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傳烽錄 卷二 國之干城 七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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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此人是個中日混血,他的老爹便是萬曆十五年來浙江騷擾的一個倭寇,臨去之時將他的老娘擄上船去,帶到日本做了妻子,不幾年便生了他。又過得十幾年,老爹死了,他娘思鄉情切,百般設法,由海盜帶著回了中國,一路在船上受盡種種侮辱,那也不必說了。

    本以為回到故鄉便可以安度餘生,哪知鄉人知道他母親當年是倭寇擄了去的,紛紛前來欺凌,不上兩年,從日本帶回來的一點積蓄蕩然無存,吳用年已二十,鄉里之間沒一個女子敢嫁給他的。忽然一日族長又來勒索,吳用一氣之下提刀將他殺了,從此改名換姓,遠遁他鄉。適逢招募水軍,他從小隨倭寇老爹跑船,對海上事務很是熟悉,當下便去投軍,輾轉多年,給調來守衛覺華島。

    他平日小心掩飾自己身份,然而前幾日偶然給派上岸去公幹,聽得一個同鄉行商說起,母親在他走後不久,給鄉中土豪逼嫁,已經自殺死了。他心裡很是悲痛憤怒,大約晚上不經意間夢囈幾句,給同住的士兵聽了去,這才搞到如此地步。

    桓震聽完了,兩手一拍,道:「包在我身上。明日再提審時,你只說自己是四川嘉定州人便是,我自會替你分辯。」說著教了他幾句四川土話,這才離去。

    果然次日桓震推說夜間思索,覺得這人身上疑點重重,要請陳兆蘭再行審問。陳兆蘭不虞有他,一口應承。這一次審問,吳用態度大變,十分合作,供說自己原籍乃是四川。桓震一聽,當即大驚小怪地同他攀起同鄉來,兩個人互說川語,很是熱絡。總兵大人的同鄉自然不會是倭人了,陳兆蘭只覺自己得罪了上司,連連賠罪不止,桓震一面不住安慰,一面暗自好笑。

    桓震幫他,卻是為了要他替自己辦事。數日之後推說採辦煤鐵人手不足,向陳兆蘭借了一隊水軍,其中便有吳用在內。途中,船在山東入港,吳用下錨時候不慎落水,水軍搜救一番,連屍首也沒找著。

    島上的日子很是平淡,又是波瀾不驚的十幾天過去,桓震一面時時留心寧遠方向動靜,一面焦急盼望吳用的回信。一面是壞消息,一面是好消息,等來等去,終於還是壞消息先來了。七月二十五日這天,寧遠軍士嘩變,捉了巡撫都御史畢自肅,向朝廷索餉。

    消息到了陳兆蘭、諸葛佐這裡,就再沒朝下傳達,只叫桓震一人知道了。萬一覺華島水軍有樣學樣,鬧將起來,那可不是好玩的。其實覺華島固然也有許久不曾發餉,但畢竟島上有一個大糧城,士兵吃得上飯,一時間還不至於立刻激反。

    桓震聽得陳兆蘭對自己通報,心中砰砰直跳,暗想就在此時,定了定神,對陳兆蘭道:「陳指揮以為眼下當如何自處?」陳兆蘭想了一想,回道:「自然是穩定島上軍心為要。」桓震點頭道:「老兄果然高見。只不過倘若寧遠這麼鬧將下去,覺華島早晚也要波及。」陳兆蘭臉色發白,道:「下官既食國祿,當為國而死。」桓震哈哈一笑,道:「你一死固然容易,然而死有何益?寧遠、覺華一亂,可又給建虜機會了!」

    陳兆蘭冷汗直冒,顫聲問道:「那……那怎麼辦?」諸葛佐一直不曾說話,此時也出言相詢。桓震心中卻有一個法子,只是不能現在說出,當下搖了搖頭。心想不久袁崇煥上任,兵變很快就會平息。然而倘若任由他憑借威望敉平事端,那就留下了一個大大隱患,銀子的問題不徹底解決,以後錦州、薊鎮乃至全國各地,都不得安寧。因此他一早已經打定了主意,非借這次兵變迫使崇禎皇帝從海上尋找財源不可。

    鄭芝龍就是他計劃當中的一部分,吳用所以忽然消失,就是暗地裡前去聯絡鄭芝龍。桓震並沒告訴吳用太多的東西,只給了他一桿自己新近試制的佛郎機手炮,那是仿造佛郎機的後裝結構,配合上類似火槍的燧發裝置,並且加裝了膛線,重量比火槍要重得多,約有三十斤上下,須得扛在肩上發射。他還要吳用轉告鄭芝龍,船上的火炮他們也能造,而且造得更好。鄭芝龍這個海盜,決不會對利炮無動於衷的,桓震這個火器局的制炮水平,差不多是當時全國最高的了,能從他這裡買炮,鄭芝龍會送上門來的。

    可是眼下吳用還沒回來,兵變已經發生了。想了一想,對陳兆蘭道:「寧遠兵士扣押了畢大人,須得緊急馳援才是。請陳指揮撥五百精兵,本官要去寧遠走一走。」陳兆蘭有些猶豫,照例說桓震對島上軍隊並沒直接指揮權,這一條命令他是無須遵奉的。可是不論如何他總是自己上司,何況寧遠那邊巡撫已經給捉了起來,倘若事態平定之後,追究起自己不援之責,那也頗不好辦。在他本意之中是十分不想趟這混水的,既然有桓震出頭,免去了自己若幹幹系,那是求之不得,當下一口答應,自去調配人手。

