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界 正文 第一章
    勉強地在水中豎起纖細的身子,奮力往上躍起,伸直胸前的雙腕,細嫩的爪子猛然探出,試圖勾住那近在眼前的牆頂,可惜完全不熟悉的身體構造,加上被飢餓折磨得已經非常虛弱的身子,最終爪子在光滑的水晶牆壁上無奈地滑落,在有些尖銳的勾劃聲之後,身體笨拙地墜入水中,濺起幾點水花,甚至連浪花都沒有。

    有些哀怨地在水中盤捲起身子,望著四周那高高的水晶牆壁,獲得新生的喜悅早已化為烏有,留下的是無比鬱悶的煩躁情緒,自己在水中可憐的倒影,忍不

    住讓人想起過去在孤兒院的窗台上總被自己欺負的兩隻烏龜寶寶,它們整天在臉盆裡爬啊爬地,總是試圖從臉盆裡爬出來,而那個時候自己最喜歡在它們馬上就要成功的時候,惡劣地用手指把烏龜寶寶趴在臉盆邊上的身體掀翻,沒想到如今算是遭了報應。不甘心地詛咒著,詛咒著那些把自己丟在這個可惡「搖籃」裡的混蛋們,只是還未學會說話方式的嗓音只能傳出幾聲幼嫩的「嗚嗚嘎嘎」聲,這種結果讓人更加覺得鬱悶。「」

    龍誕殿中的白露甘泉水中,一條兩尺長的灰白色小龍正潛伏在水下,抬起的尾巴拍打著水面,偶爾叫上兩聲,聲音中滿是讓人不捨的委屈。

    溫彥上輩子的願望有很多,不管是能實現的還是不能實現的,全部加起來的話,就是用手指頭挨個扳過去都不夠,還要借用腳趾頭。不過在認真地思考過自己從小到大曾經想過的、做過的的全部心願之後,溫彥可以非常肯定地確定一點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搖身一變,變成一條龍。

    一條龍欸!

    不是那種肥頭大耳、呆頭呆腦、血腥暴力的侏羅紀恐龍,是真正的龍,中國神話傳說中,掌握天下風水雨露的神物。

    這是多麼神奇的事情,如果寫信把眼前生的這些寫成文章、拍成照片寄給discovery的話,就算拿不到普立茲新聞獎,至少也能拿到不少提供轟動新聞的獎金吧,當然前提是自己不會被抓去當實驗室的白老鼠——不過就現在這個模樣,這個前提暫時還不需要擔心吧。

    想想北京故宮的九龍壁上那飛騰著的威武神聖的神龍形象:巨、闊口、鋒齒、蛇舌、環狀眼、兩耳長毛、雙角細長、唇有須、頷有須、頸細、腹粗有鰭,環狀的鱗甲隱隱泛著暗光。騰挪閃現在雲霧繚繞之中、蜿蜒暢遊在天地洪荒之間,顧盼之神威令萬物俯而不敢對視,傲然寰宇。

    再看看自己水中的倒影:那分明是條蛇,而且還是營養不良的蛇,若不是腦袋上的犄角勉強能夠標誌出龍的身份,要是把自己擱在動物園裡,十有**會被人指著鼻子說是「基因異變後的畸形品種」。

    唉

    只是變成龍也就算了,可偏偏還是一條明顯先天不良的小龍,他都已經委屈地淪落到從靈長類退化為爬蟲類了,為什麼還不給他一個健康的軀體?這慘白色的小小身體除了昭示今生與前世同樣先天不良的遭遇之外,更讓人鬱悶的是,比自己早出生的小金龍,一出世就能緊緊地纏住龍王父親的手臂撒嬌,而自己花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搞清楚怎麼指揮這個陌生的軀體,天知道這該死的「盤捲」動作有多困難。

    就在他努力適應這個身體,讓自己接受變成一條龍這個可笑事實的時候,卻又讓他毫無準備地聽見那些前來探視的大臣們那冷冰冰的話。

    「七殿下脆弱如斯,日後恐也難以適應這龍王界的浩瀚之空,與其日益情深難捨,不如就此斷然割捨,還請陛下體念天心,早日讓七殿下回轉冥域,再世而來。」說這句話的,是個白鬍子的老頭,郡一臉看似祥和的模樣卻能說出這種殘酷的話,實在是很想撲上去咬上兩口。不過溫彥很快就從那個龍王的口中得知了老頭子會這麼說的原因。

