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傳烽錄 卷三 環珮相將侍禁廬 一百一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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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書確實快要結束,不過以後會有續集。因為續集跟本傳內容相差太遠,並且不適合空明傳烽這個名字,想來想去還是作為續集寫好了。**

    此時的皇太極,正是志得意滿,手下將領也都一個個躊躇滿志,興致勃勃的叫著要攻入明京,活捉明皇。莽古爾泰前者給皇太極留下圍城,總算他還有兩分心計,並沒私自揮軍攻打,竟然老老實實地等到與大軍會合。皇太極本就是為了消磨他的正藍旗實力才行此隔岸觀火之計,可沒想到莽古爾泰竟不上鉤。於是攻城之時,他便將莽古爾泰派去啃最難啃的一塊骨頭:屯駐南城永定門的滿桂部。

    是時滿桂自知兵力薄弱,抵擋不住韃子兵鋒,原本打算憑城固守,仍是指望祖大壽回心轉意,率遼兵趕回救援;然而崇禎皇帝嚴令滿桂出城迎敵,詔書言語之間甚至有「倘不出戰你便是第二個袁崇煥」之意。滿桂憂懼不已,無奈之下揮淚率五千兵馬出城佈陣。

    十七日黎明,螞蟻一般的韃子兵馬向他的陣地湧來,滿桂歷十餘戰而力竭,雖是驍勇無比,卻也抗不住韃子人多,終於節節敗退。這一役,滿桂戰死,副將孫祖壽等三十餘人陣亡,總兵官黑雲龍、麻登雲被俘,五千大同兵全軍覆沒,無一倖存。

    皇太極自知以後金實力尚不足以守住中原之大,於是用寧完我之議,乘勝收兵,再次致書崇禎皇帝,重申議和之意,同時撤軍解京師之圍。

    十九日,崇禎皇帝在文華殿上見到了皇太極的和書。後金求和的書信,此前已經有過許多次,崇禎皇帝自恃上國,向來不予理睬,連答覆也懶得答覆,一概交與地方官回絕了。可是此次這封和書,儘管仍是一如既往的言辭卑躬,處處自居藩屬,字裡行間卻透出一種掩蓋不住的霸氣,雖然自遜稱汗,卻似乎全然不將自己這個皇帝放在眼裡。時至如今,自己還能等閒視之麼?一面是大明國運,一面是身為一國之君的尊嚴,崇禎皇帝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之中。

    是以今日他將滿朝文武盡皆召到文華殿上,叫太監將皇太極的和書當著眾臣之面讀了。小太監話音剛落,便有幾個翰林、御史跪了下來,涕淚俱下地說什麼天朝上國萬不可對虜邦低頭,極力主張斬殺來使,嚴辭拒和。問他們有何戰守方略,卻又一個個訥口無言,半晌放不出一個屁來。再問各部九卿,也都不知所云。崇禎皇帝大怒,喝令扒了褲子每人廷杖一百,直將一群進士及第敲得血淚橫流。有兩個七十多歲年老體衰的,當即一命嗚呼了。

    崇禎杖死幾個臣子,仍不釋意,目光在眾臣之中逡巡一番,終於落定在周延儒的身上。周延儒本不願在此刻出頭,見皇帝點了自己的名,也不得不出列奏道:「臣啟陛下,建虜入寇本有其恃,袁崇煥通敵叛國,正是韃子的內應。昔世宗皇帝斬一丁汝夔,將士震悚,彊敵宵遁。臣乞陛下,殺袁崇煥以振臣綱,以正視聽。」說著俯伏在地,連連叩頭。當即便有幾個大臣同聲附和。

    韓爌、錢龍錫聽了,都是大吃一驚。錢龍錫出列跪下,從懷中取出一本奏折,雙手高舉過頭。小太監下階來接了,奉與崇禎皇帝。崇禎打開來瞥了一眼,訝道:「你要辭官?」錢龍錫叩頭道:「陛下明鑒。臣年邁體衰,自忖才能駑鈍不堪重負,願陛下發大慈悲,賜臣骸骨歸里。」

    崇禎皇帝冷哼一聲,道:「賜你骸骨歸里?未免太對得住你了罷?」說著拈起幾本奏折來,朝下一丟,道:「你且讀來!」錢龍錫戰戰兢兢地撿了起來,打開來瞧時,卻是幾個御史參他的奏本。這兩個御史早先全是閹黨一系,定逆案之時給罷了官,後來鑽營門路得以起用。那時自己一力反對,將兩人貶得體無完膚。不想今日風水輪流轉,輪到自己被他們彈劾了。再細看奏折之中的言語,竟是說袁崇煥擁兵自重、市粟謀款、縱敵不戰、遣散援兵等等諸般罪狀,都是錢龍錫在幕後指使,要求嚴加懲辦,與袁崇煥同罪。

