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緣修道只緣君 正文 第八十九章
    那之後蘇焱的內心終於平靜了下來,似乎自己也接受了那場所謂「上天的安排」。那天她便給嘉硯去了封信,在信中真心地祝嘉硯在這古代一切順利,並告訴嘉硯她還是決心回到現代去。

    剩下的日子裡蘇焱便什麼地方也不去了,只每日裡與秦觀和蘇家兄弟待在通判府裡,聊天遊戲或者是飲酒玩樂,能多聚一刻是一刻。只是子瞻依舊忙碌,常常早出晚歸,甚至一連數日不回府中,回來也是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蘇焱好奇地問他到底在忙些什麼,他也只是笑而不答。

    而時間一天天過去,終於是到了崇熙八年六月二十二日的晚上,蘇焱第二天就要回去了,那晚大家都在廳裡為她舉行別離的小宴會,可幾人坐在桌邊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子瞻卻還沒有回府。

    「怎麼這麼晚還不回來?」蘇焱站起身往門外張望著,一邊問子由道:「他最近到底都在忙些什麼?」

    「啊,大哥好像近來和幾位江南有名的才俊通信相當頻繁,但我看他往京中的信件也不少……也許是最近需要往朝堂上報的事多了些吧。」子由想了想,這麼回答她,又微笑道:「好了,大哥一會就回來,焱姐,你先坐下吧。」說著,又忍不住地笑:「只這急性子,焱姐什麼時候都沒變呢。」

    蘇焱一笑,正作勢要回嘴,忽然就見子瞻大踏步地進得門來,手上還抱了好幾卷書畫。大家都是一愣,趕緊站起身來迎接,卻見他徑直走到蘇焱面前,微笑著把手上東西都遞了給她。

    蘇焱有些不明所以地接過來,然後將那些畫卷在書桌上鋪展開來,隨著她一張一張地翻過去,她的眼睛也隨之越睜越大,只見那些竟全是當朝名士的畫作或題詩,從晏殊父子、王安石、蔡襄、崔白直到他一直往來的魯直、歐陽修,甚至連同他父親蘇洵的字跡也在裡面……

    「天哪……竟全都是他們的真跡!這幅崔白的《寒雀圖》我只在故宮博物院看到過!還有這幅晏同叔親筆寫的《飛白書賦》,原來他的草篆真的寫得如此漂亮!我以前都只能憑想像……」蘇焱愛不釋手地翻看著,一壁連聲地讚歎,忽然她驚訝地回過頭來望著子瞻道:「這些……難道全都是你……」

    子瞻正低頭看她那一副滿心歡喜的樣子,只覺得自己也陪著她一起高興,這時聽她問起,便微微一笑:「你要走了,我也沒什麼好送你,以前就記得你整日裡愛搜集字畫……我便趁著這段時間到處幫你索了些,你喜歡就好了……」

    蘇焱一怔,登時想到原來他這段期間的忙碌原來都是為她搜集字畫,有時他連著幾日不回來,想必也是親自去到外地拜訪那些文人雅士去了……想到這裡,她只覺鼻子一酸,嗔怪道:「你何必還去找別人的?你只要自己寫些送給我,我就笑不動了!」

    子瞻卻大笑著拍了一下她的腦袋道:「我怕我寫了給你,害你以後回去了見著還要惦記,到時候又要在你那個世界怨我這做哥哥的了。不過我可得事先和你明說了,你回去再讀蘇軾詞,可不許想著那個醜男,怎麼也得記得是我才對,可明白了麼?」

    蘇焱抬頭看他那付志得意滿的樣子,也不由隨著他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心中卻忽然想起從前第一次隨他一起去游西湖時的情景,那時子瞻多少趾高氣揚,讓她怎麼看都不順眼,動不動就對他冷嘲熱諷……而像這樣和他鬥嘴,今天怕也是最後一次了,眼神便不由一黯。

    而那三個男人似乎都不約而同地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們互相看了看,便趕緊拉她入座,又招呼侍女上酒菜,談笑著讓這最後一夜的晚宴在掩蓋了所有離愁的奇異氛圍中度過……

    第二天下午,蘇焱便動身向著臨安城外的狩獵場而去。按照她當初穿越時查閱的古代文獻,她離開的時間也該是與來的時候同一個時辰,也就是晚上八點前後。前一晚她已經收拾完了所有的行李,還是和她兩年前逃離臨安時一樣,包裹裡幾乎都是些字畫,以及與友人之間的通信。除了那塊沾染了她母親血跡的玉珮,其餘剩下的最後數塊她都送給了蘇家兄弟,笑著說也算是給他們留個紀念。

    秦觀和子由分別坐於她身邊,子瞻沒跟過來,而是在通判府門口送別了她。他笑著對她說他手上還有些公事未能處理完畢,一會自然就會趕過去,蘇焱便向他點了點頭,抬眼最後細細打量了一遍通判府,就笑著向他揮了揮手,轉身乘上了馬車。

    一路馬車緩行,蘇焱靠在秦觀懷裡,透過他手撩起的簾幕看著不斷劃過眼前的景色,腦海中卻漸生出關於這臨安城的無數回憶。她想起當初剛來的第一晚,也是這樣和子由吳侍衛擠在馬車裡,那時她聽著車外喧囂,多想掀起窗簾來偷瞄一眼,卻被吳侍衛殺人的目光震懾得不敢動作;被子由安排在清秋客棧,在那裡開始自己的成名大業,終於引得蘇洵前來,卻誤打誤撞地成了他的義女;然後,就是子瞻的出現……

    如今這臨安城承載了她這麼多快樂和悲傷的回憶,自己若是回到現代,怕是杭州再也不敢踏足了,可是杭州她可以躲著不來,那她的故鄉揚州呢?她與秦觀在那條東關街上朝夕相處近兩年,難道她回去後也能徹底搬離那裡,借此逃開對他的思念和內疚麼?

    馬車行到山腳下停住,蘇焱他們剛從車上下來,就聽見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子由笑道:「應是大哥趕過來了。」幾人便一起往後方看過去,卻只見吳侍衛一人騎馬疾馳而來。

    「吳侍衛,你也來送我?」蘇焱開心地笑了起來,忽然又皺了皺眉:「子瞻呢?在你後面?」

    吳侍衛卻搖了搖頭,跳下馬來,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交到蘇焱手上,啞聲道:「小姐,大少爺說他不來了……他說……他沒辦法親眼看著你離開……」

    「啊……」蘇焱先是一愣,之後心裡便是一陣說不出的難受,對子瞻她始終是欠他太多了……望著遠處沉默了半天,蘇焱這才將眼光收回到手中的信上。

    她小心地拆開來,裡面只薄薄的一張紙,也不知道最後的時候子瞻還會對她說些什麼,這麼想著,她將信紙展開,只一瞬,蘇焱已經驚訝地「啊」出聲來。

    信上竟是子瞻用他那意態嫻雅的行書錄的那闕當初他出往石鍾山之前,眾人於通判府後花園討論離別詩詞時,蘇焱當著諸人的面背的那闕《水龍吟》。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蘇焱輕聲地吟誦著它,眼眶不覺就有些潮濕。想不到她當初當著子瞻的面偷的這正史中蘇軾的詞,這個世界的子瞻竟終究還是把這歎離人的詞寫下還贈給了她,就彷彿是他們之間早已注定的一個輪迴……

