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緣修道只緣君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唔哇!!」蘇焱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趕緊手忙腳亂地把dc揣回懷中,又驚魂未定地回轉頭來,就看到秦觀緊貼在她身後,正笑吟吟地看著她。

    「你……你幹嘛??」蘇焱又驚又怒,明明先前還看到他坐在歐陽修身邊的,怎地一眨眼就到了自己身後了?他到底什麼時候練成的瞬間移動啊?而且自己明明眼看就要捕捉到一張小辛的絕佳角度相片了,現在可好,全被他攪和了!虧得自己處亂不驚,沒把dc嚇得掉地上摔壞,否則絕對跟他拚命……

    秦觀卻似乎完全沒看出來她在生氣一樣,走過來和她並排站著,又側過臉來笑道:「我關心你啊,忽然不見了你人,我擔心你出點什麼事嘛。」

    要你多管閒事!!蘇焱恨恨地白他一眼,沒好氣道:「我四下走走罷了。現在你也看到我沒事了,你可以走了吧?」蘇焱巴不得他快點離開,好讓她重新投入到偷拍的偉大事業中去。

    「這裡風景不錯,我想再多欣賞一下。」秦觀卻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好……你不走,我走!!蘇焱見他絲毫不在意自己的「逐客令」,兀自紋絲不動,她只得四下看看有沒有其他適合偷拍的地點,然後往著遠處的一處樹叢走了過去。

    誰知她剛抬腳,後面秦觀就立馬跟過來了,蘇焱覺到這一點,火冒三丈地回轉身瞪著他道:「你幹嘛跟著我?」

    「我想和少游你待在一起啊。」秦觀滿臉笑意對著她氣得紅的臉:「我不是說過很想和少游你做個朋友嘛,而做朋友總得互相多瞭解一些吧,對不對啊,少游?」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蘇焱覺得自己都要哭了,她到底是倒了什麼霉才會遇到他的啊?現在她收回前言,什麼知情識趣,這人根本連最基本的臉色都不會看!而她眼下只想快點把他打走,只得耐著性子別過臉道:「你要瞭解些什麼東西?問完了快點走啊!」

    「呵呵,」秦觀見她願意回答,便走到她身邊俯身問道:「少游今年二十一歲了?可有娶親了嗎?」

    嘖,沒水平的無聊問題,而且這和做朋友有任何的聯繫嗎?蘇焱翻他一個白眼,冷著聲道:「沒有!」

    「哦?真的?我也沒有!」秦觀笑道:「是不是很巧啊?」

    巧個p!!你結沒結婚關我什麼事啊?而且你不是說要做朋友嗎?難道結婚了就不能做朋友了?簡直莫名其妙!!蘇焱看他笑得開心,實在搞不懂他是個什麼邏輯,而且這些西宋的男人們是怎麼回事啊?一個個死拖著不成親想什麼心思啊?就她這一年多來認識的男人裡,除了魯直是老老實實十九歲上就成親了的,還有子由是年紀尚幼不曾娶親的,其他宛然一個個都成了不婚主義!子瞻不結婚說是為了保持偶像形象(雖然後來向她求婚被拒),歐陽修說是仕途不順無心結婚,現在又來個都已經二十五歲還不肯結婚的老男人(相對這個時代而言)!而且不用他說她都能想像得出來他不結婚的理由——無非就是浪蕩成性不想被家庭束縛死!

    天哪,這還是不是九百年前?這些人的思想怎麼和二十一世紀的男人們毫無區別啊???

    結果一下午的時間就在秦觀和她的答中度過,蘇焱到最後真的佩服他怎麼想到的那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問題,恨不能拍著他的肩膀對他說他很適合去當娛記。她本來以為能夠早早打走了他,所以才有問必答,雖然她的答案大部分都是撒謊,但是問題太多到最後要一一圓謊也不是件容易事,她還必須集中全部精神來應付。後來現他根本沒有放自己走的意思,可這時天色都晚了,要不是歐陽修走過來叫他們準備回去,這場問答還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麼時候為止呢!

    歐陽修這時見蘇焱耷拉著個腦袋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微笑道:「少游怎麼了?很累麼?」

    蘇焱有氣無力地抬頭看著他,沙啞著喉嚨只回答了四個字:「身心俱疲……」

    而兩天後就是中秋,嘉硯也告訴蘇焱他們預定第二天就回程。所以既是中秋團圓飯又兼為嘉硯他們送行,蘇焱在長江邊最好的酒樓「望江亭」訂了臨窗的位置。蘇焱為這天早有打算,請客吃飯那是其次,她是要看看這中秋之夜歐陽修和辛棄疾會不會有什麼作品問世。特別是辛棄疾,眼看要走了,照片沒拍到就算了,連簽名都沒拿到,而今天已經是最後的機會了,蘇焱決定不顧一切放手一搏!

