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風流 正文 清雪獨舞碎飄零
    大雪將整個世界覆蓋成白茫茫一片,山谷中寂靜得沒有半點兒聲音。

    一隻圓滾滾的小白團用爪子在雪地裡刨著,頃刻間,雪地裡露出一隻小巧的鼻子。小白團忙用腦袋去拱雪,用尾巴去掃雪,不消片刻,便將貓兒凍得青的腦袋弄得露出了雪堆。

    小白團守在凍僵的貓兒身邊,吱吱叫著,不時用舌頭舔著貓兒的臉蛋,將小身子蜷成一個團趴在上面。

    不知過了多久,貓兒隱約覺得呼吸困難,臉上似乎被什麼東西蒙住,感覺有點兒癢。確切地說,只是那麼一個地方有點兒癢,至於身體的其他部分,已經完全沒有感覺了。

    貓兒緩緩睜開呀,正月小白團的黑眼珠對上。小白團歡實地跳起,吱吱叫了兩聲。賣力地用舌頭舔著貓兒的臉頰。

    貓兒試著動動手指,卻找不到手指的位置。

    她仰頭看著天空,現眼前完全是一副陌生景象,全然不知身在何處。腦袋慢慢開始運作,想起昨晚生之事,心頭驀地一顫,遍體生寒!心潮翻滾中,貓兒漸漸平靜下來,覺得自己既然沒有死,那麼銀鉤也一定可以化險為夷!

    在這種信念的支撐下,貓兒咬緊牙關,開始試著動動身子,哪怕是一個地方也好。然而,被雪掩蓋著的身體卻如木頭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貓兒急了,起狠來,如同困獸般努力掙扎著,就這麼一點一點微不可察地運動著,直到身體漸漸有了知覺後,貓兒眼中燃氣堅毅的信念,如此這般繼續活動著身體,終是艱難地從雪中爬了出來!

    小白團見貓兒爬出來,興奮地吱吱叫著。

    貓兒手中攢著的白瓷瓶掉落在雪地上,瓶蓋滑落,小白團眼見兩隻圓乎乎的小白蟲從裡面滾出,便輕巧地跳過去,小舌頭一卷,便將兩個小東西吞下腹中,還沖貓兒吱吱叫著,看樣子是還想吃。

    貓兒既氣氛惱怒又無奈苦笑,銀鉤用性命拼來的「蠱引」就這麼被小白團吃了,真讓人欲哭無淚。事已至此,別無他法。貓兒只得繼續努力前行。

    小白團見貓兒離開,趕緊衝到貓兒身上,快攀爬上貓兒的頸脖,爪子抓住她的衣領,小尾巴一卷,就這麼窩在貓兒頸脖當起了保暖毛領。

    貓兒踏在積雪上,步步艱難地四下尋著銀鉤。

    她現自己掉落的地方僅僅是斷崖的一層,卻不知是順著什麼傾斜面滾落到此處的。

    她俯身向下看去,下面仍舊是層疊交錯的傾斜裂面,不曉得銀鉤會不會如自己一般幸運不再深滑,還是……

    不!銀鉤一定會沒事!

    既然自己活著,銀鉤就一定或者!

    貓兒固執地堅信著,這是她在這片白色蒼茫中唯一活下去的信念,不可以丟失!不可以被擊敗!

    貓兒不敢去想,若銀鉤不在了她會如何,因為她是隨同銀鉤來的,若銀鉤不在這裡,她又可以去哪裡?當銀鉤掉下斷崖時,她亦毫不猶豫地跳下,雖然只是一瞬間的事兒,卻讓貓兒清楚地明白,銀鉤在她心裡到底佔了怎樣的位置。而她在銀鉤心中,又是怎樣的無法代替。

    貓兒試著呼喊出銀鉤的名字,然而卻不出一點兒聲音,哪怕是連最微弱的也如此奢侈。

    貓兒舉步艱難地走著,尋著,在皚皚白雪中拖動著漸漸恢復知覺卻又被痛楚襲擊的身子。沒有人知道貓兒承受著多大痛苦,但貓兒知道,她若找不到銀鉤,那才是會要了她的命的痛!

