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岑心術 正文 第六章 雨夜
    劉鏡蘭看著易雪,繼續說道:「然後,我看到了你。我知道你也是一個副人格,不知為什麼,我就是知道。當時我只是驚奇,同時還有些高興能碰到同類。同時我也現,你跟我不太一樣,你擁有獨立的**,不像我,要和主人格分享身體。但當時我並不是很在意這事,我盡情地享受著生於天地之間的舒暢,迫不及待地離開了。」

    「這時候我想起了你,能夠獨立於主體之外擁有自己的**,這不正是我把追求的嗎?我決定去找你,但卻不知從何找起。於是我想到你的主人格,你在心域中被困了那麼多年,一定也恨死自己的主人格!但很可能礙於某些特殊原因無法對他下手,如果你做不了,我可以幫你。只要你告訴我,怎麼樣才能擁有自己的**!我,我快頂不住了!」劉鏡蘭望著易雪,眼神中充滿渴望,易雪已是劉鏡蘭唯一的希望。

    易雪並不在乎劉鏡蘭會怎麼樣,她只是想知道易靈會不會和劉鏡蘭一樣突然被某個副人格取代。可惜,劉鏡蘭並沒有提供多少有價值的情報,副人格所待的心域也跟易雪所待過的不一樣。易雪本不想再和劉鏡蘭有什麼瓜葛,但既然易靈想幫她,易雪也會幫她。

    劉鏡蘭滿懷期待地看著易雪,易靈也希望易雪能幫她解惑。易雪看著劉鏡蘭,冷冷地說:「先,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如果任何人想傷害他,都絕對不會有好下場。你給我記住。」

    易靈還沒什麼感覺,劉鏡蘭已快被易雪的殺氣逼得窒息,她彷彿又看見死神降臨在她面前。在這種情況下,劉鏡蘭除了點頭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第二,心域就是副人格在潛意識中所待的地方。」這句話,是解釋給易靈聽的。「我所待的心域,跟你所待的不同。一般來說,一個人要麼不會產生副人格及心域,要麼心域裡就會出現多個副人格,而你卻只有一人。心域一般都是一個具現化的世界,在裡面能感受到外界,但卻絕不會出現類似你的這種感覺。」

    劉鏡蘭邊聽邊點頭,彷彿一個虔誠的信徒。

    「可以肯定,你跟別人不同。不過,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擁有**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怎麼幫你。」聽完這句話,劉鏡蘭勃然變色。她猛然站起,還沒等她有什麼行動,易雪的話讓她又坐了回去。「不過,毫無疑問,你的變化跟舊樓有關。我正想弄清自己變化的原因,如果弄清的話,說不定你就可以擁有**了。」

    「可是,可是我的時間……不……多了……」主人格又開始掙扎,劉鏡蘭只覺得頭痛欲裂,連話都說不清楚。

    易雪道:「對了,你有沒有注意到一件事,你沒帶眼鏡。」

    劉鏡蘭一愣,同時潛意識裡的主人格聽到這句話後停止掙扎,很明顯主人格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劉鏡蘭喃喃自語起來:「奇怪,我明明看得很清楚,為什麼要戴眼鏡?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戴眼鏡的?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從小到大,我似乎都沒脫過眼鏡,這是為什麼?」她努力回憶起來,記憶中總有些模糊的影子,想抓卻抓不住。

    「毫無疑問,眼鏡就是你人格變化的關鍵。」易雪說道,「明天,我們一起去弄個清楚。」

    劉鏡蘭點了點頭。

    「在這之前,麻煩你先把我從這裡弄出去。」易靈無奈地說道。

    「真是對不起,我實在是太著急了,以至於出此下策。」

    ……

    第二天,劉鏡蘭編了一個故事,稱自己的行為全是那兩個男人逼迫的。劉鏡蘭演技之逼真,絕對可以成為明星。據她說在一個人無聊時,她經常模仿外界的人來聊以自娛。方敬淵雖還有點小懷疑,但苦於沒有證據,也只好放了易靈。

    他們的第一件事,便是尋找在混亂中不知扔在哪的眼鏡。

    陰雲滿天,雨聚欲濺。

    易靈、易雪、劉鏡蘭和胖子再一次站在舊樓前。

    舊樓並不大,只有四層樓。紅色的磚牆上長滿綠色的爬山虎,如同一塊厚厚的綠罩子,將舊樓整個罩住。由於無人整理,連窗戶都被淹入這片綠色之中。易明忽然想起不知從哪裡聽來的傳說,凡是這種被植物覆蓋的房子,都是陰氣過重。