    龍族,這個種族很少會有雙胞胎,即使懷孕的時候是雙胞胎,在整個懷孕期間,母親肚子裡的兩個孩子會本能地爭奪養分,生命力強悍的那條龍會得到幾乎全部的養分,活下來並等到出生的一刻,而另一條龍寶寶則因為缺少養分,幾乎沒有可能等到出生,一般的情況下即使出生也是死胎。

    雖然不知道溫彥是怎麼活下來的,但是從龍族幼龍未來成長的條件來說,虛弱的溫彥根本不可能長大**,不僅龍王界中天然充斥的協助龍族修煉、成長的「浩瀚之氣」他無福消受,而且在長大的過程中還會受到更多的病痛折磨,所以為了長遠考慮,長老覺得還是把溫彥扼殺於襁褓之中,免得日後遭罪,讓其它人跟著難受。而作為龍族最高的治療師,對於這個殘酷的決定也始終得到無聲的支持。

    雖然這個理由殘酷,但是倒也不能算是完全地泯滅人性,畢竟在人類的社會中,一旦現孕婦所懷的胎兒是畸形兒的話,醫生們也會建議母親放棄這個孩子,親情固然要顧及,但是現實有時候更要讓人深思熟慮。

    最後龍王拒絕了長老們的請求。

    「我的孩子,即使再脆弱,也不可以用死亡去逃避。」龍王丟下這麼一句話後.從保姆的懷裡把剛剛學會盤捲身體的溫彥揪了過去,然後溫彥就被放到了這個和烏龜窩一樣的「搖籃」裡。

    溫彥承認,自己最初被龍王那毫不猶豫的話語給感動了很久,甚至覺得這次意外的轉世也許是老天爺覺得上輩子對不起自己,剝奪了自己的父愛母愛,所以這輩子特別補償一份大禮給自己。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空無一人的房間,加上持續的飢餓,溫彥開始有理由懷疑,那些個堅持優生優育的老頭也許沒有放棄把自己給滅了的努力,暗中打算餓死自己,造成自然死亡的既成事實。

    已經整整三天了,雖然不清楚這個奇怪的世界究竟怎麼計算時間,但是根據外面黑白光線交替連續了三次,溫彥完全有理由相信再等下去,也不會有人來給自己送吃的。畢竟偶然路過的士兵曾經在門前低語,興奮地說整個龍族都為了龍後誕下罕見的金龍王子而高興地慶祝,金龍每隔五百萬年才誕生一次,每條金龍都將是龍王界最強悍、最有力量的強者,對於崇尚力量的龍族而言,這個世界上金龍誕生是一件完全值得舉族歡慶的大事。

    聽了這麼一段對話,除了讓溫彥更加鬱悶自己被差別對待之外,更確認了一點:這會兒根本不會有人記得自己這個和偉大的金龍王子同胎誕生,卻全身灰白,連最基本的屬性都沒有的殘廢小龍的死活。

    撇著嘴,溫彥恨恨地想著,上輩子他就是一個從來不肯吃虧的人,「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一向是他在那個鋼筋叢林裡生存的準則和標準,沒有理由因為換了一副身體和一個環境,就忙著更改這個固守的堅持。更何況經歷過一次生死輪迴之後,死亡對於溫彥已經沒有了那種震撼的力量。那些老不死的打算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對付自己的話,那麼對不起了!他完全沒有必要體諒他們的心情。

    如果是因為這個世界沒有接納他的打算,他今生無法長久地存活,那麼至少讓他隨心所欲地活到死神降臨的那一刻;但是如果這個世界的生物沒有接受他的準備,那麼他也不會介意用自己的力量為自己創造一個足夠舒適的生存空間。

