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 卷01 第08章 境由心生
    翰靈將心神收攝在真元之中,青紗羅衫褪去,現出一身翠綠色晶瑩剔透的戰甲,天影劍化為一道青光環繞身前。她知道君碧痕所佈置的這個幻境的力量十分強大,而且會隨著心情的變化而衍生,除非找到其中的運行規律,否則絕對無法破解。

    進入幻境前的瞬間,翰靈似乎看到西方天際有金光一閃而逝。

    幻境的入口,君碧痕畫出的那個圓圈突然消失不見。

    翰靈心中暗暗驚奇,君碧痕冷冰冰的聲音又從懸崖上傳來,「原來藍星的修真者也並非都是一些怕死的膿包!」

    翰靈身形凝在空中,「前輩這是什麼意思?」

    「小丫頭!」君碧痕淡淡道,「看在你的勇氣還令我滿意的份上,這幻境的賭約就罷了。你過來,我將傳送陣的位置告訴你。」

    「多謝前輩!」翰靈又驚又喜,她實在沒有想到君碧痕竟是這麼通情達理的人。

    「不過……」君碧痕詭秘的一笑,「我只告訴你一個人,至於你要不要對別人講,那就是你的自由了!」說著他心光一陣波動。翰靈正在奇怪他為何要這麼大費周折的時候,君碧痕忽然大笑道,「傳送陣就在那裡!你去吧!」

    「你……」翰靈心中大驚,「你並沒有……」

    君碧痕忽然消失在天一玄陣之中。

    邛盧等人隨即圍了上來,「君碧痕說了些什麼?古傳送陣在什麼地方?」他們目光灼灼的看著翰靈。

    翰靈茫然的搖了搖頭,「他什麼都沒有說,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翰前輩!」邛盧色變道,「古傳送陣是各位修真同道的希望所在,晚輩認為前輩還是不要企圖佔為己有比較好!」

    「你不相信我的話!」翰靈秀眉一凜。

    「方纔我們都看到君碧痕將古傳送陣的位置告知前輩,還請請前輩自重。」古木沉聲道。

    「古木道長言之有理,希望前輩不要因為一己之私置所有修真同道的福祉於不顧!」

    「翰前輩請三思!」

    「翰前輩……」

    翰靈心中一陣慌亂,知道落入了君碧痕設計的圈套,她苦笑一聲,轉身看著浪天道,「浪兄也以為我在說謊嗎?」

    浪天搖了搖頭,長歎一聲,「你這又是何苦……」

    翰靈目光一黯,雙肩微抖道,「原來浪天的見識也不過如此!既然你們都不肯信我,我翰靈也沒有辦法!」她說著放出天影劍,「如果我不說出古傳送陣的位置,是不是今天就無法離開這裡了?」

    「翰前輩如此一意孤行,晚輩只好得罪了!」邛盧冷冷道,說著五指箕張,一團五彩的光華閃現在掌心之上。

    「焚天神光帕?」翰靈湧起一股怒意,焚天神光帕是恨天閣最厲害的法寶,威力奇大,內藏太陽真火,專門焚人元嬰,一旦祭出,勢必奪命方回。即使自己真的對古傳送陣的位置有所隱瞞,邛盧也不至於一上來就痛下殺手吧。

    她想到這裡冷冷一笑,「今天我倒要試一試恨天閣的鎮閣之寶是否真的有傳說中那麼厲害!」

    邛盧的臉上現出非常奇怪的表情,翰靈有一瞬間甚至覺得眼前這個人並沒有自己的意識,而純粹是一具行屍走肉。這時,焚天神光帕從邛盧的手中飛出,立刻射出一蓬絢爛的紫光,將翰靈從頭到腳罩在中間。

    天影劍青濛濛的劍霧將紫光隔在體外,翰靈傲然道,「邛盧你如果還想保住這件法寶,就馬上給我退到一邊!否則不要怪我不給你恨天閣面子!」說完這幾句話,翰靈突然覺得很奇怪,為何自己會發這麼大的脾氣。此刻她的心中似乎充滿了熊熊的怒火,恨不得揮劍將眼前這些人統統殺光。

