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傳烽錄 卷三 環珮相將侍禁廬 一百二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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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左良玉出門離去,三人又商討一番起兵援京諸般事宜,最後定議由何可綱率領本部人馬留守通州,以防虜兵轉移攻勢;桓震與祖大壽趁夜拔營起行,分兵兩路趕赴京師。這兩路軍一路由桓震帶領,取道運河北岸直向西行;一路由祖大壽帶領,從北繞行,經西山搶佔盧溝橋,切斷韃子兵西面的退路。兩人約定,除夕之夜務必要在京城之下共度,這才握手而別。臨去之時,祖大壽更將兩個外甥三鳳三桂一併交託給了桓震。吳三鳳原就是炮營之中的一個游擊,吳三桂卻是新中武舉,受了父親吳襄之命,隨在舅父身邊歷練的。

    那吳襄雖與祖氏有袍帶之親,無奈自家家世並不顯赫,父子都是由武舉出身的,眼下也只是做到了一個雜號總兵官。正因如此,才要幾個兒子都去結交豪門,多歷戰陣,好將他吳家的根扎得深些。祖大壽心想將來韃子退去之後,若是自己上表為甥兒請功,不免招人物議,不如現下便讓他隨在桓震帳下聽命,到敘論功績之時,與桓震求一個人情,還怕他不肯應承麼?是以話兒說得也甚懇切。

    桓震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沒口子地答應下來,一面斜眼瞥著吳三桂不住發笑。吳三桂只道桓總兵欣賞自己人品,也就更加挺起胸膛,做出一副氣宇軒昂的模樣兒來。待得祖大壽點兵離去,已是過了兩三個時辰,桓震這一頭也就預備起行。他心中卻另有一番打算,並不想傻乎乎地迎上去硬碰韃子兵鋒,只令槍陣據馬在前,炮營隨後,三軍緩緩行去,黑夜中走不到十幾里地,便喝令紮營,待敵情探明再行。

    這一停下來,旁人尚猶自可,吳三桂卻面露不愉之色,一個人牽馬走了開去,似乎若有所思。桓震一一瞧在眼裡,交代副總兵左輔統金國奇整理三軍,卻獨個兒走過去一拍三桂肩膊,笑道:「賢弟可是心有所思?」吳三桂見上司來同自己講話,連忙躬身行禮,道:「世叔大人安好。」桓震心中暗自冷笑,他比吳三桂只大得十歲,吳三桂如此自降身份,那自然是存心拍他馬屁了。面上卻不能露出蔑視之意,連忙謙讓道:「豈敢豈敢,桓某向以尊長事令舅父,吳兄不棄,但與桓某兄弟相稱可也。」吳三桂哈哈一笑,道:「如此小弟僭越了。」

    桓震也不多話,只問他方纔若有所思,可是想到了甚麼。吳三桂先是推諉不肯明言,後來桓震擺出臉子,他才一臉神秘兮兮地道:「京師危在旦夕,桓兄行軍卻如此謹慎,真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頗有大將風度,小弟十分佩服。」

    桓震心下一緊,莫非自己的心思竟給他瞧了出來不成?連帶想到祖大壽,何以巴巴地竟將兩個外甥塞在自己麾下,難不成是終究對自己信任不過,派來監視的麼?

    存了這一層提防,言語之間便不敢有分毫大意。何況這吳三桂還是後世知名的大漢奸、賣國賊,雖然此刻年方十八,可是俗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桓震心中早有了成見,瞧他之時自然蒙了一層顏色。思忖片刻,這才若無其事地答道:「不敢,不敢。只是我遼東家底盡在於此,炮營雖然犀利,卻須仰賴步軍守護。倘有半分閃失,桓某怎對得起諸位將軍多年的心血。」

    吳三桂連道:「是,是,是。桓兄慮事周詳,小弟自愧不及。」桓震冷眼瞧他神情,竟是半分也不曾將自己說話放在心上,左右也明白這等謊言騙不得人,索性不再與他多纏,撇開話題道:「我意欲遣三百軍士往西打探敵情,不知賢弟可敢去否?」吳三桂一怔,旋即滿口應承,拍起胸脯來。桓震雙掌一擊,笑道:「果然英雄出在少年,待到敘功之日,必為賢弟大書一筆。」說罷點五十馬軍,二百五十步軍,令吳三桂帶著去了。

    顏佩柔一直扮作親兵隨在桓震身邊,瞧著吳三桂遠去的背影,忽然發問道:「我瞧這人少年英豪,又是祖總兵的親外甥,將來必有成就。怎麼你對他卻是這等不陰不陽,似乎有意不願給他機會出頭一般?」桓震苦笑搖頭,心道這叫我如何對你說?難道告訴你若干年後此人將要衝冠一怒為紅顏麼?