    陳兆蘭果然實在,給桓震的五百水軍,都是島上的精銳。桓震很是滿意,離島之前每人先發了十日軍餉,這還是他從火器局的經費當中挪用來的,這麼一挪,可連買鐵的錢都沒了。五百軍分乘四隻快船,很快便過海上岸。桓震不敢遲緩,下令全速趕路,二十八日黃昏時分,終於趕到了寧遠城。他下令在城外五里紮營,自己帶了五個士兵,便裝入城,先去探聽消息。

    寧遠城的情況,比他想像之中還要嚴重。城門洞開,不見守卒,街道上三五成群的散兵游勇,有的衣冠不整,罵罵咧咧;有的提著酒壺,跌跌撞撞;還有的擅自離隊,不受節制。寧遠商民給兵變嚇壞了,紛紛緊閉大門,不敢出來。

    桓震走在路上,一面留心避開那些亂兵,一面四下張望,想知道他們將畢自肅關在哪裡。忽然一個軍士同自己擦身而過,嘴裡一面罵罵咧咧地道:「龜兒子的,不顧老子們的死活,也不要他們好活!老子入你先人板板!」卻是一個四川人。桓震乍聞鄉音,卻有些親切,跟著又聽一個南方口音的道:「當官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咱們在前方賣命,飯都吃不飽,他們可坐在帳篷裡聽歌觀舞、喝酒吃肉玩女人。朝廷軍餉,都給這幫黑心肝的老爺們貪了。」

    他低頭快步走過,愈往城裡,愈是亂哄哄地,巡撫衙門前聚集了不少人。定睛一看,譙樓上竟綁著寧遠的幾個軍政首腦,畢巡撫、總兵、通判,個個衣衫凌亂,低著頭沒精打采。桓震站在人群中觀望,只見譙樓上幾個士兵,手執長矛來回巡邏,一個光著上身的漢子,提了一條皮鞭,將官員們挨個抽打,抽得他們殺豬也似地哀嚎,聲音震天價響。

    那漢子出一陣氣,悻悻地去了。桓震心中暗自盤算,倘若畢自肅竟給活活打死了,這場事端就要超出自己所能控制的範圍,看來還是先要設法將畢自肅弄出來才成。然而自己手裡只有五百士兵,彈壓那是無從說起的。只是不知道現在城裡還有沒有能主事的官員。瞧巡撫衙門那個樣子,多半是進不去的了。想了一想,還是正式與叛軍交涉的好,當下出城回營,要帶軍隊進城。

    哪知一到營中,便聽得士兵稟告,說是兵備副使郭廣初現在營中。

    他卻是從關內來,路上聽得寧遠兵變,不敢貿然入城,見到城外有軍隊紮營,一問之下是覺華島水軍,便暫且留了下來。桓震論右僉都御史的品級高過了他,然而總兵官卻須受兵備副使節制,【——兵備副使同右僉都御史都是官,而備虜總兵官是職。】是以便自居下級,道:「卑職聞得寧遠嘩變,當即領水軍五百前來,俾能補救萬一。既然大人來此,當供差遣。」他話說得很是客氣,郭廣初也就不好倨傲無禮,謙遜道:「桓大人何出此言,此處當以桓大人為首才是。」

    桓震微微一笑,道:「震今日帶幾個士兵,便裝進城去查看了一番,似乎整個寧遠都落入了亂軍手裡,畢大人、朱大人都給他們捆綁在譙樓上拷打。」郭廣初兩手微微發抖,道:「那……那可如何是好?」轉了兩個圈子,道:「須得設法將畢大人救出來才是。」桓震點頭道:「正是。明日震要親自去同亂軍首領談判,不知郭大人可要同去?」

    郭廣初瞧起來一副害怕的模樣,終於還是咬著牙點了點頭。桓震只覺此人雖沒甚麼本事,卻是個敢負責任的漢子,不由得對他有些敬重起來了。

    桓震叫人進城去送信,說右僉都御史、備虜總兵官桓震偕同兵備副使郭廣初要見他們首領。過得大半日,送信的回來,說兵變首領張正朝、張思順兄弟,請兩位大人在巡撫衙門說話。桓震知道進了巡撫衙門就等於落入了對方的掌握,雖然不願去,可是目下態勢敵強我弱,不得不暫時屈從。次日一早,便同郭廣初兩人一道前去赴約。他心裡明白,帶五百人同一個人不帶,其實並沒甚麼分別,寧遠十五營兵,哪裡將他區區五百人放在眼裡?

    到得巡撫衙門,就有兩個遼兵帶他二人進去。一個不滿三十的黑鬚漢子高踞正堂,瞧見桓震只兩人單身前來,一個隨從也不曾帶,不由得便是一怔,繼而笑道:「哈哈,好!桓大人果然英雄豪傑,正朝十分佩服。」

    桓震知道他便是張正朝了,拱手道:「不敢。桓某不過吃一份皇糧,哪裡及得上張老兄。」張正朝聽出他話中譏刺意味,也不在意,指著下首兩張椅子道:「請坐!」桓震大咧咧地拖一把椅子坐了,擺手示意郭廣初也坐了下來。

    兩人目光對望許久,桓震忽道:「你們要怎樣才肯罷手?」張正朝冷笑道:「弟兄們只不過想尋一條活路,補發咱們四個月的軍餉,一切好說,否則,」嘿嘿冷笑一聲,順手從腰間抽出刀來,喀嚓一聲削去了桌子一角,順手將刀拍在桌上。桓震心中默算,寧遠城七萬餘士兵,一日軍餉要一千五百兩,一個月就要四萬多銀子,四個月十數萬,他到哪裡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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