    邛盧彷彿沒有聽到她說的話,焚天神光帕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轉,又是一道赤紅色的光幕灑落。翰靈立刻感到壓力大增,她清楚對方這件法寶是以太陽真火為爐鼎煉製,分為赤橙黃綠青藍紫七重神光,當七重光幕聚合在一起的時候,不管是什麼東西都將被焚為灰燼。但邛盧似乎對控制這件法寶的印訣還不十分熟練,光幕還沒有達到渾然一體無懈可擊的程度。

    翰靈心念一動,天影劍的青光化為一道極細微的芒刺,穿透絢紫與赤紅兩重光幕,刺向半空中焚天神光帕的核心,同時揚手灑出一蓬白光。

    一切都在電光石火的剎那,青芒起,白光現,光幕消失,焚天神光帕墜落。

    翰靈收回天影劍,悠然嘲笑道,「假如你師傅虹冥子還在,必定不會將這件法寶施展得如此糟糕!看來恨天閣果然是沒有人了!」她心中陡然一驚,這種刻薄的話絕對不是自己的風格,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邛盧見到焚天神光帕落下,臉上竟並沒有任何表情,彷彿那件法寶與他沒有絲毫關係。此刻,無論是七支宗還是古木、玉衡等人均放出了自己的得意法寶,虎視眈眈的看著翰靈,剎那間崖上光影交錯。

    翰靈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君碧痕方纔所說的話,「這幻境的力量確實非同尋常,你可要小心了!」她心中大震,難道自己已經進入了幻境之中尚不自知!難道此時眼前的一切都只不過是自己心中的想像!

    想到此處,周圍立刻變為一片混沌,邛盧等人的幻象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更加堅定了翰靈的推測,自己確實已經深陷幻境之中,被幻境的力量遷移了心神。

    翰靈在混沌中飄浮著,天影劍重新幻化成青色的劍霧籠罩在她的體外。她發現自己竟然無法使用任何真元力窺探外面的虛實,一旦有所行動,那團混沌般的物質就會立刻生出強大的反噬力。

    究竟應該怎麼辦?翰靈的心念在飛快的思索著記憶中類似的幻境的破解方法,就在這時,她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地方似乎比周圍要亮出許多,她精神一振,天影劍霧飛速旋轉起來,帶著她朝那個方向緩緩飄去。

    幻境外,君碧痕冷漠的看著剛剛到來的兩個面目清雅,寶相莊嚴的白衣僧人。

    浪天陰陽怪氣的叫道,「竟然是大佛境的人?沒想到了凡和了塵你們這兩個老禿驢竟然還活著!」兩名白衣僧人中的一個呵呵笑道,「浪天你仍然是這副瘋瘋癲癲的樣子,希望佛祖慈悲,會原諒你方纔的出言不遜。」

    邛盧的臉色陰晴不定,他知道眼前這兩人均是靈山的至尊聖地——大佛境的元老級人物,剛剛說話的了凡更是已經修煉到合體後期,隱隱有了躍升至幻化期的修為。他們的出現當然會使得知古傳送陣位置的機會大大增加,不過對中土修真界來說也是一件很沒有面子的事情。

    君碧痕自然也知道來者的實力,但他的性格一貫高傲,向來不把這個幾乎已經被修真界遺忘的星球上的修真者看在眼裡。他瞧著了凡和了塵,冷冷的問道,「你們也是來問我傳送陣下落的嗎?」

    了凡雙手合什,緩聲答道,「古傳送陣並不重要,我們希望閣下能夠交出太液星觴和幻星之心。」

    「你竟知道星觴的古名稱!」君碧痕神色一變。

    邛盧等人聽了這話頓時議論紛紛。

    「太液星觴是什麼?竟然比古傳送陣還重要?」

    「幻星之心,那又是什麼古怪的東西?」

    了凡從容道,「這是佛祖的法旨,讓我們向閣下討要這兩樣東西。」

    君碧痕皺了皺眉,「星觴確實在我這裡,不過你們是否拿得走,就要看你們的實力了,至於幻星之心,我根本不曾聽說過這件東西!」

    了凡變色道,「佛祖的法旨絕不會有錯。法旨上說,假如我們取不回太液星觴和幻星之心,佛祖就會親自出手。」

    「據說大佛境的創始人早已飛昇仙界,如果真的如此,即使幻化期的高手也無法與仙人對抗吧。」古木帶著詢問的目光看著浪天。

    浪天雙眼看天,一語不發。

    君碧痕長嘯一聲,冷冷道,「那你們就滾回去吧!讓你們的佛祖來見我!」他口中這麼說,心中早已暗呼倒霉,如果真的有仙人出面,憑修真者的力量根本無法與之抗衡,看樣子這次惹的麻煩不小。

