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記 第一卷、童年的那些事 第二一八章 見了又如何?
    唐歡靜靜的站在飯店門口,又靜靜的看著從學校大門口不斷往外湧的學生人流,尋找著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看著這些不斷出來的學生,唐歡總有一種不真實感,他總有一種感覺,那個她,馬上就要在下一刻出現。

    緊緊地盯著學校門口,在腦海裡幻想著第一次見到她會如何,會不會認出來?該不該上前……

    胡思亂想中,眼睛卻在一眨不眨的看著門口不斷出來的學生,看的眼睛都紅了,卻只是稍微眨了眨眼,就繼續盯著學校大門口看。

    這種高度集中的注視,很快就讓唐歡受不了了,就在他使勁閉了閉眼,又用手開始揉眼睛的時候,忽然一陣大大的呼喊讓他提起了精神:「安靜,安靜!等等我!」

    聽到這個稱呼,唐歡猛然抬頭,果然,一個身穿暗紅色棉襖,紮著馬尾巴的女孩兒正站在學校大門口往後轉頭,而這個女孩兒由於轉過頭去,所以看不清相貌……是她麼?

    「呀,姍姍啊。」那個疑似安靜的女孩兒跟後來的女孩兒回合在了一起,「這麼大聲叫我幹嘛啊。」

    「啊呀,人太多了。」那個後來理著短髮的女孩子笑了笑,「不叫你,怕跟你走散了啊。」

    「好了好了,咱別在這擋路了,咱快走吧,早點去買飯,早點吃好,中午我想多溫習一會兒,下午還有數學測驗呢。」那個疑似安靜的女孩兒說到這裡,就慢慢轉過了頭。而一直注意著這裡的唐歡立刻就認定,這個略顯稚嫩的臉龐,好像,不,應該就是那個她!

    「哎呀,又是數學測驗啊,老天爺,還讓不讓人活了。」那個短髮地女子一邊跟安靜走。一邊開始埋怨,「安靜,你知道的,我最討厭數學,該死的,為什麼要有數學。」

    「哎呀,你這說什麼呢。」安靜在旁邊笑罵,「俗話說。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數學是重中之重啊。誰讓你平時偷懶不做題,多做題,數學自然就好了啊,我……」

    「喂,先別說了。」就在這時。那個短髮的女子忽然指了指唐歡的位置,「你看,那邊有個小刺老在看你呢,他看了你好久的,會不會是小流氓?」

    「什麼小刺老,別動不動這麼說別人。」安靜看了看唐歡,皺了皺眉,接著又迅速轉過頭。拉了拉那個短髮女子,「別理那個人了,咱快走。」

    「對,往人多的地方走。」那個短髮女子點點頭。

    發覺那兩個女孩兒發現自己,而安靜又要迅速離開之後,唐歡沒有多作思考,忽然就快步向前,一直走到安靜跟那個短髮女孩兒面前。並且當先向安靜開口:「呃。我……嗯……那個……」

    「你,你想幹什麼?」安靜緊了緊旁邊女孩子的胳膊。「為什麼攔住我們地路?」

    「對對!」那個短髮女孩子也立刻訓斥,「這裡可是學校大門口,我認識好多人,你可不要亂來!」

    「別誤會,別誤會。」唐歡連忙擺擺手,接著展現了一個笑容,「我只是想問,這個,你的名字是叫做安靜麼?」

    「對啊。」安靜點點頭。

    「是不是住在上海樂聲樂器廠宿舍302室?你父親是樂器廠的工人,母親是服裝廠的?」唐歡又問。

    「是,是啊。」安靜疑惑的點點頭,「你怎麼知道這些的?我,我不認識你啊。」

    「呵呵。」唐歡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唐歡,怎麼樣,還有印象麼?」

    「唐歡?」安靜皺了皺眉,又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記得我有聽過這個名字。」

    「真的不記得了?」唐歡依然笑了笑,「你再想想,兩年前,是不是有人給你寫信?」

    「寫信?」安靜又皺了皺眉,忽然她一拍手,「啊,我記得了,對,你是那個,那個第一次給我寫信地人,啊,你是那什麼,好像是,什麼局地?」「北城縣廣播局。」唐歡接口道。

    「對對對,就是那個。」安靜笑著點了點頭,接著左右看了看唐歡,繼續皺眉問道,「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上學的,你又怎麼認出我的?」