    「咦?」忽聽身邊秦觀一聲詫異,然後他彎腰從地上揀起了什麼東西,蘇焱隨之看過去,才現原來那是自信封中掉落的一張小小書箋。秦觀拾起它來,仔細看了看,嘴角邊便露出一絲微笑,然後將它遞給了蘇焱。

    蘇焱奇怪地接過來,沒想到子瞻在信封裡還夾了這樣一張精緻的書箋,她低頭一看,才現原來子瞻在這張書箋上也用小楷題了一《木蘭花令》。

    「知君仙骨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故將別語惱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落花已逐回風去。花本無心鶯自訴。明朝歸路下塘西,不見鶯啼花落處。」

    「子瞻……」蘇焱顫聲讀著它,彷彿又看到他昨晚的笑臉,那時那傢伙還說怕自己惦記他呢,現在居然寫這樣傷感的句子做別語,真是個笨蛋,還總是罵她笨……她忽然拿袖子一抹已經滑落眼眶的淚水,大聲衝著遠方叫道:「笨蛋子瞻!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想惹我哭!!什麼『要看梨花枝上雨』!我偏不哭!我偏笑給你看!!!」

    蘇焱雖這麼竭力笑著大叫,聲音裡卻已開始掩不住的哽咽,在完全顯露出哭腔之前,她最後對著遠方叫道:「子瞻!我走了!你一定……一定也要過得好好的!!」

    話音剛落,她終於再也忍不住,掩面哭倒在秦觀懷中。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子瞻也隨著她的呼喊慢慢地坐倒在了地上,一手輕摀住臉,可眼淚已經滑落於衣襟之上。他先前隨吳侍衛一同趕來,卻在走到近前時實在沒有勇氣再過去了,他怕到了最後的時候自己還是會忍不住懇求她留下來。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得又一次選擇了逃避。

    寧可最後一眼記得的她是昨晚的如花笑顏,也不願是此刻那真如他詞中所寫的「梨花帶雨」……

    子由與吳侍衛帶著秦觀和蘇焱走進了那個狩獵場。這是自三年前被子由撿到後蘇焱第一次回到這裡來,也是第一次在白天見到這裡的景象,卻和三年前也沒什麼不同。幾人都沉默地步行,一直走到一片小叢林之時,子由忽然停下了腳步。

    蘇焱轉過身去,見他正對著自己,指指腳下的土地,臉上露出懷念的微笑,她馬上就明白過來,笑著問道:「當年就是在這裡吧?第一次遇到你們的時候……」

    「嗯。」子由點點頭,忽然深深看著她道:「焱姐,我也送你到此為止了。大哥沒那個勇氣看你走,我也同樣沒有……」說著,他眼中一陣黯然,然後又努力地笑道:「你放心,周圍早已清場,一切都是安全的。秦兄,你送焱姐……走後,直接下山便可,我在山下等你。」

    秦觀沉默地點點頭,蘇焱卻走上前來,用力拍拍他的肩,又張開雙臂緊緊地擁抱了一下他,含著眼淚笑看著他道:「子由,那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嗯!」子由重重點頭,也拍著她肩膀笑道:「這回可別再說什麼讓我忘了你之類的話了,早就跟焱姐你說過,想忘也忘不了的。」

    蘇焱一怔,頓時想起兩年前他們在臨安渡口的對話,與子由相視一笑,鄭重道:「嗯,子由,我也絕對不會忘記你們的!」又向吳侍衛點點頭:「你們都一定要好好的,嘉硯她……也拜託你們照顧了。」

    看著子由他們離開的身影,蘇焱輕歎了口氣,忽然袖袍下的手卻被秦觀握住,她一抬頭,便正對了秦觀的笑臉:「走吧,原來我才是最堅強的一個,能親眼看著你離開……」

    蘇焱笑了笑,並不回答,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些。

    兩人終於走到當年蘇焱穿越過來的那處地點,蘇焱抬眼看著四周景色,同樣是與三年前一般無二的鬱鬱蔥蔥,那棵最大的樹也依然能夠輕易辨認出,她跑過去一看,當初她拿石子刻的那個歪歪扭扭的「蘇」字,此刻也依然現在那樹皮之上。

    蘇焱不由伸出手去輕輕撫摩著那個「蘇」字,又蹲下身去撥開一層枯葉和薄土,那塊她當初隨手放進去當作坐標指示的玉珮很快便顯現在了眼前。

    終於連最後隱藏在心底深處的小小希望都破滅了。一切全部都已準備好,時間地點甚至道具,已是一樣都不差的齊集,她再沒有任何理由說服自己留在這個世界。

    蘇焱轉臉向著秦觀苦笑道:「我有時候真希望自己的記憶力不要這麼好……」

    「那怎麼行?」秦觀拿衣襟替她擦拭乾淨沾染了塵土的手指,一邊笑道:「我可不想你有一天會把我忘掉。」

    「又說這種話!」蘇焱向他吐吐舌頭,做個鬼臉笑道:「明明是個浪蕩子,又在我面前裝深情,這下我走了,沒人管著你,你從此又可以任意出沒秦樓楚館了,是不是覺得輕鬆好多?」

    「哎呀,又冤枉我!」秦觀輕笑一聲,忽然俯身過來,趁她毫無防備的時候在她唇上輕吻一下,滿意地看著她因為猝不及防而目瞪口呆的表情,故意促狹地笑著:「要不是看在你要走了,就憑你這無數次的冤枉我這對你一片真心的好人,我可要好好懲罰你。」

    「什麼好人!哪有好人這樣、這樣的……」蘇焱被他偷襲之下滿臉漲得通紅,又羞又惱,忽然賭氣別過臉去道:「我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取次花叢懶回顧』的好人的……」

    秦觀卻微微一笑,伸手攔她入懷:「你怎麼會不知道?我可是『不緣修道只緣君』呀!」

    蘇焱一愣,直直地看向他眼睛,見他也正一副認真無比的表情對著自己,霎時令她好一陣怔忪。猶豫了半天,她終於問出了那個一直困擾著她的問題:「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從來不留我?」

    秦觀卻並不立刻回答,只是細細凝視著她,半晌才微微一笑,輕歎口氣道:「因為我不忍心為難你……便只好為難我自己了呀。」

    蘇焱瞬間只覺得如醍醐灌頂,秦觀這句話彷彿撥開了那道一直遮於她心間的迷霧,可心情不但沒能變輕鬆,反而緊隨這話沉了下去。只來得及「啊」的一聲,她便對著他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是啊,自己怎麼就想不到這裡去呢?

    一直以為只有自己獨自在搖擺和痛苦,卻忽視了他隱藏在平靜笑容下的真實情感,他是那樣心思細膩的一個人,自己讀了他那麼多的詞,看到他書於詞中那麼多的淚和愁,卻為什麼從來沒想過自己的離開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傷害呢?

    自認識秦觀以來她一直都在猜想這個世界的他究竟會因為什麼而成為「傷心人」,為了讓他避開這個結局她力勸他避開仕途,甚至不惜勸他從此再不作詞,天真地以為只要他不寫下那些淒婉的句子他的命運便會不同於正史而從此過上開心的日子,卻直到這個時候才醒悟過來,原來說到底自己才是讓這個世界的他成為「傷心人」的罪魁禍!

