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 VIP卷 第六卷 三朝會盟 第八十一章 會盟六
    大宋國使者苟夢玉正在與秦國禮部交涉,他雖然口鋒極緊,卻也暴露了他急於達成協議的心理。

    秦王趙誠命令禮部繼續恩威並用,向宋使施加壓力。他正忙著將新科進士們安排妥當。他欽點賀蘭書院的程亮程子明為狀元,為了搞平衡,這一甲第二、第三名就分別授了河東許敬和陝西楚明,在如何安排這一班進士們,趙誠頗費了一番心思。

    朝廷新置度支使司,與鹽鐵、市舶兩司並列,度支之下設八案:賞給案、錢帛案、糧料案、常平案、發運案、騎案、觔斗案、百官案,掌管全國財賦之數,分鹽鐵、市舶及戶部的部分職責,即掌握財政收支總數。擢戶部尚書劉中為度支使司,那些對數字敏感的進士們被分派到新的職司,卻只有「裡行」的頭銜,實際是見習之意。有了新鮮血夜,六部也就有條件選派有經驗的低級官員出京,紛紛加官一等,充實地方,補了一直空缺的地方職位,加強地方治理。

    在科考中對律法有過研究的進士,一部分被分派到刑部,另一部分被納入集賢院,負責研究修纂新法典。這是對於剛踏入官場的進士們來說,則是一件相當有難度的任務。

    其他有特長的人,比如對書畫、音律、金石等有才能的人,甚至是不知如何安排的人,統統被安排進入秘閣,負責古今經籍圖書訪書、購書、抄書、藏書、借書以及對圖書地編目、校勘、修撰等各項職能。還負責古字畫、器物的收集、鑒別與收藏。這則是真正比較輕閒的職事,如斡三半這樣地人物在這裡如魚得水。

    史館則負責修撰夏國史,史館學士承旨許敬對蕃字一無所知。他和眾進士們只好從頭學起,一夜回到十多年前,再次學認字。又要負責起居注。並掌天文日曆,又要記載國史實錄、與朝廷時政。與「神仙之職」絲毫無關。

    最不討新科進士們喜歡的則是新設的工學與農學,不幸分派到這兩個職司地進士們茫然不知所措。這些人倒是提前授了正式的官職,免了見習地身份,算作是朝廷對他們的安慰。

    昭文館成了眾進士們眼紅的職司,因為自從它設立那一天起。就被秦王召見了不下五次。在未設翰林學士院的情況下,昭文館成了最能接近國王的職司。

    狀元郎程亮被任命為昭文館學士承旨、判館事。即為領班,雖極為清要,卻不比宋人同樣地官職需有資歷較高者才得以任職,不過是從七品。余館又有修撰、同修撰、校理、修國史、同修國史、編修、檢討、校勘、檢閱、校正、編校等等種種名目的小官,但均可稱「學士」,另還有孔目官、司庫官等小吏。

    新官上任三把火,程亮在趙誠地耳提面命之下,忙了半個月匆匆帶著大秦國首份報紙的樣稿求見。

    「這是臣與眾同僚商議的樣稿,耶律大人親自過問多次,方才有此成果。分為時政、吏治、民生、民風、逸事與文學六類。每旬為一期。針砭時弊、求真務實、雅俗共賞是本報的辦報宗旨!」程亮眼中透著興奮,「奉國主之命。*臣請中書令王大人手書報名曰:大秦新聞。臣師劉山長亦親贈稿件,只是劉師不願收筆墨費,說是辦報不易,盈虧尚未可知,以後臣若是能做到不虧空朝廷辦報銀錢,他才會考慮收筆墨費,以為表率。」

    「劉明遠做的對,他不迂腐,也不差那點潤筆費。但將來若是有寒門之人投稿,一旦被採用,收點潤筆費倒也可助己求學為文,將來也好報效朝廷,何樂而不為?」趙誠點點頭,又笑道,「狀元郎有沒有親作一篇?」

    「臣身為主編,不敢專美於前。」程亮眼中透著興奮,「自臣主事報紙以來,應者雲集,不僅有朝中大臣們,也有四館同仁,更有臣同窗故友,俱雲要為朝廷充當耳目與喉舌,人人都是御史與諫議大夫。」

    耳目與喉舌?趙誠心中也很得意,這差事對這位新科狀元來說是個美差,卻全在趙誠的掌握之中,順著自己的意願存在下去。這班新進士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個個熱情無比,首份報紙的稿子直指中書六部,指摘其中失誤之處,中書令王敬誠雖然有所耳聞,但因昭文館是耶律楚材任大學士的地方,又是趙誠親自過問的事情,只好避嫌,只能等著出版後再做計較。

    趙誠從桌案上撿起一份稿件,直接遞到程亮地面前,用不容質疑地口吻命令道:「將這份文稿刊行,但不要放在頭版!」

    程亮畢恭畢敬地接過來,通篇稿件不過五百來字,題目卻嚇人:論討伐宋國之理由!署名卻是:無名氏!