    猛然從水底抬起頭,望著搖籃的邊緣,灰白色的尾巴猛然拍向水面,整個細長的身軀再度撥空而起

    敖君澤慢慢踱著步子,走在通往龍誕殿的紅毯上,縮在寬大的衣袖中的手,掂量著那顆據說是上古神龍的遺物的驪龍丹珠,朱紅色的丹珠在指間散著點點溫熱。敖君澤的嘴角在不經意間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輕佻,那張當年號稱龍王界第一帥哥的臉蛋頓時因為這抹淡淡的笑容,顯現出一種參雜著邪惡意味的魅惑。

    相曦這個老傢伙,在大殿裡冠冕堂皇地大說龍子脆弱而易夭折,不能為了今日的心軟造成日後龍子終身的痛苦,龍王還是應該早下斷決;一副「立刻宰了,沒得商量」的嘴臉,等挑動著其它人出言之後,引起了龍王的怒火,他倒是立刻偃旗息鼓地躲在了角落裡,臉上刻意營造出自己大義凜然、對龍王的怒火沉默相抗的模樣。

    可等朝會一結束,出了大殿,拐進某個視線死角的瞬間,卻急不可待地把自己收藏了數千年的驪龍丹珠悄悄地塞進了他的手中,老實忠厚慈祥溫和的臉上那滿是惡作劇的模樣讓別人看到,肯定以為自己遇到人面妖花種可以隨意幻化成別人模樣的妖花。

    他就知道這個兩面三刀的老狐狸最是狡猾,除了喜歡在人前裝老成、裝可靠外,最喜歡玩那套正話反說的遊戲,把那群將他奉為龍族臣工典範的文臣們要得團團轉,剛才大殿上他那麼一帶頭,不但把原本可能隱藏在檯面下的矛盾堂而皇之地擺到了桌面上,讓自己可以非常明確地向所有人表示出自己對小七兒維護的決心,同時也間接地斷絕了朝堂上其它人日後再提出類似要求的可能性。

    不能不承認,相曦這一手玩得還真是妙,估計這會兒老傢伙一定窩在哪個角落裡竊笑呢。一想到相曦那奸險的笑容,敖君澤就決定,以後等小七兒長大了,一定要把今天這事情告訴小七兒:「相曦在你出生的時候,曾經要把你直接送到皇陵裡去噢」,然後讓小傢伙去好好折騰折騰這隻老狐狸敖君澤頗有些惡劣的想法,才推開龍誕殿的大門,就被眼前這透過龍晶壁所展現出來的情景給打斷了。

    龍誕殿雖然是育龍宮的一部分,是龍族撫育後代所需的配套宮殿之一,但是自創建起千萬年來,真正使用到的機會卻微乎其微,因為只有出生後不久就遭遇傷害的龍子才有機會到龍誕殿居住,龍誕殿內雖然幾乎空無一物,只有正中心有個長寬高各三尺三的桶狀水晶蘊**,但是龍族的人都知道,這龍誕殿比起龍後產子的龍蒙殿一點都不遜色。

    因為龍誕殿的根基裡埋藏著三條上古龍神遺蛻中的神龍心石——龍死後一般身軀會化為水,只有存留下龍珠,以及心石,心石也就是龍死後化為石頭的心臟——這龍心石可以產生一種奇特的力量,將整個龍誕殿的空氣淨化、並保持龍誕殿的恆溫,不受外界溫度變化的影響。而那安置在龍誕殿正中心的水晶蘊**更是由萬年海晶雕琢而成,蘊**底部上附加著用龍王的精血為墨,書寫而成的三千三百三十三萬字的天地靈蘊咒,加上采自九霄雲海中的白露甘泉水,可以說蘊**幾乎就如同一個人造的子宮。先天不良的小龍被安置在蘊**之中,雖然不能

    根治先天性的不良,但卻是對小龍最好的「再加工」手段。「製作」

    但是此刻,敖君澤卻非常懷疑當年建起這棟龍誕殿的時候是不是用錯了咒符,還是根本就是設計有問題,為什麼此刻看起來,這個蘊**非但不像是一個溫和的人造子宮,而是給了龍寶寶過度刺激的興奮劑提供處!

