查母親的下落自然不便硬來聞言「哦」了一聲點頭道:「很好那麼老夫只有等到明天再不戚莊主見面了。」迎春道:「正是。」凌君毅忽然目**芒注定迎春問道:「姑娘能否說說你們怎麼把老夫請來的?」迎春微微卻步柔聲說道:「小婢只知我家莊主仰慕祝莊主英名才把祝莊主敦請前來。至於如何把祝莊主請來的小婢也不得而知。」凌君毅微微一笑頷道:「好吧看來一切只有等明天見了貴莊主再說了。」迎春嫣然一笑道:「祝莊主果然是明白人。」她沒待凌君毅開口輕盈一笑接著又道:「小婢是派在這裡侍候你祝莊主的祝莊主若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小婢。「」凌君毅道:「好吧如今沒有什麼需要既然已是深夜姑娘請吧。」迎春星眸一轉說道:「這碗參湯是小婢特地替祝莊主燉的快要涼了。」凌君毅心中一動暗道:「莫非她在這碗參湯之中做了什麼手腳?」迎春見他沒有作聲抿抿嘴輕笑遣:「祝莊主只管放心小婢決不會在參湯裡下毒的。」凌君毅大笑道:「姑娘可真善解人意就算姑娘下了毒藥老夫也不在乎。」一手端起瓷碗掀開碗蓋就聞到一股人參的清香當下毫不猶豫緩緩喝了下去。

    迎春「咭」的笑道:「祝莊主真的不怕小婢下毒麼?」凌君毅望著她捻須微笑道:「老夫相信姑娘不是下毒的人。」他縱然扮作四十出頭的祝文華但是他眼中閃著的是青年人的光采迎壽每次接觸到他目光都會莫名其妙地臉紅這時不由自主地雙頰飛紅低著頭走上一步說道:「祝莊主可以安歇了小婢替你寬衣。」凌君毅一天兩晚沒進飲食腹中原已十分饑餓但喝下這碗參湯之後頓覺精神大振連饑餓之感也消失了顯然這碗參湯真的沒有什麼。

    他看到迎春臉上嬌紅末褪伸出一雙纖纖玉手要來替自己寬衣解帶心中不由大窘忙道:「不用了姑娘自己去睡吧。」迎春忽然低聲道:「祝莊主昨晚服下的迷藥中含有散功毒藥目前一身功力十去其七只保留下三成左右小婢奉勸祝莊主既來之則安之。」凌君毅聽得一怔望著迎春說道:「姑娘好意老夫感激之至。」迎春雙頰又是一紅低低說道:「小婢看祝莊主是一位英雄人物。」凌君毅一面連忙點頭道:「多謝姑娘。」迎春收起瓷碗朝凌君毅福了福道:「小婢告退了。」說完轉身掀簾而去。

    此時二更方過原是夜行人活動最好的時間但凌君毅知道這座莊院之中定然守備極嚴自己好不容易混了進來在沒有見到他們戚莊主之前實在不宜輕舉妄動。因此迎春退出房去之後他也安詳地回到榻上一手熄去燈火在榻上盤膝運功。

    ※※※※※※※※※※※※※※※※※※※※※※※※※※※※※※※※※※※※※※方如蘋因自己假扮了桂花離開書房她知道舅母這時已經入睡不用再去伺候便急步回到桂花房中掩上房門她心中早已盤算好了舅父宣告失蹤之後龍眠山莊定然會亂成一片自己今晚剛從凌大哥那裡學會了易容術此時正好改扮男裝悄悄離開龍眠山莊暗中追蹤賊人去。當下移了一把椅子在臨窗一張小桌邊坐下取過梳妝箱打開鏡盒一面從懷中取出凌君毅分給她的易容藥丸正待把臉上易容藥物洗去。突聽窗下有人低聲叫道:「如蘋快些開門。」方如蘋聽出是舅舅的聲音心頭一怔急忙收起易容藥物打開房門。祝文華很快閃了進來一手掩上房門。方如蘋迎著問道:「舅舅你是怎麼來的?」祝文華微笑道:「舅舅是從地道裡來的桂花已經全招出來了。」方如蘋道:「她怎麼說?他們准備把舅舅弄到哪裡去呢?」她關心的只是凌君毅。

    祝文華道:「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奉命督促殷夭祿把老夫迷倒另有接應的人。」末待方如蘋再問接道:「此刻為時緊迫舅舅無暇和你多說你去書房告訴殷天祿書房中另有一間密室。舅舅的「綠雲散」就藏在密室之中你可領他到書架前面假裝找尋開啟密室的機關然後把他引人密室中去。」方如蘋睜大雙目問道:「什麼叫「綠雲散」?」祝文華道:「你不用多問照我說的告訴殷天祿就好。」方如蘋道:「我又不會開啟密室的機關。」祝文華道:「傻孩子你只要裝個樣子就好舅舅會在裡面開啟的。」接著催道:「好了你快去吧。」隨手開了房門一下閃了出去。

    方如蘋不敢怠慢一口吹熄燈火輕決地朝前院奔來剛轉出長廊就看到殷天祿手中拿著一顆「珍珠令」急匆匆迎面而來。當他一眼瞧到桂花急忙揮揮手低聲道:「在下已經將事辦妥了你快回房去這裡沒有姑娘的事了。」方如蘋壓低聲音道:「慢點。」殷天祿聽得一怔忙道「姑娘還有什麼事?」方如蘋目光轉動低聲道:「這裡不是說話之處你隨我到書房裡去再說。」她已知桂花的身份比殷天祿要高因此口氣極冷。殷天祿慌忙應了聲「是」沒再多說轉身走在前面兩人腳下極快轉眼便已進入書房。方如蘋舉目一瞧南窗戶都已關好而且還放下了窗簾看來殷天祿是准備拿著「珍珠令」向上房報訊去的。他這番布置傳人江湖舅舅不就成了門不開窗不啟神秘失蹤了?由此看來四川唐門嶺南溫家的老當家神秘失蹤說不定都有內奸甚至連少林寺也不例外。

    她正在打量之際殷天祿湊上一步低聲說道:「姑娘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方如蘋怕他聽出自己口音依然壓低聲音說道:「方才我忘了告訴殷總管舅……」她差點叫出「舅舅」來但說了一個「舅」就急忙剎佳口氣一頓接下去道:「就……是……」她急中生智聲音說得更低:「就是莊主書房裡還有一間密室「綠雲散」就藏在密室之中。」「書房中密室?在下怎會一點也不知道?」殷天祿眼中神采連閃急急問道:「姑娘你可知暗門在哪裡嗎?」方如蘋道:「我只看過一次那是……」她假作思索之狀轉身一陣摸索。

    殷天祿討好地道:「屬下身隨祝莊主十余年還不及姑娘才來三年就有如此收獲……」方如蘋冷冷哼了一聲就在此時但聽一陣輕震兩排書廚緩緩朝兩邊移開露出一道暗門。方如蘋故作喜容興奮地道:「果然給我找到了。」突聽舅舅的聲音以「傳音入密」在耳聽響起:「如蘋你要讓殷天祿走在前面記住至少要和他保持五尺距離不可太近。」方如蘋知道舅舅精於土木消息之學上次密室開啟之時自己一高興正要沖進去就被他出聲喝住看來這密室之中定然有著極厲害的埋伏心念一動就低聲說道:「現在可以進去了。」殷天祿從幾上取過燭台走到暗門口便自停步凝足自力朝裡望去密室之中一片黝黑哪想看得到什麼?顯然他也知道祝文華精擅機關消息不敢貿然進去。方如蘋看他躊躇不前不覺冷笑道:「殷總管咱們時間不多。」殷天祿連連陪笑道:「是是兄弟是要進去瞧瞧。」他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只好硬著頭皮戰戰兢兢地朝裡走去。方如蘋和他保持了五尺來遠跟著走入密室。就在方如蘋跨進密室之後身後兩扇門戶已經悄無聲息地關了起來。

    殷天祿究竟追隨祝莊主達十幾年之久對機關消息平日聽得多了自然也略通皮毛。此刻身後門戶關將起來雖說沒出什麼聲音但地底總有些輕微的震動。殷天祿反應極快迅轉過身來方才進來的門戶已經變成一道牆壁哪裡還有門戶的痕跡?這一下他一張紫臉頓時變了顏色一手拿著燭台向方如蘋問道:「是姑娘關上的麼?」方如蘋驚詫地道:「沒有呀!我跟著你身後進來聯手也沒動過一動。」殷天祿聳然道:「不對這道門戶既已開啟決不會自動關閉看來這密室之中另有操縱的人了。」方如蘋心中暗暗罵道:「這人果然是個老奸巨滑。」一面故作害怕之狀說道:「這密室裡會有誰呢?」殷天祿臉色凝重兩道炯炯目光直注在左那張雕花木榻沉喝道:「你是什麼人還不給我起來?」燭光照處原來榻上當真直挺挺躺臥著一個人身上覆著一條薄被蒙住頭臉看不出是誰。這密室黝黑如漆無端看到一個人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委實有些恐怖。方如蘋要是事先不知道躺著的是她舅舅准會尖叫起來。那人擁被高臥對殷天祿的喝聲恍如不聞。

    殷天祿怒哼道:「閣下再不起來殷某就要不客氣了?」那人依然沒有作聲。殷天祿雙目炯炯右手五抬微屈當胸待倏地直欺過去一把掀起薄被。

    這一剎那殷天祿目光直視身子陡然一震整個人幾乎僵住了!他左手還拿著燭台方如蘋雖沒跟上去但仍可看得清楚榻上躺著的是一個女子長披散一張鵝蛋臉色呈青綠定著雙目連眼睛都是綠的!綠色本來是柔和鮮艷的顏色並不可怕。但人的臉孔可綠不得這一綠就簡直比鬼還要難看。這女子正是桂花!一望而知她已經死了是中了某種劇毒死的。方如蘋從沒見過這等恐怖的死狀她雙腳軟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趕忙移開雙目不敢再看。殷天祿為人何等機警?一眼看到榻上中毒而死的桂花綠的屍體立即意識到情形不對霍地轉身過來目注方如蘋厲聲道:「你是什麼人?」方如蘋和他相距足有八尺來遠她早就聽到舅舅「傳音入密」要她站著不可再動聞言不覺挺了挺胸哼道:「你說呢?」殷天祿倒也不敢輕視於她因為已經看出桂花身中之毒正是龍眠山莊最厲害的「綠雲散」而且她既敢把自己誘入密室中來必有對付自己策因此他不敢逼得太近只是凝立不動色厲內茬緩緩吸了口氣說道:「你不是桂花?」方如蘋還末開口突聽一個清冷的聲音介面道:「她本來就不是桂花。」殷天祿進來之時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密室中除了榻上臥著的人根本沒有第四個人。如今已經知道躺臥的只是桂花屍體那就再也沒有第三個人了。但這說話的人明明就在密室中而且說這句話的口音他聽了十幾年耳熟能詳不用看就知道是誰。這一瞬間殷天祿幾乎如遭雷碩心頭不覺大驚急循聲望去果見左一座書櫥前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來。這人背負兩只手臉上還含著笑容只是雙目之中射出兩道森寒的目光不怒而威卻直向殷天祿射來!就憑這兩道眼神殷天祿已確定他是真正的潛龍祝文華絲毫不假。他心念閃電一轉忖道:「難道那侯鐵手接去的不是莊主本人?」祝文華緩緩抬頭說道:「殷天祿你還有何說?」殷天祿臉如死灰汗出如池躬身道:「莊主恕罪……」祝文華一手捻須一手依然背在身後冷冷說道:「你說你勾結的那幫人主腦人物是誰?」殷天祿禮貌地道:「莊主明鑒屬下一時糊塗……」他用眼看了方如蘋又道:「這一切都是桂花出的主意屬下連對方來歷一無所知。」祝文華怒哼道:「你明知桂花是蘋兒改扮的還想抵賴麼?」殷天祿為人城府極深他明明看到桂花中毒身死躺在榻上他這麼說就是想從祝文華口中套出這假扮桂花的人是誰。他心中原已懷疑可能是莊主的愛女雅琴姑娘沒想到會是表小姐如蘋。當然方如蘋也好她是莊主的甥女只要能一舉擒住方如蘋自己就可以死裡逃生他聽了祝文華的話不覺又朝方如蘋了一眼。這一眼他是暗中計算著三方面的距離方如蘋和自己相距約有八尺光景而莊主站在左書櫥前面跟自己和方如蘋都相距在一丈二三尺左右。這是個好機會除了冒險一試否則以莊主的手段自己只有一死!心念閃電一動想到如何穩住莊主自己才能向方如蘋突起難當下故意裝出一臉惶恐之色連連拱手道:「莊主容稟……」突然一個急旋身形橫閃而出朝方如蘋飛撲過來。

    這一下他出其不意身法奇快無比祝文華固然來不及出手救援就是方如蘋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向自己撲來而且一下就欺到面前心頭不由大吃一驚口中尖叫一聲慌忙往後退出一步但見殷天祿一只右手已經朝自己肩頭抓下。就在此時突聽祝文華哈哈一笑道:「蘋兒不用慌張。」話聲未落但聽接連響起幾聲「嗒」、「嗒」金鐵交鳴!方如蘋定了定神舉目看去只見飛撲過來的殷天祿手被鐵環扣住高高吊起兩腳足踝也被地板上冒出來的兩個鐵環緊緊扣住。心中暗道:「難怪舅舅要自己站著不可移動。」殷天祿雙手雙腳全被鐵環扣住一個人連半分也掙動不得不覺長歎一聲道:「屬下心智不如莊主難怪都落在莊主計算之中了。」祝文華大笑道:「你探套老夫口氣早就存下計算蘋兒之心老夫連這點心機都沒有龍眠山莊還能在江湖上立足麼?」話聲微頓接著說道:「不過今晚若不是蘋兒趕回來報訊老夫一樣著了你們的道兒。」殷天祿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望望方如蘋道:「表小姐怎會知道的?」方如蘋得意地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看到德豐裕門口五匹天青杭紡就知道是你了。」殷天祿臉色連變沒有作聲。

    祝文華道:「殷天祿你追隨老夫已有十余年平日盡忠職守從無錯失怎會忽生異心實在叫人寒心得很。」殷天祿低不言。

    祝文華臉色突然一沉濃哼道:「別人也許不知老夫的手段你隨我甚久應該清楚得很。」殷天祿臉色慘變說道:「屬下追隨莊主十數年之久承蒙莊主厚待不但未能報答反而為人所用實是愧對莊主。一失足成千古恨屬下只有一死贖罪了。」祝文華道:「老夫念你相隨多年只要你將功贖罪。」殷天祿慘笑道:「遲了莊主這話早一些說也許還來得及現在已經遲了。」祝文華目光直注殷天祿臉上說道:「你說如何遲了?」殷天祿道:「屬下已經吞下了毒藥。」祝文華神色微黯說道:「你既能為人所用怎麼不能為我所用?」殷天祿道:「屬下是一死謝罪。」祝文華突然問道:「咱們莊上還有幾個奸細?」殷天祿張了張嘴瞪大雙目。

