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誰家花無主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第一百七十章
    彷彿是要把那些耗費的精力給補回來似的,我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天黑,一睜眼才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略微動了動身子,卻不想把躺在身旁的人給驚醒了。

    「醒了?」明若嵐明顯睡得不是太沉,馬上就醒了,擔心地看著我,問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用不用叫御醫過來看看?」

    「沒有,挺好的,不用再折騰御醫了,我……沒什麼事情吧?」最好不要告訴我,因為這次,我又得再躺上三個月。

    明若嵐此時已經下去把燭火點了起來,聽到我這樣問,又仔仔細細地瞧了瞧我,似乎才有些放心,但一轉頭又擔心地問了一句,「真的沒事?」

    「真沒事,你上來吧,穿的那麼薄,別到時候再把你凍著,那時才熱鬧,哎,順便給我倒杯水。」我很有成就感地將明若嵐使喚地團團轉。

    一杯水下肚,精神好了許多,明若嵐將水杯放了回去,將燭火吹滅,便又上來躺倒我的身側。

    「御醫怎麼說?」我問道。

    「還是身子虛,這段時間又白養了。」明若嵐聽我這樣問,沒好氣地說道。

    「是不是那時都亂套了?」我這話問的更沒良心。

    「我那時沒在,後來才聽父皇說,你一進寢宮就暈了過去,把翔兒也嚇壞了,還一直出汗,幸好御醫隨身跟著,說了你沒事,才沒有鬧得驚天動地,我晚上回來時,看見你還睡得正香呢,白讓我提心吊膽了一白天,」明若嵐這滿肚子的怨氣看來是向我撒來了,「趕緊再睡會兒吧。」

    「睡不著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實話實說。

    「睡不著?行!我也不睏,那,咱們就來算算賬,好不好?」明若嵐語氣特溫柔地說道。

    我忽然覺得還是睡覺比較好了,只得先聲奪人地說道:「我可是幫了你的,你還找我算什麼賬?」

    明若嵐剛要開口反駁,我馬上又說道:「你別說我沒幫上你,本來翔兒那件事你早有準備的,若不是我這裡出了事,你也不會被逼到這個份上還沒有動手,若是我不出面,總怕到最後還少了一個大義的名分的,你我倒是不在乎這些,就怕將來給翔兒留下後患,我在偏殿聽了一會兒,就明白這幾日你們瞞的我究竟是什麼了,你可別說我這次是胡鬧。」

    難得我這次把明若嵐堵得無話可說,他只得苦笑道:「算你有理。」

    「本來就是我有理,」能佔他一次上風還真是不容易,我挺得意的,後來又想到什麼,正色說道:「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始?」

    明若嵐先是一怔,隨後便明白了我在說什麼,本來還存著瞞著我的心思,見我這樣直接問出,將身子往我這裡挪了挪,輕輕地摟住了我,在我耳邊說道:「別操心了,這些事我自有分寸,你現在只要想著把身體養好就行,」看見我又要開口,「雲兒那裡已經開始了,京城這裡我遲早也要把那些人給扒出來的,你就安安心心地養病吧,什麼都不要想,你這次真是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我詫異於明若嵐難得露出的軟弱,只是……,「翔兒那裡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我會和他說……」

    「怎麼說?」明若嵐略微將頭抬起了一點兒,望著我問道。

    「怎麼說啊……,我也不知道呢,」我苦笑一聲,然後看著他,認真地問道:「你和我說句實話,我的身體究竟怎麼樣了?」

    明若嵐一下子變得警醒起來,回道:「什麼怎麼樣?」

    「我雖不是學醫的,但好歹也懂點簡單的醫理吧,這次這麼重的傷,能撿回一條命就不錯了,若說還能像以前那樣完全好起來,誰信?反正我不信,」我又不是什麼抗打擊能力極強的人,就看這段時間補品一碗一碗地往我肚裡灌,也會明白自己的身子底子到底有多差,「御醫是不是得讓我以後注意些什麼?」

    明若嵐見狀瞞不過我,便只能照實說道:「你這身子以後得讓藥好好養著了,不能太勞累,不能太激動,不能……」

    「行了,」我打斷了他,「這樣也挺好,像我這樣懶散的人,平時還找借口偷懶呢,這下更好,可以直接養老了,省的你老是嫌我偷懶……」

    「希兒……」

    明若嵐將頭埋進了我的頸間,打斷了我的話語。

    「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不必這樣,,能撿回一條命我已經很知足了,真的。」我說的是實話,沒有騙他,至少我還活著,還不至於成為一個完全的廢人,我真的就很知足了,「我的身子先別和雲兒說太多,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吧……」

