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六宮 正文 春山愛笑 第二百零二章 春心動
    時光如流水,一日一日,平淡而過,習慣了宮中的生活,便也覺得跟王府沒什麼兩樣,無非是地方大些,人也多些,後來細細想想,或者不是因為習慣了才覺得安心,而是因為……是在他的身邊的。

    往日他不在之時,她陪著景天帝的時候,也沒覺得怎麼適應,倒是常常想回王府去,然而現在,守著他近在咫尺,卻又小心翼翼,遠在天涯似的,他倒是不在意,白日照樣做他的英明皇帝,人人道新帝強悍英明,先帝眼光高遠,卻無人知他眼底那一抹寂寥,將假面扮的極成功,僅僅在望見她的時候,才有片刻呆呆的失神。

    老臣們習慣了新帝的風格,便有人高瞻遠矚地提出了後宮的問題,春山並不迴避,態度大度的叫人吃驚,他一切順其自然,後宮進多少人,自有靜貴妃在掌控一切,而其他事務麼……還有他的寶尚宮在,不是麼?其他的,他統統不關心。

    他就愛在御書房內批改褶子,為的是在勞累了之時,掃一眼身邊她靜靜的身影,便會覺得心中安穩,繼續再行批改。

    他也愛在完成所有事物之後,靜靜地坐在一個偏僻的地方,呆呆地望著某個影子,追隨著她所行的方向,看的滿目癡迷。

    這一切,她都不知,似都不知。

    他也不說。他並不著急,只要她在他的身邊,一切就成。

    他有信心,有朝一日,會叫她心甘情願的在他懷中。終有一日。

    微寶學著管理後宮事宜,從起初的生澀膽怯,到慢慢地氣定神閒,手到擒來,並非是一帆風順的,好歹是過了幾個月的。

    那日手下的小宮人調錯了某個新進貴人的餐牌。不合胃口的貴人脾氣大發,總歸是因為其父是朝中官員,有著不錯後台,一進宮便封為貴人,雖然不曾得皇帝臨幸,卻已經是莫大榮耀。刁蠻小姐脾氣慣出來,目空一切,先把自己當皇后看待了,命人將那小宮人好一頓打。

    微寶匆匆趕到制止,將哭的滿面狼藉地小宮女救出來,看著那小宮女被打的半死的樣子很心疼,不免略略同貴人爭辯了兩句,卻不料將禍水東引,那心高氣傲一門心思想飛上枝頭的貴人指著她的鼻子一頓臭罵。揚言說以她自己的資質,身居高位那是遲早地事,讓微寶做好準備滾

    微寶還沒遇到過這般潑辣地貨色。一時愣住了。不知該怎麼處理。爭吵將在花園散步地靜貴妃引來。到底是大家閨秀。掃了那辣子一眼。冷笑幾聲便離開了。

    後來。微寶聽說是靜貴妃向皇帝請旨。以「不知禮儀」地罪名。將那女子趕出了宮門。皇帝似乎很是惱怒。不解氣地又將那貴人地老爹連降了兩級。一時宮中眾口相傳。不說靜貴妃手段厲害。倒說那女子是犯在了寶尚宮地手裡。所以才被趕出宮門。惹地家門跟著不幸。淪為滿城笑柄。

    微寶歎了一聲。她地脾氣本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可以忍」地。只不過那女子惹錯了人而已。至於流言如何。並不重要。她也管不住眾人地口。

    可是。老虎不發威。未免被被人當成病貓。很快地。便將到了八月十五。皇帝家宴。微寶更加忙碌。後宮六局。司寢。司服。司膳。司言。司薄。司正。隨著後宮美人地增多亦工作量加大。每件事地最後決定卻必須交給御前寶尚宮決斷。

    而與此同時。後宮地美人們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地……她們辛辛苦苦進宮。自然是想見天顏。而後搖身成鳳。因此爭奇鬥妍。盡量讓自己打扮地風頭蓋過別人。

    雖然去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地貴人。卻更有些仗著自己天生麗質地秀女們。心高氣傲地很。又看著別人不順。認定了假想敵。便在暗地裡用些手段彼此傾軋。

    微寶對這種事情見的多了,便有些厭煩,有一日將一個差點被陷害犯錯的秀女救下,卻惹得其他設計地人不滿,見了她,躲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說些難聽的風涼話。