    而秦觀竟為了成全自己,不惜去背負這個結局……

    「你……」蘇焱抓住他的手,神情一片淒惶,秦觀卻只微笑著搖頭,又抬頭看看天色,溫言道:「時辰差不多了吧?」

    蘇焱聞言頓時噤聲,繼而木然地抬手臂看表,時針指示已經過了晚上七點,離她走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她默默地點頭,從懷中將那塊染血的玉珮拿出,緊緊攥於手中,又揀起地上的小石子,一聲不吭地開始在地上畫陣型。

    想當初她決心穿越之時是多麼歡欣,畫陣型的時候一片滿不在乎,對未來三年將會遇到的人和事全部充滿了憧憬,可那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三年後的自己竟是滿懷淒楚與不捨在做同樣一件事。

    秦觀始終站於她身後微笑看著她,直到她畫完,立於陣型的中央,將那塊玉珮置於圓心處,他才悠悠道:「說起來,你都要走了,我卻有一個心願一直不曾達成。」

    「嗯?是什麼?」蘇焱驚訝地回過頭去,昏暗暮色中他的笑容顯得曖昧而模糊。

    「你不記得了麼?我以前不是說過一定要寫出一真正能打動你的詞麼?哈哈,現在想來我真是不自量力了,原來你早已讀過秦觀的一切作品,卻也不過在你心中排得第四,那我再寫什麼,豈不都是白費功夫?」

    說到這裡,他自嘲般地一笑,卻忽然又認真望向她道:「可我這時候,還是有詞要送你,也許你早就看過,我寫什麼你都不會覺得驚訝……可是,你要記住,這是我,是這個世界的我為你而寫的……」說完這句話,他便悠然念道:「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蘇焱簡直大吃一驚,瞬間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快得幾乎承受不了負荷,腦中卻是一片轟鳴,來來回回只一句話:鵲橋仙!他竟然在最後寫了這《鵲橋仙》給她!!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揚州的妓院中,她只是偶然間的回,卻引得他到了自己面前,一手抽取她面前寫了詩的紙,隨後附在她耳邊笑道:「哦?原來這位公子取杜牧之詩《贈別》啊?」

    知道自己和他同名同姓,他先是把她上下打量,繼而拍手大笑:「巧啊,這可真是太巧了!」

    她為挽回名譽獨闖膩雲樓卻遇險,關鍵時刻他推門而入,橫抱起她笑得魅力無邊:「這位少游公子可是我看中的人啊,我可不願意他被人隨便碰了去。」

    元宵燈會她獨自走散,正是泫然欲泣之時,他忽然自身邊出現,牽起她手向她微笑:「少游,可找到你了!」

    ………………………………………………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去年七夕,他留下陪他,指著天上星星對她說:「這種日子,便是牛郎織女也要見面的,我又怎能撇下你一人離去?」

    她誤以為他已不告而別,在江岸邊嚎啕大哭,他焦急來尋她,好生安慰她:「好了,我不走,哪兒也不去,不要再哭了……」

    她把一切都對他和盤托出,明說自己要走,他也只是笑:「那我也不後悔,無論是當初遇見你,糾纏你,還是現在喜愛你,我都不後悔。」

    ………………………………………………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蘇焱只覺心痛得無以復加,早已背過身去哭得泣不成聲,她跪坐在地,眼淚啪嗒啪嗒地不斷滴落在面前地上,連帶著那塊玉珮上也沾上了她的淚水。那些和秦觀相處的片段不停在腦中閃過,似乎閉了眼睛都能看見他在對著自己微笑,而眼中的哀愁卻似乎再也藏不住……

    終於,隨著秦觀吟詞的語聲停止,「殊刻」也在同時再度降臨,陣型隔了三年後又一次泛起了炫目的銀光。蘇焱淚眼模糊地回過身去,一片朦朧中,她第一次看見了那個此刻只距她咫尺,下一刻卻即將遠在天涯的男人,自目中掉落了一滴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木蘭花令次馬中玉韻

    蘇軾

    知君仙骨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故將別語惱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

    落花已逐回風去。花本無心鶯自訴。明朝歸路下塘西,不見鶯啼花落處。

    ps.這詞我不過是在一個多月前剛剛才看到的,當時看到的時候簡直眼睛都瞪大了,天哪!天哪!!全詞簡直和我寫的這篇文不謀而合!!一詞把子瞻和蘇焱三年的感情都全部概括進去了!

    且看「千載相逢猶旦暮」,可不就是說蘇焱穿越了千年時光而來麼?而三年的時光與子瞻來說也是轉瞬即逝,所以才說「猶旦暮」。「落花已逐回風去」可以附會為蘇焱即將離開,「花本無心鶯自訴」,更是以花比喻蘇焱,以鶯自喻,闡述自己對蘇焱的單相思。

    雖然蘇軾這詞是和的這個叫做馬中玉的人的詞,馬中玉的原詞我也沒看過,是什麼人也搜不到……網上找了一下,倒是現魯直也和過此人的詩詞。但是就撇開所有寫這詞的來龍去脈來說,光看字面意思……我實在是不得不疑惑了,蘇軾,你當年……真的沒遇到這麼一個讓你牽腸掛肚的穿越女子麼……

    鵲橋仙

    秦觀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

    銀漢迢迢暗渡。

    金風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

    又豈在、朝朝暮暮。

    最關鍵的一詞終於用上了……好累,都是為了它我才拚命把劇情往這裡引。

    好在下章終結了==

    最後申明,這真的是大團圓結局……

    ps.關於晏殊的《飛白書賦》,網上就有,大家隨便搜搜就能搜到,因為只是隨便一提,我就不附錄了。

    終章

    蘇焱在那之後一直垂著頭跪坐在陣型的圓心,而那片炫目的銀光卻不知何時已消失殆盡。

    終於是回到現代了,這個屬於她自己的世界。蘇焱擦擦眼睛,坐在地上仰頭望著昏暗的天空出神,而腦中卻依然是一片混亂。先前看秦觀的最後一眼,他落淚的那個場景在蘇焱心中始終揮之不去,連帶著她的心情完全沒有因為回到這個熟悉的世界而輕鬆起來,反而愈加的沉重……

    但事到如今,想什麼都已經遲了,蘇焱長歎一聲,這才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景色,夜色之下,一眼看過去倒是也和她穿越回來之前一般無二。不過這裡應該是揚州的觀音山了吧?反正荒郊野外哪裡都是一個樣子……

    「咦?」

    忽然於她身後響起的人聲差點把蘇焱嚇得跳起來,她萬沒想到這時候在這郊外居然還會有人在,立刻條件反射般地回過身去。而在看到身後人的剎那,她簡直目瞪口呆,佇立當場,張口結舌地瞪著那個人,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那個人同樣睜大了眼睛看著她,臉上表情卻是相當複雜,似乎又是狂喜又是不敢置信,可是……藉著月光分明看得清楚,他方才落下的淚跡都還未全干。

    「……秦觀???」蘇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伸出手去一陣揉搓,力氣大得自己眼眶都疼,但是當她把手拿開時,那個男人卻依然好端端地在她面前站著。

    眼前的不是幻覺……這疼痛也告訴她這不是在做夢……

    「你怎麼會在這裡???」蘇焱只覺得自己驚訝得心都快跳出來了,她一手指著他大叫:「你怎麼可能和我一起回到現代???那個時候你做了什麼???為什麼可以這樣???」她一邊說著,一邊直衝到他面前,把他從頭看到腳,又伸出手去把他上下拍打了一陣,這才真的敢確信,的的確確是他真人站在她面前!

