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星 第五卷 第九章 訣別(下)
    還有一種可能,劉彪僅僅就是一個替罪羊,他只是知道情況,但並沒有參與兇殺案件。這樣的話,劉彪當然還得承擔刑事責任,而且他還有以前洩露國家機密的案底在身,但只要他沒有參與殺人,事情的性質就大大不同了。最多是個無期徒刑,加上立功表現,還可以輕判一點。而且,劉彪入獄以後,錢玉綸有的是錢,有的是關係,在現在的社會,他不需要在監獄裡呆多久就可以出來了。出來以後,憑他的能力和背景,官雖然是做不成了,但在商場上卻依然會有所作為。這是藍煜星期待的最終結果。現在,只求他們夫妻的感情足夠的深,深到可以讓劉彪回頭的地步。

    最後一道鐵皮門打開了,藍煜星和陳所長守在門口,陳所長打開了門口的白熾燈,房間裡頓時亮了許多。叮囑了一聲:「快點啊。」

    錢玉綸答應了一聲,攙著志志走了進去。陳所長把門輕輕地掩上,但沒有關死,兩個人在外面,可以清晰是聽到裡面的一舉一動。陳所長這樣做,一方面是給裡面留一點燈光,另一方面,也是防著一手。

    錢玉綸進了門以後,見到房間裡除了一張床,只有一個空空的馬桶。房間裡還算乾淨,也沒有什麼異味,估計是今天因為她要來剛剛打掃過,床上的被褥也是新換的,看得出來,陳所長還是用了一些心思的。雖說是一種交易關係,但錢玉綸心下對陳所長還是暗暗感激。

    聽見動靜,劉彪坐了起來,見到兩個人,第一句話,居然是嗔怪了一句:「這麼晚了,你怎麼把志志也帶來了?」好像他已經知道錢玉綸今天會來看他似的。

    錢玉綸沒有回答劉彪的話,而是徑直把志志送到劉彪的懷裡,輕聲道:「你抱抱吧。」

    劉彪把志志抱在懷裡,剛開始抱得很緊,在兒子的額頭親了一下,很快覺得這樣會讓兒子不舒服,然後就鬆開了一些,輕聲地問志志:「兒子,想爸爸了嗎?」

    「想!」稚嫩的聲音甜甜的回答著。

    「怎麼想的?」

    「用心想的。」父子倆的對答很順溜,估計,這樣的對話,也曾經重複了無數次了。果然,聽了兒子的話,劉彪壓抑地大笑:「兒子,都這麼大了,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總是這麼一句啊。」

    「你比我還大呢,可為什麼老這麼問我啊?」志志的反問很有趣,讓劉彪又是一陣大笑。

    這時,錢玉綸也坐到了床邊,把劉彪的手拿了一隻過來,握在了手心裡。劉彪也知道,這很可能是最後一次握妻子的手了,不由得加重了幾分力道,錢玉綸也一樣,握得緊緊的,絲毫不覺得痛,似乎這不只是一次握手,而像是要把生命裡最後的那些專屬的溫暖親愛深深的滲透到肌膚,深深的滲透到心裡那般。

    來的時候,錢玉綸感覺,似乎有無數的話要問他,可是見面,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是用雙眼緊緊地盯著自己的丈夫,再也移不開來,她還要強忍著,不讓淚水奪眶而出。被劉彪用一隻手攬在懷裡的志志,驚奇地看著自己的爸爸媽媽,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率先說話的居然是劉彪,口氣很輕鬆:「我就知道你今天要來看我,呵呵。」

    「你是怎麼知道的?」

    「今天,他們讓我洗了澡,換了衣服,還把房間打掃了一遍,又給我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嗯,還有,今天晚上,他們把這個也除了。」劉彪鬆開緊握著的手,亮了一下手腕,露出了紅紅的一圈,顯然,這是手銬的痕跡。看著丈夫那比以前更加精瘦的手腕,錢玉綸抬起眼睛,仔細地端詳丈夫的面容,本來就是豆芽菜的劉彪,現在已經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了,眼睛已經深深地凹陷進了眼眶,佈滿了血絲,只是精神狀態看起來還不錯,估計是剛剛洗完澡的緣故,當然,這裡也不排除他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故意掩飾的成份。

