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界 正文 第三章
    人界半妖村

    錦兒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窗外的夕陽已經只剩下些微的光彩,一輪半透明的月亮正在東方緩緩地升起。

    錦兒伸了個懶腰之後,迅地穿上擱在床頭的衣服褲子,小心地用布條綁住衣袖褲腿的口,這樣不但可以起到保暖的作用,而且在夜裡的林子裡走動的話,也不用擔心被突出的枝條勾住,戴上氈帽,從牆上摘下因為長年使用而顯得有些破舊的弩弓,把桌子上預備好的乾糧放在隨身的口袋裡,然後背上牆角的小竹簍,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和別的獵人不同,錦兒一向只在夜裡去後山的樹林裡打獵,這並不是因為錦兒有著什麼特殊的能力,儘管在人類的眼中,錦兒是一隻上等的妖和人類交合之後產下的半妖,但是因為體內屬於人類的血脈佔據了多數,所以除了有著一雙金色的眸子之外,錦兒和其它的人類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即便如此,人類還是把錦兒趕到了野外,要不是景御路過,把錦兒撿回半妖所在的村子的話,估計錦兒早就餓死在荒野之上了。

    幼年的遭遇讓錦兒的內心深處對於人類這種生物的恐懼甚至越了現出原形的半妖,所以錦兒不敢在有可能遇上人類的白天到遠處的林子裡狩獵,寧可在月夜之下獵取那些夜行生物。

    不過,錦兒前腳才踏出屋子,後腳又立刻轉了回來。跑到床邊,掀起枕頭,只見一條小小的生物正盤捲著身體,縮在枕下的角落裡,一副好眠未醒的模樣。也許是因為生理時鐘還沒有適應這種晨昏顛倒的生活,小傢伙的腦袋深深地埋藏在盤捲的身體中,即使錦兒伸手去觸摸那曲成一團的身子,也只是用尾巴隨意地掃了一下,以示抗議。

    「寶寶,起來了啦,我帶你去吃飯了啦,別睡了,乖乖!」錦兒和這個小東西已經做了三天的「鄰居」,雖然照顧這個小傢伙比較麻煩,但是這可是長老還有景御親自交給自己的任務呢,而且連錦兒一向崇拜的沙曲也慎重地拜託過他呢。

    能夠幫長老、景御還有沙曲做事,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小事,錦兒也覺得異常地快樂,即便為了這個小東西,他每天必須跑上好幾里路,翻越一個大大的山谷,到另一頭的鹿王山上去取鹿奶給這個小東西餵食。

    「這條蛇寶寶是一位大人物還落在我們村子附近的孩子,我們要好好的照看它,直到它的爸爸媽媽來接它」當時長老一邊摸著錦兒的頭,一邊微笑著指著奶盆邊盤捲著身子、睜開著的圓滾滾黑色眼睛裡滿是重重戒備的小東西,這麼對錦兒拜託,「但是錦兒你知道,村子裡已經沒有適合的人來餵養奶水,所以可能要辛苦你帶著這個蛇寶寶去鹿王山找母鹿的奶水餵養了,你能夠幫張老這個忙嗎?」

    「當然可以。」錦兒連想都不用想,立刻點頭答應了下來。

    雖然這條蛇寶寶的模樣有點怪怪的,除了腦袋上有包包外,還有四隻小手,不過錦兒早就見識過半妖那異於常態的各種詭異形象,對於「蛇寶寶」的特殊,也並沒有太大的疑問,只是在聽說「蛇寶寶」還有爸爸媽媽的時候,心中好一陣羨慕——所以他並沒有在意在一邊拚命咳嗽的沙曲以及一臉惋惜模樣盯著蛇寶寶看的景御。

    直到若干年後,錦兒才知道當時他有些冒失的闖入,讓景御他們錯失了唯一一次親眼辨別龍的性別的稀罕機會,還讓為了保持賢哲形象的長老再度翻閱了無動關於龍族的資料才確定,五爪龍沒有雌性的存在,只有雄性龍,這也是龍族從來沒有女王的根本原因所在。