    他那個可憐的、被搶走了全部營養的、孱弱的小七兒,為什麼沒有虛弱而安靜地躺在白露甘泉水裡吸收蘊**提供的養分,而是在蘊**裡如同吃了興奮劑一般,拚命往外跳?雖然那巴著水晶壁往下滑的樣子著實滑稽可笑,但是這麼劇烈的動作,對於一條健康的小龍或許只是一種遊戲,對於孱弱的小龍,卻和自殺沒有什麼兩樣。

    「吱」有些尖銳的龍爪在水晶壁上劃過的聲音,打斷了敖君澤的震驚,一向雍容自若的龍王難得露出一副焦急的模樣,猛地推開龍誕殿的門扉,快步跑到那條不幸再度「墜落」的小龍身邊,只見嚴重受挫的小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到陌生人的到來,還是因為受到刺激過深,一縮身子,整個潛入了水底,小巧的龍頭在水底抬著,用一種非常戒備的目光瞪著來人。

    而進入龍誕殿的瞬間,迎面吹來的一陣微風,讓敖君澤英俊的臉更是變得一片鐵青。

    踏入原本應該溫暖如春的龍誕殿,敖君澤感受到的,只有一個字:冷。

    雖然不是那種徹骨的寒意,但是對於他這條成年並且已經化為人形的龍王來說,他尚且感到絲絲寒意,何況是水中剛剛出生不久的小龍。而當他的手碰觸到蘊**時,那種透過手心傳遞而來的冰涼,更是讓敖君澤感到一股無比強烈的怒火在心底炸開,不用猜,敖君澤也可以明白生了什麼事情。有人背著自己封印了整個龍誕殿的力量,讓這個蘊育生命的宮殿轉眼成為扼殺生命的黃泉入口。

    敖君澤把手探入水中,撈起對自己滿是敵意的小傢伙,然後顧不得忌諱,修長的指尖劃過食指,點點腥紅頓時滴落,一點都不溫柔地把手指塞進小龍幼嫩的口中,同時運功將自己的力量傳入手中的驪龍丹珠上,讓丹珠散的溫暖將小龍整個籠罩起來。

    「要活命就快點吃!」雖然知道對一條降生了才三天的小龍說話,簡直就和對牛彈琴一樣,但是敖君澤還是愚蠢地對小龍低吼著,因為焦急而低吼。雖然作為龍這種生物,是天地間強悍的代表,但是幼龍同樣脆弱而易碎,更何況手中的小龍已經先天不良,在這種幾乎是毫無保護的露天環境裡待上三天,比任何催命符都要可怕而有效,而小龍一直試圖逃離蘊**,不斷地攀爬,運動所產生的熱量雖然讓它暫時免於冷死在這個無人的宮殿,但是過量的運動已經讓小龍原本灰白的身子,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光澤,小小的身子盤踞著,暗淡得幾乎隨時會消失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連思考的必要都沒有,敖君澤直接用自己的血餵給小龍吃,雖然味道肯定不會好,但是作為龍王,他的血是蘊涵天地精華最為陽剛、最為火熱的,也是最有效的急救用藥。小龍似乎也明白敖君澤的焦急來自於何方,乖乖地咬著敖君澤流血的手指,曲折著頸項,胸前的細小龍爪探出,抱著那根白皙的手指,小口小口地吞噬起來。身子邊上的驪龍丹珠散的溫熱也讓小龍感到舒適,打著卷的尾巴小心地勾住丹珠,慢慢往上捲起,幾乎將整個身子都卷在了丹珠上。

    看著小龍逐漸有力的**,敖君澤才勉強放下心,雖說給剛出生的小龍喂龍血對於小龍日後的生長不利,但是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先顧眼前,以後的再說吧。

    溫彥並不知道後來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龍誕殿的事件讓龍王敖君澤破天荒地大雷霆,前前後後處理了快三百多人,據說這些個自認為「為了龍族未來的安寧而不借觸怒龍王逆鱗」的人,都被龍王直接丟到皇陵裡去掃大街了。

    而在之後不久,六王子順利化**形,按照龍族的規矩,化為人形就可以從父親那裡得到名字,六王子從父姓,名為巽,表字御霆:同日,龍王敖君澤破例給還未化形的七王子,取下姓名:敖彥。