    抬頭望望東方天際,自言自語道:「天快亮了。」回頭大聲喚道:「黃傑!」黃傑應聲奔來,躬身行了一禮。桓震略一點頭算是還過了禮,和顏悅色的道:「這幾日來可好?有沒有軍士不知好歹,說你是反覆小人?」黃傑腦袋一低,輕聲道:「並不曾有。」桓震心中微微歎息,拍著他肩頭道:「那又何必瞞我?我知道你受了些委屈,此刻暫且隱忍,早晚要給你平復名聲。」黃傑語聲顫抖,應了聲「是」,良久方道:「小人的哥哥慘死在虜兵手上,只消能給哥哥報仇,哪怕叫小人身敗名裂,屍骨無存,也都在所不惜。」

    桓震歎了口氣,一時間下面這句話幾乎說不出口。頓得一頓,還是咬牙說道:「我還有一件要緊事情托你去辦。」黃傑連忙躬身道:「大人不必多說,但請吩咐,小人赴湯蹈火,無有不從。」桓震點了點頭,道:「我與你五十籐牌刀軍,不許攜帶火槍,要在通州以南馬頭店荒野之中潛伏下來,等待一個人。此人不來,你們決不能撤走;也不得走漏半點消息,洩露半分形跡。你可辦得到?」

    黃傑十分疑惑,想了一想,問道:「等甚麼人?」桓震在懷中摸出一張紙,裡面似乎裹著甚麼東西,對黃傑道:「這裡有一張圖紙。你看過記下,立刻毀掉。」黃傑依言接過,打開來瞧時,內裡裹著的卻是一塊生鐵,不知做何用途。桓震晃亮了火折,舉著要他記牢了地圖,隨即燒掉,道:「此處有一株空心大松樹,一根樹枝上拴著紅繩。你去到馬頭店時,樹上若有一個銅錢記號,那就是要等之人已經到了,你便可在樹洞之中留言約他見面,務必護送他平安來到京城與我會合。」

    黃傑一一記下,猶豫片刻,終於還是問道:「小人自知不該多問,只是……」桓震笑道:「那沒甚麼,我叫你冒險,原該告訴你的。此人是我一個至交好友,這一回是往河南去代我辦事的。咱們能不能打敗韃子,挽救大明國運,卻有六七成要著落在此人身上呢。」黃傑聽說如此,更不再問,領命去了。

    顏佩柔疑道:「當日在遵化鐵場大敗恩格德爾,我悄悄盯著你,見你與那姓李的老客私語半晌,莫非就是他?」桓震一怔,哈哈大笑,道:「是耶?非耶?」

    直挨到日上三竿,三軍造飯餵馬,人馬都吃飽歇足,時候已經過午了。吳三桂帶著探馬回營,說道前方五十里內只有小股虜兵游騎,他們未敢輕戰,遠遠哨探一番便退了回來。桓震沉吟片刻,下令三軍起行,這一日又是只走了二十多里。他就這麼停停走走,通州到北京百多里地,竟足足走了七天方到。

    卻說祖大壽那邊連日連夜的急趕,終於在二十四日清晨抵達了盧溝橋。盧溝橋雖然已為虜兵所奪,可是守衛軍力並不雄厚,祖大壽沒費多大力氣,便取了下來。他留下二千軍駐紮,餘部又兼程趕奔京師而去,不過一日工夫,來到南門永安門外。

    他唯恐再赴袁崇煥後塵,是以並不輕易同圍城虜兵接戰,而是下令距離敵陣二十里地紮下烏龜營,各部無有將令,決不能擅自出戰。虜兵似乎也知身後來了援軍,先是觀望不動,後來瞧見援軍遲疑不進,於是攻城勢頭更加猛烈,竟是要一鼓破城,再回頭吃掉來援之敵。

    城中守軍見到祖字大旗,原本一片歡喜,都說遼兵鐵騎來援,這下子京城可有了指望,誰知祖大壽竟然遠遠紮下營來,卻叫他們火熱的心中如同澆了一盆冷水,瞬間冰冷起來。這一來士氣更加低落,紛紛傳說祖大壽也投了韃子,陳兵敵後不是為了打皇太極,卻是要幫著敵人攻打京師。

    崇禎皇帝聽了馬世龍奏報,心知祖大壽是有意要挾自己下一道保命詔書,這才肯奮力作戰;事已至此哪還顧得上甚麼面子不面子,當下一揮而就,用了皇帝寶璽。

    然而詔書有了,卻沒有人能夠送到祖大壽的手中。皇太極將四面城門團團圍困,用力攻打,雖說京城方圓廣闊,並不能圍得滴水不漏,可是不論哪個方向都有虜兵,出城送信之人稍有遲緩,便可能給大軍踩死。他在朝堂之上一再詢問諸臣,不論文官武將,只沒一個敢自告奮勇的。

    崇禎皇帝心如死灰,他豢養這些臣子,難道不是為自己排憂解難的麼?怎麼平日裡一個個高倨廟堂不可一世,到了要緊關頭,卻都成了膿包草袋!怒氣攻心,他一腳蹬翻了御案,甩袖退朝而去,只留下一干文武官員一個個大眼瞪小眼。

    怒歸怒,信還是非送不可的。誰去送呢?正在崇禎皇帝憂心如搗之際,忽然太監通傳,說是宮門外有人求見。這一來,成就了一段突圍傳旨的千古佳話,也造就了一個不懼死難,鐵骨錚錚的大明好男兒。欲知此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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