    長老為了「蛇寶寶」的身體腱康,所以在把蛇寶寶交給自己的時候,為它施加了一個小小的封印——按照長老的說法,因為剛剛出生不久的「蛇寶寶」對外面的世界很好奇,喜歡到處亂鑽,尤其希望往土裡鑽,所以為了防止找不到寶寶,長老的法術在錦兒和「蛇寶寶」之間加了一條無形的鎖鏈,只要「蛇寶寶」離開錦兒身邊十尺範圍,錦兒手臂上的結界之印就會熱。

    這也是為什麼,錦兒匆忙出門後,卻立刻就想起家裡的小客人的原因所在。

    雖然長老說,「蛇寶寶」和嬰兒一樣並不懂他們說的話,只是先天對於外界的事物異常敏感,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和「蛇寶寶」在一起的時間越長,錦兒就越覺得「蛇寶寶」聽得懂自己說的話,而且還會以各種方式來表達它的意願。

    就好像那給寶寶特地預備的「床」

    本來長老和景御特地把一隻大魚缸搬到了錦兒的屋子裡,沙曲甚至運用法術把整個魚缸洗得乾乾淨淨的,裝上滿滿一缸乾淨的井水,還特地在魚缸底部鋪上一層小溪裡收集來的細沙,給寶寶當新家。

    但是寶寶非但死活不肯住進去,小小的爪子緊緊地摳著錦兒的衣袖,當錦兒把整個手臂探入水中的時候,寶寶甚至爬到了錦兒的腦袋上,用嘴咬住了錦兒的髻,一副死活不肯屈就的模樣。

    錦兒當時好奇地問景御:「為什麼蛇寶寶一定要住在水裡?」

    景御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之後,和藹地對錦兒說「因為寶寶的父親,是條『水蛇』。」

    錦兒想了想,有些遲疑地提出:「雖然爸爸是『水蛇』,但是寶寶有腳啊,或許是跟它的媽媽一樣,喜歡在6地上呢?」——錦兒,你該不是以為寶寶的母親是蜥蜴吧?

    景御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用一種比較奇特的表情瞟了眼不遠處快要昏倒的沙曲,有些喃喃自語地說:「也許吧,誰知道它們是不是和青蛙一個品種呢。」

    聽到這句話後,寶寶猛然打了個冷顫,從錦兒的頭上滑了下來,差點直接掉在地上。而沙曲則很乾脆地在莫名其妙地大吼了一聲之後,衝出門去。後來錦兒聽隨侍沙曲大人的僮兒說,沙曲大人回家後差點把供奉在屋子裡的龍神騰雲圖給燒了。

    最後錦兒把「蛇寶寶」從身上捉下來,放在了地上,讓寶寶自己選床,就看見寶寶用極其奇怪、甚至稱得上詭異的姿勢,在景御那幾乎睜大到快要奪眶而出的眼珠子的注目下,扭曲著爬上了錦兒的棉床,縮到枕頭的角落裡——如果沙曲看到小龍在地上爬的古怪樣子,估計連供奉的神龍泥胎也會直接丟到垃圾桶裡去吧。

    而現在,錦兒小心地碰觸著寶寶微涼的身子,三天的接觸讓錦兒現,寶寶似乎還沒有適應這種晨昏顛倒的生活方式,每次起床的時候,總是慢慢騰騰的,習慣性地展開身子,尾巴勾著床沿,四隻小爪子分別向兩個方向挺直伸展著,細長的身子微微拉直了之後,寶寶就會有些跌跌撞撞地從床鋪上沿著錦兒的手臂爬上肩頭,整個身子橫臥在錦兒的肩上,前爪拉著左肩的衣服,後爪則勾掛在右肩的領子上,細長的尾巴則有意無意地在空中甩動著,有時候還會小心地纏上錦兒纖細的脖子。其間寶寶連眼睛都懶得睜開,彷彿就是換了一個地方補眠似的。

    錦兒笑著輕輕撫摸了一下寶寶鼓鼓的小腦袋,這愛憐的動作似乎不被喜歡,寶寶有時候會張嘴就咬,只是它那沒有長全的牙齒只有上下四顆如同小珍珠一般的牙齒露出了牙床,咬起人來非但不痛,反而有一種**的微癢。

    帶著寶寶,錦兒跑進了樹林裡,熟悉地穿過幾處比較顛簸的山路,藉著明亮的月光,踏著柔軟的山草青苔,渡過山間及膝的小溪,翻過山谷前那怪石林立的石頭林,就像過去的三天那樣,來到鹿王山上。「」

