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六宮 正文 春山愛笑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反了他
    滴水簷下的雨聲淅淅瀝瀝不大成韻,有一陣沒一陣亂了調子,皇宮大殿被雨沖刷的分外乾淨,纖塵不染,雨水滲入瓦片紅牆,被洗刷過的顏色凝重,透出一種越發震撼雄渾的鮮明氣概

    簷下侍從悄然無聲,殿內有人不知所措。

    靳公公仰頭向著微寶懷中望了一眼,練就了的目光如炬,微微含笑著躬身回答:「回皇上,那好像是一雙鞋子。」他的樂呵呵如此泰然自若,就算是帝王的強勢之下也不見造作,反而覺得有一種古怪的襯和。

    「鞋子?」景天帝不明,雙眉一展,看向微寶,及她懷中。

    微寶望他一眼,莫名地低下頭,緊了緊雙臂。心中遺憾沒有在進來之前換上,腳上涼涼的,不大好受。

    靳公公笑吟吟地:「皇上,小寶姑娘來之前還沒有帶,想必是方才在外面等候,有人看她鞋子被雨水濕透了,於心不忍所以才替她找來的吧。」

    「是嗎?」景天帝略微沉吟,隨即露出冷笑,「是誰如此細心呢?」

    微寶聽他的語氣怪怪的,躊躇著不做聲。

    靳公公只是曖昧地笑。

    景天帝見她神色,又睨了旁邊靳公公一眼,心底已經有數,冷冷一笑,又說:「怎麼,鞋子濕了?雨很大吧。」

    微寶遲疑了一下,才說:「是的,皇上。」

    「你的人緣倒是很好。」他彷彿很不悅很嫉妒。

    微寶小心地看他一眼,不答話。

    景天帝冷冷地瞅了她一會,大發慈悲說:「既然已經取來了,就穿上吧。萬一受了涼病了,朕也不好交代。」聲音仍舊是冷的很。

    微寶眨了眨眼。

    「是啊。別辜負了人家一片心意,」旁邊的靳公公見她不動,跟著笑說:「皇上憐惜你。你就自己換上吧。」

    當著皇帝的面換鞋,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旁人心底驚訝莫名,微寶卻正巴不得,急忙答應一聲,將鞋子放地上,自己躬身把濕了地脫下來。裡面的襪子都被浸濕了。只好也跟著褪下,放在一起。剛弄好,旁邊的宮女上前,將她換下地鞋襪迅速取走,保持殿上本來的威嚴氣氛,微寶換了乾淨的新鞋子。不再是原先濕漉漉的感覺,不由地輕輕地在地上跺了跺腳,低頭打量,有點高興。

    景天帝自始至終坐在龍案背後,冷眼看著這一幕,望著那小小的人兒躬身下去,烏黑的頭髮擦過肩頭滑落地上,逶迤一地,她脫下鞋子。小小的腳。是白色地襪子,也濕了。她伸手將濕襪子褪下,露出雪白地小小的腳,看來如藕一樣嬌嫩,他地目光一動,定定地落在上面,望著她手快腳快地又穿上新鞋子,好似高興地模樣,輕盈跺了跺雙腳,十分生動活潑,心底有什麼東西聳動了一下,才緩過神來,將目光強行轉向桌面的折子上去。

    旁邊的靳公公不動聲色打量著這一幕,皇帝變幻的神色一一捕入眼底,只是微笑,不動聲色。

    微寶跺了兩下腳,鞋子稍微有點大,不過也挺合腳,穿著很舒服,而且漂亮,不由地提起裙角欣賞了一會兒,等想起皇帝的時候,驚得心頭一窒,急忙抬頭去看。

    卻見那西越第一地人正苦大仇深滿懷心事地望著面前的桌子,不知正在想什麼,反正是沒有注意到自己,這才鬆了一口氣,又慢慢地低頭下去。

    「你倒是長胖了些。」耳畔又響起了突兀的冷冷的聲音。

    微寶怔住,情知是皇帝又說話了,她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句,於是習慣性的保持沉默。