    「啊啊?這個麼……」唐歡眨了眨眼,又撓了撓頭,接著就道,「我也是順路在這附近,呃,對,在對面的餐館吃飯,然後呢,吃完了,出來走,正好碰到你們放學,又正好聽到這個女孩兒叫你安靜。嗯,這個名字這麼特殊,所以我還是很有印象的。」

    「哦,原來是這樣。」安靜點了點頭,「那可真是巧的,這說明咱們有緣分啊。」

    「是啊是啊。」唐歡點了點頭,又歎了口氣,「地確是很有緣分啊。」

    「為,你們在說什麼啊,什麼緣分不緣分的。」這時候,旁邊那個理著短髮的女孩子不樂意了,「安靜,他到底是誰啊?不會,不會是你相好的吧?」

    「唉呀,死丫頭,你說什麼呢!」安靜作勢欲擰,在她討饒之後,這才伸手指著唐歡道,「這是我以前上小學時候交的一個筆友,我們彼此通過幾次信,後來就沒怎麼聯繫了,想不到今天居然在這裡見面。」

    「筆友?」那個姍姍眨了眨眼,「哇,安靜,你還有筆友,我怎麼不知道。「哼,你不知道的多了呢。」安靜搖搖頭,接著對在一邊微笑的唐歡道,「不好意思,這是我一個院又一個班的死黨,名叫徐姍。她就這樣,一驚一乍地,你別在意啊。」

    「沒關係。」唐歡笑著搖搖頭,「她這樣也很好,很活潑地女孩兒。」

    「什麼很活潑的女孩兒?」那個叫徐姍的女孩兒撅了下嘴,「小傢伙,年齡不大,口氣不小。居然敢叫我小女孩兒?快叫姐姐!」

    「呃……」被這女孩兒一噎,唐歡一時之間還真說不出話來了。

    「行了,姍姍,這是我朋友。」安靜白了徐姍一眼,接著對唐歡道,「別介意,她就這樣。對了,你怎麼來傷害了。是跟家人一起來的麼?」

    「呃。是的。」唐歡略微一頓,這就點點頭,「對,我是跟家人一起來上海的。」

    「那你家人呢?」安靜接著問,「在附近麼?」

    「嗯,對。在附近。」唐歡笑著點頭,「也在裡面吃飯呢。」

    說到這裡,唐歡往後指了指正站在飯店門口的保鏢王德:「看,就是他。」

    靜看了看那個王德,接著點了點頭,「那,你……」

    「沒,沒事兒。」唐歡立刻就笑著擺擺手。「我這也是偶爾遇到,你不用特意管我,你回去吧,我也該回去了。」

    「這……好吧。」安靜點了點頭,「那,那就……我,我……」

    看見安靜如此為難而又不知所措地樣子,唐歡微微歎了口氣:「是我唐突了。你不用為難。這個。你們現在是要回家吧?」

    「才不是呢。」安靜還沒說話,旁邊地徐姍接口了。「回家要老遠的,得坐好久地公車。我們這是要到附近買點飯,接著就要回學校吃呢。」

    「哦?」唐歡看了看安靜,「是這樣麼?」

    靜點了點頭,「我們家離這裡很遠,本來不屬於這裡的,只不過這裡是重點中學,我們是考上這裡的,但是考上後,因為路遠,就沒法中午回家了,午飯都是我們自己買著吃。」

    「學校沒有食堂麼?」唐歡皺眉問。

    「沒有啊。」安靜搖搖頭,「學校沒有食堂的。」

    「那你們去哪兒買飯?」唐歡周圍看了看,「這附近沒個賣飯的地方啊,難道,你們也是去飯館麼?」

    「怎麼可能。」安靜笑了笑,「去飯館好貴的,我們是去那邊,那邊有個胡同,裡面是賣各種小吃地,我們很多學生都到那裡去買。」

    歡點了點頭,接著他笑了笑,「這個,想請不如偶遇,既然在這裡碰上了,不如我請你們吃飯吧,就去那家餐館如何?」

    「這,這不好吧。」安靜皺了皺眉。

    「沒什麼不好。」唐歡笑了笑,「反正我們還沒開始吃,就多兩雙筷子而已。呃,那個我,我……舅舅他,他是大款,你們放開了吃就好。」

    說到這,唐歡故意回頭對王德大聲問:「表舅,我請這兩人來吃飯,不介意吧!」

    王德看到唐歡這樣,聳了聳肩膀,又點了點頭,表示「不介意」。

    「看吧。」唐歡轉頭對安靜道,「我表舅都說沒關係了,來吧,一起吃好了。」

    「哎,不對哦,你剛才不是說,吃完了出來地麼?」那個徐姍忽然笑著插口,「怎麼這會兒又要我們一起吃了?」

    「這,這個……」唐歡眨了眨眼,「這個,剛才,我,我是一時口快,嗯,其實呢,我是,我是……哦,我是等菜等的鬱悶,出來走走。你知道,他們上菜有時候總是特別慢,我性子又急,呵呵呵。」