    鹿王山之所以有這個名字,是因為這座山的外貌乍看之下仿若一隻巨大的鹿頭,而且山上長滿了鹿兒們最喜歡吃的淺淺草,所以鹿王山盛產各種鹿群,在人間也頗為有名。

    錦兒熟門熟路地摸上鹿王山山頂附近的一個小洞**裡,那是鹿群選擇的經常避雨的地方,然後錦兒從懷裡拿出沙曲給的嗚笛,無聲地吹著,沙曲大人說這支嗚笛是他的一個朋友製作出來,召喚母鹿用的。

    錦兒對於會法術的沙曲大人一直保有極其高的崇敬度,對於得到如此神奇的嗚笛更是無比地興奮,看著本來那些躲著由目已走的鹿兒,溫順地跑到自己身邊的模樣,錦兒就忍不住想,要是以後打獵的時候,能夠使用嗚笛的話該有多好。

    「鳴笛是用來召喚朋友的,如果被用來殺戮.那麼那些被欺騙的鹿兒不就太可憐了嗎?」沙曲似乎明白錦兒心中的想法,在把鳴笛交到錦兒手中的時候,沙曲摸著錦兒的頭淡淡地說著,這句話如今想起來,依舊讓錦兒為自己的想法覺得臉紅。

    收起鳴笛從竹簍裡拿出一個大大的盆子,然後錦兒鑽到母鹿的腹下,小心地採集著鹿奶,同時還要不時地警告因為聞到鹿奶的奶香味而睜開了眼睛,打算悄悄往盆子裡竄的寶寶。

    等鹿奶裝了滿滿一盆之後,錦兒從竹簍裡拿出一包曬乾的蜂蜜,小心地拌入鹿奶中,這是長老說給寶寶增加營養的,本來還有一顆小小的丹藥要放,但是錦兒現只要放了丹藥,不管寶寶看到還是沒有看到,它都不肯再碰,沒辦法,他也只能暫時不放丹藥了,以後讓長老去解決吧。

    寶寶喝奶的度很快,只是模樣有點令人笑,它總是把大半個身子趴在盆邊,大口地**著,時不時還出「吱吱」的聲音,等它把整盆鹿奶都喝下去之後,細細的身子會鼓出老大一段,然後寶寶會沒有形象地四腳朝天躺在錦兒的懷裡,尾巴在錦兒的肩頭.用啊甩地,一副心滿意足的可笑模樣。

    不知道是因為空中柔和月色.還是周圍那淡淡的奶香味.讓人的心變得柔軟,錦兒突然覺得有些傷感,撫摸著懷中的寶寶,羨慕地看著它那得意的模樣,它一點都不必為未來擔心,因為以後它會有爸爸媽媽的保護,能夠在家人的環護下成長,成為一個快樂的人,而自己的父母卻連記憶都淡得幾乎分辨不出來了。

    長老總是說有一天自己會找到一個新的屬於自己的家,但是自己卻知道,這只是一個遙遠的夢想,是每一個半妖的夢想,他們已經被最親近的人所遺棄,也許很快就要被這個世界所遺棄了。

    「家?哈哈哈東西,你認為家很重要嗎?」一個突兀的聲音傳入錦兒的腦海中.錦兒愕然地抬起頭,卻意外地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在那個鹿王山的洞**裡了,身體的周圍是白茫茫的一片,彷彿陷入了濃濃的大霧之中。而那個陌生的聲音就是從濃霧的深處傳來的。

    「是誰?誰在那裡?」錦兒有些驚慌地四處尋找著聲音的源頭,但是濃濃的霧中不見人影,只有一個少年清冷話語的回音,那聲音虛幻縹緲得仿若來自九霄天外,又清晰得仿若就在身旁,抬頭卻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你聽得到我的聲音?真的聽得到?」白霧中的聲音分明是一個少年所擁有的,帶著些許尖銳的童聲,即使看不見身影,但是錦兒從聲音語調的起伏中還是能夠體會到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的興奮。

    「當然聽得到,聽得很清楚,你是誰,在哪裡?」錦兒大聲地回答著。

    「我是誰?連我自己都想知道我是誰呢,***,不過是換了一個眼珠子罷了,把我搞得和波斯貓似的,我還沒抗議呢,居然還把我搞到這種亂七八糟的世界裡來,弄了這麼個混帳身體也就罷了,還被這麼丟臉地弄來要是告訴別人誰信啊真是見了大頭鬼。」少年喃哺自語般的埋怨著,但是在錦兒聽來,這埋怨裡倒沒有參雜怨恨的成分,更像是某種因為吃虧而產生的抱怨情緒。