    「看樣子昭王府的生活不錯。昭王對你很好吧。」皇帝氣悶,又說。

    這句她知道怎麼回,臉上不由地露出了一絲幸福的神情,一閃而過。因為想到了春山,及他的好。回答說:「是的,王爺對我……」忽然一頓,害怕地掃了一眼景天帝,又改口,「對奴婢很好,很好。」最後吶吶地低音了。

    天帝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微寶感覺他好像很不喜歡這個回答,心頭想自己是不是哪裡又出了錯,這一想便又想到他昔日地凶暴樣子,於是默默地再低頭下去。

    大殿內一片沉默,沉默之中,微寶覺得有一絲絲地陰冷在身旁圍繞,忽然非常後悔跟著進宮來了,恨不得轉身狂奔回昭王府,找個地方躲起來。

    「將她帶下去吧。」很久很久之後,皇帝開口說。

    微寶聽了這句話,這才鬆了口氣,眼睛一掃望見個小太監躬身走來,便立刻跟著他向著大殿外退去。

    景天帝望著她聽到自己那句話時候忽然放鬆下來的感覺,十分有神地目光一閃,旋即沉了下去。的聲音響起。

    微寶正怔怔地望著欄杆外被雨點打濕了的花枝,翠綠的葉趁著嬌嫩的花瓣,帶著星星點點的雨滴,顯得十分精緻晶瑩,有種叫人不忍驚醒的美。

    如果不在乎其他人的奇怪目光,不在乎皇帝的奇怪舉止的話,皇宮內的景色,很美啊。

    然而還是昭王府好些吧,心底這麼認定。

    聽到這聲音她驚愕回頭。這是皇宮,除了那見過一面的英護衛跟靳公公,她沒有再多認識的人,這般親暱的叫她的,更是屈指也數不到一個,然而這聲音……

    就在她回頭的瞬間,聽得有低低的聲音接連響起:「見過太子殿下……」

    此起彼伏的,有人跪倒。

    視線裡出現個不高的人影,興沖沖地向著這邊奔過來,小臉上帶著歡悅笑意,旁邊的內侍們慌慌張張地伸手護著他。母雞護著小雞一樣著急,一邊低低地勸說:「殿下,殿下您慢點

    正是久違不見地靖太子。

    微寶愣了一下。望著靖太子轉眼就到了身邊,才微微地躬身下去,正要行禮,胳膊卻已經被抓住,先前那個聲音脆脆地叫:「小寶,真是很久沒有見過你啦!」

    他的聲音很是熟絡,微寶吃驚地抬頭。看著他純真面色。不由地心頭有一絲感動,低聲叫:「太子殿下……」

    靖太子帶來的侍從都站在旁邊看著。靖太子徑直伸手捉住她地手,拉著不放,小手滾燙,小臉上神采飛揚:「孤知道王叔去巡邊了,心裡悶得不得了。正不知怎麼是好,可好你就來了。孤見到你,就好像見到王叔了!」他的聲音極大,傳出很遠去。

    微寶一怔,望著周圍內侍跟宮女們的目光,有些窘,卻低低問:「太子殿下為什麼這麼說呢?」靖太子笑嘻嘻說:「孤知道王叔是很疼你的,上次在王府的時候,王叔可是很維護你啦。王叔疼的人。孤也會疼的,來來。」說著拉她地手。轉頭向著大殿外走,微寶想站住腳,靖太子卻不由分說向外跑,只好為難地叫:「太子殿下,皇上命我在這裡伺候呢。」