    了凡終於露出了怒容,「我們接受了佛祖交給的任務,就一定要完成!既然你不肯交出這兩樣東西,那麼我們只有動用武力了!」他說著與身旁的了塵對望一眼,各自取出一串小小的古色古香的念珠。

    浪天嘿嘿一笑,「看樣子大佛境的兩位長老終於也動了凡心,忍不住要出手了。假如我沒有記錯,你們已經有數百年沒有和人打架了吧!」

    一直沒有開口的了塵突然笑道,「浪兄的記憶力不錯,伽藍古咒的力量確實已有數百年不曾使用了。」

    這時,了凡的雙手飛快的畫出一道印訣,念珠上頓時暴射出重重幻影。

    前方越來越亮,翰靈發現推著自己移動的並非是天影劍霧的力量,而是那團光亮中的一股強大吸引力。她知道在幻境中任何掙扎都會破壞空間的平衡,於是任由那力量把自己吸進光亮的核心。

    一片眩目的光明閃過,翰靈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那竟是她從小就熟悉的洗心崖的景色,那棵她小時候經常在下面玩的翠綠色的大樹,那幾間精緻小巧的竹舍,那一汪終年清澈見底的泉眼,此刻都實實在在的出現在她的眼前。

    翰靈知道自己又進入了一個新的幻境之中,眼前的一切都是由心念產生的幻象。可她仍然不由自主的對眼前的幻象生出幾分好感和鬆懈。她緩步走近竹舍,一陣細微的交談聲傳來。

    「師尊,是否要弟子代您清理門戶?」

    「你師妹自甘墮落,這是她咎由自取!不過,不要傷了她腹中的孩子。」

    「那個孽種!師尊為何還要留她?」

    「當那個魔頭找上門來的時候,我們還可以用那孩子做要挾!」屋中人的聲音冰冷而不帶一絲感情,那聲音彷彿很熟悉,可翰靈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聽到過。

    「弟子不明白以我們洗心崖的實力,為何還要擔心那個魔頭。」

    洗心崖!翰靈心中大震,這裡果真是洗心崖,可屋內的兩人是誰?

    「阿琳,你不知道那個魔頭的實力,四百年前,當時天下五大高手齊聚東海,希望將那個魔頭禁錮在炎玉玲瓏之中,結果還是被他逃掉,反而擊傷了兩位已經修煉到幻化後期的高手,使他們沒能渡過天劫,只能轉修散仙。」

    阿琳?翰靈左思右想也沒能想起自己是否聽過這個名字,但接下來的對話卻將她推入了恐懼和懷疑的深淵。

    當君碧痕掌中湧起第三道電光的時候,了凡和了塵終於露出了怯意。他們知道自己欠缺的不是修真的層次,而是千錘百煉的修煉火候和實戰的經驗。君碧痕以一座天一玄陣困住了翰靈,擋住了浪天等修真高手,同時也使兩名大佛境的長老生出知難而退的念頭。

    了凡和了塵對望一眼,伽藍古咒同時收回。君碧痕彷彿早就料到他們會這麼做,好整以暇的後退一步,負手而立。

    了凡勉強壓下對方最後一刻逼來的一股凜冽玄氣,沉聲道,「不久之後,佛祖會親自降臨人間,希望閣下及早做好準備,不要令佛祖失望!」他說罷卻不離開,只是與了塵退到一旁,靜靜的看著浪天等人。

