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導師 第三卷 驚風密雨 第二十章 禁神碑
    許多東西,日日面對時,你只會感到它的煩,而離開的逾久時,你卻會逾加想起它的好。比如家。

    愛子心無盡,歸家喜及辰。寒衣針線密,家信墨痕新。見面憐清瘦,呼兒問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歎風塵。雖說不敢歎風塵,但一頓粗茶淡飯,幾許閒言絮語,卻可以輕易地把萬丈風塵,推拒於外。

    遊子總要歸家,倦鳥總要回巢,就連一無牽繫的流星,閃了腰了,也要回到宇宙的懷抱。

    此心安處是吾鄉。

    這是宋朝的一個大半輩子都在奉旨旅遊的倒霉大鬍子的話。處處無家處處家,可是,處處家,終究是一種自我的寬慰。處處家,到底還是無家。

    唐遠從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

    十七歲以後,他再也沒有流過一次淚,二十三歲以後,他再也沒有皺過一次眉頭。刻骨銘心之後,他選擇了把心封閉。喜怒哀怒,被他執意地排除在了心外。平靜地微笑著面對世界,是他的選擇。

    許多時候,這種人很堅強。因為他把所有的脆弱都封鎖在了自己的心底深處。可是如果有一天,他把心開放呢?

    到這個世界,已經六七年了。前幾年,他選擇了沉睡。在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下,任往事輕輕舒展。而在這一兩年,每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他習慣了摩娑著手中的戒指,靜靜地進入夢鄉,夢裡,偶爾會閃現著關於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些印跡,比如一朵花,一棵樹,一句標語,或者一個符號……

    離家一百里,距家十里的一個碼頭,就是家。離家一千里,距家百里的一個小站,就是家。離開了那個叫做華夏的國土,長江、黃河,就是家。可是,如果離開了地球呢?

    藉著河圖的數字信息,唐遠有序地在石碑中穿行。

    漸漸地,他忘了本來的目的,漸漸地,他忘卻了身外的一切。沉浸在那個有著古老的家的信息的數列中,沒有激動,沒有熱切,只是好像有某些缺失已久的東西,靜靜地流淌到了心裡,填補了心中的某種空缺。

    一開始,是從一個石碑到另一個石碑,慢慢地,是從一列石碑到另一列石碑,再慢慢地,是從一個系統的石碑,到另一個系統的石碑。唐遠沒有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不是用走的了。

    心到念到,念到身到。用一個比較炫的詞語來形容,那叫做瞬移。而就在無數個瞬移中,石碑所在的空間漸漸擴大,石碑的序列,也漸漸地在立體化。簡而言之,就像是一個人走進了畫中,當他在畫外時,那幅畫是一個平面,而當他走進去的時候,那個畫中真實的一切,終於呈現在他的視野中。

    漸漸地,石碑消失了,地面消失了,人呢?人也消失了。

    星空燦爛。

    無數亮麗的星辰,鑲嵌在寂暗的空間。而一道飄忽的神念,就在這寂暗的空間中,不住地飄移。從一顆星辰,到另一顆星辰,從一個星域,到另一個星域。

    沒有雜念的紛撓,沒有時間的流逝,只有不時閃亮的某個星辰,爆如燈花。

    每次燈花閃爍,那道神念便稍稍明亮了一些,而不知道多少次燈花閃爍之後,那道神念,已然亮如星辰。

    當神念變成星辰,旁觀者終於變成了參予者。在無數個旋轉與旋轉的迴環中,在無數次燦爛與寂暗的交替中,那顆獨特的星辰,便如遨遊於瀚海的神舟,六合縱橫,渺然浩然。

    忽然,一道飄忽的意念,從那顆星辰或者說那道神念中分離了出來——為什麼沒有流星?

    完美意味著缺憾。沒有流星的天域,又如何是一個真實的天域?

    一念起,百變生。

    那顆神念所化的星辰,倏然脫離了原有的序列,就像傘柄上的一顆水滴,被遠遠地甩了出去,然後碰上另一個序列,又被再次地甩了出去。

    一個個序列,一個個小系統,就像一個個中轉的加速站,將那顆小水滴不停地加速。

    慢慢地,星辰變得疏離了起來,星辰間的距離,變得越來越大,而那顆神念所化的星辰,速度卻是越來越快,終於,當所有的星辰都被甩在身後時,這顆星辰,受到了最後一次的也是最大強度的加速。

    然後,這顆化為流星的星辰,以快到近乎於凝滯卻似乎可以劃開空間的速度,向沒有星辰的寂暗空間深處,墜落了下去。

    墜落,墜落,無休無止地墜落……

    不知道墜落了多久,倏然地,流星被改變了原來直線的方向,以大盤旋的姿態,圍繞著一個看不見的區域,旋轉了起來。

    這是一個加速的旋轉。

    原本已經快極的流星,被似乎是無限制地再次加速,受到那看不見的中心區域強引力的影響,圓形路線被越拉越扁,越拉越長,終於,當流星的速度破開時間與空間的束縛時,扁圓形的路線被重合了起來,成為一條直線。

    然後,就在那瞬間,一種無聲的爆炸,摧毀了整個空間。無數的空間碎片,如雪花般飄落。

    而那顆流星,卻杳然不知蹤影。

    ……

    「尊者,禁神碑剛剛被再次啟動,來源於十三號區域。」一個沉靜而充滿威嚴的聲音,在一個不知名的空間響起。

    「又到了重新洗牌的時間了啊。」一個清幽卻莫名悵然的聲音回道,「這次的屬性?」

    「稟尊者,這次的屬性莫名,但似乎仍然偏向於光明。」

    「為什麼稍微像點樣子的,卻都是些這樣的蠢貨呢?難道他們就不知道,所有的光明都是一種燃燒嗎?」

    這是不需要回答的提問,所以那個威嚴的聲音沒有回答。

    「算了,還是老規距處理吧。」

    「尊者,您是說,血之洗禮?」

    「對凡人來說,那是唯一讓他們快速認清自己的程式。」

    「好的,諭令已傳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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