    錢龍錫瞧了這些話,不由得冷汗潺潺而下。一時不知該當如何奏對,伏在那裡遍身觳悚,說不出話來。成基命、劉一燝、劉宗周等人自然站出來替錢龍錫辯解,指斥那兩個御史捕風捉影胡言亂語,錢龍錫這邊都是老成持重的大臣,彈劾他的一方卻多是舊閹黨一系的,漸漸說話便涉下流,一時間兩造在廷上吵得不可開交。

    崇禎皇帝漸漸心煩意亂起來,用力一揮手,怒道:「朕是叫你們來商討禦敵之策,還是叫你們學潑婦罵街?」指著錢龍錫道:「你給朕滾,滾!」錢龍錫抬頭望著崇禎,無限眷戀地三拜九叩,哽咽道:「老臣此去,與陛下再無相見之日。臣身在江湖,心存廟堂,願我大明國祚綿延久長,萬世永存!」崇禎更不理睬,喝令羽林衛士將錢龍錫趕出大殿,勒令剋日出京。方才替錢龍錫說話的一眾老臣見了,都覺崇禎皇帝對待臣子竟是如此涼薄,推人及己,都有些心灰意懶了。

    錢龍錫既去,內閣便沒了首輔。崇禎皇帝想了一想,便將禮部侍郎周延儒擢任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直文淵閣。周延儒受寵若驚,連連叩謝不已。

    這一日廷議下來,仍是不能決奪如何處斷皇太極的和書。一班臣子口上說得好聽,其實都是推諉之輩,這一點崇禎皇帝早已清清楚楚地瞧了出來。反正他也並不想答覆這種蠻夷的書信,既然皇太極已經解圍離去,過幾日叫順天府給他回個信,也就是了。退朝回到寢宮,忽然傳來火急戰報,道是韃子兵迫良鄉,大敗山西巡撫的援軍,又揮師向京師打來。崇禎嚇了一跳,皇太極不是已經撤圍了麼?怎麼去而復反,難道他想學那澶淵故事,逼迫自己簽訂城下之盟?前日派人去祖大壽處傳旨,至今尚未有消息回返,難道祖大壽當真連袁蠻子的親筆書信也都不顧,鐵下了心要反叛朝廷麼?或者是因為桓震同他一起……桓震此人愈來愈叫他捉摸不透了,崇禎皇帝追悔不已,為甚麼在捕拿袁崇煥的時候不連他一起拿了?

    這個時候,薊州遼兵營中卻是井井有條,似乎甚麼事情也沒發生過,韃子沒有入侵,督師也不曾冤枉下獄。在薊州的這幾天來,桓震一刻也沒閒著,每日除卻留意戰報之外,便是日日泡在軍中操練。顏佩柔穿了親兵服色,一直同他形影不離。將士們並沒一個抱怨朝廷處事不公,可是桓震愈操愈嚴,他們也並無半句怨言。人人都憋足了一口氣,一旦沉默爆發,便是叫人難以置信的力量。

    桓震知道後金大軍不論怎麼擾亂中原,最終是一定要東奔出關的。自己手中握有重兵,只消截斷了韃子的歸途,基本上便可以穩操勝券。可是這麼做並沒甚麼好處,北京城不會破,崇禎仍然是皇帝,周延儒溫體仁一班佞臣依舊當道。就算自己帶著一眾軍馬安穩回到了遼東,祖大壽或者孫承宗或者是自己繼承了袁崇煥的位子,將來也總有再被崇禎疑忌,變成第二個袁崇煥的那一天。崇禎不死,專制不已,袁崇煥就要一個接著一個地不斷湧現,永無盡時。所以他要圖一個徹底的解決,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孤注一擲,成則兼濟天下,倘若失敗了,大不了只是將原本就該發生的歷史提前了十幾年,再賠上自己這一條早就該還給老天的性命而已。

    這種事自然不可對祖、何兩人實言以告,只推說現下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袁崇煥的性命,好在祖大壽此刻方寸已亂,不論桓震說甚麼,都惟命是從了。何可綱卻還有三分冷靜,聽桓震一力主張屯兵薊州觀望,不由便覺得他是意圖擁兵自重。

    擁兵自重本來倒沒甚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在袁崇煥部下日久,早學會了這個道理,他所尊敬崇拜的督帥平日不也是這麼做的麼?可是袁崇煥從來沒想到過當真反叛,他所謂的「不受君命」只是敷衍了事,自行其是而已。眼前這個桓震呢?

    何可綱不願去思考這些。或者在他的心底,已經隱隱然有這樣的一種想法,只要桓震能成功救得袁崇煥出來,哪怕他是反叛也無所謂。他作為一個臣子的綱紀操守不允許他做這種事情,可是看到別人去做,不知為甚麼心中竟然有幾分高興欣慰。何可綱愈來愈覺得自己十分可怕,他甚至開始厭惡起這樣無君無父的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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