    幾道可以伸進一個手掌的裂縫如同蛇般纏繞在舊樓上,將舊樓箍得透不過氣。裂紋旁的爬山虎彷彿是縫合線,努力不讓舊樓四分五裂。風吹過,舊樓出輕不可聞的「嗚嗚」聲,宛若哀吟。爬山虎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將這哀吟掩蓋住,似不想讓人知道舊樓已病入膏肓。

    「我找到了!」易靈在草叢中翻找了半小時,終於找到那副大得有些可笑的眼鏡。幾個人連忙圍了上來,劉鏡蘭顫抖的手接過眼鏡。從小,這副眼鏡就在離她眼睛最近的地方呆著,可她從沒注意過。今天,還是她第一次打量這副眼鏡。

    黑框,現在很少有人用黑框的眼鏡了,尤其是年輕人。可以肯定,這副眼鏡的年歲不小。那兩片鏡片,似是用玻璃做的,卻又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經過那麼多年的使用,鏡片上卻連一條劃痕都沒有,劉鏡蘭分明記得自己沒有刻意保養過這副眼鏡。

    幾乎就可以確定,這副眼鏡一定有問題。

    「戴上嗎?」劉鏡蘭用顫抖的聲音詢問周圍的人,看了一圈後,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易雪。

    「你自己決定。」易雪淡淡地回答。

    劉鏡蘭躊躇了五分鐘,另三個人默默地看著她。這種事情,只有她自己有權決定,別人是沒辦法越俎代庖的。劉鏡蘭下定決心,剛將眼鏡腿架到耳朵上,卻又猶豫不決地收起眼鏡。過了一會兒,再架上,再收起。

    主人格似乎感應到某種危機,開始努力地掙扎。這一次的掙扎比以往各次都強,主人格將積蓄了一夜的力量全部用上。劉鏡蘭正在彷徨之際,這次促不及防的掙扎幾乎成功。就在主人格快成功掙脫的時候,劉鏡蘭孤注一擲,戴上眼鏡。

    風刮過,天空中飄下幾許雨絲。

    劉鏡蘭大笑起來。

    「你究竟是主,還是副?」胖子小心翼翼地問。

    劉鏡蘭皺眉,臉上表現出抑制不住的怒氣。胖子被她的表情嚇一跳,不過很快就針鋒相對地回敬以同樣的表情。劉鏡蘭望著不遠處的易雪和易靈,強行將怒氣壓下,轉而大笑起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主副之分了!我就是劉鏡蘭,劉鏡蘭就是我!那個傢伙,讓她永遠呆在心域,品嚐我十五年來所受的苦吧!」

    易靈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臉色時而蒼白、時而通紅的少女,他突然迷茫起來,幫助了副人格,那被困在心域中的主人格不也是同樣的可憐嗎?但如果幫助了主人格,那副人格又算是什麼呢?這兩個人格,都是同樣活生生、有感情的人啊。究竟是哪一方面出了問題?究竟是誰錯了?

    「你可千萬不要為這種小事而迷茫困惑,我能體驗到你的心情,這種心情可不好受。」易雪微笑著說,「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誰都沒錯,錯的是,將人格封印住的那個人。」

    「什麼意思?」

    易雪招招手,把劉鏡蘭和胖子叫過來。劉鏡蘭漠然地走過來,自己的問題解決之後,她就不怎麼關心別人的事了。

    「你是不是以為戴上眼鏡後,就萬事大吉了?」易雪冷笑道。

    劉鏡蘭臉色一變,緊抓住易雪的手。「什麼意思!」

    「你記憶當中,有沒有遇上過眼鏡掉落的事?」

    劉鏡蘭搖搖頭,然後臉色大變,立即明白了易雪的意思。在過去的十五年裡,無論怎麼跌倒,眼鏡都穩穩地戴在臉上。可現在卻掉了,說明某種原本存在的約束力已經不見。也就是說,以後劉鏡蘭必須處處小心,不然隨時有被取代的可能。甚至於睡覺時,都要擔心眼鏡會不會掉落。

    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比死還難過。

    「然後,你的情況很奇妙。我原本以為這眼鏡是為了封住你這個副人格而存在的,但想不到同時也能封住主人格。這一點是極不合理的,唯一的解釋就是,你的人格並沒有主副之分。要麼兩個人格都是主人格,要麼兩個人格都是副人格。」

