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月劍情錄 第十七卷 情天遺恨 第五章
    趙胤熙聽得逍遙問他,於是點頭道:「好——還是回去好!」他口中說著,當先一步向門外走去,原本追到門外的趙胤煦正好轉過身來,見他要離開,於是忙叫過幾個大內侍衛,備車護送他回去。

    趙胤熙也不推遲,只是看著他冷笑,秦無炎看著猶自纏鬥不休的天鷹和曾大牛一眼,屋裡早就是一片狼藉,桌翻椅倒,燈滅火熄,忍不住大聲叫道:「都給我住手!」

    曾大牛大吼著答應了一聲,向後退了幾步,退出了戰圈。天鷹又看了秦無炎一眼,目光中閃過一道精芒,也不答話,也不戀戰,連場面話也沒有交代一句,身形一晃,人已經到了門外,轉眼間就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他和曾大牛這一戰,可真打得莫名其妙得很。

    秦無炎吩咐金先生整理殘局,招呼沒有離開的眾人坐席喝酒,遊目四看,卻發現不見了徐玉的影子,綠蘿和厲月兒卻坐在一個角落裡,正在低聲說著什麼,時而聽到兩人傳來低淺的笑聲。而幾個大內侍衛這個時候正圍上了曾大牛,連連誇他武功高強,同時又忙著敬酒,曾大牛甚是豪爽,也不推遲,來者不拒,酒到杯乾。

    秦無炎歎了口氣,慢慢地向門口走去,站在走廊上,看著外面的大雨,趙胤煦跟了出來,一手提著一隻酒壺,另一手拿著兩隻酒杯,對著他揚了揚手道:「喝一杯吧!」

    秦無炎轉過身來,微微笑道:「今晚我不會走,你放心好了!」

    趙胤煦只是「哦」了一聲,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他,笑問道:「什麼意思?」

    秦無炎盯著他看了片刻後才道:「你的那個寶貝兒子想做什麼?我焉有不知道的,自然是陪著他鬧一會子了。否則,他也不會死心的!」

    趙胤煦聞言大驚,問道:「你都做了什麼?」

    秦無炎轉過身去,站到了走廊盡頭,片刻才道:「你放心,我不會傷了他。若是我要殺他,早就殺了,還會等到今天?」

    趙胤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仰頭幹完了杯中的酒,然後舉起杯子身他晃了晃,秦無炎苦笑了一下,半晌才道:「喝酒常會誤事,上次找玉兒陪我喝了兩杯,結果多喝了,也不知道胡說了什麼,竟然讓那個小子嚇得這幾天都不敢見我!」雖然如此說法,卻還是一口飲乾了杯中的酒。

    趙胤煦給他添滿,看著外面的雨,沉思了片刻後才道:「能問個問題嗎?」

    「帝君閣下什麼時候這麼客氣了!」秦無炎依舊淡然的笑著,但笑容之間,卻有著說不出的落寞。

    「太子妃是不是你殺的?」趙胤煦幾乎不敢看他,只是看著漆黑的天空,傾盆大雨。

    原本秦無炎以為他想要問的必定是因何不死,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問了這個問題,心中如同是被誰用重錘重重的打了一下,眼前一黑,頓時覺得氣血翻滾,幾乎就要支撐不住,心中不禁暗罵——魔帝果然沒有辜負了這個「魔」字,夠狠、夠毒、夠準,一言就擊中了他的要害。雖然內心痛苦無比,他卻依然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冷冷地笑道:「不錯,太子都死了,還要太子妃幹什麼?我不但殺了她,不把鷹兒一併解決了,並且把他的屍體扔在了亂葬崗,看著野狗將他分了屍,才算是結束!」他說到這裡,忍不住緊緊的握著拳頭,痛楚在心中蔓延,但嘴角卻浮著冷酷之極的笑。

    「你可真夠狠的!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下得了手。」雖然這一切都在趙胤煦預料之中,但現在聽他親口說出,卻又是另一種感覺。

    「難道我還留著那個小孽種來玷辱你趙家高貴的皇族血統不成?」秦無炎冷笑,不無諷刺的看著他道,「你不也想借刀殺人,殺了徐玉嗎?」

    趙胤煦只覺得心中如同被狠狠的捅了一刀,片刻後才道:「你很寵著他啊」

    「我只是想讓你痛苦,只要他活著一天,你就絕對不會好過。而且,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說出那麼一點半點的,他會比我更痛苦,哈——」說到這裡,秦無炎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在風雨中飄散,「讓一個人活著痛苦,遠比一刀殺了他更是痛快!除非你自己下得了那個手,我也給你一個機會,領教一下親手殺了自己的骨肉是什麼滋味,而我今天的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我今天也不過是照舊歸還而已,還沒有加上利息。」