    少年的抱怨聲雖然很低,但錦兒卻聽著會錯了意。

    「小哥哥.你迷路了嗎?這裡是哪裡啊」

    「」少年的聲音沒有理睬錦兒,只是自顧自地嘟嚷了一陣,然後突然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帶著明顯嘲弄意味的聲音,說著:「先別管這些,我早就覺得看不過眼了,那個『金魚』也好、『傻氣』也罷,就會騙小孩,小傢伙你記住了,你身」邊那個是龍,不是蛇!別聽『金魚』那個混蛋胡說八道,龍是不會睡在魚缸裡的。」

    「可是景御說了,那是蛇寶寶啊。」

    「靠,我不是說了嗎!那是龍,是龍,你個小笨蛋,你看過蛇會喝奶嗎?你看過蛇的腦袋上有角嗎?你看過有爪子的蛇嗎?」少年的聲音有些明顯的憤怒,但是也許是為了不嚇到小朋友.所以刻意地降低了音調。

    「但是,寶寶的媽媽不是蜥蜴嗎?」錦兒歪了歪頭,想了想之後,給出了一個讓人無力的答案。

    「靠,你看到蜥蜴有長角的嗎?」少年憤怒地把音量提高了一度半。

    「有啊,西山的長角蜥蜴,有好大好大的角呢,很厲害,能夠把老虎的肚子頂破呢」錦兒非常認真地回答這少年的問題。卻不知這個回答究竟有什麼問題,才出口,就引來了少年滿口的怒叱,但是那夾雜著奇怪「方言」的怒叱——其實就是英語加國罵——除了讓錦兒更加困惑之外,多少讓錦兒有一種安心的感覺,畢竟自己好像說錯話惹怒了對方,對方卻沒有靠近自己的意圖,這在錦兒天真的認知下,這個陌生的少年被立刻歸類於「好人」一類之中。

    好半天,少年似乎才慢慢地恢復理智,明白自己這麼憤怒並沒有辦法達到效果,在少年自身看來,也許是因為遭遇了太多的奇怪事件,所以他需要一點點洩的渠道。

    「不管了,小傢伙,你記住了就好,你身邊的那條是龍,不是蛇,算是哥哥拜託你好不好,不要把它當作蛇」少年調整了說話的方式,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剛才那沒有形象的洩,很有可能嚇到眼前這個唯一能夠和自己交流的小小孩,所以少年沒有再強迫錦兒接受龍和蛇之間的差別,轉而用一種溫柔的商量的語氣,對付錦兒這樣小的孩子對這個少年來說並不困難。

    雖然錦兒並不明白,「拜託」這個詞的意義,但是他覺得對方這個小哥哥雖然脾氣有點暴躁,但是他還是除了半妖村的諸人外第一個用這種溫和的語氣和自己說話的人。所以錦兒還是很肯定地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反正寶寶還是寶寶,究竟是蛇寶寶還是龍寶寶,對銀兒來說沒有深究的必要。

    彷彿是解決了一樁大事件,得到了錦兒的答案之後,少年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安慰地笑了笑,濃濃的霧遮去了少年的身影,但是少年的輕笑卻在語聲中傳遞給了錦兒。

    「大哥哥也喜歡寶寶嗎?」錦兒此刻已經沒有了最初的緊張,而是好奇地問著看不見身影的少年。

    「媽的,怎麼覺得就像是在寵物店裡討論分竟是養沙皮好,還是養蘇牧好」少年再度低聲咕噥了一句,然後用溫柔的語氣,對錦兒說著「哥哥很喜歡錦兒的龍寶寶噢,只是光給龍寶寶喝奶是不夠的,那些鹿奶喝了之後,錦兒的龍寶寶會不舒服的,所以錦兒最好再給龍寶寶準備點其它的食物噢。」