    「回頭孤叫人跟父皇說一聲就行了。」靖太子不以為意地說,「跟孤去東宮吧。」他停了步子,又誘惑說,「孤那裡有很多好玩地,你的那只土狗呢,沒有帶來嗎?」

    微寶見他還記得小毛,心底高興,說:「沒有,想必是不能帶到這裡來地,再說……我過幾天或者就回去了。」

    靖太子的臉上掠過驚奇的神色,旋即說:「哦,這樣,那也好,反正我可以去王府,走吧,我帶你去東宮玩,我有很多好玩的小東西呢。」

    微寶見他如此興奮,不忍心辜負他的好意,更何況她也是個半大孩子,當下也跟著答應,兩個人興高采烈地向著東宮而去。

    景天帝回到寢宮地時候,想著心底好像有一件事,或輕或重的壓著,可是卻一時想不起來,只好不停地環顧周圍,然而都沒有看到或者想到究竟是什麼。

    正有些不解地皺著眉,歎一口氣,準備寬衣休息一番,眼前忽地掠過個小小的瘦弱影子,那墨也似的長髮,烏溜溜的眼睛,還有她在大殿上……——

    她哪去了?

    景天帝驀地從床邊站起,動作太過突兀,將上來替皇帝更衣的宮女們嚇的後退幾步,不知哪裡犯了錯,紛紛跪倒地上口稱死罪。

    景天帝聞得耳畔一片恕罪之聲,略怔了怔,才定神問道:「今日進宮的那……昭王府的丫鬟呢?」

    旁邊地靳公公了得聖意,上前回稟說道;「回皇上,那小寶丫頭,白日裡被太子叫到東宮去了。」

    「被靖兒叫去了?」景天帝愣住。

    「是地皇上。」靳公公回答,看了皇帝的神色一眼,又試探著說,「皇上可是想要那丫頭侍夜?」

    問這樣地話是有潛台詞的。

    這樣問當然有些禽獸,然而宮內當差,需要禽獸的時候必須禽獸。如果自己不禽獸,難道要皇帝親自禽……?

    咳咳。靳公公內心暗咳。

    景天帝聽他這麼問,手一揮,皺眉說道:「不用。」卻沒想更多的樣子。

    靳公公鬆了一口氣,領命。

    景天帝倒退一步,重新坐回了床上,靳公公做了個手勢,地上的宮女們才緩緩起身,正要靠前替皇帝解衣,景天帝卻忽然又說:「你們先退下吧,朕現在還不想歇息宮女們領命,姍姍離去。

    「那皇上是想……」靳公公察言觀色問。

    「擺駕。」景天帝吐了口氣,說道:「朕想去東宮看看。」

    最是無情帝王家,這句話也不知從哪裡傳出來的,可是傳的範圍卻是極廣的,大有道理。

    然而對景天帝來講,大概並不是無情。而是那種情,不是輕易能表達出來的。他本是個睿智聰明的帝王,年少精幹。也曾匹馬上過戰場,經過生死浴火,然而這樣強幹地男人,卻也正是因為生在了帝王家,自小的環境影響,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熏陶之下,七情六慾逐漸地退化。

    他不是個擅長表達情感地帝王。所以在對待胞弟之時。一言不合往往就是拳打腳踢,苦口婆心只是在痛定思痛後悔之後。每次在動手過後都想著應該如何如何,應該拿出溫和兄長的面目來對待那個是他親生弟弟的人,然而……

    一方面是君王的面子,二方面也正是他身為兄長的面子。

    他懶得開口,而通常訴諸於武力。

    對后妃。自然更是薄性。通常只是**發作的時候才有一時間難得的深情款款。

    對於唯一地兒子軒轅靖,他自然是十分疼愛,然而……這種疼愛,注定是無疾而終地。

    每每想到,景天帝都覺得有一種痛心徹骨的感覺,付出再多又如何,到最後難免……一場空麼。

    軒轅靖身上那不能公之於眾地隱疾,是他畢生的痛。

    景天帝對待春山的惡劣態度,其實有一部分也是從此而來。

    每當看著頑劣的春山。那不馴順的眼神。便會叫他想到自己地不如意之處,從而心頭烈火熊熊——馴順的那個注定不能長成。而不馴的這個……

    命運十分不公。

    春山就成了首要的被灼傷那個,有些類似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首當其衝被波及到了很倒霉。