    趙胤煦突然覺得,他來找他,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二十年前,自己在他面前就處處處於下風,二十年手的今天,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他依然掌握著主動,但為什麼他帶按兵不動?這麼多年,他應該有足夠的時間,準備好了一切。秦王寶藏,也讓他擁有了起兵的足夠資金,他還在等什麼?縱然可以決策天下,但在面對著這樣一個人的時候,他還是覺得惶恐,毫無辦法。在這個人的身上,有一半和他一樣的血統,他們應該是兄弟,如今卻是生死仇敵。

    「有一件事你錯了!」趙胤煦搖頭道,「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殺玉兒,從來都沒有,我沒有你心狠,你也休想看到那一天,就算你說了,他也不會相信。」

    「那你為什麼今天要緊張?」秦無炎輕易的指出了他的痛處。

    趙胤煦只是無奈的搖頭,半晌才道:「你剛才說,逍遙和上官轅文有婚約,是真的嗎?」

    「沒錯,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問玉仙子本人,這等事情,焉能玩笑?」秦無炎見他轉變話題,而他也不想再談剛才的那個問題,當即淡然答道。事實上,這些年來的種種變故,早就將他的心磨得比鋼鐵還要堅硬,任何事情在他的眼中,都變得淡然。五十不到的年齡,卻讓他飽經滄桑,也能夠看透一切,但卻依然放不下心中的那份比海水更深的仇恨,任何一切東西,都始終化不去他心中的這份恨意「是上官寰與若即親口許下的婚約?」趙胤煦再問。

    秦無炎點了點頭,目光卻投向了黑暗的天空,眸子裡彷彿看到了在風中御風弄影的妙人兒——趙胤煦不解,他知道上官轅文喜歡的是謫仙子水柔,既然如此,當年為什麼上官寰與若即不把水柔許給他,而反而是逍遙,這裡面恐怕有問題,猛然想到剛才秦無炎讓逍遙給若即問好時曾稱她作姨娘,那麼就是說——「若即把阿柔把阿柔許給了胤煦被自己得出的這個結論給驚呆了,難怪他會御風弄影,若即連隱湖的不傳之秘都教了給他,對他可真的是另眼相待了。

    秦無炎只覺得胸口劇痛,眼前一黑,再也撐不住,張口「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半晌才怒道:「你閉嘴!」多年來積壓在心中的傷痛,心中的傷口,如今卻被趙胤煦給深深的剝開,他才感覺到痛惻心扉的感覺。

    趙胤煦也沒有想到他有這麼強烈的反映,竟然為此吐血,愛之深才會痛之切,也許他對她的感情,比起他們任何人來都更是深厚,眼見他嘴角還帶著鮮血,心中升起了強烈的不忍與惆悵,轉過臉去,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秦無炎畢竟曾經受過大變,這時已經勉強鎮定了下來,站在走廊的邊上,卻是一言不發。

    趙胤煦知道他心中不好受,只是他不明白,他知道他不會放棄的,一個能殺了自己的妻兒的人,能夠下得了這份殺手的人,早就不會再為任何感情而動,今天他還會為了謫仙子被自己氣得吐血,是不是象徵著他還沒有完全的泯滅人性?這難道就是他至今還按兵不動的原因?可謫仙子的遺體已經不在他手中了,如果他估計沒有錯,謫仙子的遺體應該也是他帶走的,那麼——他還有什麼放不開?

    「你到底想要怎樣?」趙胤煦問道。

    秦無炎靠在了柱子上,一任雨水將他的衣衫濕透,慢慢的道:「江山社稷、羅天聖教原本就是我的,我自然要取回。然後揮兵南海,踏平和平島,將上官轅文父子亂劍分屍,我的心事就算是了了!」他淡然緩慢的語氣中再一次透出了濃濃的恨意,和平島——那是他一生的屈辱,是他所有恨的起源,不毀了和平島,他死不瞑目。

    趙胤煦看著他寬大的衣袖、散亂的長髮在風中獵獵作舞,再也忍不住問道:「那你為什麼還不動手?朝中還有你的老臣,你手中應該還有皇太子令牌和先皇遺詔,只要你登高一呼,自然會有人響應,而你手中也有著足夠的資金,你還在等什麼?」這是一個令他不安的問題,他還在等什麼?這個人,還是如同二十年前一樣,他始終猜不透他心事。

    秦無炎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靠在柱子上,看著廊外的雨,良久後才慢慢的轉過身來,用幾乎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的聲音低聲道:「天下百姓何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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