    君碧痕的目光冷冷的從在場眾人的臉上一掃而過,「你們還有什麼好說的?如果沒有,那我們就繼續等那個小丫頭破解幻境吧。不過,我想她成功的機會大概不多了。」

    他說著面上又露出那種倨傲的神色,就在這時,天一玄陣中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轟鳴。

    整個山峰都被震撼了,劇烈的顫動著,幾乎塌陷。

    一道湧動著的絢目紫氣緊隨著響聲沖天而起。

    君碧痕神情大變,氣急敗壞的怒吼一聲,再也沒有了方纔的冷峻。

    翰靈如遭雷擊般踉踉蹌蹌的倒退十餘步才停下,失魂落魄的站在地上。

    屋中人的話清晰的印在她的心中,「罷了,阿琳,你去把非雪叫來,為師還是親自動手比較妥當,否則對不起洗心崖數千年的基業和前代祖師!」

    非雪!翰靈記得,自己的母親就叫非雪!

    她記得師傅曾經告訴自己,自己的父母本是一對神仙眷侶,可惜母親移情別戀,愛上了一個實力極強的魔頭。父親與那魔頭決戰,被他打死,母親在父親臨死的剎那終於醒悟,給了那魔頭致命的一擊,然後殉情而死。那魔頭負傷逃走,從此就再沒有出現過。

    師傅是母親的同門師姐。師傅說,本來母親是最有希望接掌洗心崖的人選,可惜一步走錯,葬送了一生的前途。

    這時眼前景像一變,屋中的兩人已經走了出來。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翰靈一眼就認出她就是洗心崖後山石窟壁畫中的一人。師傅告訴過自己,她叫靈樞素女,是自己的師祖。

    走在靈樞素女身後的是一名年約二十的年輕女子,翰靈看到她時再也忍不住,失聲叫道,「師傅!」

    那女子赫然就是翰靈的師傅,封曉琳。

    面前兩人彷彿根本不曾看到翰靈,逕直走到崖邊。翰靈的身子不禁在顫動,她衝過去大聲道,「師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說著她伸手抓向封曉琳的雙肩。

    她的手掌從對方身體中穿過,沒有遇到任何阻擋。翰靈恍然,原來這一切仍然只是幻象。

    一名容貌與翰靈非常相似的女子出現在崖上。她神情慌張,瑟瑟發抖,「師尊……」

    「非雪!你什麼都不用說了,你師姐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我!」靈樞素女面如沉霜,看著遠方,「你不顧大局,竟然與那魔頭私通!還將九大門派合力對付那魔頭的事情洩露出去,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翰靈已經看呆了,眼前的一切彷彿是一場三維全息電影,只不過電影中的主角是自己的母親。她緊攥著雙手,手心裡已全是汗水。

    非雪的目光中露出怨恨的神色,「師尊,他不會上當的!你們的陰謀肯定會失敗!」

    靈樞素女面容一凜,冷哼道,「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枉我當初收你為徒!」

    非雪雙眸剎那間變得黯然失色,「我知道師尊不會放過我,只希望師尊能饒了我的孩子。」

    她說罷茫然自語,「可惜他不在這裡,不然……」她的唇邊漾出笑意,話音突然中斷,笑容凝固在嘴角,一線殷紅的血流了出來。

    幾乎同時,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響起。

    靈樞素女和封曉琳面色陡變。

    翰靈慘呼一聲,天影劍終於出手。青色的劍光瞬間觸動了幻境的力量,洗心崖的一切景象都扭曲了,然後消失。

    巨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朝翰靈湧來。

    翰靈此刻心神受到了巨大的遷移,根本無力應付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她絕望的閉上了雙目,甚至將天影劍的力量也收回到元神裡面。

    幻境開始將她包圍,侵蝕。

    就在她的元神即將渙散的時候,一個聲音從極遠的遠處傳來,「諸般虛妄,境由心生!」

    翰靈心中一震,幻境的力量消失了,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浪天、古木、玉橫、邛盧等人仍然在懸崖的上空。君碧痕依然站在懸崖上,不過此刻的樣子已經非常狼狽。還有自己認識的兩名大佛境的長老。所有人此刻都呆呆的看著一個方向。

    那裡,一個被紫色的流光魅影圍繞的赤裸少年,正衝著翰靈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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