    文章大意是說,有宋國人出仙人關,竄入我秦國境內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士可忍孰不可忍,朝廷應重整大軍,殺入蜀境為死難的百姓報仇。說地是理直氣壯。

    程亮以為自己看錯了,無論如何他也不相信這文章寫的是事實,因為自己就是鳳翔府人氏,那裡與宋境相距並不遠,家中來信也從未提到此等駭人聽聞之事。

    「狀元郎可知宋使已抵達我中興府?」趙誠問道。

    「回國主,臣有所耳聞,聽說是為了秦宋兩國約盟之事。」程亮恭敬地應道。

    「那你可知,孤將以察合台的人頭換宋人三百萬兩銀子之事?」

    程亮目瞪口呆,心中卻說那察合台的人頭實在太金貴了。

    「孤親撰此文。並不是讓我秦國人看地,雖會引起國人的擔憂,但卻只是為了讓宋使能看到。將軍決戰只在戰場。孤與宋帝的爭鬥卻絕非只有沙場兵戎相見。」趙誠道,「你可明白孤地用意?」

    程亮心中震驚,他這才知道自己這份還未正式刊印的報紙還有如此的用處。他心思一向寬泛,聞言立刻表示道:

    「臣遵旨!」

    趙誠對程亮地表現很滿意:「你要知道。報紙即輿論,即無官之御史,用好了於國於民皆有大利,倘若用錯了地方,卻讓士人們相互攻訐。=小說首發==國無寧日。譬如孤這篇討伐宋國的文章,純屬滿紙胡言。當不得真,可卻是王霸之道,攻心術罷了,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亦不過同類。若是士人們和大臣們為了一己私念,別有用心,在報上征伐詆毀某人,黑白不分,混淆黑白,卻是萬萬不可地,所謂眾口鑠金啊。讀報者眾。大多只會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也!爾等不可不防也!」

    程亮腦門上滲出了汗珠,他感覺這個夏天實在有些熱。趙誠見這位初出茅廬之人被嚇住了。又道:

    「你們昭文館先辦幾期,萬事開頭難,若是有不妥之處,孤會擔待的,爾等不可知難而退。國之干臣,非爾等莫屬!」

    趙誠的拔高與刻意的鼓勵,讓程大狀元立刻恢復了熱情,高高興興地回去了。昭文館內忙得熱火朝天,為用什麼字體和字體大小討論不休,定稿後又找刻字局刻字,眾人這才發現用雕版印刷術實在太慢,所費又企高不下,並且用過一期,雕版即宣告作廢。

    這時有人就提到了宋人的活字印刷術,紛紛要求也是剛設立地工學將活字印刷術當作頭等大事。那些被分派到工學的新科進士們這才發覺自己也是相當重要地,一旦發明或者說改進可以大量印刷文字的技術,卻是弘揚文字、教化百姓的大功業,至少讓書籍可以大幅降價,貧寒之人也可以買得起,這是讓士人們都引以為傲的事情。

    有需求就有動力,再加上面子問題,就有了足夠的幹勁。年輕人就是這點好,趙誠適當地「關懷」一下,就讓年輕人們都不知疲倦,個個以為國王青眼有加,以為自己是國之干臣,非我莫屬。

    不久,大秦國的首份《大秦新聞》正式對外發行,首期印了五百份,每份十文錢。於是中興府街頭便出現了類似的一幕:

    「賣報、賣報,十文一份!秦王詔令,新置甘肅行省!」

    「賣報、賣報,重大消息!宋人犯邊,殺我邊民,秦王震怒,欲提兵十萬復仇!」

    中書省、御史台、樞密院、三使司及中興府各官府人人爭相訂閱,賀蘭書院那些關心時政的教授與學生們也蜂擁而來,好奇的人只好在酒樓中聽人讀報,拾人牙慧,催生了一個新事物。昭文館不得不又加印了兩百份。