    祝文華目光凝注看他張口形態似是說的「八」字急忙又問道:「都是你引進來的人嗎?」殷天祿不知有沒有聽清楚一顆頭好像點了一下但卻下垂了下來。

    方如蘋道:「舅舅他死了麼?」祝文華緩步走了過去伸手在殷天祿胸口按了一按點頭道:「死了。」舉腳在地上輕輕一跺但聽「嗒」、「嗒」兩聲扣在殷天祿手腳上的鐵環忽然放開殷天祿一個身子「啪噠」一聲跌落地上。祝文華一言不跟著跨上一步從身邊取出一個綠玉小瓶用指甲挑了少許粉末彈在殷天祿口鼻之間。

    方如蘋問道:「舅舅桂花也是服毒自裁的麼?」祝文華道:「她說她不是「珍珠令」的人願意說出經過她是被一個叫侯鐵手的人買來命她傳遞消息的要我饒她一命自然不肯服毒自裁了。」方如蘋道:「那是舅舅殺死她的了?」祝文華道:「不錯老夫看她舉動是個受過嚴格訓練的人自然不能輕易放過……」話聲未落方如蘋突然尖聲道:「舅舅他臉色也變綠了。」祝文華道:「孩子不用怕你快隨我出去先去改扮一下咱們令晚就得追下去。」方如蘋聽得一喜問道:「舅舅是說追蹤凌大哥下去?」祝文華道:「不錯桂花和殷天祿都說不出「珍珠令」那幫人的腦是誰賊巢在何處咱們只好暗中跟隨凌老弟下去到了地頭也好給他打個接應。」方如蘋喜得跳了起來道:「舅舅你真好。」說到這裡忽然柳眉一蹩說道:「但他們擄去凌大哥已經走了快有一個更次了咱們到哪裡追去?」祝文華微微一笑道:「舅舅早已派人用贅犬引路暗暗尾隨下去而且要他們沿途留下標記還怕找不到麼?」方如蘋喜道:「原來舅舅早就安排好了。」祝文華一手捻須微微一笑逍:「不用說了快回房改扮一下我去收拾了莊中好細咱們就好上路了。」方如蘋道:「舅舅這兩具屍體……」她這一回頭口中不覺驚「咦」了聲。原來錦榻上躺著桂花和倒臥地上的殷天祿兩具屍體這一瞬工夫都已不見地上只剩下一小灘綠水。

    祝文華叮囑道:「蘋兒還有一件事你得小心莫要驚動了你表姐。雅琴那丫頭也是個沒韁野馬讓她知道了就非跟著去不可。」方如蘋道:「舅舅只管放心我省得。」第一部【第八章】絕塵山莊「第八章」絕塵山莊天亮了凌君毅剛下床俏使女迎春便手端銀盆掀簾走了進來眼波流動嫣然輕笑道:「祝莊主請洗臉了。」當然這裡是接待貴賓的賓館一切都是新的。這是新的一天開始凌君毅是有為而來倒是大有既來之則安之的風度。迎春等他盥洗完畢伺侯著道:「祝莊主早點要用些什麼?小婢好吩咐下去。」凌君毅乘機笑道:「你們這裡要什麼有什麼嗎?」迎春巧笑倩然說道:「莊主為了適合貴賓的口味特地從個地聘請了幾個名廚掌理廚事就拿點心來說蘇揚川廣面點甜鹹齊備葷素俱全只要叫得出名稱廚下就做得出來。」凌君毅心中不覺一動一手拈須沉聲問道:「聽姑娘口氣你們莊主請來的貴賓好像不止老夫一個?」迎春抿抿嘴笑道:「小婢也不清楚這一帶幾幢精捨都是貴賓住的。」接著「嗯」了一聲扭動腰肢嬌聲道:「祝莊主要些什麼?小婢好吩咐下去咯。」凌君毅心中暗罵道:「好個狡黠的丫頭。」一面含笑道:「老夫早晨習慣吃稀飯。」迎春眨著一雙亮的眼睛笑道:「稀飯現成有小婢再要他們配幾式細點好了。」說完轉身欲走。

    凌君毅道:「姑娘且慢。」迎春回頭道:「小婢叫迎春迎春花的迎春祝莊主該叫小婢的名字祝莊主的稱呼小婢可不敢當萬一給莊主聽到小婢就會遭到斥罵了。」她沒待凌君毅開口接著問道:「祝莊主還有什麼吩咐?」凌君毅道:「老夫清晨起來一向有散步的習慣可以出走走麼?」迎春看了他一眼嫣然笑道:「咱們這裡三面環水水外環山園中有四時不謝的花木景色宜人祝莊主是莊主請來的貴賓自然到處可去。等祝莊主散步回來早點也就送來了。」到處可去難道他們不怕「請」來的「貴賓」逃走?

    凌君毅道:「好那麼老夫就出去走走。」迎春替他打起簾子凌君毅跨出臥房臥房外是間寬敞而精致的客堂階前小庭院中兩排花架放著二十來盆春蘭蘭蕙盛放清香襲人。

    迎春搶在前面替凌君毅開啟了朱紅木門跟著走出一面說道:「祝莊主初來對咱們這裡地理不大熟悉要不要小婢替祝莊主略作說明?」凌君毅拂須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迎春瞟了他一眼嬌笑道:「小婢讀書有限祝莊主咬文嚼字小婢就聽不懂了。」接著用手指點遠處說道:「這座花園占地百畝東、南、西三面環水北是插天高峰的百丈峭壁正南五楹華屋是絕塵山莊本莊我家莊主就住在那裡。由絕塵本莊沿廊向來是「擷古齋」。往北行就到貴賓區一共五幢精捨咱們這裡是第三幢「蘭苑」。由貴賓區向西是「天啟堂」。沿廊向南行是「晚香閣」再過去是「看劍閣」和「擷古齋」一東一西遙遙相對。中間有一座大假山山上是「朵雲亭」亭中可覽全園景色大概的情形就是這樣了。」凌君毅不住地點頭含笑道:「多謝指點。」迎春嗤地笑道:「祝莊主這麼說折煞小婢了。」凌君毅手捻須微微一笑緩步向一條白石小徑上行去。這座花園果然占地極廣到處都是茂林修竹花香鳥語亭台樓閣丹碧相映!人行其屯但覺清風徐來俗慮皆滌有誰相信大好園林竟是江湖動亂之源的「珍珠令」號施令之所。

    凌君毅聽了迎春的述說對俗大一座林園大致上已經有了一個概念心中暗想:「自己初來最好是到假山上的「朵雲亭」去看看全園形勢。」心念轉動就緩步徐行向中間一條路上轉去。不多一會果然到假山前面。但見疊石成山玲瓏剔透山石之間遍植細竹廊腰縵回曲徑凌空極具匠思雖是一座假山也足有普通一座小山大小十余丈高下山上有亭自然是「朵雲亭」了。

    凌君毅拾級而上亭內朱欄曲折裝飾豪奢憑欄遠眺果然全園景物盡收眼底。但凌君毅這一遠眺不覺怔住了!他昨晚雖在下車之時被他們擁黑布蒙著眼睛但在侯鐵手出下車之後他曾也記憶得清清楚楚。據自己推想這後園位置該是在大莊院後面最多隔著一道相當高的圍牆。由於被「請」到這裡來的人都是無意中服下了他們的迷藥而且迷藥中又被摻入了散功之藥縱是武功再高的人也只能保留下二三成功力若要從相當高的圍牆越牆而逃已絕無可能。當然他們一定也會在四周派上高手在暗中監視嚴密防范這不是光憑想像事實也應該如此之事但凌君毅此刻看到的竟然全不是那回事。俏使女迎春說的沒錯這座花園三面環水北是插天高峰百丈峭壁照說花園南應改是大莊院但此刻看到的只是五榴雕梁畫棟的「絕塵山莊」。

    「絕塵山莊」南面是一條足有十余丈開闊的江面江對岸垂柳如線青山隱隱哪有什麼大莊院?再看東、西兩面同樣是江水圍繞江岸綠樹成陰林外青山如屏!昨晚明明是馬車直達大莊院前面才下車的如果是隔著一條江面馬車如何能夠飛渡?自己明明看到高牆逾丈莊院巍然那座大莊院又到哪裡去了呢?從昨晚到現在自己始終保持著清醒決不會被人轉移到另一處地方。

    他不敢相信再回頭北望那座高峰插天峭壁百仞卻有些眼熟那是昨晚看到的大莊院後面的那座山峰。奇也就奇在這裡大莊院不見了這座山峰卻仍然存在這就證明自己昨晚沒有看錯。他心中愈覺驚異也愈覺此中必有蹊蹺!當然縱有蹊蹺一時也無法找出它的所以然來的。「絕塵山莊」這名稱起的一點也不誇張三面環繞著十余丈寬的江面確實與世隔絕插翅難飛!凌君毅本來只是為了察看全園形勢如今心中雖然疑團莫釋但總算著清楚了於是就循著原徑朝「蘭苑」而來。

    還有一點使他感到奇怪的他竟然沒有遇上一個人好像主人對他相當放心壓根兒就沒有派人暗中監視他的行動。好像被「請」到「絕塵山莊」之後就可以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到處可以任意走動。愈是這樣凌君毅的心頭疑念也愈來愈重。他們費盡心機把這些「貴賓」請來究竟有何圖謀呢?總不至於把這些人供奉在花園裡當一輩子「貴賓」吧。

    「蘭苑」既然以蘭名苑在「蘭苑」四周盆栽的名蘭也確實不下數百盆之多。一排排的高腳花架腳下還放著磁碟注以清水這是防螞蟻爬上去嚙了蘭根。上面是高大的涼棚覆以蘆簾。倘徉在蘆簾之下既可曬到一些微弱的陽光也可以領受到天風的涼爽。凌君毅這時就在花棚下面背負雙手仔細看著每一盆蘭花從這份閒情逸志上看去他該是這裡的主人不是被一「請」來的「貴賓」更不像是名動江湖的武林大豪。凌君毅原是有為而來心中抱定既來之則安之的主意正因如此恰好表現了潛龍祝文華深藏不露喜怒不形於色的獨特性格。

    這時已經快近午刻只見一名身穿青衣的使女從白石小徑上疾行而來只看她身法之快不想而知輕功極佳。那青衣使女到得「蘭苑」門口僅和迎春說了兩句話迎春就領著她朝蘭苑右側的花棚下走來凌君毅只作不見依然背負漢手逐盆看著盛放的蘭蕊連頭也沒回。只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走近身側便自站定接著響起迎春的聲音叫道:「祝莊主。」凌君毅「唔」了一聲一手捻須緩緩回過身去。

    迎春說道:「敝莊主已在前廳恭候特地打春香姐姐來請祝莊主前去一晤。」她說到這裡站在她身邊的青衣使女趕忙閃身而前躬身一福說道:「小婢春香見過祝莊主。」這使女同樣生得眉目如畫婀娜多姿!

    凌君毅點點頭道:「老夫正要拜會貴莊主姑娘請在前面帶路吧。」春香又躬了躬身道:「是小婢替祝莊主帶路。」說完轉身走在前面。

    由「蘭苑」通向「絕塵山莊」本莊是一條較為寬闊的白石子路兩邊種著不知名的花樹天風吹過林梢樹枝籟簇作響。凌君毅隨在春香身後而行心中突然一動昨晚侯鐵手把自己送來之時也曾聽到風吹樹枝的聲音和這條路上彷佛相似那麼進入花園的通道就在絕塵山莊之中了。不錯這座花園三面環水絕塵山莊又在花園的正南方極大可能是由地底秘道出入才需要沉重的鐵門。「絕塵山莊」是五幢坐南朝北的樓房華宇龐然氣魄宏偉畫棟雕梁美輪美奐!整座花園只有到了這裡才稍梢看到一點江湖霸主的氣息!那是在十幾級寬闊的石級上面四支大紅抱柱兩旁挺胸凸肚站著四名一身青色勁裝、腰跨單刀的漢子。

    春香領著凌君毅拾級而上堪堪登上簷廊迎面一座金碧輝煌的大廳前面鶴立著一個中等身材的錦袍老人當他一眼瞧到凌君毅時立即呵呵大笑著急步迎了上來洪聲道:「兄弟久聞祝莊主大名每以未能識荊為憾俠駕遠蒞真使蓬蓽增輝幸勿介意。」此人年約五旬貌相清瘦雙顴高聳雙目奕奕光個子不高但聲若洪鍾看來和藹之中另有莊嚴、高貴的懾人威儀他這一迎了上來春香立即從旁閃開。凌君毅聽他口氣自然就是「絕塵山莊」的莊主無疑當下拱了拱手淡淡一笑道:「這位大概就是此地主人戚莊主了?兄弟幸會之至。」錦袍老人連連抱拳道:「不敢兄弟正是戚承昌。」凌君毅心中暗暗忖遣:「武林中從無「戚承昌」這一號人物如果他不是用的化名那麼此人就從未在江湖上露過臉。」戚承昌未等凌君毅開口呵呵一笑抬手肅客道:「請請祝莊主請到裡面奉茶。」凌君毅由主人陪同跨進這座雕粱畫棟的大廳一眼就看到廳上早已有三個人坐在那裡。這三人一個是灰袍老僧面頰狹長長眉細目看上去年約六旬正襟而坐手中默默撥著一串念珠。另外二個是藍袍老人生得濃眉鳳脫方面大耳黑須垂胸年在五旬以上。還有一個是身穿棕色緞袍的老人臉色白淨個子不高身軀微胖頷下留著一把蒼髯也在五旬左右。主人陪同凌君毅進入大廳他們六道目光不期而然地同時向凌君毅投夾。就憑這一眼凌君毅已可看出這三人都有相當精深的內功但目光卻是散而不凝。

    戚承昌含笑抬手道:「祝兄初來快請上坐。」凌君毅也不客氣泰然在上賓位坐下。戚承昌陪同落座立即有兩名青衣使女奉上香。絕塵山莊的使女敢情都經過嚴格挑選個個年輕貌美姿色動人。戚承昌舉起茶盞說道:「請用茶。」凌君毅取過榮盞輕輕啜了一口。戚承昌放下茶盞站起身道:「諸位大概都是聞名已久尚未見過兄弟替大家引見一下。」說到這裡先指指凌君毅說道:「這位就是龍眠山莊祝莊主江湖上素有潛龍的雅號三位應該不會陌生。」凌君毅慌忙站起身來抱了抱拳。坐著的三個人也同時站起三個眼中飛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異色。灰袖老僧合十道:「原來是祝大俠貧僧久仰得很。」戚承昌指了指灰袖老僧說道:「這位是樂山大師。」凌君毅不禁動容道:「大師原來是少林高僧。」其實地看到在座三人之後早已料到這個老僧是誰了。