    「大哥哥,你知道寶寶喜歡吃什麼嗎?」錦兒聽說有人知道寶寶的食譜,立刻高度關注了起來。

    「錦兒聽好了哦,龍寶寶最喜歡吃的就是——紅燒肉。」少年的語氣中透露著無可遮掩**裸的**

    「錦兒、錦兒」低低的呼喚聲彷彿穿過了濃濃的白霧,從錦兒的身後傳來,錦兒下意識地回頭應聲,卻現自己陡然墜入無邊的黑暗之中,全身猛然一個深深的顫慄,再度睜開雙眼,那詭異的白霧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是景御那帶著微笑的柔和表情。

    「景御」錦兒用有些迷糊的疑惑聲音呼喚著眼前人的名字,彷彿還不能明白自己身上究竟生了什麼事情。

    「怎麼在洞裡睡著了?長老不是說過,夜晚在山裡睡覺最容易生病的嗎?」景御微笑著蹲在錦兒的身邊,憐愛地撫摸著這個孩子的頭,那乍然醒來時,迷迷糊糊的模樣一如當年自己在山腳的荒地旁撿到他時一樣,清澈得不曾染上任何污穢的顏色。

    同時也毫不意外地看到那被托付給錦兒這個盡職的小保姆的小龍,正和錦兒一樣,一副好夢被驚醒的呆瓜模樣,小巧的龍頭,睜著迷濛的雙眼.瞅了自己一眼之後,就慢騰騰地從錦兒的胸前爬上了肩頭,然後將身體盤捲在錦兒的肩頭,接著歪著脖子,很乾脆地將腦袋整個縮進了錦兒的衣領之中,拒絕外界干擾般,繼續補眠。

    「我睡著了嗎?」錦兒則揉著因為光線射入而變得酸澀無比的雙眼,一邊歪著脖子,表情裡滿是濃濃的困惑,他記得自己在看小龍喝奶啊,怎麼會睡著了?再說昨天早晨的睡眠品質很好,出門時自己一點都不想打瞌睡來著。

    「小東西,你當你是蝙蝠精啊,專門晚上活動,晚上睡覺不可思議啊。」景御從錦兒的表情裡,毫不費力地看出孩子的困惑內容,嗤笑著用力揉了揉錦兒的頭,「今天天亮都沒有見到你回村子裡,我還擔心你是不是在路上有了意外,所以一路找來,沒想到,我們的錦兒躲在洞裡裝小豬呢做了什麼好夢,看你在夢裡笑得那麼起勁,是不是夢到什麼好東西了?」

    「嗯,我夢到嗯紅燒肉」雖然錦兒很想把白霧中的遭遇告訴景御,但是畢竟他還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如何表達重點,實在有些困難,再加上剛睡醒還有些朦朧尚未退去,所以他出於本能地抓住了那個夢境中對他來說最為重點的部分——夢裡那個大哥哥所提出的關於寶寶的新食譜。

    「紅燒肉啊,哈哈,我們的小錦兒肯定在準備大吃一頓吧?」充滿童趣的夢境答案,即便前後只提到三個字,景御自認也能大致猜到個大概,這個小東西,估計在夢裡摟著紅燒肉大嚼吧,看來自己倒是打擾了他的好夢。

    「不用失望,回頭景御幫你弄一碗人界最好吃的紅燒肉來,作為補償好不好」一把把錦兒抱了起來,讓小傢伙坐在自己右臂上,左手又忍不住輕輕地捏了捏錦兒的鼻子,才大步向洞外走去。

    洞外,東方的山拗裡已經閃爍著燦爛的朝霞晨光,璀璨的光芒正迅地驅逐著黑夜的深沉,寂靜的山林開始散出勃勃的生機。一夜好眠的小動物們探頭探腦爬出洞**,在佈滿了露水的山間嬉戲著,昨夜被召喚來的鹿兒此刻已經不見蹤影,倒是不遠處的小溪旁,停著幾隻小鹿,正在飲水。「製作」

    趴在景御的肩頭,在清新的晨風中,錦兒努力地回憶著所生過的事情,難道自己所到達的那個白霧茫茫的天地,只是一個夢境嗎?但是為什麼自己對於這個夢境記憶得如此清晰而深刻,那個不知名的大哥哥對自己所說的,自己居然一點都沒有忘記,真的好奇怪哦。

    歪著脖子.錦兒用手指戳了戳在自己的領子裡扭動身子的寶寶,心底暗暗想著,那個夢裡的大哥哥說,寶寶喜歡吃紅燒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話