    所有龍族的人都明白龍王為什麼這麼做。因為龍如果不能化形,就無法得到姓名,而沒有姓名的龍,一旦死去就會化為烏有,而且連立碑的資格都沒有,更何況入皇陵呢。在所有人眼中,那條被龍王敖君澤小心地環護在懷中的小龍其實和死物並沒有多少差別,因為自從在龍誕殿裡喝下龍血之後,這條小龍就再也沒有醒過,只是捲著驪龍丹珠陷入了深深的沉眠之中。

    「敖彥殿下身虧體虛,先天不良,虛不受補;龍血乃大補之物,雖能救命一時,但終究有害,陷入沉睡是因為七殿下本能地延緩著龍血的龐大效力,但恕臣直言,殿下醒來之時,恐怕就是回轉冥域之日了。」」御醫向敖君澤的報告,雖然被嚴令不得外傳,但是整個龍王界又有多少人不知道呢?唯一只有御醫和龍王兩人知道的,卻是當時龍王眼中那一抹清晰可見的憂傷。

    不過,三個月後

    「御醫」看著眼前那精緻而小巧的嬰兒床幃,敖君澤斜眼瞟著站在不遠處一臉困惑的御醫,刻意拉長了說話的頻率,用手指了指床幃內的小小身影,用一種明顯帶著質問的語氣詢問著:「你不是說,彥兒醒來之日,就是回轉冥域之日嗎,現在這個你怎麼解釋?」

    只見床幃內,一個漂亮粉嫩的小小嬰兒正淚眼汪汪地注視著不遠處的奶瓶,濃濃的奶香味在空中漂浮,引得小嬰兒原本就飢腸輜輞的肚子更加飢餓起來,但是每當他伸手去撈奶瓶瓶身時,就會有干擾出現,有時是一條細細的尾巴,有時是一隻小小的龍爪,甚至有時也許覺得距離嬰兒過近,整個奶瓶都會自地向角落裡翻滾,遠遠地離開嬰兒手臂的範圍。

    如果仔細看就會現,晶瑩剔透的奶瓶上,此刻正盤捲著一條小小的灰白色的龍,龍頭正對奶嘴上的窟窿,小小的嘴巴此刻大大地張開著,愉快地**著奶瓶裡的甘甜乳汁,時不時出「吱吱」的舔舐聲,偶爾還有小龍舒適的呻吟,只是這小小的聲音讓被搶走了全部午飯的嬰兒終於忍不住大哭了起來。他要他的午飯,他美味兼美容的牛奶。

    原以為,只要自己大聲地哭泣,就會有人來抱著自己,哄著自己,把他等待了很久的奶瓶送到嘴裡任他享用,過去的這些天裡也的確一直是這樣的,但是今天卻絲毫不見效果,非但沒有人來安慰他可憐的因為午飯被搶走而受到傷害的心,反倒是小床外那個一臉嚴肅地男子探出手,中指和拇指一個迅的時間差配合,在自己的腦門上「崩」的來了這麼一下,有些惡意地嘲弄著可憐的小嬰兒:「小東西,在母親的肚子裡搶走了弟弟那麼多營養,現在不過是先補償一下,就這麼小氣,以後怎麼成為龍族的強者?」

    先不說對於一個嬰兒實施高標準要求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合適,光是從教育的結果來看,就足以讓所有龍子寢宮內負責養育嬰兒的老嬤嬤們把偉大的龍王陛下視為頭號大敵,小嬰兒在腦門的紅塊還沒有來得及隆起,形成一個漂亮的小疙瘩之前,陡然拔高三十六度半的分貝音量,大肆抗議著不良父親的惡劣手段,委屈到了極點的淚水嘩嘩地往下流淌,紅撲撲的小臉蛋上立刻出現了兩條令人不忍的人工水溝。

    「父王,你又在欺負六弟了。」一個稚嫩而溫柔的聲音從寢宮的門外傳來,敖君澤的目光掃去,就見自己的四兒子敖玄正帶著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出現在門前,他身後站得筆直的,是敖玄的貼身侍衛,而門外的花廊裡,隱約可以看見小小的人影,敖君澤可不會認錯人,那是三天前自己親自指給小六敖巽的貼身侍衛,炎陽。