    戚承昌看池面帶驚異神色不覺微微一笑又朝藍袍老人一指說道:「這位是唐天縱唐老哥四川唐門的老當家。」接著又指指棕袍老人道:「這位是溫一峰溫老哥嶺南溫家的老當家。」凌君毅心中暗道:「樂山大師和唐溫二位老當家全在這裡那麼自己母親可能也就在這花園中了。」心念閃電一轉陡地臉色微變目注戚承昌冷冷說道:「如此說來戚莊主就是盛傳江湖的「珍珠令」主人了?」他曾聽到迎春說過他們在迷藥之中另外摻了散功毒藥服過他們迷藥的人最多只能保住三成功力。因此他雙目雖然注定了戚承昌但卻把自己功力隱去十之六七。戚承昌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豈敢豈敢這是江湖上人不明內情。以訛傳訛對兄弟諸多誤會……」凌君毅凜然道:「戚莊主把兄弟等人劫持來此目的何在?」戚承昌連連陪笑道:「祝兄這是誤會兄弟只是久慕四位大名敦請俠駕前來敝莊原是為了消彌一場武林毒劫兄弟決無半點私心。此事說來話長來兄弟已命廚下准備了粗餚水酒替祝兄洗塵接風也稍示兄弟一點敬意。咱們還是邊吃邊談吧。」接著朝四人抬手含笑道:「大家請入席了。」。

    他貌相和藹話又說得很誠懇使人無法不相信他。凌君毅奉了師父之命查究「珍珠令」到底有種什麼陰謀而來自然不能與主人鬧得太僵。當下微微一哼臉上雖仍有憤容但已忍了下去他裝作得恰到好處好像對戚承昌既有懷疑也想聽聽他的意見。戚承昌抬抬手又道:「請。」大廳東是一道建造精細的圓洞門此刻兩片紫絨門簾已由兩個俏麗使女一左一右掀了起來。裡面已經擺好了一桌很精致的酒席。主人戚承昌抬手肅客含笑向凌君毅遣:「祝莊主請上坐。」凌君毅道:「不敢。」他向樂山大師抬抬手逍:「大師少林高僧該請大師上坐。」樂山大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這酒席是戚老檀越替祝大俠接風的貧僧怎敢逾越?還是祝大俠請。」戚承昌含笑道:「大師說的是祝兄也不用客氣了。」凌君毅再三謙讓還是坐了席大家依歡入席。席上金盃玉著器具板盡豪奢此刻早已擺滿了菜餚山珍海味細切精制拼出各式花樣足見廚師手藝之精。兩名俏使女等大家入了席立即捧銀壺給各人斟滿了酒只有樂山大師是以茶代酒。主人戚承昌先舉杯說道:「祝兄駕臨寒莊兄弟為武林請命先敬祝兄一杯。」「為武林請命」這題目不小!凌君毅連說不敢和主人對乾一杯。接著大家相互乾了幾杯之後話題漸漸進入正題。凌君毅道:「戚莊主方才曾說把兄弟邀約前來是為了消彌一場武林毒劫個中內情如何可得聞乎?」戚承昌舉杯一飲而盡說道:「祝兄不問兄弟也要奉告了。」微微一頓接道:「事情先得從兄弟說起咱們戚家和黃山萬家原是世誼兄弟早年體弱多病曾拜在石圃老人膝下認作干親……」凌君毅曾聽師父說過黃山大俠萬鎮岳的父親號石圃在七十年前曾有「黃山一劍」之譽。這位絕塵山莊莊主居然還是石圃老人的義子。戚承昌說到這裡目注凌君毅道:「去歲暮春我那義兄忽然傳出死訊祝兄大概也聽到了。」凌君毅點點頭「唔」了一聲。

    戚承昌面色一黯徐徐說道:「他是被一種極厲害的掌功所傷嘔血而死的。」凌君毅故作驚容口中又「哦」了一聲。

    戚承昌又道:「他致死之因是現了一件危害武林的極大陰謀……」凌君毅神清一動忍不住問道:「什麼陰謀?」戚承昌道:「那是我義兄在一處隱僻的山中現了三個昔年凶名久著的魔頭暗中聚會自號三元會正准備派人向江湖黑道秘密傳遞黑帖……」凌君毅訝異地道:「黑帖?」戚承昌看了其他三人一眼點點頭道:「不錯他們在黑帖上塗了一種奇毒接到黑帖的人都會身中奇毒只有在他們規定的限期之內向三元會投誠才可保住性命。」凌君毅動容道:「他們目的何在?」戚承昌道:「他們共有兩個步驟。第一個步驟是收羅江湖上所有黑道人物統受三元會節制。第二個步驟是計畫在三年之內毒斃各大門派和所有反對他們的白道人物……」凌君毅聽得將信將疑憂然道:「會有邊等事?」樂山大師雙目微園低喧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兩名使女川流不息地上著熱萊當然每一道萊都出於名廚之手色香無不極盡其妙!主人舉起酒杯嚷道:「來來大家請用菜。」凌君毅喝了口酒忍不住問道:「後來如何?」戚承昌夾了一筷菜送人口中一邊咀嚼一邊說道:「他們練成了一種毒汁奇毒無比只要沾上一點立可置人於死無藥可救。我義兄聽到他們這一陰謀心中大驚當時乘他們不備偷取了一管。可惜就在他們待離開之時卻被人覺我義兄為人機警怎奈雙拳難敵四手終於中了對方一記無形拳負傷逃出。」說到這裡面現淒容續道:「他自知傷勢不輕但他偷出來的這管毒汁關系整個武林安危無暇顧及個人生死當時就一腳趕到兄弟這裡。當他說完經過要我把這管毒汁送到少林寺或武當派去時就突然嘔血不止。兄弟看他情形不對連夜把他送回黃山已經不能說話終於不治而死。」他神情黯淡過了半晌才又說道:「兄弟從黃山回來之後一直想不出妥善良策第一是兄弟從末在江湖走動。縱然把這管毒汁親自送去少林或是武當只怕各派掌門人未必見信。第二是這管毒汁是我義兄用寶貴生命換來的。關系整個武林千百人性命萬一兩派掌門人不加重視予以擱置我義兄的苦心豈不白費了?」凌君毅只是靜靜聆聽沒有作聲。

    戚承昌又接道:「因此兄弟決心單獨負起尋求毒汁解藥的任務當時兄弟第一個想到的是終南方稀翁古不稀他精通藥理夙有藥師之譽。但兄弟趕去終南始終沒有找到方稀翁後來聽一個樵夫說方不稀早在三年前已經謝世了兄弟終甫之行就算是白跑了一趟。」他舉起酒杯喝了一口又道:「終南回來兄弟就想到唐兄、溫兄二位一位是毒藥暗器的大行家一位是精專迷藥的大行家也許能解此毒汁之毒……」唐天縱、溫一峰同聲道:「戚莊主好說但老朽慚愧得很……」戚承昌搖了搖手忙道:「二位老哥毋須太謙同時兄弟也想到了少林寺的樂山大師主持藥王殿數十年……」樂山大師合十道:「貧衲也深感慚愧。」戚承昌淡淡一笑道:「兄弟久聞龍眠山莊祝老哥也是一位用毒的大行家……」凌君毅曾聽祝文華說過當年流寇侵犯龍眠山莊之事當即拂須笑道:「戚莊主也許傳聞失實昔年先父在敝莊門前救過一位傷重垂死的老人。那老人在敝莊養了三個月的傷臨行留下一張秘方囑先父照方配制撒在莊外三裡周圍終於阻遏了那批流寇的侵犯。但是那張秘方先父逝世之後遍覓不得……」戚承昌沒待他說下去連連搖手笑道:「祝兄不可誤會兄弟只是為了尋求毒汁解藥並無覬覦秘方之心。兄弟當時原想攜帶毒汁分別向四位登門求救但仔細想來此事如一經洩漏不僅兄弟立時成為三元會的祭品而兄弟遇害事小只怕連這管毒汁也都難以保全。兄弟再三籌思最後不得不稍用手段把四位請來。若有開罪之處還望視兄幾位多多包涵。」說到這裡朝凌君毅連連拱手。

    凌君毅心中不覺一動一邊拱手還禮同時肅然起敬道:「戚莊主為了武林安危煞費苦心兄弟無任欽佩兄弟略諳藥性能否替戚莊主分優就不得而知了。」戚承昌眼看已把祝文華說服目中異彩閃動呵呵大笑道:「據說這種毒汁集天下奇毒練制而成咱們能否尋求出一種專解這種毒汁的解藥是另一回事。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無法求得解藥咱們也總算盡了心力承蒙祝兄俯允兄弟萬分感激。」凌君毅道:「戚莊主好說。」目光一閃接著問道:「除了在座三位和兄弟之外不知戚莊主是否還請了其他的人?」戚承昌毫不思索地答道:「沒有兄弟對此事特別謹慎江湖上雖然不乏小有名氣的用毒行家但如是把那些人悉數請來人數多了難免洩漏風聲因此除了四位並末邀請其他的人。」凌君毅中暗道:「聽他口氣說的不像假話如此看來母親似乎不是這人擄來的了。」一面故意微微點頭道:「戚莊主說的也是。」這一席酒氣氛相當融洽誤會解釋清楚了賓主之間自然盡歡而散。飯後由主人戚承昌陪同一行人出了「絕塵山莊」大廳。循回廊向東步行約百余步便是古色方香的「擷古齋」。顧名思義這「擷古齋」應是藏書萬卷的書房但如今卻把它隔成了一客室和四個小房間。客室是在中間布置得相當精雅全堂紅雕花椅幾配以繡墩四壁掛著名人書畫真有室雅何須大之感。

    戚承昌引著四位「貴賓」進入客室一面回頭向凌君毅含笑道:「這裡就是四位治事之所這一間客室是專供四位日常坐息之用。」「治事之所?」凌君毅心中暗想:「治事之所大概是研究那管毒汁解藥的地方了。」心念轉動之際只見兩名面貌姣好的青衣使女端著茶盞送上茶來。

    戚承昌道:「吟風弄月你們快來見過祝莊主。」兩名使女走到凌君毅面前屈膝一福嬌聲道:「小婢叩見祝莊主。」戚承昌抬目道:「她們是派在這裡專為伺侯貴賓的祝兄今後如果需要什麼只管吩咐她們就是了。」凌君毅道:「兄弟想請教戚莊主不知這裡治事的情形如何?」戚承昌大笑道:「兄弟也正要奉告四位下榻之處等於是四位臨時的家早出晚歸。這裡則是四位研究藥物尋求解藥的地方。因為兄弟覺得這是件關系武林危機的大事而這種毒汁又是天下最毒之物為了四位可以互相交換意見有共同切磋之地才特地撥出這間書房供作四位治事之用。但也許四位在研究過程中不願有人打擾所以又替四位每人隔了一個小房間既可以互相探討又可單獨鑽研憚能早日有成實乃武林之幸。」凌君毅點頭道:「戚莊主設想非常周到。」戚承昌站起身道:「祝兄的房間是在右後面一間兄弟帶你去瞧瞧。」一面朝其他三人拱拱手道:「大師和唐兄、溫兄只管請便。」樂山大師台十一禮道:「如此貧僧失陪了。」唐天縱、溫一峰也同時拱了拱手各自朝自己小房間走去。

    凌君毅略一注目樂山大師的房間是左前面一間唐天縱的房間是左後間溫一峰的房間是有前面一間自己房間就在溫一峰後面和唐天縱隔著客室遙遙相對。戚承昌一抬手道:「這客室後面是一間藥室另有一名叫杏花的丫頭負責管理這裡所准備的藥物都是兄弟派人專程從各省精選來的最上等藥材……」說完之時已經跨進藥室門去。

    凌君毅跟著走入果見這間二丈見方的房屋之中三面都排列著藥櫥一名青衣使女見到莊主引著凌君毅走入立即上前行禮。戚承昌一擺手道:「這位是老夫新近聘請來的貴賓祝莊主。」那使女又向凌君毅福了福道:「小嬸杏花叩見祝莊主。」戚承昌接著伸手朝藥櫥一指說道:「這裡每一個抽屜都注明了藥名祝兄需用何種藥物可出自取也可以吩咐杏花代取。藥物如須如何泡制均可命杏花去做。當然祝兄如另有家傳秘制不願人知也可以自己動手這裡有關炮制器具一應俱全。」凌君毅頷道:「兄弟記下了。」兩人退出藥室回到客室那名吟風的使女已經打開了右後間的房門。戚承昌抬手肅客道「這裡就是祝兄治事的房間了。」兩人相相入室這間房也有二丈見方東和北兩處都有四扇窗戶窗明幾淨收拾得纖塵不染。靠東窗下放著一張紅檜木書案案上放著文房四寶西是一台疊櫥上面放著不少醫經藥典的書籍下面兩扇木門上著一把銅鎖。戚承昌從身邊取出一個鎖匙開啟銅鎖打開下面櫥門裡面放著許多大大小小的刀圭研缽藥瓶磁碟等用具。他雙手捧出一個青磁葫蘆小瓶面色莊重說道:「祝兄這裡面貯存的就是義兄萬鎮岳從三元會取得的毒汁兄弟把它分成四份這裡約有半葫蘆此物毒性極烈只須沾上一點就毒無救祝兄千萬小心。現在兄弟把它交給祝兄務請特別珍惜因為咱們一共只有這麼一點武林千百人的性命全系在這上面了。」那青磁葫蘆只有寸許來高他用雙手遞來乃是表示鄭重之意。

    凌君毅也伸出雙手從戚承昌手中接過葫蘆說道:「戚莊主放心兄弟省得。」戚承昌目中閃過一絲喜色雙手抱拳朝凌君毅一拱到地說道:「兄弟預祝祝兄成功為江湖消彌一場毒劫兄弟為千百武林同道請命祝兄請受兄弟一拜。」凌君毅心中暗暗警惕付道:「此人如此作偽當真是一個人物自己今後可得小心應付。」一面慌忙放下葫蘆還了一禮笑道:「戚莊主莫要忘了兄弟也是武林中人。」戚承昌跟著大笑道:「有祝兄這句話兄弟就放心了。」戚承昌走後凌君毅把那青磁小葫蘆依然放人櫥中鎖上銅鎖然後走到案後在一張高背椅千上坐了下來。這張高背連背上都墊著厚厚一層棉披因此坐來十分舒服心中想道:「絕塵山莊對自己等四個「請」來的「貴賓」設想得倒很周到在工作疲倦了的時候在這把高背椅上靠上-會確能使人心曠神情忘記了疲勞。」接著仰向天暗暗忖道:「戚承昌說的那番話自然未必可信但他劫持了四川唐家和嶺南溫家的老當家既不是強迫他們交出祖傳秘方又不是脅迫大家替他煉制毒藥而他只要求自己等人替他尋求毒汁的解藥看來他並無害人之心那麼究竟陰謀何在呢?沒有害人之心當然也不能稱他有「陰謀」但師父在自己臨行之前明明說「珍珠令」後面隱藏著一件極大的陰謀要自己審慎偵查。師父說的話自然不會有錯那麼自己今後該如何做呢?」這的確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

    ※※※※※※※※※※※※※※※※※※※※※※※※※※※※※※※※※※※※※※潛龍祝文華處置了莊中八名叛徒並指派老管家祝福暫代總管職務重新部署了莊中戒備。一面留了封簡單的書信只說自己有事外出要祝福在天亮之後送與夫人。等他諸事停當方如蘋也改扮好男裝匆勿趕到書房。