    「嗯……」

    聽到明若嵐含糊地回應,也同時感到我的肩頭潮濕一片……

    明若嵐,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慶幸,只要還能像這樣留著一條命陪著你這樣說話,能讓父皇和舅舅不至於白人送黑人,還能用我的力量護著翔兒,不用讓雲兒一輩子心懷愧疚,我還有什麼不滿的呢?知足者長樂,這樣就挺好的,挺好的,所以……,所以,請你不要再哭了,好嗎……

    顧府的位置在京城之中雖不算什麼繁華之地,但也是十分清淨的,也正和了這位顧老大人往日間清淡的脾性,已是深夜十分,府門口前能夠鎮宅的石獅子雖然鎮住了外間的宵小,卻鎮不住府內主人的恐慌之心。

    「老爺,老爺,妾身哪也不去,妾身要陪著老爺。」正室的臥房內微弱的燭火還在亮著,裡面隱隱傳來了低聲的啜泣。

    顧老夫人此時正半跪在床榻邊,守在顧老大人的膝下,抓著他的衣袖一直在隱隱地低聲哭泣。

    「走吧,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兒子孫子我早早地都安排他們離開京城了,那時騙他們,說是讓他們去為為我拜訪一位對我有恩的老友,實際上是能夠盡快安排他們離開明昊,若不是連你都走了會讓人起疑,我也早就安排你離開了。」此時的顧老大人沒有了往日間的那種平淡之色,彷彿在一夜之間他的生命就已快要走到盡頭一樣變得更加蒼老。

    「妾身要陪著老爺,哪也不去,妾身是個婦道人家不知道老爺您到底犯了什麼事,可您一向都平平穩穩的,難道顧家這次真的大難難逃?」

    顧老大人彎下身去將夫人慢慢地扶了起來,讓她坐到自己的身邊,說道:「也就是因為我平穩了一輩子,所以到最後才會落得如此結局,各為其主啊……,只是拖累了你們……」

    「老爺!」

    「快走吧,不要再和我爭執了,否則就真的走不了了。」顧老大人再次勸道。

    「顧大人愛護家人之心下官十分體諒,但奉上命,還是請顧大人還是和下官走一趟吧。」

    臥房的門口不知何時被悄悄推開,一身深黑色官服的張嗣站在臥房門外,淡淡地說道,在他的身後站的是幾名孔武有力的城衛。

    「老爺!」顧夫人驚叫道。

    「沒想到來的人會是張大人,」顧老大人安撫住驚慌的夫人,說道:「罪不及家人,還望張大人能夠網開一面。」

    「此事也要看顧大人自己了,還是請您和我們走一趟吧。」張嗣做出請的姿態並讓出路來。

    「如此就勞煩張大人了。」顧老大人神色平靜地說道,鬆開了一直握著夫人的手向外走去,只餘下身後顧夫人那絕望的哭泣聲。

    離開臥房後,顧大人才知道整座府邸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被控制住了,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座府邸之後,被送上了一輛普通的黑色馬車,寂靜的深夜中只餘下車輪聲在不斷響起。

    而與此同時,在京城的不同地方,都會出現這種黑色的馬車在深夜中悄悄地往不同的地方駛去,而那些哭泣聲也被也被壓制住在可以吞噬人心的深夜裡。

    一隻黃雀在鳥籠中不停地歡叫著,雖然裴沙皇宮中珍禽異獸頗多,但是裴巒卻唯獨喜歡這只毫不起眼的黃雀,這也連帶著宮裡的人都不敢對這只黃雀稍有怠慢,有一下沒一下地給籠中的黃雀餵著食,看到它不停地在籠中上躥下跳,裴巒心中的煩悶也被驅散不少,一臉悠閒地逗著黃雀,而站在他身旁的八親王裴毓的臉上可就不怎麼好看了。

    「你說我們的人都失去聯繫了?」裴巒毫不在意地問道。

    「是,雖然不是全部,但是明昊京城中我們只剩下外圍的人員也暫時無法行動,那些人被押入了明昊的刑部,而他們的家人也被監視著。」裴毓不明白為何眼前這位皇帝還能如此沉得住氣。

    「這是早就預料到的,不是嗎?」裴巒喂完了鳥食,接過內侍遞來的手巾擦拭了一番,才轉身望向裴毓說道:「我們在弄壤的暗樁被毀之時就該預料到會有這樣一天,一步輸,步步輸,開局是我們佔了上風,但是結局卻是我們輸了大半,朕不懼因此而挑起兩國間的戰火,弄壤那裡留下的痕跡會成為我們最好的武器,但是明若希——卻不希望戰火開啟,對於他來說打這一場戰並不划算,先不說兩國會因為長途路遠運送糧草而耗費多少財力、人力,就是因為戰端一開,無論如何明若雲勢必會被牽扯進去,他也不願意去冒這個險,所以,這次我們雖然損失慘重,但也沒有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明白了嗎?」