    身子在寒風中瑟瑟抖,每挪動一下都要承受撕心裂肺的痛,唯有拉緊精神上的線,才不會倒地不起。

    貓兒攢不緊拳頭,卻可以咬緊牙齒,死死撐著最執著的信念!

    貓兒一步步拖拉著跛足走著,在一片銀色白芒中猶如微不足道的塵埃般飄渺,彷彿隨時會跌倒在白雪中,失去生命的氣息。

    她從一出到另一處,細細尋著,手指凍得青紫,身子不似自己的。在那無止境的白色中,貓兒的希望變得渺茫,無數次試著喊銀鉤的名字,卻只能出細弱蚊吟的聲音。

    全世界僅剩下一個人的孤寂荒涼慢慢爬上貓兒的脊背,雖遠不如失去摯愛的痛苦來得深刻,卻仍舊讓人在無希望中漸漸委靡。

    貓兒不停地走著,用盡全力向下層尋去,雪擦過受傷的肩膀,一次次用痛苦襲擊著漸漸感受不到生命溫度的人,直到……貓兒倒在這片白色中。

    貓兒躺在那裡,身體再次變得毫無感覺,唯有眼中隱隱湧起的溫熱暖著僅存的意識,乾涸爆皮的慘白唇瓣輕微顫抖,遍遍喚著那個人的名字:「銀鉤……銀鉤……」

    太陽驕傲地照耀著,卻再也暖不了貓兒的小小身子。

    不曉得過了多久,就在貓兒漸漸失去意識時,一個獵人趕著牛車路過。他本沒看見隱在白雪中的貓兒,卻聽見了吱吱的叫聲,以為有小獸落在附近,忙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卻看見了已經被凍僵的貓兒以及一個窩在貓兒頸項間的小白團。

    獵人動了惻隱之心,忙奔過去,用手探了貓兒的鼻息,見她氣息微弱,但仍舊活著,若救得及時,也許會活下一條性命。

    獵人背起貓兒,放到牛車後面,火趕回了家。他一進木屋,立刻大叫道:「婆娘,快出來!」

    見屋子裡登登登地跑出一個身體渾圓的粗衣婦人,探頭詢問道:「咋了?」

    獵人把貓兒放到炕上:「凍僵了。」

    粗衣婦人忙拎著一個大木盆去外面盛了滿滿一盆白雪,然後一邊動手脫貓兒的衣服,一邊快語吩咐獵人道:「去煮點兒薑湯水,再弄些暖粥,生兩個暖火盆,不然等她醒過來時要生病的。」

    獵人出了屋去準備一切。

    粗衣婦人用冰冷的雪給貓兒擦拭身子,由腳開始揉搓,連續換了數盆白雪後,終於將貓兒的整個身子都揉搓軟了,這才給貓兒穿上衣服,用被子蓋住,等她自然醒來。

    貓兒是在陣陣飯香中醒來的。她微顫著睫毛,有些懵懂地環視周圍環境。

    木質的小屋不大,牆面上掛著幾條麻繩和一張小獸皮,以及兩條肉乾。屋子裡除了一張殘破的不透桌子和兩把簡單的椅子外,沒有其他傢俱。

    小白團見貓兒醒來,歡實地搖起了尾巴,用小舌頭舔著貓兒的臉蛋。

    虛掩的簾子被掀開,粗衣婦人端著稀粥進來,紅光滿面的臉上是憨厚的喜悅。她用粗壯的手臂將貓兒抱起,摟在自己懷裡,將碗遞過來,暖暖地說道:「姑娘,餓了吧?你可嚇死我們了,竟一連昏睡了六天。快快,先喝點兒稀粥,等晚上再給你做野味吃。」