    太子殿內燈火輝煌。

    尋常這時侯,早就偃旗息鼓,靖太子的作息時間是最權威的太醫制定下的,而靖太子也是個很乖的孩子,極少有違規情形出現。

    景天帝在走到東宮殿的時候,就聽到一陣喧嘩地嬉笑聲,從殿內傳來。

    他先是一驚,而後一怒。

    這般夜了,居然還……如此喧鬧。

    「啊,我贏了!」是靖太子地聲音。

    很高興地在笑。

    景天帝加快步子向前,一伸手,制止了旁邊的引吭高叫。

    「都別做聲,朕要悄悄地過去。」他下旨說。

    無人敢出聲。

    景天帝緩步向著東宮殿門口走去。

    「過來,給孤刮鼻子。」靖太子地聲音。

    旁邊是一陣陣歡快的笑聲,彷彿助威,內侍宮女的聲音都有。這幫人莫非是齊心造反了麼?

    「我不要。」那聲音抗議,悶悶地說,「鼻子很疼的。」

    除了那剛進宮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誰敢抗太子的意?

    景天帝腳步一停。

    「你輸了當然要,」軒轅靖的聲音十分得意,而且很驕傲,「誰叫你這麼笨的,老是輸。」

    「我有贏過的。」那聲音弱弱地。

    微寶伸手摸摸鼻子,她自然是有贏過一兩次,然而輸了十數次了,輸得她手軟心生退意,最可惡的是,並不是因為她真的笨,而是圍著她的這幫宮女內監們,彷彿都是鐵了心的要幫靖太子,處心積慮地不讓她贏,每次她要出手彈珠子的時候,就會覺得身邊冷風撲面,不是有人偷偷地衝著她吹氣,就是有人故意地戳她一下叫她分心,或者拍打地面叫珠子滾偏了。

    她自然不知道這是宮裡的潛規則,奴婢們怎麼可以贏主子?她是一心地想刮靖太子嫩嫩的小鼻子,以她少數的贏了兩次的經驗來看,那小子的鼻子手感很不錯的,可惜好似沒太有機會了……反而總是被他刮到,鼻子疼還是小事,她忽然擔心若是鼻子被弄扁了,王爺回來會笑她醜,問起來也許還會笑她笨,被一個孩子打輸了。

    因此牢牢地捂著鼻子不放手,打算賴賬。

    靖太子拍著手笑了一陣,看她膽怯的樣,收斂了笑問:「你是不是想賴賬?」

    微寶的臉略略地發紅,鼻子裡輕輕地哼了一聲,才說:「我不是想賴賬。」

    「那就讓孤刮啊。」靖太子得意洋洋地說。

    微寶遲疑一會。才說:「能不能改天,今天晚上先別刮了。」

    「為什麼?」他問。

    他跟微寶都是坐在毯子上,他人小。當下仰起頭,烏溜溜地眼睛盯著微寶看。

    微寶略略扭捏,過了一會才說:「鼻子扁了,會不好看啦,明天給你刮啦……」

    靖太子望著她紅臉的樣子,捂著嘴笑起來。

    太子笑,周圍的內侍宮女們也跟著笑了。

    微寶很不好意思。白了靖太子一眼。問:「你笑什麼!」

    靖太子放下小手,一本正經搖頭晃腦地說:「原來你是怕不漂亮了。孤會不喜歡你啊,放心吧,孤不是那樣的人,就算你地鼻子真扁了,孤也喜歡的。」

    微寶見他人小鬼大的樣子。明明是可笑地話卻說的很正經,哭笑不得,只撅起了嘴。

    忽然靖太子撲上來,她害怕,急忙摀住鼻子。卻不料靖太子爬到她膝蓋上,將頭靠在她身上,卻說:「明天就明天,反正你又不會立刻回昭王府,更何況王叔不在。你回去也沒意思啊。就陪孤在這東宮吧。」