    祝文華從書櫥抽屜中取出一個亮銀圓筒和一個皮制的革囊。一起遞到方如蘋手上說道:「如蘋這箭筒上有兩根皮帶你把它縛在左腕之上。」方如蘋接到手中驚奇地問道:「舅舅這是什麼?」祝文華道:「這是舅舅精心設計的袖珍連弩裡面裝有一百二十支淬毒小箭用時只須一按機簧即可射出一支小箭……」方如蘋道:「那是袖箭咯?」祝文華笑道:「如是普通袖箭距離不過三尺這可是可以射到一丈以內的所有敵人。」「啊。」方如蘋睜大雙目驚喜地道:「舅舅這袖珍連弩有這大威力?」祝文華微微一笑說道:「你雖是從小跟隨舅舅練武但你們女孩子家天賦不足練的武功多半只能作為普通防身之用若要追蹤強敵真和人家動起手來那就不夠了。」方如蘋小嘴一撅說道:「原來舅舅教我們的都不是上乘武功。」祝文華道:「舅舅方才說過你們女孩子限於天賦無法深造但你佩上這筒袖珍連粵就算遇上強敵也不足懼了……」他沒待方如蘋開口接著又道:「但舅舅還要提醒你一句這連弩十分霸道而且在一盞熱茶之內就會毒昏迷半個時辰沒有解藥就會全身麻痺而死不是十分危急不可輕易射。」方如蘋問道:「舅舅解藥呢?」祝文華道:「解藥就在革囊之中起下毒箭內服外敷各用一粒。另外舅舅還替你准備了一百二十支後備小箭也在革囊之中。」方如蘋喜道:「舅舅我乾娘送了我一套鏢再加上這袖珍弩敵人再厲害我也不怕了。」祝文華臉色微沉說道:「你和雅琴都犯同一個毛病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武林中能人輩出豈可憑仗區區暗器就目空一切?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莫要鋒芒太露處處小心才不至吃上大虧。」方如蘋高興地道:「舅舅我們可以走啦。」祝文華道:「你且稍等舅舅也要略事改扮。」說完打開密室走了進去。不多一會祝文華從密室中走出已經換了一身藍布大褂頭戴闊邊風帽本來清懊白皙的臉貌忽然變得像久經風霜似的又黑又老滿腔都是皺紋連一部黑須也染成了花白!方如蘋看得不覺一呆說道:「好啊舅舅原來也會易容你一直都沒有教我們。」祝文華微笑道:「舅舅這是最起碼的易容術一般江湖上的人大概都會。就是塗上些藥物不易讓人認出真面目來這算不了麼比起凌老弟那就差得太遠了。」方如蘋聽舅舅提到凌大哥心頭登時急了起來催道:「舅舅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吧。」祝文華擺擺手道:「慢點舅舅還有一件事先要和你說明就是離開龍眠山莊之後咱們不能走在一起你得落後一些遠遠跟在我後面就算打尖、落店也不用招呼只作互不相識。」方如蘋道:「那為什麼?」祝文華道:「據我推想這條路上說不定有對方眼線咱們自以小心為上。」說到這裡揮揮手道:「蘋兒時間不早咱們現在可以走了你隨我出去我要他們到馬廄裡去牽兩匹馬來。」方如蘋道:「舅舅不用了我和凌大哥來的時候有兩匹馬留在山外樹林子裡。」祝文華點頭道:「如此就好走。」東方漸漸透出魚白祝文華縱馬疾馳趕到曉天鎮。這時路上已有不少趕集的人三三兩兩向鎮上走去。祝文華並沒進入鎮甸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目光只朝鎮外路口一間茅屋的土牆腳下瞥了一眼就策馬朝西繼續馳去。

    方如蘋只落後半裡來路祝文華過去了沒多久她便也緊隨著馳過了曉天鎮朝西奔行。這一帶是皖山山脈、北峽山脈和大別山脈的三角地帶遠近崇山疊嶂溪澗縱橫除了村落之間的小徑根本沒有大路。祝文華早已派出兩名得力莊丁率領契犬追蹤凌君毅下來一路都留下了記號他按照記號由曉天鎮經磨子潭中午時光趕抵大化坪。他為人精細經過半天時間的跟蹤已給他現了一件秘密:就是這一路上他看到了路旁野草被車輛輾過的痕跡而且這車輪痕跡一直和自己走的是同一條路。

    這一帶的山鄉間只有獨輪車和騎驢、騎馬的人很少有趕馬車的。他從沿路的馬糞判斷這輛馬車還是由兩匹馬拉著賓士的。尤其在村落和村落之間岔路極多但這輛馬車的痕跡卻始終在自己馬前出現。因此他認為根本不用看路旁莊丁留朝記號只要跟著車輛痕跡走就沒有錯!當然對方劫持自己(凌君毅)裝在麻袋之中為了掩人耳目也只有用馬車載運最穩妥了。他頭忍不住暗暗冷笑當下就在鎮口(大化坪)一家賣酒食的小店涼棚前面下馬走到一張方桌邊坐了下來。

    小店裡只有一個老頭招呼客人這時倒了一盅茶送上來含笑問道:「客人要些什麼?」祝文華要了一斤黃酒要他切一盤鹵味另外來一碗面。老頭連聲答應堪堪退下就聽路上蹄聲得得一匹快馬直向小店門口馳來。祝文華只當是方如蘋哪知目光一抬卻見走進來的是一個穿灰布對襟衣衫的跨刀漢子一手圈著馬鞭自在棚下靠路邊一張桌子坐下朝小店老頭大聲吆喝道:「喂老兒快給我馬兒上料吃飽了還得趕路呢。」小店老頭連聲應「是」匆匆向棚外走去。

    祝文華是何等人物一眼就認出那灰衣漢子生成一副獐頭鼠目正是在磨子潭(地名)牆角邊鬼鬼祟祟偷覷自己的人如今公然騎著馬跟著自己下來心中想著不覺暗暗冷笑。這時方如蘋策馬趕到了她裝扮成一個俊俏書生手持摺扇一派讀書相公模樣在棚前下馬緩步走入棚下在一張方桌前面站定問道:「店家有什麼吃的麼?」小店老頭連忙陪笑道:「相公請坐小店只備萊牛肉、牛肚、豬心、豬耳朵、豬腸、鹵蛋面是陽春面酒有上好花雕、綠豆燒相公要些什麼?」方如蘋道:「就給我來四兩花雕切一盤牛肉、豬腸和兩個鹵蛋再下一碗面就好。」祝文華看得暗暗皺了下眉心想:「女孩子家喝什麼酒?」小店老頭6續替三人切來鹵味送上酒壺好先讓他們慢謾吃喝。然後匆匆忙忙回過身去下了面條。灰衣漢子一面喝酒但他眼角不時地瞄著祝文華。如果他就是賊黨也只是個小腳色祝文華故作不知神態悠然地據案獨酌過了一會灰衣漢子喝完酒把剩下的鹵菜往面上一倒稀裡呼魯的幾口就把一碗面連湯帶水一起喝了下去抹抹嘴角摸出些碎銀子往桌上一放大聲道:「老兒算帳。」小店老頭連忙陪笑道:「一共三十文。」他數了幾十個制錢找給灰衣漢子。灰衣漢子把零錢揣入懷裡大步走出涼棚解韁上馬縱騎而去。

    祝文華看他走了也立即會過店帳翻身上馬跟了下去。他座下的這匹馬原是凌君毅騎來的是四川唐門百中挑一的良駒健行如飛一會工夫便已追上那灰衣漢子。那灰衣漢子回頭看到祝文華追了上來立即催馬朝前飛奔。祝文華冷冷一笑驀地一夾馬腹馬匹展開四蹄一下就從灰衣漢子的馬匹邊上擦過越過了半個馬頭。祝文華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右臂舒展一把抓住灰衣漢子後領從馬上提了過來。那漢子遇上祝文華這等高手真是山羊遇上了老虎除了手舞足蹈口中殺豬般尖叫哪裡還有他掙扎的余地?祝文華左手輕輕一抖緩繩馬匹立時緩了下來同時身子也早已離鞍飛起落到地上。目光一掃正好附近有一塊大石當下有手把握著的漢子就手往地上一摔自顧自在大石上坐了下來。這一下摔得真還不輕但聽「砰」一聲灰衣漢子摔了個狗吃屎半晌爬不起來。

    只聽祝文華冷冷地道:「說你為什麼要踉蹤老夫下來?」灰衣漢子心知遇上了硬點翻著白眼珠說道:「你老好不講理在下又沒招惹你老……」祝文華道:「老夫行走江湖眼裡揉不進半粒砂子朋友從磨子潭綴著老夫下來准備去報訊是不是?告訴你老夫面前你敢從牙縫裡迸出半句假話老夫會叫你吃不完兜著走。」灰衣漢子哭喪著臉道:「在下聽不懂你老在說什麼?」祝文華雙目精光陡射冷笑道:「你聽不懂老夫說什麼?很好老夫馬上會讓你懂得。」灰衣漢子在他說話之時驀地從腰間掣出鋼刀口中獰笑一聲突然欺身而上刀光一閃朝祝文華當頭劈落。這一下出手極快他鋼刀劈出凶光稜稜的眼睛注定祝丈華一眨不眨。但聽「當」的一聲火星四濺祝文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而鋼刀卻劈右他身邊數寸竟然連他衣角都沒碰到一點。灰衣漢子心頭一驚只當自己忙中有錯猛地哈喝一聲右腕迅快一轉鋼刀橫掄又向為文華肩頭平砍過來。這一下他看准了刀真要被他砍上祝文華一顆頭就得隨刀落地滾出去一二丈遠。

    但那灰衣漢子一刀出手只聽刀風「嘶」的一聲竟然毫無阻礙。平砍出去毫無阻礙自然沒砍上人家腦袋那就是說這一刀又落了空!灰衣漢子更是大吃一驚要待收勢已是不及只覺從刀背上傳來了一股極大力道一柄鋼刀竟然直蕩出去。不鋼刀去勢又沉又快他掌心熱虎口驟麻再也掌握不住「呼」的一聲化作一道白光脫手飛去。

    祝文華依然好端端坐在石上動也沒動只是冷峻地道:「你現在相信了吧落到老夫手裡想逃、想拼都是沒用的還是放明白些乖乖的說出來吧。跟蹤老夫是受了什麼人指使?向誰去報訊?老夫也許可以網開一面饒你不死。」灰衣漢子鋼刀被震脫手似是嚇得呆了怔怔地站在祝文華面前半晌不言不動才苦笑道:「沒有用在下說出來了一樣難逃一死。」祝文華道:「只要你說出內情老夫答應你不死自然不會讓你受到他們殺害。」灰衣漢子搖搖頭:「沒用你老武功再高……」突然身軀一陣顫動緩緩向地上倒坐下去。

    祝文華現他情形不對急忙低頭看去灰衣漢子經過一陣劇烈的顫抖之後就寂然不動伺時嘴角間緩緩流出一片黑血!祝文華一手捻須面情凝重歎了口氣道:「果然服毒自裁了唉這些人既有自我身死的勇氣何以沒有說出對方內情、死中求活的勇氣呢?」自語至此從地上拾起鋼刀然後抓起灰衣漢子屍體在林中挖了個坑把他埋了就縱身上馬繼續向前趕去。這一路他仍然按照莊丁留下的記號趕路那兩迢車轍也仍然在馬前若隱若規的依稀可辨過了雷石河趕到漫水河天色已近黃昏。祝文華暗自皺了下眉心中忖道:「再過去已是大別山區莫非賊窩就在大別山中?」當下就在漫水河鎮上走進一家賣面食的小店吃了-些東西眼看方如蘋還沒跟到心中雖是惦念但自己已把沿路暗記告訴過她她自會跟蹤尋來。目前離賊窩漸近她和自己拉長些距離自然更好。想到這裡也就繼續上路由漫水河向西山路漸見崎嶇兩面都是高山峻嶺一條羊腸小徑盤山而上。

    這時天色已經昏黑山林間不時傳來一兩聲怪鳥的啼聲荒山黑夜聽到這種聲音會令人油生怖意!潛龍祝文華一身修為已臻上乘自然並不在意只是他從漫水河一路行來就不曾再看到兩個莊丁留下的記號心中不禁暗暗犯疑!當然留記號的人一定不會把記號留在太明顯的地方普通都是在牆角、樹根或是大石底下等較為隱蔽之處此刻已是黑夜這種隱僻的地方自是不容易現。但這話只能對普通人而言像潛龍祝文華這等身具上乘內功的高手縱是黑夜周遭救丈之內細微末節依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沒看到跟蹤凌君毅那輛賊車下來的莊丁留下的記號那就是沒留記號了。那輛馬車的車輪一路上依然可以清晰的找到如說兩名莊丁走的並不是這條路那麼從漫水河來並無第二條路。這樣又行了二十來裡路兩面山勢更見陡峭再過去就洛龍門拗了。龍門拗是狹窄的山徑兩旁危石峻峨除了長不大的松樹只有一些倒接的籐蔓這條路足有四五裡長要出了龍門拗地勢才稍見平坦。

    潛龍祝文華正馳行之間瞥見前面不遠的山徑上伏著一團黑黝黝的東西正好擋在路上他馬行迅就在現那團東西之際馬匹已經馳近。祝文華迅即勒住馬韁凝目看去那團黑黝黝的西原來是一頭契犬蜷伏地上一動不動。他目光是何等犀利一眼便已認出這頭契犬是自己莊上豢養的心頭不覺一震當下翻身下馬仔細一瞧契犬業已僵死多時但全身完好找不到半點痕似是被人用內家重手法擊斃又像是中了某種劇毒致死。

    由契犬之死兩名跟蹤下來的莊丁極可能已被人家現難怪從漫水河向西-路就不曾看到他們留下的記號。心念轉動自已一躍上馬奔行了不到三數丈遠前面又有一頭契犬僵臥路上不用再看就知也是被人擊斃的無疑。他催馬急行五裡來路。不過盞茶工夫便已到山坳出口處但見左右兩邊石崖上離地三丈來高的兩株矮松卞一邊掛著一人!祝文華仰望去那不是己派出來跟蹤賊人的兩個莊丁還會是誰?只看他們雙手下垂。在樹上一動不動便知業已氣絕身死。這一下直看得他心頭大為憤怒此人殺死兩頭契犬放置路上如今又把兩個莊丁吊在石崖上分明是識破自己行藏有意向自己示威。