    看到這裡,錢玉綸再也忍不住,眼淚啪噠啪噠地滴落在床邊。劉彪伸出手,溫柔地擦拭著妻子眼角的淚珠,沉默了一會,輕聲說道:「玉綸,剛開始,我只是以為你顧念夫妻的情份,把兒子送來讓我看一眼,沒想到,你還能這樣對我。我對不起你!」

    「劉彪,我想聽你說一句真心話。這是不是真的?」聽了劉彪的話,錢玉綸從哀傷中清醒過來,她終於想起了自己和藍煜星商議的事情,想起了自己這次來的使命。

    「玉綸,我知道你還愛著我,還相信我。不過,現實是殘酷的,我也不忍心傷害你,但是,大錯畢竟是釀成了,我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我沒有其它的要求,只要你能帶好志志就行了。」劉彪低著頭,毫無表情地說。談到志志,錢玉綸看了一眼,志志畢竟還小,抱在劉彪的懷裡,正在打盹,似乎快要睡著了。

    「志志!」錢玉綸輕輕地搖醒兒子,問道:「志志,爸爸要離開我們,你捨得他嗎?」

    「我不捨得!」志志迷迷糊糊地回答。

    「那你問爸爸,他捨得我們嗎?他捨得你嗎?」

    志志聽出媽媽的哭腔,很快醒了過來,用他最天真的聲音問劉彪:「爸爸,你捨得我們嗎?」

    「兒子,爸爸捨不得!」劉彪的眼淚已經快要下來了,但是,他強忍著,同時,把兒子緊緊地抱在懷裡,一隻手在志志的背上輕輕地拍打著,很快,志志又睡了過去。

    藍煜星在外面,密切關注著裡面的動靜,志志的問話,讓他暗暗地叫了一聲好:有門!

    可是,劉彪卻漸漸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忍住了淚水,他很快又有了正視錢玉綸的勇氣:「玉綸,我是快要離開這個世界的人了,現在我想對你說一句話,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自始至終,你都是我最愛的女人,我也只愛過你一個女人。男人的自控力真的是有限的,在事實面前,我無話可說,但是,那只是慾望,而不是愛情。請你相信我!」

    在外面的藍煜星,在聽了劉彪的這段話以後,剛剛升起的希望又迅速的陷落了,心裡在扼腕歎息,完了!錯過這一次機遇,想再打動劉彪,希望是越來越小了,下面,只能看錢玉綸的了。

    錢玉綸還在看著劉彪,她從劉彪的懷裡,靜靜地把志志抱了過來,用異常冷靜的聲音說:「劉彪,我們是夫妻,你不必把我當傻瓜,你有沒有那樣的事,可以瞞得過別人,但你瞞不過我。既然你現在已經不想要我們了,我也不敢強求你,但是,我真的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人比我們母子對你來說還要重要,告訴我,究竟是誰?」問到這裡,錢玉綸的聲音雖然是壓抑著的,但是,藍煜星已經聽出來聲嘶力竭的味道。

    「玉綸!」聽了錢玉綸的話,劉彪好像被重擊了一下,無可奈何地說:「你錯了,我沒有你想得那麼好,不值得你這樣對我。謝謝你來看我,謝謝你讓我見到了志志,志志睡著了,你快點帶他回去吧。玉綸,你還年輕,我走了以後,你找一個對你好的人嫁了吧。別因為我這樣一個負心人耽誤了你的青春。你回去吧。」

    聽到劉彪不斷地催促錢玉倫,藍煜星知道,劉彪正在感情的風口浪尖上與自己搏殺著,是成是敗,現在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了。

    錢玉綸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看著劉彪,滿臉的淚水,盡可能地壓低自己的聲音,哭喊著:「劉彪,你為什麼這麼狠心,為什麼要趕我走?為什麼要離開我們,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果然,劉彪忍不住了,男人的眼淚如決了堤的水庫一般流淌了出來,他伸開臂膀,把自己的妻子和兒子緊緊地摟在了懷裡,哭著說:「玉綸,你不要逼我了,也不要再問為什麼了,我沒有什麼可說的,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人比你們母子對我更重要。我劉彪是對不起你,但是,我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你不必以我為恥。我很快就要死去,但我無怨無悔。你去吧,如果有時間,就看看林覺民的《與妻書》吧!」說完,劉彪鬆開了錢玉綸和志志,倒身下去,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再也不說一句話,任憑淚水順著眼角下滑,很快,把雪白的枕頭淋濕了二片,印在枕頭上,猶如兩朵盛開的曇花,在黑暗中,淒艷得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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