    微寶本想當作什麼都沒聽到就這樣過去,也許是當天的太陽太過,弄得她頭昏昏心煩意亂,也許是因為八月十五將到,而這個日子,每每讓她想起來就會覺得心底忐忑不安,那擎著團扇的秀女斜著眼睛看她,一邊冷言冷語地同身邊的其他人說著些難聽的話,惹來一陣陣歡樂的笑聲。總歸這段日子她們都看的清楚,所謂的「寶尚宮」,雖然官名兒大,權勢也大,傳聞中又是怎樣地可怕,但是脾氣卻是一等一的好,簡直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性格,簡直跟傳聞絲毫不沾邊……所以這幫新近的秀女個個都眼睛生在額頭上,甚至肆無忌憚地誠心要挑戰權威顯示自己的手段,叫其他人折服。

    微寶站住腳,回過頭來,望向那邊的人。

    幾個秀女站成堆,故作鎮定,也都回望過來。

    雖然她們剛剛進宮,還沒封號,但是誰也說不定未來會怎樣,到時候,便都成了微寶的主子,也難怪她們未得寵先驕傲起來。

    「除了我,我不想任何人能欺負到你。」某個聲音自腦中掠過。

    微寶微微一笑,慢慢地走到那領先說話的秀女跟前。

    那人略有些驚慌,後退一步又站住,問:「寶尚宮有什麼事?「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微寶問。

    那秀女說:「我……我沒說什麼啊。」

    微寶淡淡地看著她:「真的沒說麼?」

    「沒有!」那秀女挺了挺胸,找回一絲底氣,她身邊地都是自己人,如果她抵賴到底地話,她區區一個女官又奈何她呢?

    「可是本尚宮明明聽到了。」微寶微微一笑,「是不是你被太陽曬昏頭善忘了。」

    「這裡哪有太陽啊,寶尚宮你看錯了吧。」秀女嫣然。

    旁邊的人也跟著快樂地笑起來。

    微寶並不氣惱,望著她說:「是嗎,這裡沒有麼?」微寶轉頭,「來人啊。請這幾位秀女去院中曬曬太陽吧。」

    幾個宮女答應一聲,即刻上來趕人。

    秀女們有些驚慌,那領頭地美人喝道:「大膽,你怎麼敢這麼對待我們,我們可是皇帝的女人,將來是你的……」

    「我不管你將來如何。沒人跟你說麼,在這後宮內,就算我要你的命,也不算什麼。」

    那秀女這才有些害怕,說:「我不信,你怎可隨意草菅人命?」

    微寶不語,目光一動。旁邊跟隨著的司寢尚宮上前來,伸手「啪」地在那秀女臉上甩了一巴掌,說道:「寶尚宮好脾氣。才同你講了這麼多話,你們剛進宮無知,可多跟其他人打聽打聽。皇上當日賜寶尚宮宮印地時候,說明了可掌握後宮生殺大權的,你們這幾個沒名分的算什麼東西!居然敢跟寶尚宮這麼說話!」

    那幾個秀女見頓時面無人色,齊刷刷跪倒在地上,叫道:「尚宮饒命,我們,我們錯了……」

    微寶望著這一地的人,搖了搖頭,轉頭走了。身後那司寢尚宮說道:「還愣著幹什麼。拉出去在日頭底下曬幾個時辰,讓她們清醒清醒。」

    哭喊聲裡,幾個人被拉扯著向太陽底下而去,這般嬌嫩的跟花一樣的肌膚,這樣暴曬一個下午,恐怕會變成黑炭吧,想見皇帝?驚到聖體怎麼辦哪。其他地宮人見了,又怕又是慶幸,惹到了寶尚宮的不是自己。

    微寶回頭望著那幾個秀女哭喊的樣子。歎了一口氣,終究是狠不下心來,說道:「這次姑且饒了他們吧。」

    司寢尚宮說:「寶尚宮何必心軟,這樣的處罰已經算輕了,這幫蹄子向來輕狂囂張,寶尚宮你若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還真的爬到您頭上來了呢。」

    微寶只覺得心頭悶悶的,最終還是說:「就算給皇帝面子也好,馬上就家宴了。這幫人若不好看。皇帝也沒面子的,好好地教導教導就行了。」司寢尚宮這才點頭:「既然寶尚宮如此仁心。那就暫時放過這幫人吧。」說著轉頭去說。

    微寶不等她回來,自顧自向前走了幾步,又吩咐:「你們不要跟著我了,我自己走走。」其他隨行的宮女們答應一聲,這才退下了。

    她一個人緩緩地順著宮牆走著,這裡寂靜的很,兩邊紅紅地宮牆高高的,偶爾有侍衛走過,見是她,都駐足招呼,她只是默默地點頭便又憂心忡忡地離開。

    對其他的人疾言厲色,不是她所歡喜地,然而總是不發作,她們又以為她好欺負。馬上就是八月十五了,團圓之日,然而她的團圓又在何方,方纔那股無名的怒火燃燒,恐怕也是因為這個吧,她會想到大壞人跟她說的話……