    祝文華猛一提氣使了一式「潛龍升天」從馬背上飛起長劍同時出鞘朝左石崖上撲去。但見劍光一閃已把左邊那一人縛著的繩子割斷。雙足在石壁上輕輕一蹬身形橫飛撲到右石崖劍尖一撩又把右一人縛著的繩子割斷身子一沉飄落地面。他這一手當真快得無以復加等到他飄身落地之後才聽「砰」「砰」兩聲兩名莊丁的屍體一齊墜落下來。祝文華坐下馬匹果然不愧是唐門久經訓練的名駒在他騰身飛起之際馬匹也自動停了下來。祝文華收劍入鞘俯下身仔細檢查了兩個莊丁的屍體現和兩頭契犬情形相同身上找不到半點傷痕。所不同的契犬身上總究長著長毛不易看出兩個莊丁臉上色呈紫黑分明是被賊人用「毒煞掌」一類旁門毒功所傷毒氣攻心而死。當下就在崖下挖了個坑把兩具屍體埋好口中低低說道:「老夫會替你們報仇的。」說罷又復縱身上馬朝谷口馳去。

    出了這道狹谷的谷口地勢頓顯開朗這是群山間的一處狹長平地峻嶺密林之下青草如茵這裡就是大別山區有名的龍門拗。祝文華心中已有戒心出了狹谷在馬上略一打量只覺這片草地在黑夜之中十分幽靜連一點聲音也沒有但卻有人站在那裡。

    一共是四個穿黑袍的人他們就像四棵枯樹不言不動正好遠遠地把自己圍在中間。這四個黑袍人自然是殺死契犬殺死兩名莊丁的凶手。他們如此地列陣以待自然是在等待自己!就連他。們站立的位置也好像經過十分精確的計算算准自己騰出狹谷會在草地上停下來他們站立的四個方位正好把自己圍在中間不讓自己有逃走的機會。

    當然祝文華也未必會逃。四個黑袍人穿著寬大的黑袍最令人驚異的是他們有一張同樣的冷漠同樣死氣沈沈的面孔四個人同樣雙手下垂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他們雖然並未攜帶兵刃。但祝文華坐在馬上可以看得出來他們神定氣閒從容有恃。光是八只眼睛在黑夜之中一閃一閃就像八點寒星這四人的一身修為可想而知決非弱手。弱手就不會明目張膽把自己圍起來。就在他打量的這一瞬間四個黑袍人已經緩緩逼了上來直到馬前一丈左右才行停步。

    潛龍祝文華自然不會把這四個黑袍人放在眼裡目光徐徐掠過說道:「四位攔住老夫去路意欲何為?」只聽正面的黑袍人冷冷說道:「老兒你可以下馬了。」祝文華道:「老夫還要趕路為什麼下馬?」那黑袍人冷冷說道:「因為你已經走到盡頭了。」祝文華用手一拂須微微一笑逍:「只怕四位弄錯了這裡北連西峰坳西通青茗關如何會是盡頭?」那黑袍人冷哼道:「老夫是說你已經到了人生的盡頭。」祝文華仰天大笑道:「四位未到人生盡頭如何知道老夫已經到了人生盡頭?」為黑袍人一雙冷厲目光直注祝丈華冷聲道:「聽閣下口氣不像是個無名之輩趕快報上名來。」祝文華道:「江湖上有句話叫做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老夫姓名說出來四位未必知道。」為黑袍人嘿然道:「閣下口氣不小不知手底下如何?」祝文華道:「四位攔住老夫去路自然早已存下了出手之意那就試試看吧。」為黑袍人目光陰串徐徐說道:「咱們一經出手你老兒就非死即傷只有一個辦法可免你死傷之厄?」祝文華道:「什麼辦法?」為黑袍人道:「你自殘一肢隨我們去見天使。」祝文華聽得心中一動暗道:「天使這名稱倒是新鮮得很。」一面故作驚異之狀問道:「你們天使是誰?」為黑袍人造:「你自殘一肢老夫自會帶你前去。」祝文華一手拂著花白長須朗笑一聲道:「何不叫你們天使前來見我?」只聽左一個黑袍人怒哼道:「這老兒好狂咱們不用再和他嚕嗦把他拿下就是了。」祝文華目光環顧微微一笑道:「就憑你們四人能把老夫拿下麼?」左黑袍人怒喝道:「你敢小覷咱們?」倏然欺身飛撲而上左手向外一探閃電般向祝文華肩頭抓來。

    祝文華坐在馬上隱隱感到對方一抓之勢銳利如刀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忖道:「他使的是什麼招法?」心念閃電一動右手長劍已然出鞘朝對方手腕削去。這一劍快如掣電但聽「當」的一聲劈在那人左腕之上。長劍劈在手腕之上這人居然刀劍不傷還會出金鐵交鳴之聲!祝文華心頭大是震驚但那黑袍人也被祝文華劍上強勁內力震得往後飛退出去。

    就這一怔神間前、右、後三面的黑袍人同時出一聲吆喝騰身疾撲而至。祝文華帶轉馬頭長劍掄回帶起一片耀目銀虹只聽又是「當」、「當」、「當」三聲連珠般的金鐵交鳴。他一劍擋開三人撲攫之勢執劍右腕也被震得隱隱麻。同時也看清了這四個黑袍人的左手竟然全裝著鐵手!他心頭更是暗暗驚奇:「四人武功極高究竟是何路數?自己怎沒聽說過江湖上有這些以鐵手作武器的人。」他心念閃電轉動人已趁著一劍逼退對方三人之際離鞍飛起左手在馬屁股上輕輕一拍。這匹久經訓練的唐門良駒果然深通人意口中希聿聿一聲長鳴低頭從斜刺裡穿了出去。祝文華一下飄落地上呵呵笑道:「四位要動手那就一起上吧。」四個黑袍人沒想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老兒武功內力竟然如此高強他們四張木無表情的臉上雖然看不出驚異表情但八道眼光卻掩不住驚愣之色互望了一眼沒有立即出手。只聽為黑袍人沉哼一聲道:「閣下究竟是哪一路朋友?」祝文華笑道:「這話老夫正想請教四位呢?」為黑袍人造:「閣下是不肯說了?」祝文華道:「四位也未必肯說吧?」為黑袍人道:「閣下應該知道咱們並不是怕閣下只是想知道閣下來歷老夫好決定拿活的還是拿死的。」祝文華淡淡一笑道:「悉聽尊便。」為黑袍人目光凶芒一閃朝其他三人掄手一招沉聲喝道:「好大家聽著死活不計格殺勿論。」話聲出口人已隨聲撲上左手閃電般抓出。另外三個黑袍人也同時動急疾撲到。

    祝文華仰天長笑道「早該如此了。」長劍迅疾搶動和四個黑袍人展開了搏斗。

    潛龍祝文華雄霸一方果然有他驚人之藝名下不虛一柄長劍矯若神龍從他劍上出陣陣寒芒撣罔縱橫威風人面。因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四個黑袍人全然摸不透他的劍路四大高手竟被他凌厲劍勢逼得團團亂轉。但這四個黑袍人武功同樣詭異再加他們左手乃是精鋼鑄制五指如鉤不畏刀劍。祝文華雖然占盡了優勢一時之間卻也無法傷得他們。眨眼工夫已經互拆了二十來招祝文華心頭不住暗暗震駭忖道:「如以這四人的武功而言足可當江湖上一流人物而且武功路數也不盡相同何以他們會同樣的殘去一條左臂配上鐵手?」正思忖之際突聽遠遠傳來一聲嬌喝:「你們住手。」聽聲音是女子的聲音無疑。

    方如蘋和她舅舅只落後了半裡來路祝文華逼問灰衣漢子和在峽谷中現了契犬和兩名莊丁的屍體她隨後趕來自然全看到了。只是舅舅一再囑咐路上必須和他保持距離不可和他交談故只得站在遠處直等祝文華上馬走後才策馬繼續前行。哪知剛到峽谷出口處就聽到四聲金鐵交擊之聲。方如蘋心中一動立即捨了馬匹緩緩閃出身去縱上谷口一塊大崖石藏好身子探朝下看去只見四個黑袍人把舅舅圍在中間雙方只說了幾句話就動起手來。方如蘋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是了侯鐵手的左手也是鐵鑄的這四個黑袍人主手同樣是一只鐵手看來他們和侯鐵手是一夥的人了。」這一聲嬌喝乍起四個黑袍人如響斯應各自倏然後退。祝文華手橫長劍目光如炬迅疾朝喝聲來處投去但見山道上緩緩轉出六個黑袍人來。這六個黑袍人和自己動手的四人不但衣著相同連死氣沉的面貌也完全一樣他們兩人一對並肩走來如同木偶。

    祝文華看得暗暗心驚忖道:「四個黑袍人已不易對付如今再加上六個看來今晚一戰凶多吉少但願如蘋不要進來才好。」心念轉動之間只見六個黑袍人已經走到草坪右忽然左右兩旁分開像雁翅般站定下來。這時山道上又出現了兩盞燈!那是兩個一身青衣眉目姣好的少女手挑宮燈並肩朝草坪上款款行來!黝黑的山野間有了這兩盞紅燈燈光照射周毛圍數丈登時大放光明這兩名青衣少女只是挑燈前導稍後還有一頂七寶裝飾的華麗轎子由兩名黑衣彪形大漢抬著大步進入草坪那兩個黑衣大漢肩頭斜接著一條紅綢闊帶上面繡著四個黑絨大字:「代天巡狩」這是什麼口氣?

    華麗軟轎已在草坪右居中停了下來。兩名青衣少女手舉宮燈一左一右在轎旁侍立。軟轎經燈光一照更是珠光寶氣華麗非凡!轎門前珠簾低垂看不見裡面是什麼人但銅袍人和十個黑袍人卻已神色恭敬地一齊躬下身去。光憑這份氣派就夠唬人的!

    潛龍祝文華心中一動他想到方才黑袍人口中曾提到「天使」如今看了「代天巡狩」四字不用說轎中坐的自然是「天使」無疑只不知這一「天使」又是何等人物?他雖已收起長劍此刻岸然而立淵停岳峙看去十分鎮靜但內心卻止不住暗暗嘀咕。且早已把一身功力提聚到十成隨時准備應付對方的突襲。華麗軟轎中這時忽然傳出一個嬌脆的聲音叫道:「張鐵手。」聲音如出谷黃鶯又嬌又甜!

    祝文華沒想到這位「代天巡狩」的「天使」竟是個嬌滴滴的年輕女子。舉目看去只見方才和自己動手的四個黑袍人中為那人已急步趨近轎前躬身道:「屬下在。」轎中女子聲音問道:「你們已經問清楚他的來歷了嗎?」張鐵手道:「他不肯說。」轎中女子又道:「武功如何?」張鐵手道:「屬下合四人之力未能勝得了他。」轎中女子道:「當今武林合你們四人之力能擋之者屈指可數這人會是誰?」她最後一句話聲音略低好像只是自己在問著自己。張鐵手恭身而立自然不敢回答。過了半晌轎中女子徐徐說道:「好吧你且退下。」張鐵手躬身應了一聲「是」往後退下。

    轎中女子朝左青衣使女吩咐道:「你去請那位老爺子過來我有話問他。」青衣使女領命走去一直走到祝文華面前福了福道:「這位老爺子我們仙子請你過去一見。」又是「仙子」又是「天使」這人頭銜倒是不少。

    祝文華正想了解對方來歷這位神秘「天使」究竟是何方神聖。手拂長須欣然笑道:「老夫正想見你們仙子。」隨著話聲大步走了過去到得轎前數尺腳下一停拱拱手道:「仙子請了辱承寵召不知有何見教?」轎中女子「哼」了一聲嬌笑道:「老爺子武林高人奴家今晚真是幸會了。」說到這裡接著說道:「你們還不給我打起轎簾來?」這話正中祝文華下懷一個女子能統率這許多高手自然會是無名之輩。如是垂著簾子說話令人有莫測高深之感只要起轎簾自己多少總可以看出-些端倪來。轎前兩名青衣使女了吩咐立即一左一右撩起了珠簾。兩盞宮燈就在轎前也正照到坐在轎中的女子臉上這下看得再清楚也沒有了。

    只見這位「代天巡狩」的仙子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美婦穿著一身黃色衣裙挽官譬蛾眉淡掃眼波欲流笑吟吟地朝自己望來!祝文華不由呆得一呆自己雖是很少出門但只要江湖上稍有名氣的人起碼總有個耳聞但眼前這美艷少*婦自己卻連聽都沒聽說過江湖上幾時出了這樣一位神秘人物?

    潛龍祝文華原是極工心機的人一怔之後立即乾咳一聲笑道:「仙子代天巡狩想必就是天使了?」對女人家不好問她字只要知道她姓什麼也就不難查出她的來歷來了。

    美婦眼波一轉嬌聲道:「老爺子當代高人奴家還沒請教高姓大名呢?」祝文華心中暗暗冷哼:「此女果然厲害。」一面呵呵道:「老朽賀文彬山野鄙夫仙子這當代高人四字老朽愧不上當。」美婦「格」的一聲嬌笑說道:「老爺子報的名號只怕是真實姓名吧?」祝文華暗暗一怔拂髯道:「也許仙子從未聽說過老朽賤名未必是老朽有意改姓隱名再說老朽也沒有改姓隱名的必要。」美婦微微一笑道:「老爺子說的也是只是依奴家看來老日子臉上好像易了容不知奴家說的對是不對?」祝文華暗暗一凜冷然道:「老朽也沒有易容的必要。」美婦嬌笑道:「行走江湖為了不致引人注意易容也是常有之事老爺子有沒有易容都和奴家無關奴家想請教的是老爺子一路深入大別山區不知意欲何往?」祝文華朗笑一聲道:「對了老朽正要請教仙子貴屬無故尋釁攔住老朽去路意欲何為?」美婦格格笑道:「賀老爺子不是看到了麼?奴家職司代天巡狩今晚巡到這裡我手下現你賀老爺子單騎入山形跡大無可疑自然要盤問幾句了。」祝文華冷冷一哼道:「仙子現在盤問清楚了麼?」這話已顯示出他不耐煩多事之意你盤問清楚我就要走了。

    美婦眼波流盼嬌笑道:「賀老爺子一句實話也沒有奴家問了也等於白問。」祝文華道:「仙子要待如何?」美婦道:「奴家想請賀老爺子屈駕一行等我叫他們查清楚了自送賀老爺子出山。」祝文華雙眉挑動沉笑道:「仙子想依仗人多和我動手了?」霍地後退一步正待抬手取劍。

    美婦輕盈笑道:「奴家不用和你動手。」就在這一瞬之間祝文華突然感到不對原來他霍地後退一步只是心裡這麼想想而已他舉足之下左腳竟然並未往後退出。抬手取劍右手也沒有抬得起來人體所有動作都是由心裡先有意念要如何舉手如何投足然後下達命令要手足照看意念去做。祝文華心念已動就是要雙足霍地後退要右手抬腕取劍但手足都不聽指揮沒照他的意念去做。祝文華這一驚非同小可臉色倏變大喝道:「賤婢……」美婦依然滿面春風嬌聲道:「奴家能請到賀老爺子真是不勝榮幸。」說完揮揮手道:「咱們可以走了。」兩名青衣使女放下珠簾兩名彪形大漢拾起華麗軟轎。十個黑袍人押著祝文華緊隨轎後而去。