    秦觀似乎也回不過神來,盯著她臉好一陣愣,半天才搖頭道:「我哪兒也沒去啊,我也什麼都沒做。」

    「啊?」蘇焱一呆,卻又聽他接下去道:「我只是很難過……在光線消失的那一刻我別過臉不忍再看……待得周圍暗下來我還坐在那裡呆,忽然就聽到你歎了聲氣,我大吃一驚,回過臉才現原來你還在這裡……我才要問你呢,你怎麼沒走?」

    「什麼?」蘇焱聽到最後臉都白了,眨巴了半天眼睛,忽然就像是自我安慰般地笑了起來:「別胡說!明明是你不知道怎麼回事和我一起穿越回現代了,我怎麼可能沒走呢?那時銀光都起……」說到這裡,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轉而瞪大了雙眼,像活見了鬼一般地死死盯著秦觀身後,身子卻在同時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月色之下,她清清楚楚地看見,在秦觀身後那棵樹的樹幹之上,刻著的那個歪歪扭扭的「蘇」字。

    ohmygod!!!

    老天,這一定不是真的吧???

    她怎麼會沒走?怎麼可能沒走??她怎麼會失敗了的???

    這衝擊大得簡直讓她無法接受,大腦一時都空白了,她瞬間頹然坐倒在地,雙手抱著腦袋,神經質般地喃喃自語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我怎麼會沒回去?沒有任何理由的……我、我什麼都準備好了啊!」一邊說著,她又轉過身去看向地上的陣型,搖著頭道:「沒錯啊!我的記憶不會有錯的……所有一切回去的條件我全都準備好了……雖然……雖然我那時真的捨不得你了,但是回去的程序上不可能會出錯的啊!」她忽然一眼瞥見猶自擺放於陣型中央的玉珮,趕緊站起身去撿起來,又遞到眼前仔細端詳著,一邊道:「玉珮……玉珮不也好好的……」

    她忽然噤聲。

    不見了。

    血跡……不見了。

    蘇焱驚慌失措地望著手中這塊曾經沾染了她母親血跡的玉珮,就在一刻鐘之前血跡還好端端地凝固在上面,可如今卻是白玉無暇,一絲痕跡也無。

    怎麼會這樣?她忽然就覺得頭疼得厲害,想要仔細地回憶,卻無法從腦海中捕捉出一個確切的影子,只隱約記得起最後那一刻自己趴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眼淚一直往下掉……

    眼淚一直往下掉。

    「啊!!」想到這裡,她彷彿被電了一下,直蹦起來,腦中只來來回回地想著不會吧!不可能吧!太離譜了吧!……可事實似乎卻正是如此——她一泊熱淚洗淨了能夠帶她回到現代的最關鍵道具。

    「完蛋了……」蘇焱徹底地怔在了那裡,兩眼直地盯著那塊玉珮,沒了血跡,她這輩子也別想回去了,什麼現代,什麼父母朋友,估計這輩子也見不到了……

    想到這裡,她猛地就覺得鼻子一酸,頓時什麼都不管不顧了,蹲在地上就開始放聲大哭——她怎麼就會遇到這種事?居然自己搞得自己再也回不去?

    忽然一隻手臂將她攬進懷中,另一手則替她拭去眼淚,蘇焱正哭得傷心地抬頭,卻一眼便正對了秦觀的滿臉笑容。她不由一呆,繼而怒道:「你還笑!你還笑!!血跡都沒了……你看看我……我現在回不去了啊!!」

    秦觀卻兀自笑得開心無比,伸手捏捏她鼻子,悠然道:「我當然要笑,你留下來我才開心,你走了我才笑不出來呢!而且,」他頓了頓,忽然就忍俊不禁地看著她依然緊握在手中的玉珮道:「這回可是你自己導致自己留下的,可不是我為難你的。」

    他這話一說出來,蘇焱頓時傻了眼,心裡拚命想,盡在要回嘴,偏偏嘴張了半天,還是一個字都回不出,光覺得心裡憋屈得厲害,只好讓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秦觀看她又要哭泣,剛想安慰她,卻忽然間又微微一笑道:「哎呀,好了,別哭了,我有辦法讓你回去。」

    「啊?」蘇焱大吃一驚,完全沒想到他會說出這句話,頓時抬眼愣愣地盯著他道:「你怎麼可能會有辦法?你知不知道,這玉珮上沾染的必須是血親的血呀!我……我在這裡上哪找血親去?」說到這裡,,盡在她生氣地嘟起嘴巴瞪秦觀道:「你又哄我?」

    「絕對不哄你!」秦觀笑看著她,忽然低聲道:「不過,你真的還想走麼?」

    他這話幾乎是附在她耳邊說的。蘇焱先是被他這問題問得怔忪,剛才銀光泛起時她是已經徹底絕望了的,已經做好此生永不再見的心理準備的了,卻在最後關頭因為自己的烏龍導致生了這樣巨大的變故,自己一時受到嚴重刺激以至情緒也極度不穩定,可是此時再被他這麼一問,她居然再沒辦法硬起心腸乾脆地答他一個「走」字。

    而她這一抬臉,更是看到清輝之下他臉上的笑容也帶了魅惑,雙眸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得她一陣心慌意亂,好容易鎮定了心神,蘇焱趕緊推他一把道:「你……你先告訴我,你到底有什麼好辦法!」

    難道他真的有辦法?而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的辦法真的可行,她難道要走第二次?

    「呵呵,那我說了啊。」秦觀瞥她一眼,忽然伸出一手托住她下巴,同時嘴角上揚,眼底含笑,輕聲道:「這個辦法其實很簡單。你不就是想在這個世界也找到血親麼?那你嫁了給我,有了我的孩子,你不就有血親了?而且你想要多少……我們就可以有多少!」

    蘇焱瞠目結舌地望著面前這張此時此刻笑得簡直得意非凡的俊臉——他居然能把這種話說得如此義正詞嚴,還臉不紅心不跳,好像真是一心想出來要幫助她的!真不敢想像前一刻這口輕舌薄的傢伙還為她落了淚!可是為什麼她居然只能紅著臉乾瞪著他卻一句話也反駁不了呢?而且……為什麼……她潛意識裡居然覺得他這話也不無道理呢???

    完了!完了!蘇焱,這回不去對你的刺激是不是也太大了一點???