    「寶寶,要是有紅燒肉吃,我一定給你留一份。」錦兒對著小龍誓,而小龍則從錦兒的領子裡探出頭,一雙圓不隆咚的小眼睛已經滿意得瞇成了一條線。甚至難得討好地用爪子抓住錦兒的脖領子,用小小的腦袋蹭了蹭錦兒的下巴,以示感謝。那酥癢的感覺,讓錦兒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在林中驚起數只飛鳥。

    錦兒在肩頭向小龍誓的那一幕.雖然景御並沒有看到,但是靈敏的耳朵卻聽得非常清晰,對於一條出生不久的小龍能不能吃紅燒肉暫且不去考慮,光是想想小龍用那四顆珍珠牙去啃紅燒肉的情景,就讓景御有一種放聲大笑的**。

    所以帶著七分惡作劇、三分看好戲的心情,景御在把錦兒送回村子裡之後,特地逼著沙曲耗費法力,打開一道虛空之門,從那道通往人界東方大6某處的虛幻之門裡,憑空抓了碗剛剛出爐香噴噴的紅燒肉——不知道是哪家飯店的大師傅的灶台上少了一碗紅燒肉,希望他們不會誤以為是灶王爺偷吃了。

    深深的紅色肉塊在空氣裡散著濃郁的肉香,讓人聞著就有一種饞涎欲滴的感覺,錦兒坐在桌旁,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那碗誘人的紅燒肉,忍不住猛嚥著口水,而此刻盤踞在錦兒腦袋上的小龍,更是整個趴在錦兒的頭上,小小的爪子抓住了錦兒的頭,纖細的尾巴則纏繞著錦兒的童子髻,整個腦袋和脖子都探了出去,半瞇著眼睛,鼻孔在空中微微地煽動著,聞著那久違了的肉香味,一副陶醉的可笑模樣。

    小龍饞嘴的模樣,把景御逗得都快笑得內傷了,臉上卻努力維持著一個長輩應有的慈愛,景御親手夾起一塊大大的紅燒肉,放在錦兒的碗中。

    而錦兒倒是把碗裡的紅燒肉往小龍的嘴邊遞,只是景御立刻伸出手臂,蓋住了那塊差點就到小龍嘴邊的紅燒肉,小龍急急探出來的腦袋剎車不及地撞在了景御的手背上。

    「錦兒,你看寶寶這麼小,是不能吃紅燒肉的,寶寶只能喝奶,至少它的牙長全後才能吃,否則它連咬都咬不動」這些話雖然看似長輩對於晚輩的溫柔教導,但是他說話時,那雙眼滿是戲謔的目光。

    而小龍在錯失了到口的美味之後,對於沒有任何好感的景御更是平生出更多的怨念,憤怒的火光因為紅燒肉而徹底地燃燒了起來。

    只是出乎景御的意料之外,小龍沒有向著自己張牙舞爪,也沒有一如往日,張嘴給自己來口——估計是小龍也明白自己咬人除了模樣嚇人之外,只能給別人帶來娛樂而已。

    而是突然慢慢地垂下腦袋,一路沿著錦兒的頭爬到了肩頭,一邊低聲地出一種「嘎嘎」的悲嗚,一邊用自己的脖子和腦袋使勁地頂著錦兒的下巴,如同因為得不到糖而在大人身邊撒嬌的孩子一般,讓原本已經猶豫的錦兒臉上頓時佈滿了不忍。

    高!實在是高!

    景御不得不佩服小龍乖巧的動作,這種情況下,與其和自己對著幹,還不如迂迴地動搖錦兒。

    雖然前幾天小龍的行為讓一向崇拜龍族的沙曲變得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也讓景御對於龍族的印象大為改觀,隱隱中覺得那個高高在上的龍族也許只是因為人們以訛傳訛才會變得如此神聖,但是現在看到小龍的舉動,卻讓景御再度有一種驚訝的體會,他不知道龍族生下來除了天生的力量之外,還有如此機智。

    不過景御還是沒有打算放過小龍的打算,甚至可以說,小龍的舉動勾起了景御繼續捉弄的**,景御用一種包含著似有似無的挑釁味道的語調,慢條斯理地夾起一塊紅燒肉說:「錦兒你呀,別太寵著這個小東西了,它還小呢,不懂得什麼是能吃的,什麼是不能吃的著美味的紅燒肉,只有我們這些成年、成形的才能吃,它要吃了,不拉肚子才怪呢。」