    作為龍族的王子,自誕生化形之日起,就會有一名比之大上十歲的少年隨侍身邊,隨侍的人選往往是龍王看重的家族的子息後輩,並由龍王欽點。敖巽的侍衛炎陽,是龍族十大家族中紅家的次子,今年才十二歲,因為那頭遺傳自父母雙方紅中帶銀的色,讓人一眼就能認出身份。敖君澤可以肯定準是這個小子給敖玄做了耳報神,因為換了別人,別人也不一定敢管龍王的事情,他倒是聰明,去把此刻應該在正殿代替自己處理政務的敖玄搬來,而不是把正在花園裡散步的龍後請來——因為龍後非但不會管,反而會和龍王一起欺負孩子。

    敖玄是敖君澤的第四子,雖然沒有繼承父親陽剛而英俊的容貌,但承自母親溫文爾雅的氣質,卻讓他一點都不遜色於上面三個出色的兄長,再加上做事沉穩、妥貼,計劃周密嚴謹,二十歲的成年禮完成之後,就被相曦拐到了朝堂上,子代父職參加龍族的管理,可以說是龍族年輕一代中,最長於內政的人物。

    起先聽炎陽說,父親在小六的寢宮裡把小六逗得直哭,自己還沒有在意,畢竟小七的事情讓父親愁困了很久,有心情逗小六玩,也算是一種小小的放鬆,父親在別人眼中也許是威嚴而不可侵犯的龍王君,但是實際上父親除了在戰場上是無可匹敵的神龍之王外,回到安逸的環境裡,有時候甚至比孩子還要孩子氣。但是後來聽人回報,說六殿下似乎一直在哭,而且連御醫也被請去了,敖玄有點坐不住了,生怕父親不知手腳輕重,不小心弄傷了小六,如果真這樣,母后非拿著頓天杵滿龍界追殺龍王不可。

    所以,放下手中剛剛送來還未打開的政務奏本,來到小六的寢宮,還沒有進門就看見父親拿手指頭彈小六的腦袋,看著搖籃裡哭得好不淒慘的弟弟,敖玄哭笑不得地搖著頭:「父王,你的手指可以戳穿石壁,小六雖然是金龍,但是他的腦袋還是肉做的啊,你看看,這個大包回頭要讓母后看到的話,非和你算帳不可了。」

    「哪有!我這哪是欺負,我只是讓他知道應該要有手足之愛而已。」敖君澤撇了撇嘴,為自己辯解,但是手指頭卻不受控制地,自動戳上小嬰兒腦門上那紅紅的小包,「這個小腦袋搶走了弟弟的營養才會這麼壯」

    「父親」雖然知道小七是父親心中的一個深深遺憾,他也能夠理解父親的傷感,但是他不希望父親一直在小六面前提,因為這些話不經意間可能會造成對小六的傷害,畢竟雙生子,二擇其一,是天道循環,是人力不可違逆的法則,他不希望以後小六會錯誤地認為自己傷害了同胞兄弟。

    敖君澤似乎非常明白敖玄的話中之意,其實若是平日,他絕對不會向任何人提到那個孱弱的小七,只是今天實在是一個例外中的例外。敖君澤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向著敖玄招招手,示意他走到搖籃邊上來。然後指著搖籃的角落裡,那條正優哉游哉蠶食著小六敖巽午餐的小東西。

    不意外地,看到自己這個平日裡冷靜自持的孩子,頓時露出了滿目驚喜的模樣。

    「這是七彥兒」敖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被父親摟在懷中深深沉眠的衰弱小龍,此刻正活潑地捲著奶瓶在小床上翻滾著,灰白色的身軀小小的、弱弱的,但是捲著比身子還要大的奶瓶卻絲毫不見吃力的模樣,特別是當小六每次爬近,試圖搶奪奶瓶的時候,小龍總會適時地「教訓」這個和自己搶奪食物的目標,那可愛的模樣,讓人既憐又愛,恨不能把小龍摟到身邊好好撫摸一番。

    「可是可是御醫不是」驚喜雖然還在持續,但是最初的震驚已經過去,敖玄立刻想到了御醫曾經說過的話,包含著某種譴責性內容的目光頓時鎖住了正一臉比他們還要困惑的御醫身上。