    中書省及六部、三使司的大小官員們感覺到麻煩來了,他們都或多或少被報紙點名批評,大到涼州遭遇旱災中書省未能及時賑災,工部建造局某個勾當官挪用修城牆用地石料為自家修補院牆,甚至還有兵部郎中某日貪杯在陰溝中睡了一夜地趣事。

    順帶著,御史台耶律楚材也感到輿論的壓力,一看到報紙揭發地事情,順籐摸瓜,立刻派人徹查貪贓枉法草菅人命之事。他雖掛名昭文館大學士的頭銜,卻無權干涉辦報實務。

    那昭文館的程亮在得意之餘,卻有些氣惱,因為他最後發現自己虧空不小,這讓他不得不請旨督促工學加快進度,減小辦報成本。

    韓安國正陪著宋國使者苟夢玉走出了禮部,雙方今天又經過一番口舌較量,相互指責,什麼協議也未達成,此時從禮部走了出來兩人又像是老朋友一般親熱。

    早有館驛的小吏趕著馬車在門外候著。「苟大人慢走,韓某不送了!」韓安國臉上洋溢著好客的笑意。

    「韓大人客氣了,苟某先告辭,待明日再來打擾!」苟夢玉拱了拱手,轉頭鑽進了馬車,臉上掛著的笑意轉瞬即逝。

    剛行出不到一條街,只聽「嗖」的一聲,一顆小石子破窗而入,沒有砸中了苟夢玉,卻砸中了隨員的額頭,隨員當場掛綵,血流滿面,痛呼不已。

    「停下!」苟夢玉立刻火冒三丈,未待馬車停穩,便衝下車去,見幾個少年人在街角一哄而散,追之不及。那陪同的幾個武夫不得不點頭哈腰,賠禮道歉。

    苟夢玉只當少年人頑皮不知禮法,心說大人不計小人過,明日一定要找韓安國理論去,一定要讓秦國大臣們當面向自己賠禮道歉。於是,安慰了一下受傷的隨員,他繼續乘馬車往館驛行去,心中想著下一次與秦國禮部商談的要點,頓感心力交瘁,抱怨起自己所從事的十足是一件苦差事,一不小心卻又會犯下大錯,如履薄冰。

    這時從街邊傳來孩童清脆的叫賣聲:

    「賣報、賣報,十文錢一份,重大消息!宋人犯邊,殺我邊民,燒我家園,秦王震怒,欲提兵十萬為我百姓復仇!」

    「賣報?什麼?」苟夢玉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忙命馬伕停了下來,喚住報童,買了一份還散著油墨香的《大秦新聞》,站在街邊瀏覽了起來:

    據隴右軍及秦、鳳等地公文奏曰:二月朔日,有強盜手執利刃弓弩,闖入鳳州張氏家中,殘殺張氏全家十七口,其中有嬰孩兩人身首異處,搶走金銀若干,又毀屍滅跡。然強盜欺我邊關無人,持續作案數十起,至二月十三日,已殺害我百姓一百餘口,百姓財產損失無數。匪類手段之殘忍,幾與禽獸無異,令人髮指!

    吁噫兮!我邊民何罪,向來與人為善竟遭此毒手耶?

    隴右軍聞邊民報訊,奮起追蹤。不料,強盜卻在二月望日,遁入宋國之仙人關。宋國守將拒我追盜大軍於關外,佯裝不知,此中隱情可以知之焉。

    又據目擊者透露,強盜所操口音似為蜀地人氏所為。隴右軍副總管汪世顯久在隴右駐紮,對宋軍熟悉良久,又因強盜倉惶逃竄,遺失宋軍令牌一副,故下論斷曰:強盜必是宋邊軍假扮無疑。

    天理昭昭,疏而不漏,我邊州百姓亦盼王師南下,緝盜懲凶,令民安定。

    士可忍孰不可忍,秦王聞聽宋人此等暴行,震怒之下下旨斥責隴右軍保民不力,自總管衛慕將軍以下大小武官皆罰俸兩月,即命我隴右軍整軍備戰待罪立功,又調陝西軍一部、西涼軍大部協助,十萬大軍不日南下,一雪恥辱!

    又據禮部雲,宋使苟氏正在我中興府,拒不承認此等暴行。吾王仁義,願先禮後兵也!夢玉簡直要瘋了。

    「嗖!」又一顆石子飛了過來,這一次卻砸中了苟夢玉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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