    隱身崖上的方如蘋看到這裡幾乎要尖叫出聲!只聽耳邊突然響起細如蚊子的聲音說道:「小施主此時必須忍耐千萬魯莽不得。」方如蘋心頭一凜果然忍了下來目送十名黑袍人押著舅舅隨軟矯而去。急忙回過身來只見身後一丈來遠處站著一個瘦小枯乾的老和尚雙目炯炯望著自己微笑。心知遇上高人慌忙檢衽一禮說道「老師父請你救救我舅舅。」她情急之下忘了自己身穿男裝居然斂衽為禮。

    枯乾老和尚忙也合十還禮詫異地道:「小施主原來是位姑娘方才被那婦人擒去的就是令舅麼?」他這句「小施主原來是位姑娘」聽得方如蘋臉上一紅暗道:「自己真是急糊徐了。」一面點頭道:「是的他是我舅舅他們這一幫人一定和「珍珠令」有關的了?」枯乾老和尚道:「老衲也不知他們來歷只是據老衲所知這婦人十分厲害目前落入她手中的已有鬼見愁唐七爺嶺南溫家老二溫一峰和老衲師弟金開泰等人……」方如蘋啊聲道:「金老爺子果然也著了這妖女的道兒。」枯乾老和尚道:「姑娘認識敝師弟麼?」方如蘋道:「我不認識我大哥和金老爺子是很好的朋友。」枯乾老和尚目注方如蘋問道:「姑娘令兄是誰?」方如蘋道「我大哥叫凌君毅。」枯乾老和尚口中「哦」了一聲。

    方如蘋急急問道:「老師父你說四川唐門的鬼見愁唐七爺也被妖女擒去了?」枯乾老和尚道:「正是。」方如蘋道:「老師父一定是少林高僧了不知法號如何稱呼?」枯乾老和尚道:「老衲靈山泰主少林寺文殊院。」少林寺通常只有羅漢堂的僧侶在外走動其余五院的人從不外出如今連文殊院的主持都親自出來了足見少林寺對「珍珠令」之事十分重視。

    方如蘋拱拱手道:「原來老師父是文殊院主持小女子失敬之至只是我舅舅被妖女捉去我要走了。」靈山大師道:「姑娘且慢。」方如蘋道:「老師父還有見教?」靈山大師道:「姑娘能否告訴老衲令舅是誰?」方如蘋道:「老師父見詢我也不好隱瞞我舅舅就是龍眠山莊莊主祝文華。」靈山大師身軀一震道:「會是祝莊主……」方如蘋道:「老師父救人如救火我要走了。」靈山大師急忙道:「這婦人十分厲害不知什麼來路連祝莊主都不是他們對手姑娘不可輕易涉險。」方如蘋笑道:「才不是呢我要把大哥和唐七爺的消息趕快告訴乾娘去。」靈山大師道:「姑娘乾娘又是什麼人?」方如蘋道:「我乾娘是四川唐門的唐老夫人。」靈山大師奇道:「唐老夫人也來了麼?」方如蘋道:「乾娘現在就住在八公山。」靈山大師道:「那麼姑娘請吧老衲也要跟蹤這妖婦下去看看這幫人的巢穴究竟在哪裡?」說完雙腳頓處人如灰鶴凌空直向美婦等人所去的方向投射而去。

    方如蘋看得心中暗驚道:「這老和尚只敢在暗中尾隨好像很怕妖婦似的看來我只有趕去八公山搬救兵了。」心中想著就急急躍下石崖縱身上馬急馳而去。

    ※※※※※※※※※※※※※※※※※※※※※※※※※※※※※※※※※※※※※※這是凌君毅到絕塵山莊的第二天也是被戚莊主「請」來為了「消救武林毒劫」正式到擷方齋「上班」的第一天。早晨他在「蘭苑」用過早餐就一路往「擷古齋」而來。跨進院落弄月迎著道:「祝莊主來了?」凌君毅一手拂須微笑道:「老夫既然答應了戚兄總得稍盡綿薄之力的。」弄月走在前面替他打開右後間的房門側身道:「祝莊主請。」凌君毅朝她微微頷舉步跨進房門從身邊取出銅鑰開啟木櫥取出貯毒汁的青瓷小葫蘆然後又取了刀和小碟等應用田之物一齊放到案上。弄月沏了一盞香茗放到書案右角說道:「祝莊主請用茶。」凌君毅拿起青瓷葫蘆拔開瓶塞小心翼翼的注了少許毒汁在小瓷碟中然後塞好瓶塞把青瓷葫蘆收入櫥中。回到椅上坐下隨手取過一支銀針在毒汁中攪了兩攪但見針端色呈黝黑果然毒性強烈無比當下就低下頭去湊近鼻子在針端聞了聞。站在一旁的弄月看得大駭忙道:「祝莊主這毒汁奇毒無比中人立斃你老可得小心。」凌君毅微微一笑:「多謝姑娘我自會小心。」弄月粉臉一紅說道:「小婢忘了祝慶主是大行家。」凌君毅道:「這大行家三字老夫可不敢當姑娘提醒老夫老夫心裡總是感激姑娘的。」弄月和凌君毅目光一對只覺這位祝莊主雖然黑髯飄胸年在四旬開外但一雙明亮的眼光卻充滿青春活力叫人看後怦然心跳。她不禁粉臉微配低著頭說道:「祝莊主叫小婢弄月就好千萬不可這般稱呼。」凌君毅道:「那麼老夫就叫你弄月姑娘好了。」弄月感激地道:「祝莊主真好說話那位唐老莊主和溫老莊主來的時候脾氣可大呢小婢和吟風姐姐都覺伺侯不了。」接著又道:「祝莊主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小婢小婢告退了。」正待轉身退出。

    凌君毅手上還拿著那支銀針忽然抬目道:「弄月姑娘慢走一步。」弄月站住身子問道:「祝莊主還有什麼吩咐?」凌君毅道:「老夫新來不知這裡的規矩要向姑娘請教一事。」弄月道:「祝莊主請說。」凌君毅道:「咱們這裡共有四個房間不知可否互相走訪?」弄月嫣然一笑道:「祝莊主言重了四位是我們莊主敦請來的貴賓行動不受任何限制這裡只是為了四位便於專心研究不致分心起見才隔為四個房間的。咱們戚莊主的原意把四位集中在一起工作就是要讓四位探求解毒藥劑之時能各抒己見自然可以互相走訪了。」凌君毅點點頭道:「如此就好這毒汁十分厲害他們三位也許比老夫知道的要多老夫想先聽聽他們三位的意見。」弄月道:「祝莊主沒有別的吩咐小婢出去了。」凌君毅道:「沒有了你請便吧。」弄月退出了之後凌君毅也立即開門走出他心中略為盤算決定先走訪樂山大師。當下穿過小客室走到左前面一道木門前舉手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只聽樂山大師的聲音說道:「是哪一位?請進。」凌君毅應道:「在下祝文華特來向大師求教。」口中說著人已推門而入。

    樂山大師聽說來的是祝文華已從椅上站了起來合十道:「祝莊主恕老朽失迎快快請坐。」凌君毅看他案上什麼也沒拿出來敢情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著什麼事也沒做。他進入房中隨手關上了木門一面拱手道:「在下是來向大師請益的。」樂山大師連說不敢讓凌君毅在案前的一張椅子落座自己也回到椅干上坐下說道:「祝莊主枉顧不知有何見教?」凌君毅道:「在下方才仔細看了三元會的毒汁覺得此物奇毒無比之外看不出究系何種毒藥?大師對藥石之學素有研究不知是否已有端倪?」話聲甫落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大師認為戚承昌其人如何?」樂山大師略作沉吟之狀其實地之沉吟正是聆聽凌君毅傳音說話然後微微搖頭道:「老衲慚愧得很直到目前為止對毒汁系何種藥物煉制而成還一無所知。因為光憑觀察很難分辨得出神農嘗百草藥物必須用舌辨味用鼻辨氣才能稍稍找出一點影子。但此毒汁奇毒無比入口即死根本無法辨其氣味只能就它的性質作探索老衲這三個月可說是交了白卷。」接著也以「傳音入密」說道:「據老衲觀察此中似有極大陰謀。」凌君毅點頭道:「大師說得極是此種毒汁一來因為經過熬煉大去本性二來是幾種劇毒藥物混在一起藥性相乘起了一種推波助瀾之勢否則決無如此強烈。」接著又以「傳音」說道:「大師可知他們究有什麼陰謀麼?」樂山大師合十道:「善哉善哉祝莊主果然不愧是大行家老衲也是如此想法只是試驗不出它的藥性如今祝莊主來了咱們正好互相切磋……」接著「傳音」說道:「這個老衲也說不出來但決不是他說的為了消彌一場武林潔劫。」凌君毅謙虛地道:「大師好說大師精研藥理在下正要討教。」接著又以下「傳音」道:「大師也是因中迷藥被他們劫持來的?」樂山大師道:「哪裡哪裡?老衲對這瓶毒汁化驗過多次實在化驗不出一點頭緒來不知祝莊主有何高見?」話聲一落又以「傳音」說道:「正是。」兩人趁著研究毒汁互以「傳音」交談。凌君毅道:「他們在迷藥之中摻了散功毒藥大師覺得如何?」樂山大師遣:「不錯老衲一身真氣幾乎完全渙散如今大概只剩下十之一二任你如何凝聚也凝聚不起來。」凌君毅道:「不知大師是否還能運氣?」樂山大師目光一抬凝視著凌君毅問道:「祝莊主之意……」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大師不用多問先請回答在下的話。」樂山大師盼上飛過一絲疑惑之色說道:「老衲勉強還能運行真氣。」凌君毅喜道:「如此就好。」他探懷摸出「辟毒珠」很快塞到樂山大師手中說道:「大師雙手合掌把此珠合在掌心然後緩緩運氣真氣必須透過掌心然後向全身運行……」樂山大師見多識廣。他暗暗朝掌中瞥了一眼驚異地道:「這是驪龍辟毒珠善解天下奇毒。」凌君毅道:「大師快些合掌運氣先祛去了體內散功余毒再說。」「傳音」交談至此樂山大師微微頷接著抬目揚聲說道:「祝莊主務請寬坐老衲近日時常感到體弱不適要稍作調息幸勿見怪。」凌君毅忙道:「大師盡管請便。」樂山大師不再多說雙掌合十當胸緩緩闔上眼皮。凌君毅坐在他對面也沒再作聲。這樣足足過了頓飯時光才聽樂山大師長長地舒了口氣倏地睜開眼來。凌君毅看他這一睜眼雙目神光湛然可見體內散功之毒已經盡祛心頭暗暗高興忙道:「大師覺得好了些麼?」樂山人師緩緩拈起合十道:「有勞祝莊主久候老衲已經好些了。」他在合十之後迅把「辟毒珠」遞了過來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多謝祝莊主賜助老衲仗著「辟毒珠」之力總算把體內積存余毒清除了。只是真氣渙散日久大概要一二天始可完全恢復過來。」凌君毅接過「辟毒珠」也以傳音說道:「恭喜大師。」樂山大師道:「祝莊主解毒之德老衲沒齒不忘只不知祝莊主有何計畫?」凌君毅道:「在下目前還說不上有什麼計畫只好靜待時機再作計較。」樂山大師點頭道:「祝莊主說的也是據老衲數月觀察看來戚承昌為人城府極深而且他決非主腦人物縱有陰謀一時也不易現他們真正的目的何在尤其只怕幕後另有主使的人。」凌君毅想了想道:「大師覺得唐天縱、溫一峰二人如何?」樂山大師道:「老衲和他們數月接觸唐老施主和溫老施主的遭遇和老衲完全相同。戚承昌雖然刻意結納優禮有加他們始終沒有屈服老衲認為祝莊主不妨在暗中先替他們解去體內散功之毒聯合咱們之力也許可以偵查出對方勞師動眾劫持咱們來此的目的和這瓶毒汁的來源。」凌君毅道:「大師此言甚是在下自當相機行事。」兩人為了防范有人窺聽於是又交談了一陣關於如何進行研究解毒(毒汁)之事之後凌君毅才起身辭出回到自己房中故意又用銀針沾了少許毒汁作出攢眉苦思之狀。果然過了不多一回只見房門啟處弄月俏生生地走了進來嫣然一笑道:「祝莊主辛苦了午餐已經送來請用膳吧。」凌君毅放下銀針然後小心翼翼地取起那只貯放毒汁的小瓷碟向櫥內放去。弄月說道:「祝莊主你老放著讓小婢來收拾好了。」凌君毅鄭重其多地道:「此物劇毒無比而且據戚莊主說毒汁只此一點得來非易還是老夫自己收拾的好。」說著已放好瓷碟鎖上了鎖。

    弄月嬌笑道:「祝莊主真是一位謹慎的人但願這解藥能在祝莊主手上現。」凌君毅一手捻須道:「姑娘說得好這是為了解救武林一場毒劫老夫義不容辭。但方才老夫和樂山大師研討的結果以樂山大師精研藥石數十年經驗依然找不出一點頭緒老夫只怕也未必會有什麼結果。」說到這裡臉上微現不豫之色。

    弄月道:「祝莊主不過今天才來哪會有這麼快法?小婢相信祝莊主一定會有成就的。」凌君毅笑了笑道:「姑娘很會說話老夫也但願如此。」跨出小客廳中間一張小圓桌上早已擺滿了豐盛的酒菜。

    吟風、弄月兩名俏使女垂手伺立。此時樂山大師、唐天縱、溫一峰也相繼走出。這是「擷古齋」的午餐只有四位貴賓共同進膳當然不用主人戚承昌作陪。酒是上好的陳年花雕菜餚不多但卻葷素俱備件件精美可口。大家互揖入席兩名俏使女手捧銀壺替各人面前斟滿了酒。

    樂山大師仍是以茶代酒他舉起茶盞呵呵一笑道:「老衲方才和祝莊主一席長談深佩祝莊主學識淵博對醫藥一道尤為精湛老衲自愧勿如。這三月個來咱們無法探求的三元會毒汁的解藥有祝莊主參加研究老衲相信必能在祝莊主手中完成這是為武林解除一場浩劫的壯舉老衲謹以茶水代酒敬祝莊主一杯。」說完一飲而盡站在一旁的吟風、弄月自然是戚承昌派來的眼線她們聽了樂山大師的話不覺互望了一眼。

    凌君毅慌忙舉杯道:「大師掌理少林寺藥王殿對藥理乃是當代權威如此謬贊在下實在傀不敢當在下理當先敬大師才是。」說著也舉杯一飲而盡。

    樂山大師微微歎息一聲道:「老衲一生雖是研究藥石之學但老實說對用毒一道卻是門外漢這叫做學有專精因此對毒藥、迷藥這一門學問就不如唐老莊主、溫老莊主二位遠甚。」唐天縱、溫一峰同聲說道:「大師太謙了。」樂山大師正容道:「老衲說的是實情咱們撇開戚莊主專程把咱們請來待如上賓殷切期望咱們尋求出毒汁解藥不談其實三元會陰謀以毒汁消滅武林異己不借造成彌天大劫咱們都是武林中人沒有戚莊主起咱們也斷難坐視的。」唐天縱、溫一峰不知樂山大師這番話的用意何在兩人互望了一眼口頭上還是連連點頭稱是表示同意。