    貓兒乍一聽自己睡了六天,忙掙扎著想要下地去尋銀鉤,卻頭重腳輕地跌落到炕上,痛得肩胛骨一陣抽搐。胸口那種窒息感再次襲來,貓兒額上汗水瞬間滑落,日漸消瘦的小臉變得蒼白。

    粗衣婦人忙將貓兒扶起,道:「別急,別急,這身子剛好點,若急了,就又得躺上十天半個月的。」說話間,將粥碗又遞給貓兒。

    貓兒努力地平復著呼吸,視線落在熱乎乎的粥碗上,肚子確實餓了,但卻沒有胃口。她伸手接過溫熱的粥碗,忍著胳膊上的刺痛,一口口將粥喝個乾淨。她要盡快回復力氣,才可以繼續尋找銀鉤!

    貓兒將碗交還給粗衣婦人,沙啞著嗓子,道了聲:「謝謝。」

    粗衣婦人,漲紅了臉:「姑娘不用客氣,就安心在這裡住下吧,屋子雖然簡陋了點兒,但終歸能將傷養好的。」

    此時,獵人掀開簾子進來,又將火盆添旺了些。

    粗衣婦人介紹道:「這是我家那口子,是他把你從山裡背回來的。」

    貓兒忙啞聲問:「是否還看見其他人?」

    獵人搖頭:「沒,就見你一個。」

    貓兒兩眼茫然地望著前方,眸子瞬間失去色彩。半晌,她才對一臉風霜的獵人點點頭,表示謝意。

    獵人擺擺大手,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顯得很是淳樸。

    粗衣婦人和獵人退出屋子,讓貓兒好生休息。他們雖然不曉得貓兒經歷了什麼事情,但她流露出的悲哀與傷痛確實如此明顯。倆人嘴笨,不曉得如何安慰,還是出去做些野味,給虛弱的姑娘補補身體。

    小白團吱吱叫著,看樣子也是餓了,小鼻子嗅了嗅,一頭鑽進貓兒的袖口,拖著四個繫在一起的小瓶子出來,用牙齒要開瓶蓋,挨個聞著。它用爪子靈巧地踩瓶子的邊緣,先後從三個瓶子裡到處六粒藥丸,自己歡實地吞下三顆,然後衝著貓兒吱吱叫著。

    貓兒望著小白團,看著它將自己從「西葫二老」那裡劫來的藥丸吞下,便明白它的意思了。她屈起有些僵硬的手指,將剩下的三顆吞入口中,嚥下。

    小白團見貓兒如此,高興得又搖起尾巴。

    貓兒伸手撫摸著小白團的脊背,小傢伙舒服地躺在炕上,翻動著圓滾滾的小身子,將肚子湊到貓兒手下,讓其幫著撓癢癢,舒服得差點兒哼哼起來。

    貓兒收起了小白團不肯吃的藥丸,心裡明白這必然是毒藥,動物的嗅覺比人靈敏多了,而這個小白團更是聰明機警。

    貓兒原本極其虛弱的身子在三顆藥丸的滋養下漸漸恢復了一些力氣,也許作為尋常人會覺得一切正常,但貓兒從小天生神力,如今那力氣卻是再也回不來,稍微攢拳都覺得兩條小蟲狠狠勒緊自己的血肉,彷彿要斷裂筋肉般疼痛著。

    貓兒的身體剛剛有了些起色,便下了地,抱起小白團,留下銀鉤送給她的玉珮,悄然離開。

    貓兒前腳剛走,獵人與粗衣婦人後腳追來,忙把貓兒拉住,粗衣婦人喘息」道:「姑娘,你這身子骨可不硬朗,這天馬上就要黑了,你尋不到人再把自己弄丟了,到時候若有人來尋找你,可如何是好?」