    微寶見他不來刮她鼻子了,悄悄鬆了口氣。聽他說的話,點了點頭,忽然又搖搖頭。

    「怎麼了?你不願意陪孤?」靖太子望見,盯著她問。

    微寶看著他瞪得溜圓的眼睛,說:「不是啦,只是,我是王府的人,是要很快回去的。」

    「孤不放你回去就行了。除了王叔,也沒人敢跟孤要人。」靖太子嘿嘿笑了兩聲,伸手抓住她的裙擺。

    微寶見他說地很孩子氣,也不跟他爭執,只好沉默。

    沉默中忽地望見旁邊一個宮女遞過來地目光,她不解,那宮女一急,嘴唇輕輕地動著,微寶仔細地看,終於明白一點,低頭望著靖太子,想了想說:「太子殿下,你該睡覺啦。」

    「是嗎?」靖太子本來閉著眼睛,聽了這話忽地又睜開眼,看了微寶一會說,「是啊,平時的話孤早就睡了,今天特別高

    微寶心頭一動。靖太子望著她,又說:「小寶,孤有點累了,不過睡不著,你給孤講個故事吧。」

    微寶呆了呆,回看著靖太子不說話。

    靖太子摸到她地手,握住,輕輕地搖了搖,央求似的說:「以前母后在的時候,曾經常常的給孤講故事,……」他歎了一口氣,圓眼睛裡多了一絲罕見的寂寞,「現在……」

    微寶皺了皺眉,只覺得胸口心潮翻覆,不知想到了什麼熟悉場景,聽得靖太子地話,卻又緩緩回神,望著他雪白的小臉,忽然說:「那好吧,我給你講……」

    靖太子高興地看著她。

    旁邊的宮人上來將地上散落的彈珠等物收拾起來,微寶想了想,卻想不到有什麼完整的故事可說,想來想去,迎著靖太子渴望的目光,終於勉強開口說:「那我……我就給太子殿下講個……王爺跟小毛的故事吧。」

    「是王叔的故事,好啊!我最愛聽了!」靖太子沒想到她會講這樣的「故事」,當下一聲歡呼,瞪起眼睛盯著她,竟好像越來越精神了。

    微寶想了想,正要開口說,忽然聽到一個威嚴十足地聲音自殿門口傳來:「這麼晚了,靖兒你怎麼還不睡覺啊?」

    景天帝站在東宮門口,本聽呆了。

    心頭五味雜陳,不知道亂亂地想著什麼,一會兒甜一會兒酸,一會兒又澀澀地,燈火輝煌中望著軒轅靖小小身影,盤坐在大殿之中的毛毯上,同那小人兒玩著遊戲,十分盡興開心地樣子,恍然發現,原來很久很久,他都沒有在兒子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了。

    在他跟前,軒轅靖向來是聽話馴順的,彷彿是自知太子的身份,並非等閒,所以素來就如一個小大人一樣,極少的時候會同他撒嬌。讓他簡直不當他是個小小孩子,就算是對待春山,都比跟他親近。所以他心底也長長惱恨這點,記恨春山。

    然而……現在……

    他望著軒轅靖笑得彎彎的眼睛,咯咯的聲音,聽得他感覺此刻如同幻夢一場,而他得意時候眉毛輕佻起,驕傲地時候眼睛有點瞇瞇的,驚奇的時候小眼圓溜溜一眨不眨。種種可愛地模樣。都是他前所未見,卻都在此刻出現。驀地軒轅靖爬過去,景天帝一驚,卻見到兒子爬到微寶的膝頭,依賴地將頭靠在她的懷中。

    他發現兩邊的宮人們臉上也露出驚訝的神色,應該同他此刻的神色差不多吧。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軒轅靖也不過是個孩子而已,身體中有個地方軟軟的,看了那如夢如幻地場景一眼,如果此刻打擾,恐怕不是很好吧,他轉過身,想要離開了。而正在此刻,卻聽得那丫頭說:「講個王爺跟小毛地故事吧。」