    中秋這天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雖然略微有風,偶爾會有浮雲遮月,大抵卻是一輪皓月滿江照。蘇焱來到江邊時,想到與歐陽修相遇時也是這麼樣一個月夜,不禁向著他看過去,而歐陽修似乎正和她想到一起去了,也轉過臉來向她微笑。

    望江亭今晚生意格外地好,樓上樓下全滿,蘇焱本來訂了四個人的位置,但是秦觀聽說了便死皮賴臉要跟過來。蘇焱被他磨得沒辦法,只好答應了他一起來。這時大家分別入座,清風從江面上徐徐地吹過來,憑欄看下去,可以看到江邊停靠著的漁船上的點點燈火,遠遠的似乎還有人在江岸邊吹著紫竹簫。蘇焱看著這風景心頭大喜,想今晚一定要誘導在座這幾位寫出幾篇佳作來!

    於是酒過三巡,蘇焱裝模作樣地抬頭看著天上明月一聲長歎,說道大家如今都是身在異鄉,而她雖然是回到家鄉卻也是舉目無親,難免感懷身世,趁此良辰美景大家又都是風雅之人,不妨吟詩作賦,免得辜負了這中秋佳節,且大,盡在家萍水相逢,也好做個紀念云云。說著趕緊掏出她早已備好的筆墨紙硯,一人面前了一張紙一支筆。嘉硯她當然沒,而到秦觀的時候她有點猶豫,但還是給他了。

    歐陽修笑道:「少游這個主意甚好,可你也不能光讓我們寫,你也得動筆呀。」

    「啊??」蘇焱一呆,正要推辭,卻瞄到坐在她身邊的秦觀,心中一聲歎息,想她如今冒名頂替,既然這真正的秦觀寫不出來,只好由她出面幫他打天下了,於是點了點頭,一邊開始仔細回憶歷史上秦觀到底寫過哪些和中秋月色有關的詞賦。

    這時只見辛棄疾轉身看向欄杆外的滔滔江水,回轉身後略一沉吟,拿過筆來就開始書寫。蘇焱見他動筆,心下一陣高興,便也開始抄錄她回憶起來的一秦觀詞。歐陽修見他們都已胸有成竹,只秦觀坐在那裡不動,便問道:「秦公子不寫嗎?」

    「啊,」秦觀笑了笑道:「在下不擅填詞。」

    蘇焱在旁邊聽得一肚子火,想這西宋的秦觀真是毀了,正史中堂堂的婉約派掌門人到這裡居然說他不善辭工!!如果她蘇焱沒有穿過來,沒有突奇想地冒名頂替,那些流傳千古的佳作西宋以及此後各朝各代的人民都沒辦法讀到,這是多可惜的事情啊!哎,原來她辛苦穿越敢情就是為了這個嗎……

    歐陽修聞言卻笑道:「這可不成,隨便寫一也行啊,我們也只是即席做些小品,秦公子不必拘束。」一壁說著,他也拿起筆來。

    一會大家都已寫就,蘇焱便興沖沖地叫著讓辛棄疾先讀他的詞。小辛也不推辭,清了清喉嚨道:「在下取《滿江紅》格式,因中秋身在異鄉,思念遠在濟南的家人,故作中秋寄遠。」然後他輕聲道:「快上西樓,怕天放、浮雲遮月。但喚取、玉纖橫笛,一聲吹裂。誰做冰壺浮世界,最憐玉斧修時節。問常娥、孤冷有愁無,應華。雲液滿,瓊杯滑。長袖起,清歌咽。歎十常**,欲磨還缺。若得長圓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別。把從前、離恨總成歡,歸時說。」

    眾人都不住點頭稱讚,尤其是歐陽修,說想不到他一個未曾弱冠的少年寫詞竟是如此精妙。蘇焱看機會來了,趕緊拍手叫好,然後照著她在現代時讀過的稼軒詞賞析上的內容改名換姓算作自己的意見做深沉狀搖頭晃腦道:「這詞題為『中秋寄遠』,其主旨無疑是表達佳節思親之情。上片先以『快』字點急切之情,又以『怕』字出擔心之意,再以『憐』字表愛月之心,上片一問妙語雙關,明裡關懷嫦娥之孤冷,暗中感傷自己之幽獨。下片先寫賞月之宴之酒之歌,後述賞月之人之歎之想,冀月圓說團圓,情溢字裡行間。全詞即景生情,借景抒情,有情景交融之妙啊!!」