    聽了易雪的話,劉鏡蘭的腦海中彷彿浮現出一副模糊不清的影像,她努力想回憶起來,卻怎麼也想不起。

    易雪繼續說道:「同時,你的心域也很奧妙。一般來說,進入心域的人格,全會沉睡在潛意識中。沒有外界的故意喚醒,根本沒有可能掙脫出來。但你的心域卻完全不是這樣,兩個人格可以很方便的隨時互換。」

    「隨時互換、隨時互換……」劉鏡蘭反覆念叨這個詞,突然厲聲道:「既然我天生就能隨時互換,為什麼,為什麼我要被困在心域十五年!既然兩個人格都一樣,憑什麼我是那個被封印住的!」

    「這個,就要問做出這副眼鏡的人了。這副眼鏡的約束力應該已經弱了不少,我敢預言,不久的將來,這副眼鏡就會徹底沒用。你和她還從來沒有好好聊過吧,我建議你們好好聊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聽了她們的對話,易靈馬上想到這詩,隨口念出這句詩來。劉鏡蘭一下愣住,陷入沉思之中。

    天邊響起一聲悶雷,積聚了一天的雨像是聽到號令一般向大地衝來。易靈等人連忙找躲雨的地方,離這裡最近的自然還是舊樓。

    陰沉的天,淅瀝的雨。

    在一間曾經是教室的房間裡,易靈坐在一張還算完整的椅子上看著雨水拍打窗外的爬山虎。風從已經沒幾塊玻璃的窗戶裡吹進來,衣襯單薄的易靈不禁有幾絲寒意。他打了個寒噤,把領口拉高。一個柔軟而溫暖的物體靠過來,還帶著醉人的香味。易靈下意識地抱住,沉醉在溫柔鄉里。他過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易雪眨著她那會說話的大眼睛,臉上帶著緋紅,含笑看著他。

    易靈大窘,連忙想鬆手。易雪攬住易靈的腰,鑽進他的懷裡,微笑著說:「當心別著涼了。」易靈抱著這個會說話的暖爐,不知如何是好。少女的幽香鑽進他的鼻尖,連同懷中柔軟的觸感一起刺激著易靈的每一根神經。不知怎的,易靈突然回想起初見易雪時,易雪那宛若天使的無瑕身體。不知不覺間,易靈抱緊易雪,天地間彷彿只剩他們兩人。聽著天籟的雨聲,易靈一點點陶醉了。

    劉鏡蘭一個人坐在牆角,她雙目無神,兩個人格正在心域之中交流。

    唯獨只有胖子一個人百無聊賴地東遊西蕩,撿起一支不知哪年掉在地上的粉筆頭,在黑板上亂畫起來。

    粉筆頭劃過黑板,出刺耳的摩擦聲。胖子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易靈被這聲音召喚回現實之中。易靈奇怪地看著胖子,胖子犯了大錯似地低頭跑開。

    「等等。」易靈突然想起一件事,站起身叫住胖子。易雪順勢一滑,穩穩地站在地上。易靈因為剛才的事,不好意思直視易雪。易雪只是微笑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師父,什麼事?」胖子賠笑著說。

    「你有沒有聽說過學校的十大靈異現象?」

    「當然聽說過,不過我對這種道聽途說的東西,一向不相信。比如說靈異會事件就是其中之一,還有嘛,讓我想想……」幾道電光劃過,天空中一陣悶響,胖子說的話被這巨大的聲響掩蓋住。「對了,我記得一個是雷雨天的解剖手。」

    又是一陣雷聲,雨拍打著地面,出不弱於雷聲的轟鳴。窗外,幾十米外的景物被雨簾遮住,只能看清一個大概的影子。天地間除了雨水似再無別的東西,彷彿大洪水重現。

    「雷雨天的解剖手?」易靈沒來由地心裡一寒。

    「讓我想想……對了,說是好久之前,學校的生物課有過解剖兔子的課程。這根本沒什麼大不了,不過某一次上課時,一個同學因為好玩,堅持要把兔子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跟他同組的一個同學想勸阻他,不怎麼的就打了起來。爭執中,兩個人手中都還拿著刀,結果勸阻他的人失手捅死了他。於是,學校取消瞭解剖課。這次意外生就是生在一個雷雨天裡,據說那個殺他的同學也在某一個雷雨天被人現死在舊樓裡。他身刀痕,被切下的肉散落一地。」