    他心頭一震。

    微寶不知怎麼了。

    更不知這萬人之上的男人心底在想什麼。她自然不知道什麼叫做君威難測。什麼叫做伴君如伴虎。卻也知道,此刻地皇帝。不能惹。

    然而卻只好跟著走。

    景天帝連軒轅靖的哀求都不管,冷冷地吩咐將她帶回了寢宮。

    她望著近在咫尺的皇帝。

    偷偷地看一眼,再看一眼。

    除去了皇帝這個身份,他是王爺的大哥。

    親生兄弟兩個,仔細看來,長相上彷彿有些相似,然而大部分好像又不一樣。

    相比較王爺……她心底認為,皇帝看起來冷冰冰,若說王爺是春風,皇帝就是寒風。

    雖然這個比喻差了點。

    但是她就是這麼感覺的。

    他地眉毛太挺了,不似王爺那樣末端如柳葉一樣動人。

    他的眼睛太亮,卻多的是讓人無法仰視的威嚴。

    他的嘴唇太薄,不像王爺的那樣飽滿。

    如果咬上去的話,也不會跟王爺的那樣甜吧。

    莫名地想到這個,微寶的臉忍不住又有點發熱。

    自從王爺走了,她很少想他跟她之間那些親暱地動作。

    可是今夜偷看著皇帝,卻忽然又想起來,實在是尷尬。

    「聽說,……」皇帝忽然開口說話,聲音拉地長長的,如試探。

    微寶身子一抖,急忙看向他。

    景天帝掃她一眼:「你在王府中地時候,王爺……夜夜都要和你同寢?」

    微寶沒想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

    一時之間十分心虛。

    她不是怕回答這個,而是忽然想到……她方才想到的場景之中,就有這個。她不由地想:皇帝那麼厲害,不會是能看穿我心底想什麼吧?

    她害怕地伸手摀住胸口,望著景天帝,卻不回答。

    景天帝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冷冷一哼。

    收回視線,呆呆地只看著前方,也不說話。

    微寶垂下頭,按捺自己的臉紅心跳。

    周圍只聽到淺淺的呼吸聲。

    景天帝忽然又問:「你方才在東宮給太子講的……王爺跟……小毛是什麼故事?」

    微寶更驚,忍不住半張開嘴,看向皇帝。

    景天帝正轉過頭來,望向她,忽然對上她驚訝的目光,一愣之下,臉上不由地多了一絲訕訕。

    在東宮的時候,不悅她忽然又提起了春山,所以才發怒,執意將她帶回寢宮,都不顧軒轅靖淚眼汪汪。

    然而現在,卻又主動地來問。

    難道他也跟孩子一樣,想聽她講個故事?

    景天帝皺了皺眉,前所未有地覺得心底多了一絲尷尬。

    同時也覺得尷尬的氣息在身邊蔓延。

    他忽然有點不敢看旁邊的人。

    微寶呆了呆,眼睜睜看著皇帝又轉回頭去,似乎很不高興地模樣,他一連問她兩次,她都不做聲,是人都會發火了的吧。

    微寶想了想。結結巴巴地開口:「回皇上……是、是這樣的、嗯,那天……」

    正要講下去。

    「好了,朕不想聽了!」忽然之間皇帝生硬地說。

    「給朕更衣!」又一聲吩咐。侍立旁邊的宮女們紛紛上前來,伺候皇帝就寢。

    微寶站在一邊,明顯地被冷落了。

    皇帝被圍在中央,淡淡地吩咐說:「你新來乍到,不用你伺候,你出去歇著吧。」

    微寶又站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皇帝是在對自己說話,急忙答應了一聲。匆匆地就退了出去。

    宮女叢中。景天帝目光冷冷地望著她離去,看那小小身影。竟好像在逃走似地。

    不回答?