    秦觀低頭見蘇焱果然被自己這番話說得面紅耳赤,而那副張大了嘴巴愣的樣子倒是可愛地誘惑著他,便索性俯身欲去親吻她,卻在即將觸上她唇的那一刻,她猛地大叫了一聲:「啊!!」

    秦觀一怔,旋即大笑道:「怎麼了?是不是終於想明白了,覺得我這個辦法簡直妙極呢?」

    蘇焱咬著下唇白他一眼,忽然狡猾地一笑:「我只是想到,既然我目前……嗯,也走不了,那我接下來應該去做什麼了!」

    「做什麼?」秦觀皺眉:「難道不是嫁給我麼?」

    「呸!你想得美!」蘇焱紅著臉啐他一口,又笑看他一眼,這才清清嗓子,慢條斯理地道:「我是要去趕緊默出所有正史中秦觀會寫給青樓歌妓的詩詞,防患於未然,免得你以後會再寫出來背著我送人!」

    (完)

    ps.關於接下來蘇家兄弟的故事會在番外中繼續~~

    作者有話要說:我就說是大團圓結局呀……而且似乎給的線索很明顯,大家都看出來了==

    這個故事到這裡……嗯,其實也沒結束,之所以安排這節做終章,算是給秦觀和女主一個hyending吧~~當然,其實我覺得秦觀的噩夢此時才叫真正的開始……接下來要面對的是身為長兄的蘇軾,子瞻真的能就這麼輕易讓秦觀把妹妹娶走?當初和他約定也是要秦觀中了進士才能娶蘇焱吧?現在蘇焱讓他不要去考功名,但子瞻不會這麼乾脆地接受的(其實他根本就不想把妹妹嫁出去吧==)……所以,下一章的番外就是《蘇子瞻三難秦少游》!!

    其實這文最初完全沒想過要公開表的,一開始只是純粹自娛自樂的小品文,寫一點就在朋友圈裡流傳一下,大家笑一笑也就算了,而且我這個人狂沒長性,以前從沒寫過完結的東西,最高紀錄6字……

    所以這文後來到**上也是鞭策我能堅持把它寫完的很大一個原因……雖然一度也很想棄文,汗……

    現在來曝些關於這文的小內幕:

    最初寫這文的原因是某天看詩詞的時候突然看到歐陽修那《生查子》,前所未有地隨便yy了一下,居然覺得這是個穿越文的很好的題材,於是就隨手擬了個大綱。而因為我個人最愛蘇軾,所以蘇家兄弟就一起被牽扯到這個故事裡來了,既然他們進來了,女主的身份就一下子想到了蘇小妹,而既然有了蘇小妹,又怎麼能少了秦少游呢?

    所以,其實這個故事裡最初我就沒想把女主配給子瞻的,他們一開始的身份就注定了是兄妹。而男主我本來屬意歐陽修的,秦觀是後來居上,但是……我現我完全沒辦法寫出歐陽修的劇情來(功力太淺==),以至我一度簡直瓶頸得一塌糊塗!最後索性決定把歐陽修戲份全砍了,讓秦觀上!(永叔我真的對不起你==)而子瞻……小聲地說一句,自從女主第一次離開臨安後我就沒想過要讓他再登場的,結果後來因為寫不出歐陽修的戲份而決定把子瞻拉出來鞭屍,想不到反而造成了良好的效果……真可謂那個什麼有心栽花……無心插柳……==

    現在再回過頭來看,前十章因為當初沒仔細設定,有很多不滿的地方,後面的劇情進行得也不盡如人意,我應該以後是會修改的(應該……目前我要忙著去填新坑了……嗯==)

    總之,非常感謝一直看文到現在的朋友,辛苦了!!!

    番外篇3蘇子瞻三難秦少游

    「成親?!」

    這夜子瞻原本與子由和吳侍衛一同,怔怔地坐於山腳下的石階上,等著秦觀送別蘇焱後再一同回去。萬沒想到兩個時辰後,那個原本他以為今生也再不會見到面的女子,竟然好端端地又從山上下來了,雖然那時她滿臉尷尬,卻又帶著說不出的歡喜神情叫他:「子瞻哥哥……」

    當時他們三人全都愣住了,回過身去盯著看上去滿腹委屈的蘇焱和正立於她身邊,笑得開心無比的秦觀眨巴著眼睛,還不等子由詫異地問出:「焱姐……這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子瞻已經起身衝了上去,伸出手去一把將蘇焱攬進懷中,緊接著眼淚就落在她上:「你沒走!我……我不是在做夢……」

    直到秦觀咳嗽兩聲,又不著痕跡地把蘇焱從他懷里拉開,子瞻這才回過神來,也顧不上自己剛才的失態,只自顧自開心得話都快說不連貫,還是子由笑著過來提醒他,說這等大喜事,趕緊回府上好好備上酒菜,昨晚算是告別宴的話,那今夜就絕對可算是為焱姐接風了。

    於是那蘇焱便硬著頭皮滿臉黑線地給他們講述了自己回不去的原因,聽得蘇家兄弟笑得前仰後合,就連吳侍衛那張不苟言笑的撲克臉都笑得合不攏嘴。蘇焱雖然很鬱悶,但是看著眾人因為自己徹底走不了而這般高興的模樣,自己也和著他們露出了自內心的笑顏。現在想來,若是她真的回去的話,搞不好從此天天以淚洗面,哪能像這時候,還能和這群可愛的人們一同笑鬧。

    而這夜的酒宴氣氛絕對是熱鬧得不得了,多日來的陰鬱全部一掃而空,子瞻更是連連給秦觀敬酒,說多虧他最後關頭一闋《鵲橋仙》引得蘇焱淚如雨下,讓這個笨蛋自己導致自己回不去,從此再怨不得別人,簡直是頭等大功臣。秦觀卻微微一笑道:「既然焱兒如今也走不了了,那我也該把這事提上日程了。」

    子瞻一愣,不解地挑了挑眉毛道:「什麼事?」一邊子由也停下筷子,望向他這邊來。只蘇焱一聽就知道他要說什麼,頓時大窘,伸手就去扯他衣袖,卻被他在飯桌下緊握住不放,無奈只得紅著臉衝他狂使眼色。

    秦觀也不看她,只笑著向子瞻道:「自然是與蘇公子這位小妹成親之事啊。」

    「成親?!」

    子瞻頓時眼睛瞪得老大,張口結舌地看著秦觀那張笑得優雅閒適的面孔,本來一團高興瞬間去了七八分,他呆呆地往椅子上一坐,垂著頭盯著面前的酒杯開始愣。

    是啊,焱妹是回不去她那個世界了,可是接下來,她卻又得嫁人了……

    其實自己早知道她和秦觀兩情相悅,自己絕對沒有任何理由加以阻攔,況且,他早就以她的幸福視為自己的幸福,只要能讓她高興,怎麼樣都好……可是,要他親口說出允她出嫁的話,實在是難於上青天啊!

    但是真的沒有借口留她的……年紀小?她都快二十三了……啊!都是這個傢伙最初隱瞞真實年齡!可是就算她當初真的是十八歲現在也有二十一了,這年紀沒出嫁的姑娘怕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幾個……那,繼續以自己是長兄也至今未娶,妹妹自然該等在後面排隊做理由?……完全行不通,父親知道了肯定氣得吹鬍子瞪眼睛,而且自己……還會愛上別的什麼人麼……

    想到這裡,子瞻在心中輕聲歎氣,腦海中卻想起去年的七夕前夜,蘇焱大醉那晚他和秦觀的對話。那時他和秦觀約定待他考取功名便可向蘇府求親,可是現在蘇焱本身就極力反對秦觀入仕,而秦觀本身也無心功名,否則還有鄉試省試殿試這三大難關等著他的……

    ……啊!!對呀!就算這鄉試省試殿試秦觀可以逃脫,他蘇子瞻同樣可以出三大難題考考他嘛……哼!本來就是,蘇家的女兒,哪能這麼容易就被他秦少游娶走的???

