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導師 第四卷 夢裡花落知多少 第三章 一輪月照在天心
    狂風捲過建築的邊沿,發出淒厲的怪響,迴盪在空中,把天上的月亮都攪的微微變形。這是一個多少人的不眠之夜?

    訓練的軍官說是為了讓垃圾們體會一下卡其頓的夜,早一些熟悉這兒的環境,所以,這第一夜,他們獲得了在訓練場露天宿營的資格。

    雪洗虜塵靜,風約楚雲留。何人為寫悲壯?吹角古城樓。湖海平生豪氣,關塞如今風景,剪燭看吳鉤。剩喜燃犀處,駭浪與天浮。憶當年,周與謝,富春秋。小喬初嫁,香囊未解,勳業故優遊。赤壁磯頭落照,肥水橋邊衰草,渺渺喚人愁。我欲乘風去,擊楫誓中流。

    抱膝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天上的月亮,唐遠忽然想起了張孝祥的這首詞。

    我欲乘風去,擊楫誓中流。好大的氣魄。

    人可以落魄,但不可以變得卑微;人可以細緻,但不可以趨向瑣碎;人可以站在低處,但不可以走進狹窄。

    只是,如今的我,用什麼來確立我的氣魄呢?

    在一無所有的黑暗裡,在裸露著生命的荒原上,也可以建立希望嗎?

    周圍的風兒動盪著,這裡,應該聚集著大量的水系與風系魔法元素吧?只是,為什麼我再也感覺不到了呢?難道那些天裡,和周圍的魔法元素水乳交融難分彼此的那種感覺,真的只是一種錯覺?

    還是說,鍍金只是鍍金,失去了魔力之戒之後,魔法的世界便又毫不客氣地對我關上了大門?

    調皮的水兒,活潑的風兒,寬厚的土兒,直爽的火兒,我還是那個我,你們還是那個你們,可是,為什麼你們不再呼應我了呢?

    是我對你們的瞭解還不夠,還是你們並沒有真的認同我?

    唐遠靜靜地伸出了手。

    淡淡的月光下,手裡抓住的,只是一片空白。

    許多憶起往事的夜晚,他都習慣了摩娑著手中的戒指才能入睡。可是現在……唐遠靜靜地低下頭來,魔力之戒沒有了,森林中得來的那枚戒指,也沒有了。

    腦海中寶寶的精神波動,同樣地再也沒有出現過。

    你們呢?

    你們怎麼樣了?

    如果你們有了意外,我怕我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不過,沒有了你們,我還真的只是個廢物啊。

    我曾以為我是個大大的雪團,可以讓雪崩,可以讓山裂,可以讓地動,可以讓天驚,可是有朝一日,待一層層剝去,我才發現,原來我只是粒小小的塵埃。

    這並不是我的錯。

    確實,這並不是我的錯。命運的擺佈,超過了我的能力。在我的生命舞台上,有了不可抗的意外變遷。

    可是,難道我真的就可以告訴自己說,這並不是我的錯?

    人生不需要借口。——

    在任何條件下。

    那麼,現在的我,應該為自己做些什麼?又能夠為自己做些什麼呢?

    月過中天。

    細細的月光變得粗了起來。視野遠近,是一片迷濛的白,就像整個地面,整個天空,都被撒滿了不精緻的鹽。

    原來,銀白色,真的是很冷的一個色調。

    唐遠微微扯動了下嘴角,想稍微地自嘲著苦笑一下的,不知為什麼,卻是沒有笑出來。寒冷的侵襲讓他情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卻牽動了身上的創傷,傳來陣陣痙攣。

    那是鞭子抽打所造成的。前幾天在監獄裡,唐遠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麼才叫往死裡打。劈頭蓋臉中,是一度度的死去活來。鞭子抽到身上的時候,他甚至覺得骨頭都被抽成了一段段,不過很顯然,這倒確實是他的錯覺。事實證明,他的骨頭好好的。也許可以說,執刑的人,是個好手,下手很有分寸。

    我現在的臉色,應該是很難看吧?

    失去了森林中得到的那個戒指,似乎以前的毛病又開始爆發。只是更加嚴重的多。再加上這些天在監牢裡所受的折磨,更有時,一天一頓的飯都沒有吃上。當然,如果那種飯也叫做飯的話。

    ……訓練,拚命的訓練……你們這些垃圾只有三個月的訓練時間,三個月過後,到戰場上向死神乞命去吧……好好抓住這三個月的機會,別怪老子沒提醒你們……

    想起白天那軍官的話,唐遠真的笑了。

    就算吃飽睡好,什麼事也不做,我現在的這個身體,又是否能平安地挨過三個月呢?

    我是否可以從現在開始,做個死亡筆記呢?據說人在臨死的時候可以看見天使,不知天使是長的什麼樣子?

    唐遠的腦海裡,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其實也算不上是胡思亂想,他早已發現每當思考問題的時候大腦中那繁雜的演繹,只是,以前那一階段有那神秘的戒指在,感覺不到什麼。而現在,似乎大腦中每演繹一番,身體內都著些微的生命力被輕輕抽取。

    不絕如縷,纏纏綿綿。

    只是,這算是殘酷的溫柔,還是溫柔的殘酷呢?

    算了,想也無益,那麼,就不要想了吧。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只是,這月亮圓了又缺,缺了又圓,到底是讓人看到缺還是讓人看到圓呢?

    或者說,難道無常才是永恆的真諦?

    天若有心應笑我,妄以己心度天心。

    唐遠微吁口氣,費力地擺出盤坐的姿勢,雙手搭於膝上,靜靜地冥想起來。

    漸漸地,腦中的思慮遠去,漸漸地,身上的疼痛遠去。只是,不再是以往的那種我即天地天地即我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我消失了,天地也消失了。

    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潔。無物堪比倫,更與何人說。

    當碧潭不在,當秋月不在,當吾心不在,又有何說與不說?萬象俱寂之時,另一個唐遠輕輕飄了起來,似有所覺,似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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