    樂山大師接著又道:「最難得的是咱們四人能夠共聚一堂朝夕相見有互相切磋的機會。如果咱們四人還研求不出毒汁的解藥來那麼武林這場毒劫也就無法幸免了……」老和尚雙手合十一臉都是悲天憫人之色接著又緩緩說道:「老衲方才說過老衲對用毒一道是門外漢因此這解救武林劇毒劫的重任就落在三位莊主身上了。老衲學識有限只有從旁相助聊盡一己之力了。也因此老衲建議祝莊主該和唐老莊主、溫老莊主多多交換意見憚毒汁解藥得能早日完成這一點咱們並不是向戚莊主交差而是挽救天下武林向天下武林交差老衲相信三位定能精誠合作。」凌君毅聽得暗暗點頭心想:「老和尚借題揮說了一片大道理敢情為了瞞騙戚承昌派在「擷古齋」的兩個眼線——吟風、弄月便利自己和唐天縱、溫一峰打交道。」當下不覺站起身來連連拱手道:「大師說得極是在下正要向唐老哥、溫老哥多多請益。」唐天縱、溫一峰都是多年老江湖自然聽得出樂山大師的話中之意似是要自己兩人和祝文華通力合作但心頭卻又止不住暗暗納罕:「祝文華也是被絕塵山莊「請」來的他能有多大作為呢?」心中想歸想兩人還是舉手還禮道:「祝兄多多指教。」凌君毅連說「不敢。」唐天縱溫一峰都是海量大家心頭有了默契席間就談得十分投機杯到酒干開懷暢飲直到酒醉飯飽吟風、弄月撤去殘席又替四人沏上了香茗大家在小廳中坐了一會才各自回到自己研究毒汁的房間中去。

    午後未牌時光凌君毅稍事休息就去走訪唐天縱兩人談話的方式也和樂山大師相同藉著研討三元會毒汁的話題各以「傳音入密」交談。所不同的是凌君毅出示了唐老夫人所贈的短劍然後簡扼他說明了自己的來歷和喬裝潛龍祝文華混入絕塵山莊之事最後取出「辟毒珠」替唐天縱解了體內散功奇毒。

    第二天上午他又以同樣方法走訪溫一峰也解了溫一峰的散功奇毒。第一步他總算順利成功同時也瞞過了吟風、弄月。但吟風、弄月每天都得把他們的一舉一動報告莊主這卻引起了戚承昌的懷疑。他覺得潛龍祝文華一方雄主被自己「請」來之後縱然待以上賓之禮但終究是失去了自由心中不無憤慨決不可能對毒汁解藥如此熱心。於是他要「擷古齋」的吟風、弄月和藥室中的杏花賓館中的迎春務必對祝文華特別注意。同時也命他義子田中璧負責加強園中戒備隨時監視四位元「貴賓」的動靜。

    凌君毅到擷古齋「上班」已經第三天了。三天來他除了和樂山大師。唐天縱、溫一峰互相交換心得走訪過三人房間作過長談外末作其他活動。為了表示他正在積極研究解藥每天都要到藥室中或多或少從藥櫥中取些藥物親自又碾又研十分忙碌。

    三天工夫他那間小房間中的案頭上已經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藥瓶有藥末也有浸泡的藥水一進他的房間就可以聞到濃重的藥味。戚承昌當然不會相信他真的在研求解藥他認為他的積極配藥不外乎想解除他們所中的「散功奇毒」。這一點他可以完全放心因為藥室中根本沒有配制「散功奇毒」解藥的一味主藥尤其進了「絕塵山莊」的人也不怕你插翅飛去。

    這是第三天的下午午餐之後凌君毅獨自跨進了屬於他的那間斗室他心頭開始感到沉重因為經過三夭來和樂山大師。唐天縱、溫一峰的交談覺得自己雖然解去了三人體內的散功之毒但無法解決的問題依然很多譬如:戚承昌為什麼要千方百計地把他們「請」來?當然他口中說的三元會要用毒汁毒害武林自是不可盡信;但這毒汁來源如何?他為什麼急於要尋求毒汁的解藥?樂山大師認為戚承昌只是奉命主持絕塵山莊監視自己等人研求解藥的人他幕後定然另有主腦人物。這人是誰?他的目的何在?自己來的時候明明看到山麓下是座大莊院何以「絕塵山莊」會三面環水水外環山?照這情形來說自己四人縱然功力全復也插翅飛不出去。

    當然最嚴重的還是「毒汁「據唐天縱、溫一峰這兩位用毒、用迷香的大行家表示這種毒性奇烈的毒汁實在無法配得出解藥來。可能這幫人雖然擁有如此厲害的毒汁目前因找不出解藥心存顧忌不敢妄動但這總是一件十分危險之事設若他們真如戚承昌所說對江湖黑白兩逍采取行動這一場毒劫委實是不可收拾。凌君毅坐在案前低頭沉思心中愈想愈覺得問題錯綜復雜!突然他想到這許多問題的症結全在「毒汁」之上也全由「毒汁」所引起如果能夠找到解藥一切問題也許都能迎刃而解!他想到解藥也登時想到了自己身上的「辟毒珠」。

    「辟毒殊」善解天下奇毒自然也可解「毒汁」之毒一念及此立時由懷中取出「辟毒殊」小心翼翼在往在小瓷碟中的一「毒汁」上輕微地沾了一下!這輕輕一沾不打緊瓷碟中忽然響起「嗤」的一聲好像燒紅的烙鐵放人水中一般小半碟毒汁上登時冒起了嫋嫋黃煙!凌君毅不禁吃了一驚急忙朝「辟毒珠」上看去差幸珠子絲毫無損!就在此時但見房門啟處俏使女弄月一手提著一把銅壺走來替凌君毅沏茶。凌君毅眼快連忙把「辟毒珠」藏入袖中。

    弄月一眼看到小瓷碟上還在冒著黃煙一雙俏眼膘著凌君毅嫣然笑道:「祝莊主怎不休息一會又在試驗了?」凌君毅抬起頭來含笑道:「老夫閒著無事就拿幾種藥物試試它的毒性。」弄月道:「祝莊主真是熱心……」隨著話聲俏生生走近案前正待替凌君毅沏茶突然間她口中嬌「啊」一聲放下銅壺驚喜地叫了起來道:「祝莊主你成功了快瞧!這碟毒汁已經變成了清水。」誰說不是?小瓷碟中冒起的黃煙消失之後小半碟比墨還黑的「毒汁」已變成了清水!凌君毅方才因弄月突然闖了進來只顧迅快收珠入袖不但沒有細看而且還一口承認自己正在拿幾種藥物試驗毒性。此刻給弄月一嚷心中登時暗暗叫了聲:「糟糕。」這下給她瞧到了豈不是給自己添了極大的麻煩?但卻又不能不作出驚喜之狀當下目注瓷碟佯作哈哈大笑。

    弄月一臉俱是喜色朝凌君毅福了福說道:「恭喜祝莊主小婢早就知道祝莊主會研究出解藥來的。」凌君毅笑聲一停突然雙目忙亂地環顧案上十幾個大小藥瓶急得直搔頭皮說道:「糟了老夫方才胡亂配合各種藥物都試了少許也不知究是哪幾種藥物能解毒汁之毒?」弄月嫣然道:「祝莊主已經成功地化去了毒汁只要再試幾次自然就可以試出來的這是天大喜訊可惜咱們莊主不在……」凌君毅心中一動乘機問道:「戚莊主去了哪裡?」弄月道:「小婢也不清楚莊主是昨晚走的大概要明晚才能回來。」說著替凌君毅沏好了茶一面說道:「莊主不在咱們莊上由公子負責祝莊主化解了毒汁小婢立刻要向公子報喜訊去。」提起銅壺轉身欲走。

    凌君毅道:「姑娘慢點走。」弄月停步道:「祝莊主右什麼吩咐?」凌君毅道:「姑娘說的公子那是戚莊主的令郎了?」弄月道:「田公子是咱們莊主的義子。」凌君毅道:「不知田公子叫甚麼名字?」弄月道:「田公子上中下璧。」凌君毅心中暗想:「那藍衣公子原來叫田中璧。」一面捻須沉吟道:「老夫之意方才化去毒汁只不過是偶然之事還不能確定已找到解藥如果說這是成功那也只是成功的初步還得繼續多做幾次試驗才能知道因此老夫覺得此時還不宣告知公子……」弄月嬌巧一笑道:「小婢既然知道了若是不去報告公子小婢有幾個腦袋?」凌君毅道:「老夫實在只是無意碰巧離成功還有一段時間。」弄月道:「但祝莊主化去毒汁總是事實。」說完轉身匆匆而去。凌君毅看著她的背影暗暗攢了一下眉忖道:「自己已經把小半碟「毒汁」化去就算藉口只是偶然現只怕也無法拖延得很久。」只見房門啟處吟風閃身而入笑吟吟地躬了躬身道:「小婢聽弄月說祝莊主在試驗之中把一碟毒汁化成了清水小婢是特來向祝莊主賀喜的。」凌君毅手拂垂胸黑髯呵呵笑道:「多謝姑娘老夫只是無意中碰巧。」吟風道:「那也是祝莊主的成就小婢聽說這種毒汁天下無藥可解如今終於給祝莊主找出解藥來了。」凌君毅道:「那還言之過早。」正說著之間樂山大師、唐天縱、溫一峰也聞汛走了進來吟風立即退出房去。

    樂山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衲聽說祝莊主解除了毒汁之毒真是可喜可賀。」話聲一落立即以「傳音入密」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唐天縱為了好讓凌君毅和樂山大師交談故意洪聲笑道:「祝兄果然高明兄弟鑽研了三個月依然摸不到一點頭緒祝兄三天工夫就把毒汁化解了。」凌君毅口中說著:「哪裡哪裡?」一面卻把才才用「辟毒珠」相試被弄月撞見之事以「傳音入密」向樂山大師說了。

    溫一峰接著笑道:「看來祝兄定可在短時間內配制出解藥來了。」樂山大師長盾微皺沉吟了一下說道:「「辟毒殊」能解毒汁之毒實是一件可喜之事因為有了「辟毒珠」「毒汁」就不足為俱。但這下傳了開去戚承昌定然會逼你配制解藥敷衍一時固無問題如若時間稍長難保他不起懷疑。」凌君毅道:「那也只好應付一陣子再說了目前最重要的還是能夠找出他們的陰謀何在?戚承昌後面究竟有什麼人在暗中主使?如能一舉把些問題揭穿自然更好。」剛說到這裡只見吟風走入躬躬身道:「啟稟祝莊主公子來了。」一陣輕快的步履聲及門而止接著弄月就迅快地打開了房門。

    只見一個束金冠的藍衫青年臉含微笑趨上一步作了個長揖恭敬地道:「小侄田中璧即見祝伯父。」凌君毅一眼就認出他正是從開封一路暗中護送「珍珠令」的藍衣人當下連忙拱手還禮:「田世兄不可多禮。」田中璧生得劍眉朗目傲氣逼人但此時卻是十分謙恭有禮朝樂山大師、唐天縱、溫一峰三人一一行禮然後又向凌君毅道:「小侄聽說祝伯父方才化解了毒汁之毒這是天大喜訊也是天下武林之福適當義父外出末歸小侄特來趨賀同時想請祝伯父移駕「看劍閣」一敘。」凌君毅心中不由一動暗忖:「戚承昌外出末歸他邀請自己到「看到閣」去作甚?」但「看劍閣」自己沒有去過他既然見邀去看看裡面情形豈不正好?心念閃電一動當即拂髯笑道:「田世兄好說既蒙見邀老夫自當奉陪。」田中璧面有喜色說道:「如此祝伯父請。」唐天縱目中閃過一絲異色一面以「傳音」向凌君毅說道:「這姓田的目光不正凌老弟可得多加小心。」凌君毅朝樂山大師等三人拱拱手道:「兄弟少陪了。」他在說話之時暗暗向唐天縱點了點頭。

    田中璧跟著向三人告辭一面恭敬地道:「小侄替祝伯父帶路。」說完搶先走在前面。

    「看劍閣」是在整座花園西南四周環水中間是三間水閣朱欄回繞石橋九曲它和「擷古齋」正好一東一西遙遙相對。凌君毅由田中璧陪同行過九曲橋三間畫閣矗立在水中央四面都垂著湘妃竹的簾子看去特別清靜。人行橋上但覺水清如鏡輕風徐來有如置身水晶宮中!田中璧領著凌君毅剛到閣前便見一名青衣使女掀簾而出朝田中璧躬身一禮說道:「仙子已在閣中等候請公子陪同祝莊主人內相見。」說著側身掀起了湘簾。田中璧回身抬手道:「祝伯父請。」凌君毅心內暗暗忖道:「不知她口中的仙子又是什麼人?」一面捻須笑道:「老夫初來田世兄不用客氣還是你先請吧。」於是田中壁側著身子與凌君毅同時進入水閣。這是一間布置得相當清雅的小客室椅幾都是用湘妃竹做的上一張椅子上坐著一個頭挽宮譬一身玄色衣裙的美艷少*婦。看到田中璧陪著凌君毅走入眼波流動笑盈盈的站了起來。凌君毅一眼認出美艷少*婦正是玄衣羅剎這一點他並不感到驚異因為他早已知道玄衣羅剎是「珍珠令」一幫的人。

    田中璧慌忙朝上躬身道:「楚姨祝伯父來了。」一面朝凌君毅說道:「這是楚姨娘是義父的內親義父外出絕塵山莊大小事情都由楚姨娘作主。方才聽說祝伯父化解毒汁之事想見見祝伯父特命小侄前去相請。」原來如此。

    玄衣羅剎在田中璧說話之時一雙水靈靈的俏眼只是盯著凌君毅打量這時立即介面笑道:「賤妾久聞龍眠山莊祝莊主大名今日一見果然盛名不虛……」話聲溶落忽然嬌嗔一聲向田中璧埋怨地道:「田太少祝莊主是咱們的貴客瞧你盡顧說話也不請人家上坐。」田中璧應了聲「是」連忙抬手道:「祝伯父請上坐。」凌君毅這時才有說話機會他向玄衣羅剎抱抱拳道:「原來是楚姑娘老朽幸會了。」隨著話聲緩緩走到上和玄衣羅剎分賓主落了座。田中璧因沒有玄衣羅剎的吩咐只有站在邊上狀極恭敬。一名青衣使女送上香茗。