    想到這裡,子瞻終於抬起頭來,俊美無倫的臉上衝著秦觀露出一絲微笑,倒看得秦觀心中一寒。剛才見子瞻垂頭喪氣,他雖然也有惻隱之心,但是這關係到心愛的女人的所屬權問題,他是絕對不會讓步的!而且仔細想想,雖然蘇焱不走了他開心得不得了,但是再一看目前的形勢,其實十分之危險!就拿面前蘇家兄弟來說吧,一個是對蘇焱早存異心,愛意溢於言表的哥哥蘇軾,雖然近來他一直都在拿兄長的身份對待蘇焱,但是他看蘇焱時那柔情無限同時又哀怨無比的目光,一目瞭然他對她的感情根本沒一刻停止過!而蘇焱本身就對子瞻存了深深的愧疚,他要是動作不快點,憑子瞻如此強勁的實力,萬一哪一天焱兒對子瞻的感情就由內疚轉變為了愛意,那還不把他給急死?況且……

    想到這裡,秦觀的目光又不動聲色地轉向了子由。見他雖然清秀的臉上正帶著淡淡笑容注視著蘇焱,可眼中也有藏不住的隱隱傷感,這逃不過他的眼睛。相對他兄長子瞻那種洶湧而下的愛情,子由這種如同清泉般潺潺流淌的傾慕其實更加恐怖!倒是焱兒那個小傻瓜絲毫沒察覺,單純以對弟弟的態度看待他……不過也絕對不能掉以輕心!萬一哪天子由真的對蘇焱表白,他怎麼想都覺得她根本拒絕不了面前這位清秀溫柔的少年……啊,說起來他們朝夕相處的那一年中到底都生過什麼事?那吳侍衛還經常有意無意地在他面前說起當初小姐和少爺是如何如何的親密,什麼膝枕,什麼耳語……還有那塊玉珮!他看在眼裡、梗在心裡很久了!說起來焱兒到現在都沒送過他玉珮……對,一會絕對要跟她把那塊原本沾染了她母親血跡的玉珮要過來……

    「嗯……我知道了。」子瞻忽然開口,態度異常地乾脆,倒嚇了蘇焱一跳,驚訝地望著正笑得胸有成竹的子瞻,心中很疑惑他居然這麼輕易地就答應了,同時開始急。她雖然因為走不了而很認命地覺得好像自己除了嫁給秦觀也沒什麼第二條路可以走了,但是這現實忽然擺在面前一下子還是很難接受啊啊啊!特別想到身邊這個不正經的傢伙先前在山上說的那段不正經的說話她就忍不住地面紅耳赤,這時候她很有衝動想站起來阻止子瞻允婚,無奈手被那個傢伙緊攥著,偷眼看他,見秦觀正是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同時還在用眼神禁止她說話,她被他那雙含了笑意的眼睛一凝視,便也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只得紅著臉垂下頭去,喪氣地在心裡大罵自己沒有出息。

    「秦公子,」子瞻用一種非常客氣的態度開口,秦觀便也向他看過去,只見他悠然笑道:「這成親的事,我做兄長的,自然也沒有異議,何況你與焱妹早已是情投意合……」說到這裡,他看著秦觀臉上露出的喜色,開始在心裡偷笑,然後他話鋒一轉,笑道:「但是去年秦公子分明與子瞻約好,進士及第才可上蘇府提親,秦公子可是把這一茬給忘了?」

    秦觀一哂:「這事不是令妹……」子由和蘇焱也蹙起眉頭向著子瞻看過去,秦觀已完全放棄仕途的事,大家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子瞻頷,依然微笑:「那是,焱妹早已明說絕對要你放棄入仕,我自然不會再勉強你。只是,你就此避過鄉試省試殿試這三大難關,如此輕鬆地迎娶蘇家女兒,我始終覺得不妥……」

    來了……這傢伙……他果然沒安好心……秦觀在心中笑歎,面上卻依然維持平和的笑容,反問道:「那敢問蘇公子希望在下如何做?」

    子瞻看他一眼,笑道:「本來這該是父親大人考慮的事。只是如今父親大人在外為官,不在這蘇府之中,而我既為長兄,便理所當然得替父親為焱妹好好考慮,畢竟婚姻大事,不同兒戲。嗯,所以我也出三個題目,若是秦公子一一通過,那在下自然二話不說,將小妹嫁予你為妻,若是通不過……」

    他這話一出,其餘幾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連剛吃完飯就堅持站去門口守衛的吳侍衛都忍不住探進頭來,等著子瞻把這話說完。

    「那就只好委屈秦兄再多等幾年了。」

    子瞻話音剛落,第一個笑出來的就是蘇焱。她一邊笑一邊望著子瞻道:「這個主意好!我贊成!!」若不是手被秦觀緊拉不放,她恨不能鼓掌,氣得秦觀輕捏了她手一下,她便回過臉去,衝他吐舌做個鬼臉笑道:「別想那麼容易我就嫁給你了!哼哼!」

    秦觀卻是滿不在乎地一笑,便轉臉問子瞻道:「那我便想知道都是哪三個題目呢?」

    子瞻得意地笑了笑,忽然一指子由:「這第一個,便是和子由比比……那什麼來著?籃球?對對,都是焱妹當初教給他的,據說子由在洛陽還組織了隊伍進行過比賽,別看子由從前身體嬌弱,現在可是主力隊員,全洛陽也沒幾個人玩得過他的,你若是能在這籃球比賽上贏了他,便算通過第一關。當然,你若是不懂規則,可以讓焱妹教你……但是,」他忽然很是嚴肅地看向子由道:「子由,你可絕對不許故意輸了比賽。」

    子由苦笑著搖頭道:「大哥,你這不是為難秦公子麼?」剛想代大哥向秦觀賠不是,秦觀卻笑著搖頭道:「無妨,這第一關我必定通過。那第二關呢?」

    子瞻笑著點頭:「秦兄果然志在必得。嗯,第二關也很容易……焱妹在揚州之時也教你玩過牌戲吧?我們府中倒是有一位撲克高手,吳侍衛!」

    說著,他回身叫道,吳侍衛立刻進門,一臉嚴肅地望著子瞻道:「大少爺有何吩咐?」

    「你的牌技不是全府無敵手麼?屆時便由你和秦兄一決高下,若是秦兄在牌戲上贏了你,便算他通過第二關,如何?」

    吳侍衛立刻冷冷瞥秦觀一眼,一向無表情的臉上綻出一個頗為「陰險」的笑容,鄭重回應道:「大少爺盡可放心!憑我現在的牌技,就算小姐把她從前所有出老千的花招都教給了秦公子也未必能贏過我!」

    「哇!!」其他人還沒說什麼,蘇焱先跳了起來,一手指著他怒道:「吳侍衛!什麼時候你變這麼拽了?居然敢瞧不起我這個把撲克教給你的人?秦觀,你別怕!我就不信了!明兒我就好好教你更高級的玩法,哼!絕對打得他家都不認識!」