    獵人點頭道:「是啊,回去吧,你若想找人,明天天一亮我拉著你出來找。」

    貓兒被兩人熱情地拉回,粗衣婦人將玉珮還給貓兒,念叨著:「不過就是順手救了你,可不興留下這貴重物件兒。我們是粗人,這些東西都用不上,還是你戴著好看。」

    貓兒望著粗衣婦人,鼻頭有些酸楚,彷彿又看見了自己的娘和娘娘,不曉得娘娘是否平安脫險?她伸手抱住粗衣婦人,將頭依偎進去,若受傷的小獸般尋求著溫暖。

    粗衣婦人如今三十有二,膝下卻一直無子,如今見貓兒親近她,心裡翻滾氣親暱之情,回抱著貓兒,心頭疼。

    貓兒一夜未眠,當天露出一絲曙光是,便出門去尋銀鉤。她心裡明白,雖然銀鉤有內力護體,但若在冰天雪地中獨處數天,怕也難以保全性命。只是,無論怎樣,貓兒仍舊相信銀鉤還活著!

    獵人牽著老牛,隨著貓兒一路去尋,一直未果。

    貓兒原本青頭的眸子佈滿烏雲,遮擋住琥珀色的璀璨,只剩下灰濛濛一片。

    粗衣婦人看著心疼,念叨著:「沒準兒讓誰救去了,你不要太擔心,興許那人過兩天就來尋你了。」

    貓兒抬起縈繞了一分希望的眸子,認真點頭道:「我不等了,我要出山回皇城,興許他以為我已經出山了,會在府中等我。」說罷,站起身,不再停留,就向外走去。

    粗衣婦人知道留不住,只能喚來獵人將貓兒送出深山。

    貓兒坐在牛車上,望著粗布婦人的身影,用力地擺擺小手,沙啞低語道:「謝謝……」

    粗布婦人眺望這貓兒,直到消失不見,這才歎息一聲進了屋子,心裡尋思著,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有個娃兒?

    出山後,貓兒拒絕了獵人的護送。二人在分手,貓兒背著粗衣婦人婦人給的乾糧獨自上路。

    空曠寂靜的,貓兒慘白著小臉走了大半天的路程,終於走到了大路上。她氣喘吁吁地倚靠在一棵樹上,一邊休息一邊等著過往的馬車,想要搭個便車。

    然而,路上沒有馬車經過,卻有三個無賴似的人沿著小路朝貓兒的方向走來。

    貓兒此刻胸口隱隱作痛,身子沉重若鉛,面色蒼白冰冷,一雙大眼微微瞇著,唇色呈現出病態的淡粉。被病痛折磨的貓兒有種不染纖塵的美麗,彷彿風一吹就會飄散一般。

    當那三個無賴看見這樣弱不禁風的絕色人兒獨自倚靠在樹下時,只覺得腦中轟然一亂,皆瞪著泛黃污濁的眼睛,有些癡傻地望向貓兒。更有甚者,從那乾癟的嘴角里淌出一股濃稠的口水,順著髒兮兮的衣服滑下噁心的痕跡。

    貓兒皺眉,撐起身子,轉身走開。

    三個無賴眼見貓兒要走,忙迅看了周圍一眼,在確定無人時,禁不住美色當前的誘惑,相互使了一個眼色,分別撒腿追去,將貓兒欄了下來。

    貓兒並非從前不懂男女之事的懵懂娃娃,自然看出了他們不懷好意,不由得惱羞成怒,攥緊拳頭,瞬間兇猛大喝道:「滾開!」

    三個無賴本就是民間小農,長期活在被壓迫中,膽子極小,被貓兒如此一吼,當即有些腿軟,紛紛向旁邊閃去。

    然後貓兒因為憤怒而捏緊的拳頭卻被兩條蟲子折磨得沒有一絲力氣,只覺得身體冷汗琳琳,身形微微一晃,差點兒倒下。她勉強撐起身子,咬牙抬腿繼續向前。貓兒知道,若此刻自己停下,無外乎虎落平陽被犬欺,定然落不了好下場。