    說完,把紅燒肉丟進了嘴巴,笑著慢慢地當著小龍幾乎要把自己射穿的眼光下津津有味地咀嚼著。

    不過可借的是,景御並不懂得龍族的表情,否則的話,他一定會現,小龍此刻嘴巴慢慢地張合著,露出一個冷冷的笑意,伴隨著眼光中那冷冷的眼神,構成一個足以說明小龍內心深處不屑的表情。

    「如果說人類,最喜歡自作聰明.那麼現在看起來,體內有著人類一半血脈的半妖也聰明不到哪裡去。」小龍在內心深處冷冷地笑箸。

    不瞭解自己的對手,就不要妄言出手;沒有徹底地制定好足夠安全的計劃,就不要愚蠢地行動。這是在那個世界裡的小龍也就是那個渾身是病,在醫院裡死於非命的溫彥——從小就學會的至理名言,他絕對不會因為對方比自己弱小就輕視對方的力量,因為這種輕視,往往有可能給自己帶來可怕的後果。

    你以為這麼挑釁,就可以看好戲嗎?那你就太低估我溫彥的能力了。小龍的眼中閃過一抹濃濃的笑意。

    慢慢地沿著錦兒的手臂,有些遲鈍地爬上桌子,但是在景御防備的眼光下並沒有做出誇張的動作,因為他知道,景御隨時都會把那碗肉移走。所以它出乎意料地沒有靠近盛肉的碗,而是慢慢地爬到一旁放置清水的杯子上,探頭咕咚咕咚地喝起水來,時不時抬起頭,向錦兒「嘎嘎」地叫上兩聲,仿若被欺負了的孩子,無力的控訴一般,低啞得讓人心做。

    「就讓寶寶嘗嘗味道好了」十歲的錦兒哪裡受得了小龍這麼撒嬌的模樣,立刻轉而向景御哀求起來。

    錦兒的要求自然不會得到景御的答應,相反自認佔了上風的景御,甚至探手指按了按小龍的腦袋,明明是滿心的得意洋洋,偏偏還要裝出一副好言規勸的模樣,特地把腦袋湊到小龍的耳朵旁小聲地說著,「小東西,還裝乖是不是嘿嘿就不給你吃」

    景御露出少見的孩子氣,擺明了刻意不讓小龍好過,但是景御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的話才出口的瞬間,小龍的腦袋猛然從茶杯裡探出,然後一道水線從小龍的嘴巴裡吐了出來,準準地、均勻地落在紅燒肉上,讓景御的笑容硬生生地僵死在臉上。

    小龍一看自己的奸計得逞,「嗷嗷」地叫了兩聲之後,立刻竄到肉碗旁,胸前的兩隻小爪,緊緊地抓住碗的邊緣,探出頭,在景御還沒有從震驚中醒來之前,用它那小而纖細的舌頭徹底地光顧了碗內每一塊紅燒肉,一點也不介意用自己的口水給紅燒肉「洗澡」。

    等確定每一塊紅燒肉都「標注」了自己的所有標誌之後,小龍得意揚揚地將身子盤住肉碗,然後兩隻小爪探入碗中,張嘴就咬.享受自己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而獲得的戰利品。

    當然,不得不承認,沒有長牙的小嘴,除了在紅燒肉上留下更多的口水之外,小龍也不得不鬱悶地接受自己目前只能「舔」,不能「吃」的局面,不過看在一旁滿臉黑線的景御的表情讓他十分開懷的情況下,小龍決定,就算自己沒有辦法吃到盼望已久的紅燒肉,也要好好地「嘗」個夠。

    所以在錦兒和景御震驚外帶訝異的表情下,就看見小龍不時地探抓撈起不同的肉塊,愉快地用自己的舌頭給肉塊「洗澡」,甚至在半途休息的當口,小龍得意地齜著牙,吐著舌頭一邊向景御做鬼臉,一邊舉起油膩膩的爪子,再度比出一個完美的中指。

    「噗通」大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屋子裡的兩人一龍同時回頭看去,只見沙曲滿身無力地昏倒的門口,剛才的一幕,估計他都看見了

    唉偶像終於還是變成了「嘔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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