    哼。日她折騰得不輕,又換了新地方,心底還念著得罪了皇帝,不知道對王爺會不會有影響,翻來覆去到了半夜才睡著。第二日醒來了,急忙地整理梳洗完畢,卻得知到皇上天沒亮早就上早朝去了。

    她竟然睡得不知道!當下心底越發害怕,感覺若是皇帝回來,搞不好會對她找茬的。恨不得找個地方藏起來,正在彷徨無措,聽到有個聲音叫她,她轉過頭看,卻見到有個高挑的人影臨風站著。正笑微微地望著她。

    「是英大人。」微寶急忙招呼。行了個禮。

    「怎麼了,有心事?」英公然握劍走過來。低頭望著她,輕聲問,「這裡住地還習慣嗎?」

    微寶摸了摸臉,昨晚睡得晚,總覺得臉有些漲漲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好,謝謝英大人。」

    「習慣就好。」他溫和地一笑,望了望周圍,忽然低聲說,「其實我是來傳話的。」

    「什麼?」微寶一驚,仰頭看他。

    他向著她一擠眼,說:「太子在御花園那邊等你呢,好像有急事,拜託我來告訴你的。」

    「真的嗎?」微寶眨眨眼。

    「我聽說昨晚你跟太子玩的開心,現在皇上還沒退朝呢,你快些去吧。」英公然眼睛彎彎地,望著她說。「謝謝英大人。」微寶舒了口氣。

    英公然轉身,手臂一揮指了個方向:「沿著這邊走,到盡頭那邊拐個彎下台階,再過一座橋就是御花園了。」

    「那我去啦。」微寶點點頭,轉過身,忽然又站住,回頭問,「英大人,皇上什麼時候會回來?」

    「大概半個時辰左右吧。」英公然說。

    微寶記住,這才匆匆地順路向著御花園方向而去。

    軒轅靖望見微寶,小跑著奔過來,臉上紅撲撲的。

    微寶聽他說是從御書房偷偷跑出來地,吃了一驚,急忙勸他回去。他卻執意搖頭。

    「孤不回去。」執拗起來地小孩子,神情裡有些跟某人相似,微寶看的發呆。

    「孤帶你去看好東西。」他神秘地一笑,拉著微寶地手,兩個人偷偷摸摸地穿過御花園,微寶對皇宮的構造十分陌生,雖然知道這樣不妥,卻拗不過靖太子的倔強,只好任由他拉著她的手,從花園裡經過長長一段道路,漸漸地聽到了嘶鳴的聲音,她正覺得古怪,靖太子嘿嘿一笑,說道:「你一定會喜歡他地。」

    微寶不解,望著眼前長長的馬廄,高頭大馬在裡面徘徊,有的吃草,有的昂著頭,望著這兩個不速之客。靖太子背起雙手,氣派十足,有人匆匆忙忙跑來,跪倒在地行禮,又問:「太子殿下怎麼這時侯來了?」

    「孤來看看孤的小威。」靖太子吩咐說,又望了一眼微寶,得意神色重現,「你速速將他拉出來給孤看看。」

    那人不敢抗命,低頭喝道:「遵命。」轉身又急急忙忙走了。

    「小威是什麼?」微寶奇怪地問。

    靖太子臉上神秘一笑:「一會兒見了你就知道了。小威是父皇送孤的禮物,整個西越皇朝,就只有這一匹。」

    正說著,耳畔聽到細微的得得馬蹄聲音,靖太子轉頭歡呼一聲:「小威來了!」衝了過去。

    微寶驚奇地望著,眼前。是一匹小小的馬,好似跟靖太子差不多高,卻比她矮。頭頂跟脖子長滿了鬃毛,低著頭,很馴順的模樣。

    「真可愛啊。」忍不住出聲讚歎。

    靖太子正伸手撫摸著馬地脖子,又給他搔癢,聽微寶在旁邊說,回頭看她一眼:「小寶過來啊,摸摸看。」

    微寶緩緩走近。她從小到大見過不少可愛地小動物。馬匹也見過一些,昭王府內都有。街頭上也見過,御馬房這邊,駿馬放眼皆是,然而這樣可愛的小馬卻是她第一次見。

    靖太子望著她走近了,介紹說:「這種小馬都這麼高。不會再長高地,最適合小孩子騎,怎麼,可愛吧?」

    寶呆呆地看著,伸手摸過去,那小馬也不動,鬃毛下地眼睛露出很溫和的光芒。

    「你要不要騎看看。」靖太子挑眉,望著她。

    微寶嚇了一跳,她唯一的騎馬經驗。是上次昭王爺抱著她出城去……單獨的騎馬還沒有試過。平常見那些馬匹那麼高大的樣子,就已經很害怕。一腳踩過來就不得了了,這雖然是個小馬,而且看起來很溫順,然而到底是沒有騎過,生怕跌下來。