    秦觀聞言大笑道:「你看,你還不是急著要嫁給我?」這話說得蘇焱頓時熄了氣焰,瞪他一眼,只得又重新乖乖坐下身去。秦觀看在眼裡,心裡直樂,便向子瞻點了點頭,笑問:「那敢問最後一項呢?」說到這裡,他微微一笑,看向子瞻眼睛道:「想必最後一關如此重要,蘇公子必定也是親自出馬了吧?」

    子瞻被他說得略覺尷尬,卻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又露出一臉志得意滿的笑容道:「待到你通過前兩關,你自然會知道最後一關是什麼了……」

    秦觀無奈地搖搖頭,環視著身邊的蘇家三兄妹,半晌苦笑道:「可不帶三兄妹聯手欺負我的啊!」

    蘇焱聞言卻是撲哧一笑:「我被你欺負了兩年,現在好容易有兄弟替我出氣,我倒還真想看看你能不能通過這三關呢!」

    秦觀笑看她一眼,便伸過頭去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好,現在你們欺負我,待得我通過三關,抱得美人歸之時,你就等著看我怎麼『欺負』你吧!」

    番外篇4蘇子瞻三難秦少游(下)

    那天子瞻與秦觀約定的比賽時間就是今年的七夕——也就是距離他們打賭(?)之日六月二十三日起,不過還有十數日而已。

    「大哥,你這……這不是擺明了為難秦兄?」

    那天晚上子由去到子瞻房裡,蹙著眉頭不安地問道:「要他在短短十數日裡……未免也太強人所難。再說……焱姐……她那麼喜歡秦兄,大哥你為何……不**之美呢?」

    「哼!」子瞻哼了一聲,又賭氣地別過臉去,一肚子不高興地開口道:「我管那麼多!反正……反正要我看著他那麼輕易娶走焱妹……我做不到!」

    子由聞言只能無奈地看著子瞻,搖頭苦笑。他這位一向風雅俊朗的大哥只要一遇到和蘇焱有關的事就立馬變了個人,有時衝動易怒,有時多愁善感,有時便會像現在這樣三歲小孩般蠻不講理……想到這裡,他不禁又笑了起來,也怪不得大哥,他又何嘗不是在她面前才會展露全部的真性情來呢……

    「那……大哥,那最後一關,你又給秦兄準備了什麼樣的難關呢?」

    「嗯……」子瞻忽然回過頭來,俊逸的臉上卻是一個相當狡黠的笑容,只見他嘴角上揚,一臉的得意非凡:「現在保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哼哼,這最後一關……我保證他過不去!」

    而時間很快就到了七夕這天。

    這段日子以來,秦觀一直在進行前兩項的特訓,自然是拜了蘇焱做老師。而蘇焱則懷著極其複雜的心情教導他——一方面覺得自己確實是得嫁給他,一方面又下意識地怕嫁給他,可到底在怕什麼,她又說不清楚——怕生小孩?那未免想得也太遠了……怕和他過日子?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其實婚後區別應該也不會很大……那說來說去其實她怕的不就是那個嗎啊啊啊!果然稍微想像一下都覺得可怕得不得了……

    「又走神!這個同花順,我應該出什麼才能壓住它?」這時秦觀伸手在她眼前一晃,才終於把蘇焱從不純潔的遐想中召喚了回來,這時秦觀抬眼一看見她雙頰緋紅,還道她是熱得厲害,便隨口問道:「很熱?要不要去換件清涼的衣服?」

    「啊???不要不要不要!!!」蘇焱趕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又鎮定了心神,去看他手中的牌,卻不想他把牌一收,然後伸過頭來細看著她,又以衣袖替她擦了擦額上的汗,關切地問道:「你真不熱?那怎麼出這麼多汗?」忽然又戲謔地一笑,故意雙眼一瞬不瞬地直視她:「怎麼?怕我偷看你換衣服?其實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七夕那天你就是秦夫人了……」

    「我呸!」蘇焱當即惱羞成怒,一甩手把桌上的撲克牌紙攪了個亂七八糟,又站起身來跺腳道:「色鬼!我不教你了!哼,你等著,我子瞻哥哥絕對難死你,你別……別指望……」說到最後,她吐舌沖秦觀做個鬼臉,就頭也不回地衝出房間去了,只留秦觀在她身後哈哈大笑。

    看看,絕對不能這麼早就嫁了給他!仔細想想子由和吳侍衛都不怎麼靠得住,現在只能指望子瞻想出個絕招來了……雖然不得不嫁,但是……能晚一時是一時!!!蘇焱氣急敗壞地衝回自己屋中去,卻立刻就開始翻找涼快的衣服——這天,還真是挺熱的……

    待到了七夕這日,上午便是子由和秦觀的籃球賽。如果秦觀贏了,那就中場休息,大家吃個午飯。下午開始秦觀與吳侍衛的撲克大戰,還是老規矩,前提是他贏了,便再次中場休息,大家再吃晚飯。而晚飯過後,便是子瞻與秦觀的最終對決。

    而事情果然就如大家心照不宣的預想結果——子由第一場就開始放水。這溫柔無比的少年絕對不能眼看他最喜歡的姐姐傷心——儘管之前蘇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他哭訴求他千萬不要故意輸給秦觀,什麼她根本不想這麼早嫁給他之類的,但子由怎麼都覺得她的話說得極其言不由衷,他實在太瞭解這個姐姐了,況且只有看她嫁了人他也才能安心回洛陽去。所以球賽放水他簡直是志在必行。不過令他驚訝的是,秦觀的球技居然很不錯,只是特訓了半個月,也能勉強和他打個平手。所以子由的水也是放得不露痕跡,讓觀戰觀得火冒三丈的某兩人找不出半點口實,最後秦觀以兩分之差險勝。

    子由擦了擦額上汗水,微笑著對秦觀道:「秦兄,是你贏了。」

    秦觀卻是感激地看他一眼,拍了拍他肩膀道:「子由,承讓。」

    看著二人一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惺惺相惜模樣,蘇焱落下了一滴冷汗——秦觀第一關居然真給他過去了,自己離嫁給他也就不是很遠了……雖然接下來還有吳侍衛那一關,但是誰知道吳侍衛會不會馬失前蹄……不過按照她前幾天和吳侍衛的實戰預演,她萬分驚訝地現原來傳言不是騙人的,吳侍衛的牌技如今真的是十分高,不但反應敏捷出牌快狠準,就連她從前常玩的那些老千也很容易就被他識破,打得她使出渾身解數才勉強戰平,所以就秦觀這種新手來說,要勝過吳侍衛,基本等於天方夜譚。

    可是她又想錯了。吳侍衛技術再高,但他是誰的人呀?他是子由的人。他平時最聽誰的話呀?當然是子由的話。所以儘管她在中場休息的午膳時間不顧秦觀的怒視狠狠地給吳侍衛鼓了一把勁,吳侍衛也只是僵著臉,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但實際上……這場牌局的勝負也是早已決定好的了。子由早就叮囑吳侍衛務必要巧妙地輸給秦觀。吳侍衛開始死活不肯,說不能讓小姐就這樣嫁給那個姓秦的,他絕不能做讓少爺傷心的事。結果逼得子由和他長談一夜,說吳侍衛如果真的贏了秦觀焱姐才會傷心,焱姐傷心他就更會傷心,去了洛陽他也不能放心,到時候天天長吁短歎吳侍衛看了也要跟著一起傷心。吳侍衛一聽當即沉默了,思忖了一晚上,終於沉痛地點了頭。