    以前,都是跟他一起的,然而今年,連他也不在了。

    「只准我欺負你,不許其他的人……」他的聲音,半是懶洋洋半是調笑的。

    她原是很討厭的,此刻卻忽地有些想念。

    後來小葉神醫也同她說過:那人之所以離開她,並非是因為不想理她,多半是為了她尋找良藥,而這次地大雪山之行,也多虧了他。

    原來大壞人,也不是那麼太壞。

    她歎了一聲,格外的鬱鬱寡歡,胸口好像悶到了什麼,想吐又吐不出來,只好忍著。正低頭走著,眼前忽地多了一雙繡金龍的明黃靴子,波浪的裙擺,那人穩穩站著,擋住了她的路。

    微寶一怔,旋即慢慢地抬頭,便對上了那雙璀璨生光的眸子。

    「真巧真巧!」他站定了在她跟前,先是作出一副驚喜的表情,然後就問:「一個人,想什麼呢?」

    真巧?

    幾個月來,她不知見了多少次他的「真巧」,久而久之也就知道,並非是真的巧,多半是皇帝打聽到了她在做什麼,在哪裡,才「很巧」地趕了來。

    她看著他地臉,有些貪戀地看著:他熟悉的眼神,熟悉的笑容,她感覺自己恍惚又回到在王府時候的情形,那麼百無禁忌的,那麼接近,貼著他的溫暖,然而現在……她的視線從朦朧到清醒,望清楚他頭頂的金冠,胸前的金龍,張牙舞爪地,此時不同往日了,她終於反應過來,徐徐下拜,說道:「參見皇上。」

    春山地眸子一暗,看著她低著的頭,很快卻又打起精神,笑道:「快些起身,寶尚宮可是最近勞累過度麼,為何看起來意興不高?」

    他伸出手來,將她地雙臂徐徐扶起來,手撤回的時候,滑落到她的手腕處,在那滑膩的肌膚上輕輕地一捏,暗暗地吃著豆腐。她一驚,要扯手回來,他卻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在這麼一瞬間的功夫,於她的手心輕輕地一抓,臉上還帶著笑,硬是握了一會兒,讓她察覺他的力度,才不慌不忙地放開。

    她飛速地縮回手來,忍不住臉紅,都不敢抬頭再看他身後跟著的內監,那靳公公目光如炬,想必他的小動作,是躲不開他的眼的了。

    她內心歎了一聲,不知該如何是好,想了想還是悶悶回答:「奴婢很好,多謝皇上掛

    「現在沒事麼?怎地臉色有些不好呢。」他卻問,伸手,想去抬她的下巴。這個傢伙,這麼吝嗇給他看她的臉麼……又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不過就算傾國傾城他也是不稀罕的,偏就喜歡她,雖然他不得不承認,她好似……是越來越好看了呢。害得他跟個變態一樣,總要搞些暗暗偷窺的行為,又千方百計地接近她。

    「是的皇上,沒事的。」她全然不知他的心猿意馬,一邊回答,一邊盡力叫自己平靜。

    方才被他撓過的手心,絲絲的癢著,心也彷彿是風中的楊柳,一點一點地搖擺開來。

    整個人也有點……彷彿在風中,左搖右擺的……咦……

    「那就跟朕走走,如何?」他笑微微地說,目光是罩定了她。

    她忽然覺得眼前發昏,有些無法面對他的這種灼熱眼神,會將人融化似的,大概……是太陽太盛的緣故,又或者,是方才生氣的緣故,更……也許是每逢佳節倍思親麼,雖然她仍舊想不起來,她的親人在何方……懷著種種種種的念頭,積鬱成疾,她眼前發黑,昏了過去。

    失去意識閉上雙眼之前,望見他憂慮的眼睛,近在咫尺,那雙久違的大手,適時地抱住了她柔軟的腰,並將她牢牢地摟在了胸口,彷彿得了什麼失而復得的寶貝,便死死地再也不肯鬆手。

    「傳御醫!」微寶聽到靳公公高亢的叫聲,可是為什麼……這叫聲彷彿不是很焦慮,卻彷彿帶著一絲喜氣洋洋的呢?

    也許是自己的錯覺吧。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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