    玄衣羅剎美目流盼舉起茶盞嬌聲說道:「祝莊主請用茶。」凌君毅本來有很多話要問玄衣羅剎但因為田中璧在場自然不能露出一點異狀。玄衣羅剎目光凝注在凌君毅的臉上緩緩說道:「祝莊主能在短短兩天時間之內就化解了劇毒無比天下無藥可解的三元會毒汁實在是一件令人既興奮又驚訝之事。」凌君毅心中突然一動說道:「楚姑娘怎知三元會毒汁天下無藥可解?」玄衣羅剎被他問得不覺一怔但立即轉顏笑道:「至少在祝莊主化解這毒汁之前還沒有人能解此奇毒。」凌君毅察言辨色自然看得出玄衣羅剎這句話似是回答得十分勉強心中頓覺懷疑暗道:「莫非毒汁之毒真是天下無藥可解?」一面乾咳一聲說道:「在下原也並無多大把握只是無意中碰到了奇跡直到此時在下仍然無法確定究竟哪幾種藥物互相配合之後能把毒汁化為清水?因此在下本意在沒有完全確定之前原不想驚動大家的。」玄衣羅剎美目流盼嬌笑道:「怎麼?祝莊主還想秘而不宣?」凌君毅皺皺眉目尷尬地笑逍:「楚姑娘有所不知在下今日只是偶爾碰巧雖然化解了毒汁也只能說是初步有了眉目還須繼續研究把幾種藥物分別多做幾次試驗始可尋出結果來。」玄衣羅剎舉手輕輕貼貼雲鬢忽然臉容一正問道:「不知祝莊主還需要多少時間始能配出解藥來?」凌君毅遲疑了一下苦笑道:「這就難說了在下雖然尋求出幾種能夠化解毒汁的藥物但是否就能制成解藥還是無法逆料的。」玄衣羅剎道:「祝莊主此話怎說?」凌君毅捻須笑逍:「這話聽來也許無法讓人相信但事實上說不定就會如此……」玄衣羅剎道:「祝莊主高論也許太深奧了賤妾聽不明白。」凌君毅臉色莊重徐徐說道:「這道理其實很簡單譬如說在下化解毒汁的幾種藥物雖能克制毒汁但其本身也是奇毒無比的試問如何制成解藥?固然解毒藥物多半是以毒制毒可以設法減輕它們的毒性但減輕之後對化解毒汁是否仍能有效?卻又成了極大疑問。」玄衣羅剎聽得不住點頭說道:「此話倒是不錯。」凌君毅微微一笑心想:「要不是師傅平日也和我講解了一些道理今天豈不是給你難倒了?」接著說道:「因此在下覺得縱然化解了毒汁還談不上現了解藥這中間實在還有著無法估計的距離在下也毫無把握可言。」玄衣羅剎道:「但我希望祝莊主能夠盡快找出解藥來。」凌君毅道:「這個在下自當盡力而為。」談話到此應該結束了。

    但玄衣羅剎似乎甚為健談她眼波一溜風姿嫣然地朝凌君毅淺淺一笑問道:「賤妾聽說祝莊主有一位千金有沉魚落雁之容江湖上把她稱做龍眠一鳳不知她叫什麼名字今年有多大了?」糟糕她忽然問起祝莊主的女兒來了。

    凌君毅暗暗皺了皺眉頭好在他知道方如蘋有個表姐年紀相差無幾方如蘋今年十八她表姐最多大上一兩歲那麼不外乎十九、二十。方如蘋雖然經常提起她表姐只是從沒說過她表姐的名字。但這也不要緊只要玄衣羅剎不知底蘊自己隨著替她編造個名字也就行了。他心思敏捷心念閃電般一轉立即呵呵笑道:小女今年十九乳名如蘭。」表妹叫如蘋表姐叫如蘭倒也順理成章。

    玄衣羅剎微微一笑道:「祝莊主我這裡有個人不知你老識是不識?」說到這裡回頭叫道:「玉蕊。」一名青衣使女應聲走出躬身道:「仙子有何吩咐?」玄衣羅剎道:「你去叫何東昇進來一下。」青衣使女躬身領命退了出去。

    凌君毅心中暗暗嘀咕:「不知那何東昇是什麼人?她又為什麼要去叫何東昇進來?莫非他和祝莊主極熟?」那使女出去沒有多久就聽她在簾外說道:「啟察仙子何東昇來了。」玄衣羅剎道:「叫他進來」簾外有人答應一聲湘簾掀處走進個一身灰色勁裝的濃眉麻臉漢子入閣中立即站定身軀恭敬地朝上施禮道:「屬下何東昇叩見仙子。」「嗯。」玄衣羅剎俏目一挑笑吟吟地道:「祝莊主還認識他嗎?」凌君毅心中暗道:「這何東昇看來只是絕塵山莊一名普通武土也許他去過龍眠山莊見過祝莊主一面廣心念動處立即一手拂須說道:「這位何壯土在下好像哪裡見過一時倒想不起來了。」這話雖然含糊但大體上可以應付得過去。

    玄衣羅剎似笑非笑地斜眼他一眼才道:「何東昇還不快見過祝莊主。」何東昇應了聲「是」轉身向凌君毅抱拳躬身道:「小的何東昇見過莊主。」凌君毅欠身答禮道:「壯士不必多禮。」玄衣羅剎「格」的一聲脆笑說道:「如此說來祝莊主並不責怪他叛離貴莊轉而投靠敝莊的罪了。」凌君毅心神猛然一震何東昇竟然會是龍眠山莊的人自己聯手下人都認不得豈不露出馬腳?但他心思敏捷在這一瞬之間他靈機一動目光之中故意冷芒一閃微露怒容旋即斂去一手拂著垂胸黑須淡然一笑道「連在下都成了貴莊之人何況是祝某手下之人?」這話隱隱流露出憤慨之意也正表現了潛龍祝文華為人深沉之處。

    玄衣羅剎望著他嫣然一笑道:「何東昇不容於貴莊才投奔到這裡來的祝莊主不見怪就好。」一面回頭向何東昇問道:「你在龍眠山莊有幾年了?」何東昇道:「三年。」凌君毅心中暗「哦」一聲忖道:「聽他口氣大概是總管殷天祿引進去的黨羽了。」玄衣羅剎又道:「祝莊主有一位千金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了?你知道嗎?」何東昇道:「小姐閨名雅琴今年芳齡十九。」玄衣羅剎點點頭纖手一揮道:「好你可以下去了。」何東昇答應一聲躬身而退。百衣羅剎似笑非笑地看了凌君毅一眼半似調侃地道:「祝莊主怎麼連自己千金的名字竟然都說錯了?」凌君毅臉色微變怫然道:「楚姑娘此話不覺過份嗎?」玄衣羅剎眨動俏目笑道:「說句祝莊主不見怪的話我總覺得祝莊主臉上好像易了容……」忽然住口不言雙目只是盯著凌君毅臉上直瞧。

    凌君毅心頭暗震嘿然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何須易容?」玄衣羅剎嬌笑道:「是啊我也這麼想但事情擺在眼前又不容賤要不有所懷疑。」凌君毅冷笑道:「楚姑娘這是說你們請錯人?」玄衣羅剎含蓄地笑了笑道:「也許如此只是我想你不會是有意代替祝莊主來的吧?」「有意代替祝莊主來的。」這句話聽得凌君毅心弦震動左手暗暗蓄勢臉色一沉嘿然道:「楚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玄衣羅剎嬌聲一笑玉手輕搖說道:「祝莊主且莫動怒賤妾只是想把心中疑塞弄個清楚並無半點惡意。」她不待凌君毅開口接著又笑了笑道:「不管你祝莊主是真是假仍然是絕塵山莊的貴賓。」凌君毅仍作不解地望了玄衣羅剎一眼道:「楚姑娘此話怎說?」玄衣羅剎忽然格格嬌笑起來說道:「真人面前也無所說假了昨晚我師姐在龍門坳擒下一個人和你祝莊主相比似乎要真一些。」「似乎要真一些。」這話說得含蓄但已說明她擒住了真的潛龍祝文華!凌君毅本來還疑信參半認為她故意拿話相試但這回她不但說出時間(昨晚)也說出了地點(龍門拗)似乎不像有假。

    不錯!潛龍祝文華說過要來接應自己如以時間來說昨晚是第二天他一路跟蹤下來也差不多那麼祝文華真的落到他們手中了?自己雖然不知道潛龍祝文華的武功如何但以金鼎金開泰、嶺南溫一峰等人都在一路上相繼失蹤而言可能全已落人「珍珠令」這幫人的手中潛龍祝文華為她所擒自亦可信。只是這些落在他們手中的人不知被他們囚禁在哪裡莫非也在絕塵山莊之中?他突然想到母親失蹤已有一段時日她老人家既不在貴賓區那自然是與這些人囚禁在一起了這座花園之內可能另有囚人的地室。

    玄衣羅剎見他半晌沒有作聲嬌柔地道:「你可是不相信麼?」凌君毅突然心中一動手持黑須微曬道:「老夫確是不信天底下居然會有兩個潛龍祝文華。」玄衣羅剎嬌笑道:「真的自然只有一個嗯你祝莊主如果有興趣我倒可以帶你去瞧瞧。」凌君毅道:「很好老夫正有此意。」玄衣羅剎站起身笑道:「這該叫雙龍會吧?兩個潛龍祝文華會面也算是武林中的一段佳話。」凌君毅跟著站起問道:「他人在哪裡?」玄衣羅剎含笑道:「祝莊主請隨我來。」說完轉身向裡間走去她似是毫無提防之心轉身走去整個背後耍穴就全都暴露在凌君毅眼前而且雙方距離不過數尺。凌君毅只要一伸手即可一舉制住她。但她從容舉步毫不在意她似是估定凌君毅不敢對她下手。凌君毅確也投鼠忌器是以只是隨著而行小客室後面又是一個小間。

    玄衣羅剎當先掀簾而入回笑道:「祝莊主請進。」凌君毅左手當胸捻著黑須實則暗暗蓄勢跟著跨了進去田中璧跟在凌君毅的後面也進來了。凌君毅目光一瞥只見東壁下一張紫擅雕花木榻上仰躺著一個人。這人面貌白皙卻生成的兩道濃眉黑須及胸一望而知果然和自己長得一摸一樣!不果然是潛龍祝文華!凌君毅不知他是真是假?不覺冷冷一哼道:「果然裝得極像。」玄衣羅剎斜睬了他一眼嬌聲道:「你不相信他是真的?」凌君毅道:「楚姑娘方才自己說的真的只有一個你怎不叫起來讓老夫問問他。」玄衣羅剎朝他笑了笑道:「弄醒他自然可以否則也難教你祝莊主口服心服是麼?」說到這裡接著道:「這位祝莊主只不過是睡穴受制勞你的手解開他穴道你自己問他吧。」凌君毅沉哼一聲怕她使詐左手暗暗提聚功力緩步走近榻前右手迅快地一掌拍開了祝文華的睡穴。那祝文華雙目乍睜緩緩從榻上坐起神情顯得甚是萎頓但雙目之中卻射出憤怒之色望了兩人一眼。當他看到玄衣羅剎身邊還有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時不覺微微一怔沉喝道:「賤婢你們要老夫怎樣?」這一開口凌君毅已聽出他確是潛龍祝文華無誤了心頭不覺暗暗吃驚。

    玄衣羅剎格格一笑道:「祝莊主何用生這大的氣?事情是這樣的咱們請來這位祝莊主他不相信你是龍眠山莊莊主奴家才特地陪他來見你的我想你們一定認識用不著奴家介紹吧?」祝文華目中流露出驚異之色望了凌君毅一眼說道:「誰是龍眠山莊莊主?老夫不知道。」玄衣羅剎嬌笑道:「祝莊主何用裝作?你老被奴家請來早已替你洗去了易容藥物。如今兩位祝莊主鬧了雙包案誰真誰假兩位心裡自然明白。」祝文華怒聲道:「老夫一點也不明白。」一面向凌君毅喝道:「你是什麼人?」凌君毅暗暗皺了下眉心想:「糟糕當時沒防到會有這種結果自己和祝文華沒有約定暗號這時要如何說才好?」心中閃電一動突然哈哈大笑道:「二位串演得倒是真像老夫是誰?你們在參湯中暗下迷藥又點了老夫身前五處大穴你們心頭自然清楚何用再問老夫?」他急中生智這話暗中點出祝文華躲在密室裡自然看到殷天祿點自己穴道之事假如眼前這祝文華是對方的人假冒故意試探自己的這話聽了也不會注意果然祝文華目光一動忽然以「傳音」說道:「你真是凌老弟?」這下證實了眼前的祝文華果然不假!

    凌君毅藉著一手拂須也以「傳音入密」說道:「在下正是凌君毅祝莊主怎會被他們擒來的?」祝文華「傳音」道:「老夫誤中妖婦暗算……」兩人目注對方假作打量之狀但他們剛說到這裡玄衣羅剎格格嬌笑道:「兩位談好了麼?」她纖纖玉手朝祝丈華輕輕一抬說道:「我想這位祝莊主還是休息一會吧我們不打擾了。」凌君毅心中暗道:「玉瑩姐姐果然厲害自己和祝文華以「傳音入密」交談都被她看出來了。」心念轉動間瞥見祝文華忽然打了個呵欠困倦地仰身朝塌上躺臥了下去。凌君毅這一驚非同小可暗道:「莫非是她使了什麼手法?」玄衣羅剎朝他嫣然一笑抬抬手道:「祝莊主請到外面坐吧。」凌君毅方才看她向祝文華抬了抬手祝文華就躺臥下去此時見她又朝自己抬手不得不裝裝樣子趕忙屏住呼吸往後退了兩步冷笑道:「看不出楚姑娘還是用迷藥的好手。」玄衣羅剎「格」的嬌笑出聲眼波流動盯著凌君毅緩緩說道:「祝莊主盡管放心我已說過不管你是真是假仍然是絕塵山莊的貴賓我不會對你使用迷藥的咱們還是到外面談吧請。」凌君毅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得依言退出。三人回到小客室仍然分賓主落座。凌君毅冷然道:「仙子還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玄衣羅剎笑吟吟地道:「你方才已和那位祝莊主見過面了而且據我所知你們也交談過了如今不用再提誰真誰假但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凌君毅道:「什麼事?」玄衣羅剎道:「就是關於毒汁解藥的事。」她又提到「毒汁」解藥上來。

    凌君毅道:「在下說過……」玄衣羅剎不待他說下去搖手道:「我知道你既然能化解「毒汁」自然也會找出解藥來的也只有你配成解藥你們一真一假兩位莊主才能安然無恙地離開絕塵山莊。」凌君毅道:「你這是要脅老夫?」玄衣羅剎嬌笑道:「要脅太難聽了我這是交換條件。」凌君毅皺濃眉為難地造:「下在並無把握。」玄衣羅剎忽然口氣一變冷聲道:「你必須完成我給你半個月限期。」凌君毅道:「這個只怕不成半個月太少了在下……」玄衣羅剎道:「半個月我已經說得太多了依我的心意原想說五天的。」凌君毅心中暗想:「有半月時間我大概也可以查出你們囚人的地方了。」一面還是搖著頭道:「半個月實在……」玄衣羅剎已經站起身來說道:「不用說了但願你能在半月之內找出解藥來否則……」凌君毅跟著站起抗聲道:「否則又如何?」玄衣羅剎翠眉微蹩說道:「半月交不出解藥只怕大家都不方便。」玄衣羅剎目光瞥過站在邊上的田中璧說道:「我再和祝莊主談談你有事就出去好了。」這就是要田中璧避開去。

    田中璧應了聲「是」躬身迢:「小侄告退。」迅快地轉身退出了水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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