    「哦,原來是這樣。」徐姍笑著點了點頭,「那看來,你是真的邀請我們吃飯咯?」

    「當然當然。」唐歡笑著點點頭,「我可是很有誠意的。」這個時期的大陸,如果去餐館吃飯,還是要飯票的,當然如果沒有飯票,多給錢也是可以地,不像以前那樣,是完全憑票吃飯。

    唐歡現在手頭可能沒什麼飯票,但錢絕對是要多少有多少,他錢包裡可有一千塊錢,這在這個沒有一百元大鈔的時代。絕對是巨款。所以,這個在唐歡看起來不過是個小餐館,而安靜他們卻認為是大酒店的地方,唐歡不但要了個最好的包間,還盡點最貴最好地的東西,可就算這樣可著勁的點,一共也花不了五十塊。

    不過這樣的大手筆,已經讓大城市地安靜跟徐姍目瞪口呆。她們現在絕對不敢有一點小瞧唐歡的樣子,儘管唐歡的打扮很像個土包子。

    或許正是因為唐歡的這種大氣,在等飯菜地時候,安靜跟徐姍都有點訥訥的不敢說話,一直到飯菜上來,唐歡又熱絡的挨個勸喝健力寶的時候,因為那個舅舅沒有上來這桌,大家有都是年輕人。所以也就慢慢熱絡起來。

    其實唐歡本想跟安靜多說說話地。沒想到旁邊那個超級電燈泡徐姍在喝了兩杯健力寶之後卻特別能說,而且好奇心還很強,基本都是她在問,而唐歡不得不答。

    徐姍問地大都是關於寫信的事情,畢竟這種以寫信當筆友地形式,在這個時代還是很稀罕地事情。徐姍有所好奇,這也不奇怪。

    等應付完徐姍之後,唐歡這才開始跟安靜說話,可一時間,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在,安靜這時候主動開始說話,她說,當年她曾經給唐歡寫過好多信。可都沒有回,所以漸漸也就不寫了,在這裡唐歡解釋說,他們搬家了,所以信都沒收到,而安靜也是微微地點了點頭,就表示了理解。

    然後,唐歡就再次沉默了。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著徐姍偶爾的問話。不過這一次,就是對方關於自己舅舅是做什麼之類的話題。

    在她們看來。能穿那麼好的皮夾克,戴墨鏡,又一頓飯點這麼貴的而好不心疼,肯定是傳說中地萬元戶。

    對於徐姍的問題,唐歡也只是隨意的應付,無非就是嗯,啊,是啊,舅舅的確是做生意的之類,場面逐漸冷了起來。

    忽然,徐姍開始歎氣,開始說這一頓飯,頂她們兩個人一個月的伙食了,接著,她又開始說起最近父親的廠子不景氣,可能要下崗之類。

    聽徐姍這麼說,唐歡忽然想起來,好像安靜當年說過,那個名叫樂聲的集體制樂器廠,貌似就是87年徹底倒閉,然後安靜一家地生活從此開始了一段十分貧困的日子,而為了貼補家用,也讓安靜在高中沒畢業的時候就早早的輟學打工,她的本科學歷,是後來在工作中通過自考重新考出來的。

    「這麼說,你們家人所工作的樂器廠,效益不好了?」唐歡忽然問。

    「嗯,是的。徐姍忽然皺了下眉,「我爸工作那個樂器廠,還是以前那種手工作坊,不但產量不高,而且也只是生產二胡、古箏等民間樂器。現在這些不流行了,流行小提琴啊,鋼琴啊什麼地,而這些東西,那個樂器廠因為缺少設備跟手藝,做不出來。所以,好像那種民間樂器廠,都要關門地了,唉,最近爸爸那裡都是發一半的工資,最後是個什麼樣,他們也不知道。」