    胖子笑笑,繼續說:「這事還沒完呢。以後每次雷雨天的晚上,都會在舊樓裡現一具破碎的屍體。不過啊,全是貓啊、狗啊、雞啊什麼的。據說生物老師說,犯人一開始的手法非常笨拙,可以說是根本沒有學習過解剖的生手。不過,隨著屍體的增多,切割手法也愈加完美。我記得上一次出現是在三年前,死的是一隻貓。我也去看過,一個個器官完好無損地擺了一地。就是我這樣的外行也可以看出,解剖它的是一個高手,最起碼也得是個熟練的外科醫生。」

    「貓?」易靈回想起那晚,他的的確確聽到某處傳來貓叫聲。

    夏末,天黑得比較晚。但雨天就不一樣了,尤其是現在這樣的雷雨天。厚厚的積雨雲將陽光徹底隔離大地,巨大的影子投在地上,暗如黑夜。舊樓旁邊的新樓裡,只有零星的幾扇窗戶還透著燈光。燈光經過雨水的折射已模糊不清,到達舊樓時連原先亮度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遠處的燈光儘管微弱,但還是有一點用處的。比如說,易靈現在就能看到胖子身後,突然閃過一道光,像是鏡子的反光。易靈看了看表,放學時分他們來到舊樓。現在剛剛過了一個小時,才六點。易靈覺得這個時間,應該還不能算是晚上。

    易靈是這麼認為的,可是很明顯,某個人不是這麼認為。

    易靈猛然踢出一腳,正踢中胖子的胸膛。胖子向右邊飛去,一把閃著寒光的刀堪堪劃過胖子的身體。胖子跌坐在地上還不知道生什麼事,當他看清剛剛在自己身後的東西時,出殺豬一般的嚎叫。

    劉鏡蘭迅回過神,不知哪個人格控制了主導權,處於她那個角度只能看見空中飛舞著一道白光。白光如有生命般糾纏住易靈,它似乎也知道易靈是眾人中最強的。易靈狼狽地閃躲著,絲毫沒有反擊的意思。易雪想衝過去幫他,卻苦於找不到合適的時機,怕誤傷易靈。

    劉鏡蘭急了,大叫道:「你快還手啊!」

    易靈聽見這句話,只能苦笑。他不是不想反擊,而是不知道從何下手。他現在算是瞭解什麼叫「雷雨夜的解剖手」了。

    它只有一隻手,不,應該說,它就是一隻手。

    藉著刀刃的反光,易靈只能大致看清手的輪廓。那隻手像是燒焦的木炭,融於黑暗之中,隱隱閃動著暗色的光芒。銀色的刀刃和焦黑的手形成鮮明對比,卻又有機地融合在一起。刀刃在手中翻飛,削、刺、切、劈,動作配合得如此嫻熟完美,已然分不明刀和手,究竟誰是誰的一部分。

    沒有胳膊的束縛,手以人類所無法達到的角度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專找易靈最薄弱的地方下手。白光閃電般越舞越急,編織成一片光網,彷彿要捕捉、切碎黑暗。光網在黑暗中幻化,遊走於其間的英俊少年被染上一層聖潔的光。世界上,還有什麼能比死亡更聖潔。

    只有在戰鬥的時候,易靈的腦子才最清醒。一開始看見那隻手時,易靈心中還有些恐怖。當戰鬥開始後不久,他已忘記自己的對手不是人類。在他的眼睛裡,只有黑暗的那一道白光。白光如此耀眼,如此醒目,如此美麗。易靈如同一個高明的舞者,在刀刃邊起舞。寒冷的刀刃劃過時,皮膚不自覺地戰慄,讓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憑借乎常人的反射神經和腳力,他總能恰到好處地避開那致命的一刀。如果被擊中,每一刀都將是致命的一刀。

    刀捲起的風聲蓋過外面的風雨聲,胖子和劉鏡蘭一動不動,生怕被這刀風撕裂。易雪緊握住匕,她在等待衝進刀網的機會。

    刀風外的三人度秒如年,刀風內的一人度年如秒。

    沉浸於戰鬥之中,易靈早已忘記時間的流逝,忘記自己的存在。耳邊的風聲不見了,窗外的雨聲不見了,鳴動的雷聲不見了,刀刃的嘯聲不見了,整個世界彷彿變成一部默片。在易靈眼中,刀光的運動軌跡越來越清晰。究竟是刀變慢,還是自己變快?易靈不在乎,他只知道,再差一點他就能越這隻手。

    白光一點點靠近易靈,網開始收攏。上百道白光聚在一起,刺向易靈的心臟。

    還差一點,只差一點,就差一點。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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