    「父王和你一樣,有著同樣的困惑,」敖君澤聳了聳肩,「所以正等著我們『偉大』的御醫閣下為我解釋呢。」

    已經為龍族服務了上萬年的老御醫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在敖君澤和敖玄父子兩人同樣銳利的目光下有些瑟縮地,努力在腦海中組織恰當的語句向兩人解釋目前的情況。

    「這個這個按照過去的例子,七殿下的確是沒有生機,龍血之力不是一條小龍可以承受得了的,就是成年的龍族,萬不得已喝下龍血,事後也必然要大肆食用寒性物質,以免孤陽不長,連我也弄不明白,為什麼七殿下能夠熬過這一關,看現在的模樣,除了先天虛弱外,其它顯然已經沒有太多的問題了,而且看來就連當初我最擔心的龍王界的『浩瀚之氣』似乎也對七殿下沒有太大的影響」「」

    「你是說,彥兒可以活下來了嗎?」敖君澤和敖玄的眼睛同時一亮,龍是一種戀家的生物,對於親人們的守護始終是放在第一位的,對他們來說,挽救一條小龍,要比打上十幾個勝仗都來得重要。

    「這個這個」敖玄的問題讓御醫頓時啞了口,現在看來平安無事並不代表未來也一定如此,雖然小龍平安地醒來,但是畢竟這條小龍還不能化形,對於龍族而言百日內不能化形,就代表著死亡的降臨,小龍沉眠了整整三個月,即便早就過了百日的時限,但是這也僅僅只是因為意外而延遲了百日之期罷了,未來的百日內,小龍如果不能化形,結果只怕只是看著龍王和王子萬分期待的表情,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出言打擊他們。

    而這個時候,待在床上被徹底忽視的敖巽在經過短暫的抽咽之後,再度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和水分,破天荒的哭嚎聲淹沒了寢宮裡三人間的談話,為御醫找了一個非常完美的迴避藉口。

    其實就算御醫不說,敖君澤和敖玄也猜到了他沒有說的內容。

    龍之一族,自誕生之日起,就擁有龐大的力量、支配天地能量的法力,強悍而無敵於天下,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神界諸仙們,對於龍族的存在也是懷著萬分的恭敬,但是只有龍族的人才明白,龍族的強悍並非沒有代價,事實上彷若上蒼對於龍族強悍力量的一種制衡,龍族的生育能力並不良好。

    即使再怎麼恩愛,龍族的夫婦每十六年才有可能懷孕一次,每次懷孕需要三年,每胎只能生育一個孩子,而孩子生下後須在百日內靠自身的力量化為人形,否則就會因為無法化解體內先天的強悍法力而導致夭折;接著便是漫長的二十年的成形歲月,這二十年裡,龍子必須接受每年蛻形的考驗,每一次蛻形龍子就會長大一倍,如果蛻形失敗,那麼就會死去;而就算這蛻形的過程都平安地度過,第二十年的成年禮,也危險得很,為了得到強大的法力免疫能力,每一個龍子成年的那一天必須接受九天神雷的洗禮,在神雷擊下的瞬間,經歷雷火淬骨的熬煉,然後成為一條成年的龍族。

    對於龍子們來說,二十年的成長過程,是刻骨銘心的,是磨礪心智的,一個個堅強的鋼鐵男兒就是這樣在生死之間被狠狠地磨礪了出來,這也是龍族在這個世間繁衍的方式和法則。通得過,就是龍族的新生代,而通不過,最後到頭來,還是必須回轉冥域之神的懷抱,讓一切從頭開始。

    眼前這條灰白色的小龍,即使逃過了生命的第一重劫難,後來的又能夠幸運幾次呢?

    敖君澤無聲地伸出手指,輕輕搔刮著小龍因為喝奶而顯得鼓鼓囊囊的肚子,奶瓶已經空了,小龍慵懶地趴在柔軟的被子上,四腳朝天地躺著,右眼微微地瞇起,看著不遠處哭得稀哩嘩啦的同胞兄弟,然後一甩尾巴,把奶瓶推到了敖巽的身邊。

    看到自己的奶瓶終於回到了身邊,敖巽立刻迅地把奶瓶抱在了懷中,但是下一秒

    「哇——哇——」抱著空空如也的奶瓶,敖巽生平第一次徹底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被欺負。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