    裴毓點頭,「可是……」

    「不要擔心什麼了,這段時日,你和炎櫟辛苦了,先好好休息一陣吧,過一段時間還有你們忙得呢。」

    「是,陛下,還請您不要怪罪炎櫟,他這人的性子就是不愛交際,即便進了京城也還像在山中一樣喜歡獨自一人,所以很少進宮來覲見陛下……」

    看著裴毓急切地為炎櫟辯解的樣子,裴巒了然一笑,「朕沒有放在心上,你不必如此緊張,炎櫟的性格朕是知道的,好了,下去吧……」

    黃雀的叫聲把沉思中的裴巒驚醒,看見身旁已經空無一人,又接著逗弄還在歡叫著的黃雀,他突然失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是吧?」

    僅僅在一夜之間,明昊朝堂生了巨大的震動,其實在那日皇帝突然出現在早朝上並連訓帶貶了許多大臣開始,許多人便已有所預感,在有的大臣還想針對解散後宮一事,借助士林的力量再度提出異議時,這場突入而來的朝堂清洗卻將他們打得措手不及。

    一切都是在悄聲無息間進行的,等到第二日許多人現昨日還在一起閒談的同僚突然間被關進了刑部大牢時,一切已成定居,也有大臣為此開始向還在病中的皇帝上折提出異議,甚至將矛頭直指太子,認為這是太子的報復所致,直到五親王明若嵐這次站出來,將所掌握的一部分證詞,證據統統都擺放到了朝堂上時,大臣們仍是很難接受這個事實,那個素來受到清流推崇,嚴以律己的顧老大人,竟會是裴沙埋伏在明昊的暗諜,藉以太子一事從而挑起明昊朝堂上的爭端,而那些曾經與他有所交往的官員,以及這次與他聯繫在一起的清流都紛紛被刑部調查,被請入刑部後至今沒有消息。

    而且京城中的城衛已經開始對朝廷官員極其家眷嚴加看守,不得擅自離京,在過了幾日之後,有一些並不知情但卻參與其中的官員被放了出來,但也遭到了革職或是貶斥的命運。

    明若嵐在那扇漆黑的鐵門被打開之時,很不習慣地皺了一下眉,裡面的氣味實在很難讓人恭維,但就是這樣恐怕也是提前被人打掃過了。

    一步步走下台階,縱使外面陽光明媚,但大牢裡也沒有分得多少陽光,有的地方還必須借助到火把,整個大牢中並沒有讓人聽到那些心悸的慘叫,但卻是一片平靜,除了獄卒和明若嵐的腳步聲,彷彿沒有任何聲音的存在。

    獄卒恐慌謹慎地在前方帶路,縱使這樣,獄卒們的內心深處也仍是感到一種深深的恐懼,不是對於這位皇族顯貴的地位的畏懼,而是在前輩們的口耳相傳之下,對於這位五親王的厲害手段從心底深處出驚懼,如果說自己這些人是憑借刑訊的手段而讓人的身體與意志屈服的話,那麼就在這裡,這位五親王僅僅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語言就曾讓無數人在無聲無息間丟失了性命,如果自己這些人可以憑藉著職責與訓練出來的冷酷而去掠奪他人的生命的話,那麼這個人他就是天生的漠然,對於人命從心底深處的漠然,也正是因為這不僅僅是後天形成的,才更加讓人感到恐懼。

    獄卒領著明若嵐向大牢深處走去,走到一扇並不起眼的牢門前,打開了牢門,恭敬地請他進去,明若嵐並沒有帶任何人,隻身一人進入了牢房,牢房之中沒有想像中那樣髒亂不堪,相反,卻整潔無比,簡單的起居用品有規律地擺放在牢房內,一位老者蜷縮在床榻上閉目歇息,直至聽到牢門打開的聲響,才睜開已經渾濁的雙眼看向來人。

    明若嵐隨意地坐到了一把破舊的椅子上,淡淡地打了聲招呼,「顧大人。」

    顧老大人看著這位五親王,心裡沒來由地一緊,但仍是又重新閉上了眼睛,聲音疲倦地說道:「不知五親王屈尊降貴地來到這裡看一個必死之人所謂何事?該說的老朽都已經說了,想必五親王也不會言而無信地再傷害我的家人吧?」

    明若嵐並沒有因為他的無禮而感到不快,反而很隨意地回道:「顧老大人的證詞本王已經看過了,還有那些裴沙在明昊的暗諜,本王也都把他們請了過來,而您的家人也平安無事,當然,這不僅包括您的夫人,還有您那些遠離京城的兒孫,,」說到這裡,明若嵐注意到對面的老者並不是在那樣無動於衷,「可是,顧大人,您似乎還有一些事情忘了告訴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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