    靖太子一力要表現,當下拍胸說:「你不用怕,孤先騎給你看看。」

    拉著馬就吩咐人上馬鞍,旁邊的人只好領命前去。

    微寶遲疑看他:「可以嗎,小心跌到啊。」

    靖太子信心滿滿:「放心吧,孤大馬都騎過的,沒問題。」

    兩個人站在小矮馬旁邊,唧唧喳喳地討論,半晌馬鞍還沒有到,靖太子記起來,又叫一聲,過了一會,馬鞍沒到,不速之客卻來了。

    「原來太子是躲來這裡玩了啊。」有個清冷地聲音,自兩人身後響起。

    微寶聽得這個聲音好似有些熟悉,卻又不是十分地熟,正在想在哪裡聽過,靖太子的臉上卻露出一絲僵硬地笑,似乎有些害怕,衝著她使了個眼神。

    微寶不解,靖太子慢慢地轉身,略點了點頭,說:「太傅……」

    那人哼一聲,又看向微寶。微寶轉身,同他目光相對,驀地愣著了,瞬間也跟著記起來,眼前這張清冷的臉,如蓮身姿,是崔護辰崔大人,以前同他見過幾次,在昭王府,以及太師府上,街頭……現在是皇宮,還挺有緣的。

    「太子以前可沒做過這種逃學的事。」崔護辰雙目清漣,盯著靖太子看一眼。

    靖太子偷偷拉了拉微寶的袖子,微寶看他一眼,才抬頭望向崔護辰,行了個禮,叫道:「見過崔大人。」

    崔護辰看她一眼,彷彿剛發現她似地,皺著眉說:「你怎麼會在此地。」

    「我……是皇上讓我入宮的。」微寶老老實實回答。

    崔護辰冷哼一聲:「你可知皇上傳你入宮做什麼?」

    微寶說:「奴婢不知道。」

    崔護辰瞪著她:「總不會是叫你帶著太子胡作非為,逃課熬夜吧?」

    微寶本來是以為他會告訴她皇上傳她入宮是為何,忽然聽他的口吻很有斥責意味,不由地呆住。

    很少有人這麼斥責她。

    心底不由難受。

    卻聽得旁邊有個聲音響起,是靖太子說:「太傅誤會了,」童音很是清亮,「是孤讓小寶陪著孤的,不是她帶著孤。」

    崔護辰略微詫異,看了靖太子一眼。

    靖太子說:「太傅不要責怪小寶,今日的事,是孤引起的,孤向太傅陪個不是吧。」說著居然拱手,向著崔護辰深深作揖。

    崔護辰呆了呆,深深地看了靖太子一眼,又望了望微寶:「今日之事,我不會對皇上提起,太子隨我回去吧。」

    靖太子歎了一聲,轉頭看看微寶,目光溫暖:「等孤下學了之後,再來找你。」

    微寶心底黯然,卻不想叫他失望,只好答應一聲。

    崔護辰帶著靖太子雙雙離去。

    自有御馬房的人立刻上前,兵貴神速地將那匹珍貴的小御馬迅速拉走。

    微寶垂頭喪氣地獨自出了御馬房,順著路向回走去,心中忽然很想念春山,心想:唉,如果王爺在就好了。

    從早晨寫到中午,從中午熬到晚上,想放棄又打起精神,連灌幾杯茶肚子咕咕叫,誰敢再說寫文容易我拍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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