    而三個無賴卻見貓兒如此病態,色心不死,賊心又起,相互間交換了幾個骯髒的眼神後,拖拉著破舊鞋子急跑兩步,又將貓兒攔下,紛紛面露猙獰,彷彿飢餓的口口狗般靠近。

    貓兒感覺脖子上的小白團毛乍起,連抓在自己衣領上的鋒利爪子都伸了出來。

    就在那三人逼近時,貓兒突然一拳頭打出,雖然與往日不可相比,但亦是精準地落在一人眼上,砸出一聲哀號!

    與此同時,小白團竄出,撓瞎了另一人的眼睛,讓血液混合著眼漿悉數流下,那慘痛尖號聲震掉了樹上的皚皚白雪!

    剩下的一人見此,嚇得腿軟,卻在貓兒突然力竭倒地的瞬間,與另一個青眼之人同時撲向貓兒,極其粗魯地拳腳相向。

    貓兒被打,卻毫無反抗之力,猶如刀俎上的魚肉般任人侮辱,只是那雙眼裡一直漫這無盡的恨意,雪亮得有如兩柄利劍,狠狠地瞪著那兩人,恨不得砍碎那兩句骯髒的身體!

    兩人見貓兒口吐鮮血無力反抗,這才將貓兒拖拉到旁邊的隱蔽樹林,也顧不得在旁邊哀哀大叫的夥伴,口口笑著想貓兒伸出黑漆漆皺巴巴的粗糙大手……

    貓兒自知逃不掉了,氣得身子瑟瑟抖,一種無法抑制的悲涼與惶恐充斥著身體,那種想要反抗卻毫無力氣的感覺猶如噩夢般將他纏繞,生生讓她恨得想要咬舌自盡!

    眼見那髒手顫巍巍地拉開她的衣襟,貓兒眼中恨意若海嘯般狂湧,卻聽一人怒聲大喝:「住手!!!」一身褶皺衣衫的嵐琅瞬間撲至,抬起腳狠狠踢向一無賴的股間!

    另一無賴瞬間拾起一根木棍,反身就向嵐琅襲去,做拚死一搏。無賴曉得若自己不將對方擊倒,就衝著今天自己幹的此等勾當,這條小命就算是交代了。

    嵐琅閃身躲開,亦拾起木棍狠狠落下,將那無賴砸到在血泊中。

    嵐琅擔心貓兒,剛蹲下身子去看貓兒傷勢,卻不想竟遭另一無賴偷襲,被一棍子打在後背上,痛得一聲嘶吼,赤紅了雙目。

    此時小白團突然竄來,從樹上撲向偷襲嵐琅的無賴,一爪子撓碎那無賴的一致眼球,又在無賴殺豬般的號叫中跳到貓兒身上,沖嵐琅吱吱尖聲叫著,彷彿在警告他不要靠近。

    貓兒安撫著小白團,呼吸異常困難地望向嵐琅,沙啞地喚了他一聲,便昏了過去。

    嵐琅咬著牙齒為貓兒繫上衣衫,忍受著脊背的痛楚,轉身掏出懷中的匕,挖出了那無賴僅剩下的另一隻眼睛,以及口中的軟舌!又分別挑了三人的手腳筋,在每人身上劃開無數淺薄的刀痕,讓那三個無賴暫時死不了,卻又必然要掙扎在死亡的恐怖線上。嵐琅要用他們的新鮮血液誘來山間野獸,去啃噬他們的血肉,讓他們感受下被生生撕扯的痛楚!

