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明 第三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衛城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來,吳建軍全身披掛,立於城樓之上。他在等待著城下的士兵混亂。

    他相信王承恩今晚一定能置朱震於死地,不管換了是誰,皇上御賜的御酒,就是明知有毒,你也得喝!何況,朱震還不知道聖上御賜的酒裡有毒。不過,他更不知道王大勇和他說的話全是編造出來的。

    城下的軍營裡,朱震正津津有味的在聽朱亮講著他和甘劍鋒大戰的事。

    「完了?」朱震問道。

    「完了」朱亮回答。

    「你就這樣讓他走了」朱震問道。

    「是啊!我沒戰勝他,當然得讓他走了。」朱亮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那他不也沒戰勝你麼?你可以提出再戰嘛」朱震滿臉鬱悶的說道。朱亮和甘劍鋒纏鬥了一天,居然誰也沒戰勝誰。用朱亮的話來說,這是一件好事,最起碼,他們都不要死了。因為決戰之前他們都說過,寧可戰死,不可認輸!但朱震就不高興了,這麼厲害的一個人,不能留為己用,便要設法除去嘛。

    朱亮似乎看穿了朱震的心思,笑道:「大哥,你放心吧,甘劍鋒雖然沒跑到你面前來表示忠心,但他的心裡已經接受了,只是面子上拉不下來。不信到時候你用朝廷的名義給他下到命令去,我敢保證他會依照命令行事。

    朱震歎息道:「可是我還得用朝廷的名義去命令他啊。這其中差別大著呢。還記得當初關羽降漢不降曹的典故麼?曹操可以用漢帝的名義命令,但是他不是漢帝,所以也得不到關羽的效忠。好了,這件事就先放一邊吧,今晚的事,一定不能出什麼亂子。」

    朱亮點頭說道:「我什麼時候出過亂子了?只是大哥,你不是已經上疏朝廷,推薦吳建軍帶兵去河南平寇了麼?現在我們若是把他殺了,到時侯您親自帶兵去嗎?」

    朱震道:「吳建軍這廝不識好歹,本來想放他一馬,他卻要和那個死太監勾結起來害我,自然是饒他不得。至於到時候派誰去河南平寇,等山東局勢控制了,你們都可以去和李自成練練。」

    看了看天色,朱震沉聲說道:「可以行動了。」

    寂靜的黑夜裡傳來一陣號響,接著人叫馬嘶,蹄聲隆隆。吳建軍在城樓上居高看去,一片燈火通明的敵方軍營裡,開始顯示出混亂的信號。

    王大勇笑著說道:「吳將軍,你聽,朱震軍營裡吹集結號了,這麼緊急,可能是濟南城裡已經成功了。朱震的那些部下正急著趕回去,我們現在就出擊吧,若是讓他們趕回濟南,傷了王公公,只怕……」

    吳建軍笑道說道:「王千總!你說有王公公在山東對我們有利還是沒有對我們有利!朱震一死,他的部下一定會殺了王永吉,然後公開謀反,到時候朝廷只有下令我討伐叛逆,朱震所做的就是我為我作嫁妝了。」

    王大勇驚歎道:「吳將軍連這種妙計都想得出來,難怪朱震會栽在你手裡了!」吳建軍看著王大勇那略帶敬佩的表情,非常的受用,不過他若是知道王大勇此時的敬佩是給朱震的,估計會跳下城樓去了。他記得朱震安排的計劃,這是一個完整的計劃體系,包括了吳建軍在看到他的軍營混亂後會出會出擊,出擊的話是親自出擊還是派人出擊,出多少兵,每一個環節都考慮在類。最後,朱震笑道:「這些都是以防萬一的,按照我的推算,吳建軍一定不會出城追擊的!」

    當時,朱震說的是那麼的肯定。「朱震之所以能打敗王永吉趙明玉他們,除了不按常規出牌,還有便是他那精確的計算方式,他能算出敵人的每一種可能性,針對每一種可能性布下不同的應對措施。」王大勇在心裡總結到。

    吳建軍滿臉笑意的回到府邸,只等著明天,濟南城大亂,自己便可以帶兵進入濟南平亂,然後理所當然的接收朱震的權勢了。然而,沒等他高興多久,守門的士兵頭目便大叫著跑進了他的房間:「將軍,外面……外面來了很多士兵,我們……我們被包圍了。」

    吳建軍咻的一下,站了起來,大聲問道:「哪來的士兵,整座城裡的士兵不都是我的嗎?」

    那名小頭目氣喘吁吁的說道:「是王大勇。」

    吳建軍一聽大驚,正準備出去看個究竟,又有一名士兵跑了進來,大聲說道:「將軍,不好了,兄弟們頂不住了,王大勇殺進來了。」

    吳建軍道:「怎麼回事,府裡不是有三百多人嗎?王大勇手裡也就一千人而已。」

    那名士兵道:「將軍,王大勇他們足足有二千人。」

    吳建軍已經聽到外面激烈的戰鬥聲了,他此時心裡暗暗後悔。他不放心讓王大勇去守城,所以四門守軍全是他的嫡系。又有兩千人被派去看守那三千不肯投靠的兗州兵去了。身邊就只剩下這三百餘人看守府邸。他只當是王大勇自己想取代朱震的地位,全然沒料到這是朱震一手策劃的計謀。