    於是這場牌局採取五局三勝制。起初戰得是硝煙紛飛,就見吳侍衛大開殺戒,打得秦觀灰頭土臉,旁邊蘇焱和子瞻笑得合不攏嘴,子由卻氣定神閒地立在大家身後默默微笑。果然,從第三局起,情勢陡變,秦觀手上忽然好牌不斷,炸彈狂出,吳侍衛竟然連輸兩局,一邊蘇焱和子瞻立刻坐不住了,大聲吶喊,為吳侍衛鼓勁,說什麼最後一局定江山!吳侍衛出馬天下無敵!……好話說了一籮筐,最後卻還是秦觀以一個「二」贏了吳侍衛手上的「a」。

    蘇焱頓時面如土色,眼看秦觀回過臉來衝她曖昧地眨眼,她立刻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轉臉殷切地看向子瞻,帶著哭腔道:「子瞻哥哥……現在……現在只能指望你了!!!」

    子瞻蹙著眉頭看完兩場戰事,這時他也能明白必定子由從中做了手腳,但一來這手腳不明顯,二來這是弟弟的一片心意,也實在是責罵不得……哎,但是無論如何叫他蘇子瞻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妹妹嫁人,他無論如何也乾脆不起來!沒關係,沒關係,這不還有最後一局嗎?最後一場是他花盡心思仔細研究了眾人的心理後想出來的絕妙招數,哼哼,肯定能讓秦觀吃不了兜著走,也肯定讓焱妹無法怨恨他……

    想到這裡,他在心裡得意地一笑,臉上卻盡量保持平靜的神態,淡淡道:「秦兄果然實力群,子瞻佩服得緊。現在還有最後一關,秦兄若得順利過關,子瞻對嫁妹便再無半點異議。呵呵,不急不急,大家先用晚膳。」

    而這晚膳就見秦觀吃得津津有味,子由也很高興,吳侍衛苦著個臉,至於另外兩位——蘇焱和子瞻,則完全是食不知味,兩個人都在怕,雖然怕的事情各不一樣……

    飯後本來要再上茶點,子瞻卻一揮手,道:「不必了。這最後一關,我就是想請焱妹吃些茶點。當然,這茶點不太一樣,是我與秦兄親自來做。而點心,就是冰糖雞蛋。」

    「啊???」眾人都是一愣,子由也是第一次聽說,想不到大哥想了這麼個怪招,卻又不知這招能起什麼效果?

    見眾人驚訝,子瞻卻依舊笑容滿面:「很簡單,我與秦兄各自去廚房做了,完畢後由焱妹品嚐,若是焱妹分辨出哪碗是秦兄做的,哪碗是我做的,就算我贏了,反之則算秦兄贏了,秦兄意下如何?」

    秦觀卻並不立即回答他,而是深深看他一眼,繼而才微笑道:「子瞻這個主意甚妙,我自然沒有異議。」

    「啊???」蘇焱反而一呆,眨巴著眼睛向子瞻道:「子瞻,你幹嘛……幹嘛想出這個來?」

    子瞻卻笑看她一眼道:「你等著吃完辨別就行了,別問那麼多。」

    那二人便離席去了膳房,沒過多久,就見侍女端了兩盅冰糖雞蛋置於蘇焱面前。掀開一看,哎喲,兩碗的賣相居然還都很不錯,嘖嘖,想不到這二位大才子連廚房都進得,又要對他們刮目相看了……她正胡思亂想,子瞻已經不耐煩地催促道:「還不快吃!」

    「啊……來了來了!」蘇焱吐吐舌頭,拿起小湯匙便先去舀了左邊的那一碗,一口進去,她差點沒跳起來!我的媽呀!!甜死個人了!!賣糖的被這人打死了!!!不消說,這碗絕對是子瞻做的,哎,這次回來也忘了問他要以前她開給他的那個方子看看,到底是不是她當初把糖的份量寫錯了,上次在揚州時他找廚房做的也把她甜了個半死……

    這麼想著,她又皺著眉頭去嘗另一碗,結果一匙入口,當時就忍不住叫出聲來:「好吃!」這碗的甜度適中,冰糖和雞蛋的味道很好地融和在一起,這麼一樣簡單的東西竟然也能做得這麼出色……呃……看來婚後可以把家事全部扔給秦觀做了……

    這麼一來,誰做了哪一碗根本就是一目瞭然的事,那看來勝負就在於她蘇焱的抉擇了。選甜死人的那碗,她就可以再過幾年單身的逍遙日子……哎呀,繼續和秦觀這麼談談精神戀愛也沒什麼不好……而且她真的是很恐懼那種事……

    想到這裡,她偷偷瞄秦觀一眼,見他正一臉悠閒地笑望著她,蘇焱當時就有些內疚,便在心裡對他賠笑:「對不住……你不要怪我啊……」

    然後,她大聲宣佈:「左邊那碗是子瞻做的!右邊則是秦觀做的!」

    她說完,就一臉得意地想看秦觀懊喪非常的樣子,結果對面的他卻一下子站了起來,慢步踱到她面前,然後伸出手指勾住她下巴,使她不得不抬臉直對著他的雙眼。

    蘇焱以為他生氣了,自己故意使他輸掉,換什麼男人怕是都要火的,當下就有點不敢去看他。卻不料他對著自己,忽然間那張英俊的臉上就笑得開心無比:「答錯了。娘子。」

    蘇焱當即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呆若木雞地愣在那裡,而秦觀則索性伸出手去,將她攔腰抱起,微笑道:「現在你可不是歸我了麼?」

    蘇焱頓時覺得頭皮都麻了,不敢相信似的悲呼一聲,要從秦觀手上跳下來,卻被他抱得緊緊的動彈不得,她只得扭過頭去衝著那呆滯程度不亞於她的子瞻大叫:「子瞻哥哥!怎麼會這樣?那碗甜死人的……怎麼可能不是你做的???」

    子瞻本來胸有成竹,他想出這一招真的是考慮到各人的心理狀態。他知道若是他做了甜的,蘇焱一吃就能吃出來,到時候她肯定毫不猶豫選另一碗了。那他索性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做了一碗正常味道的來混淆視聽。只是他萬沒想到他這回猜錯了蘇焱的心理,沒想到原來她不是說假的,而是真的想拖個幾年再嫁人……而他絞盡腦汁想出的這個妙招,秦觀竟然也完美地猜到了他和蘇焱兩個人的心理,秦觀再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做了碗甜的,而他和蘇焱兩人就這麼上了他的當……

    他果然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想到這裡,子瞻欲哭無淚,垂頭喪氣地抬眼,卻見蘇焱掙扎的身影都已經不見了,秦觀抱著她正不知往何處去,遠遠傳來蘇焱的哭喊聲:「子瞻哥哥!救救我啊!!」讓他愣了半天。子瞻猛地醒悟過來,當即嚇得從椅子上一躍而起,直往門外追去:「秦觀!你給我回來!!先行婚禮!!必須先行婚禮!!!」

    只有子由與吳侍衛坐在原處,看著三人一前一後奔出門去的身影,相視一眼,繼而無奈地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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