    嵐琅是恨極的,恨不得自己有更多的時間來折磨那三個無賴,但貓兒的身體狀況顯然不樂觀,他忙將貓兒背起,咬著牙,邁著困難的步伐向林子外走去。

    大約走了一個時辰後,嵐琅終於在官道上遇見了一輛馬車。他眼含淒楚地請求老夫人載他們夫妻一路,只說遇了土匪,被搶了銀兩盤纏,傷了娘子,只求到城裡即可。他急著為娘子求醫,不在意所去何處。

    馬車裡的老夫人念佛心軟,見貓兒確是一副蒼白的病態,相公共識柔弱的主兒,當即允了兩人上車,一路行駛到梨花城,又給了嵐琅一些銀兩,將其放在醫館前面,這才離開。

    嵐琅尋到大夫,為貓兒開了方子厚,找家客棧住下,借來砂鍋在屋子裡的暖爐上煎這藥。

    霧氣縈繞間,貓兒的小臉愈不真實,嵐琅望著望著,心中生出了百般情愫。

    藥煎好後,嵐琅把藥倒進小碗裡,濃黑色的藥湯,聞起來就覺得噁心。

    嵐琅小心地吹著藥湯,將貓兒抱起,幾乎沒有猶豫,甚至帶著一絲難以言語地興奮,張嘴含下苦澀的藥湯,在敲鼓般的心跳中,貼上貓兒柔軟小嘴,將口中苦藥一點點喂哺給貓兒吃下。

    昏迷中的貓兒本能地抗拒著口中的苦澀,卻被嵐琅瘙癢了喉嚨,這麼一癢間,倒也將藥嚥下了大半。

    嵐琅喂完後,就看著貓兒呆,口中的苦味幻化成點點的甘甜纏繞在唇舌間,口中流淌出眷戀愛戀,竟覺得如果貓兒就這樣一直睡著,不醒來,不離開,也許會更好。

    嵐琅情難自禁地將貓兒抱入懷中,低吼這貓兒的名:「貓兒!」

    貓兒一震,抬起頭,望向嵐琅,拉開彼此的距離了,問:「怎麼了?」

    嵐琅轉開頭,惡聲道:「沒什麼。」

    貓兒又開始盯著燭火失神,半晌,才說道:「嵐琅,我尋不到銀鉤,又丟失了力氣,可怎麼辦呢?」

    嵐琅無語,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那晚,他本是跟丟了貓兒,卻又循著火光找到了貓兒,聽見了「西葫二老」的交談,洞悉力饒汐兒不懷好意的暗招,卻也清楚自己弱點,若是拚命上去,不過是為貓兒添亂,他隱在暗處,眼見貓兒別掠走,恨透了自己的無用!只能去尋銀鉤,去找那個他恨不得食起肉、啃其骨、飲其血的男人!

    所幸,他快尋到了銀鉤,當銀鉤施展絕佳的輕功飛奔而去後,他拚命狂奔追去,正好看見了受傷的貓兒,看見了掛在白鬍子頸間的「梵間」,看見了銀鉤為取「蠱引」掉落西山崖。

    那一刻,他看見銀鉤墜崖身亡,高興得險些手舞足蹈!

    可後一刻,當貓兒奮不顧身跳下斷崖時……他,已經不記得當時自己的感受。

    知道惡婆娘、酒不醉、斬豬刀追來,他仍舊不記得自己犢誑詰了什麼,做了什麼,他為何記得自己狠狠摑了饒汐兒一個耳光。當有意識時,自己已經循著斷崖緩慢處爬下,在錯綜複雜的山體間尋著貓兒的身影,一遍遍……

    他不曉得這些日子是怎麼過來的,當他終於找到了貓兒時,貓兒卻差點兒便那三個畜生糟蹋!思至此處,他愈暗恨,恨所有欺壓過貓兒的人,恨自己仍舊手無縛雞之力!他懂得貓兒的痛苦,他本身便沉浸在這種無能為力中,恨意險些撕裂了自己的靈魂!

    必須找到「因果」!必須找到!

    若一直如此下去,他真要懷疑,自己會不會有一天親手割裂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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