    終於看到王大勇了,吳建軍喝道:「王大勇,你想做什麼,難道你不知道你手裡那三千人根本不肯能控制局勢的嗎?我已經發出信號,等我的嫡系精銳趕過來,看你怎麼應付。」

    王大勇笑道:「你的嫡系精銳?吳將軍,現在朱震大人的二萬大軍正在攻城,林鬍子也率領三千士兵和我的一千人裡應外合,偷襲了你那兩千人馬,現在正努力的向城們趕去,接應朱震大人大軍進城。」

    吳建軍道:「你不是說朱震已經被王公公毒死了麼?」

    王大勇笑道:「也就你這種沒腦子的人才相信我的鬼話。王承恩,他自己現在都被朱震軟禁了。」

    吳建軍怒極而笑:「好!王大勇,沒想到你還有這樣一招,哼,你投靠朱震,就能得到好處麼。」

    王大勇笑道:「能不能得到好處我不知道,但至少我還能繼續活下去,而吳將軍你就要戰死了!不過你放心,朱震大人給你安排的死法是被叛軍殺死的,絕對不會連累到你的家人,說不定還會被得到聖上的撫恤呢!」

    吳建軍無話可說了,現在被二千多人包圍著,便是插翅也難飛了吧。何況,便是衝了出去,外面還有兩萬大軍等著呢。他訕訕的說道:「朱震幫我安排這種死法,比起王永吉強多了。那我部下那些士兵呢?他們是無辜的,朱震會放過他們麼?」

    王大勇一臉慘酷的說道:「城樓上的守軍都是叛軍!」

    一聲聲長號劃破寂靜的長空,吳建軍安排的那兩千士兵在防備著前面三千人時,卻沒防著來自背後的偷襲。在雙倍於己的敵人兩面夾攻之下,他們毫無還手之力。

    只用了一刻鐘,吳建軍那兩千部下在四千人的偷襲之下,便死傷過半。反應過來的他們一邊發出求救信號,一邊依托營寨防守,死傷的速度被減了下來。林鬍子看著剩下的一千餘人退守在營寨裡,笑道:「這群傢伙一時間不會明白其中的原由,只會以為是我們突圍而出,只想著拖延時間。正好我們也需要時間,雷老虎,你帶著兩千人圍住這裡,佯裝進攻,我帶人前去東門接應朱震大人大軍進城。」

    雷老虎也是兗州兵的一個千總,但是他論資歷,智謀都不如林鬍子,所以在兗州兵備府指揮僉事戰死後,他便聽林鬍子的話。他呲牙咧嘴的說道:「這裡有我,你就放心吧,別說佯攻了,便是真的進攻,我也有把握在一個時辰裡把他打下來!」

    林鬍子點了點頭,帶著二千人殺奔東門而去。吳建軍每座城門都駐紮有一千五百名左右的士兵,而朱震準備用東門做突破點,所以其他四門各只安排三千人佯攻,以及圍住城門,嚴禁城裡的士兵敗逃出城。朱亮帶鐵騎兩千巡視四周,以防有漏網之魚,其餘五千人全力進攻東門。

    東門守軍本見城下敵軍退卻,放鬆下來,那只他們去而復返,猝不及防之下,險險被攻破城門。雖然冒死把城門堵住,然終究寡不敵眾,已然岌岌可危。這時林鬍子帶兵從城內殺來,全力抵抗城外大軍的他們雖然聽到後面驚天的殺喊之聲,卻哪裡還有餘力來顧及?

    屠殺,完全一面倒的屠殺!負責東門主攻的是蔣建,他得到朱震的命令是東門守軍視為叛軍,全部殺光!所以並未有高喊著「投降免死」等打擊敵軍士氣的口號,只是讓部下高聲叫著一個「殺」字。

    林鬍子看著大批倒下去的士兵心中有些不忍,但是一想到朱震的手段,心裡打了個寒戰,他們被朱震死,總好過自己被朱震殺死。也咆哮著大聲吼道:「殺光他們,放跑了一個,你們就等著自己掉腦袋吧!」

    此時還剩下的一千左右守軍才感到事情的嚴峻,看著一個個殺紅了眼的敵人,嚇得心驚膽寒。然而他們知道便是放下武器投降,他們也不會留下活口,只得拿出最後的勇氣,與之拚命!但是在絕對的差距面前,再大的勇氣,又有什麼用了。不到一刻鐘,一千人中又倒下了五百。

    夜已深了,殺戮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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