    「是這樣麼?」唐歡看著安靜問。

    「嗯,是這樣。」安靜點了點頭,「我爸爸跟她爸爸在一家廠,都一樣地。唉,現在這種民間的樂器,被淘汰也是正常,畢竟現在不流行樣板戲那種東西了,而是流行西洋的樂器,什麼都是洋的好。當然,就我個人來說,我也是喜歡小提琴鋼琴那種東西,那些東西,也確實好聽,這,也是沒辦法吧。」

    「這也未必。」唐歡皺著眉搖了搖頭,「其實中國民間的音樂也依然是很好的,在很多方面並不次於西方樂器,甚至還具有我們特殊的古典意味,只不過我們沒有深層次的開發出來罷了。多少年了,還是一些陳詞濫調,自然會被別人趕上。民間樂器,民間音樂,也需要創新才有出路。」

    「你說這些或許是不錯。」安靜點了點頭,「不過這些咱在這裡說也沒用過的。」

    「就是啊。」徐姍接過話頭,「說這些有什麼用啊,反正我不管創新不創新,我就想我爸能不能發工資。唉,聽說現在流行改制合併,要是有個大公司來合併,那就好了。我聽說那些合併後的合資企業跟外資企業,工資比以前高好多呢。」

    「行了,姍姍,別說那些沒用的了。」安靜打斷徐姍的話,接著對唐歡道,「唐歡同學,很感謝你請我們吃飯,不過,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得趕回去溫習了,下午還有考試,所以……」

    「沒關係沒關係。」唐歡擺擺手,「你們回去吧,我也要跟我舅舅回賓館了。」

    等安靜跟徐姍離開之後,看著滿桌子的菜,唐歡又開始呆呆的發愣。

    見了,真的見了,可,見了又如何?

    對於此刻的安靜來說,自己不過是一個有點印象的陌生人而已,彼此沒有經歷過該經歷過的經歷,也沒有後來一起生活過。

    換句話說,她,不再是自己印象中那個善解人意的好老婆,而自己,也不是她印象中那個體貼溫柔的好老公。

    或許,從自己重生的那一刻開始,這個時空的一切就都改變了,可能基因上來說,她,還是那個她,自己,也還是那個自己,但從現實的發展來說,自己,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自己了,而她,也未必還會走她原來的軌跡。

    想到這裡,唐歡忽然微微一笑,因為他第一次感覺到,人生或許真的是一種冥冥之中的天意,或者是一種不可測的量子反應,就如電影《阿甘正傳》裡哪根不知道要飄到哪兒去的羽毛一樣,輕微的一點變化,都可能會改變羽毛原來的下落軌跡。

    在這一刻,他已經意識到,安靜,可能真的已經不是自己的那個安靜了,因為就算自己刻意的去接觸,那麼也已經失去了她原來的經歷,她也不可能還跟原來的她一樣,只能是變成另外一個人,頂多,是身體可能還是那個身體吧。

    還有自己前生的女兒,如果按照這個邏輯,那麼就算自己跟她再有一個孩子,那也未必就是自己的女兒,可能第一胎是個兒子,然後性格跟自己的那個女兒完全不同……可能太多太多,當刻意的去追求的時候,或許事情就已經完全變化了。

    人,畢竟不是神,不可能真的把什麼東西都控制自如,正如自己現在看似風光,誰又知道這是不是暫時的燦爛呢。

    「所以說,人最怕的就是自以為是。」唐歡淡淡的一笑,「就算是一個重生的人,也未必就能掌握一切,我該學的東西還太多太多,不能只是憑著前生的經驗吃老本。」

    說到這裡,唐歡臉上帶著一種淡淡的笑容,輕輕的起身,慢慢的走出了房間。

    在路過正坐在外面一張桌子上吃花生米的保鏢王德的時候,唐歡輕聲道:「好了,我們回去吧,你不用刻意擔心了。」

    「怎麼,我這個舅舅不用繼續了?」王德難得的笑了笑。

    「不用了。」唐歡笑著搖搖頭,「差不多該見的都見了,該明白的,也都明白了。」

    「可是,我不太明白。」王德搖搖頭,「我實在看不出,您找這倆小女孩兒是幹嘛。」

    「這個,是我私人的秘密罷了。」唐歡歎了口氣,「只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私人的小事情,現在麼,一切應該都解決了。」

    「解決?」王德皺了皺眉。

    「是的,解決。」唐歡微微一笑,「因為見過了,所以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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