    辛棄疾聽她說得頭頭是道,一時倒是對她頗有些刮目相看了,不由點頭道:「這位……少游公子解析得很是精確,把在下心中所想倒是全說出來了……」說著,還對她笑了一笑。這是這麼多天以來小辛他第一次叫蘇焱的名字,頭一回衝她笑,差點把蘇焱樂得找不到北!她趕緊遞上筆道:「這詞還請辛兄弟簽名賞臉送了給少游!」

    接下來按順序輪到歐陽修。他看了看眾人笑道:「在下做《漁家傲》格式,可比不得幼安詞精緻,讓大家見笑了。『八月秋高風歷亂。衰蘭敗芷紅蓮岸。皓月十分光正滿。清光畔。年年常願瓊筵看。社近愁看歸去燕。江天空闊雲容漫。宋玉當時情不淺。成幽怨。鄉關千里危腸斷』。」

    蘇焱一聽,原來是正史中歐陽修做那一月到十二月的十二連章鼓子詞其中之一,一如他本人一貫清麗深婉的詞風,亦含了濃濃思鄉之意。記憶中他一共做過兩套連章鼓子詞,不知道自己在他身邊期間有沒有機會看他做完一整套。當下也趕緊拜託他簽名蓋章好要過來收藏。辛棄疾對這詞愛不釋手,也要了過去細細賞鑒。

    而歐陽修之後便輪到秦觀。他卻懶懶地笑了笑道:「我就不用了吧,還是讓少游先讀好了。」

    蘇焱沒好氣地瞥他一眼,心道他果然廢人一個,當下也不再管他,一手拿起自己面前的紙便要開口,卻聽嘉硯問道:「秦公子你剛才不是也寫了麼?為什麼不讀呢?」剛才人人都在埋寫詞時只嘉硯一人無所事事,所以把大家的情況都看了個仔細,這時見秦觀自動放棄,她一時好奇,便問了出來。

    「你寫了?寫什麼了?給我看看!」蘇焱一聽,便去抽他面前那張紙,果然見上面也寫了一。她張口就讀:「《漁家傲》,江上涼颸情緒燠。片雲消盡明團玉。水色山光相與綠。煙樹簇。移舟旋旁漁燈宿。風外何人吹紫竹。夢中聽是飛鸞曲。葉落楓林聲蔌蔌。幽興觸。明朝相約……騎黃鵠……」

    蘇焱讀到最後,聲音都抖了,身子更是微微抖動。然後就見她忽地站起身來,把自己面前寫詞的那張宣紙稀里嘩啦撕了個粉碎,衝到欄邊直往江中拋散下去。

    歐陽修和辛棄疾都覺得秦觀這詞文字工巧精細,音律諧美,情韻兼勝,絕不亞於他們所作,正各自讚歎,這時見蘇焱莫名其妙撕爛她自己寫的東西,大家都被她這舉動嚇了一跳-a面面相覷,皆是不明所以,秦觀也挑著眉毛問她道:「嗯?少游,你怎麼了?還是我這詞怎麼了麼?我那只是隨便亂寫的,你要嫌不好撕了它就是了,幹嘛撕你自己的?」

    我怎麼了?你還問我怎麼了???蘇焱簡直怒氣衝天!因為秦觀他剛剛寫的那《漁家傲》,竟然就跟她回憶出來打算冒名頂替表的那詞一模一樣!!!他居然還說是隨便亂寫!!!虧得她沒先讀出來,否則肯定要穿幫!!而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他根本不是什麼廢人,他根本能寫,他根本就是浪費才華懶散成性!!!虧自己整天恨鐵不成鋼地一心想助他成名,原來是人家自己根本沒那個意思!!自己嘔心瀝血卻根本是被他耍得團團轉、被他欺騙了自己純真美好的感情呀啊啊啊!!!

    她真的好想哭啊……

    「你……這……混……賬……」蘇焱咬牙切齒地盯著面前這張臉,恨不得上去扼住他脖子掐死他。只見她好不容易抑制下這陣狂怒,黑著臉沉聲問他道:「秦觀,你不是整天說想和我做朋友嗎?」

    「嗯?」秦觀點頭笑道:「對啊。」

    「那你就給我去寫詞!!!以後不許逛妓院,全部時間給我去寫詞!!!什麼時候寫到我滿意了我就和你做朋友!!!」

    長江之畔,望江亭上,蘇焱徹底地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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