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之戀上你的床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不勝清怨月明中
    她接過手帕擦乾了淚水,這才看清站在她面前的正是梅雪峰。清風拂起了他褐色的衣擺,連帶腰上的絲絛也在款款地飛揚。

    他望著她深深一揖道:「殿下為了霽兒深受連累之苦,草民感佩不已,在此替小妹謝罪了。」

    齊雲蘿淒然一笑道:「當日放霽兒出宮之時,我便早已料到會有今日禁足之懲。禁足沒什麼,趁此機會倒可以沉下心來細想一些事情。只是……我確是後悔放了她……」說著,又垂下淚來。

    「殿下,」梅雪峰見她淚流滿面不禁慌亂起來,跨前一步抬起手,卻在湊近她面頰的瞬間垂下了。

    齊雲蘿輕歎一聲,把目光又投向碧波粼粼的池水:「那天在太液池畔聽霽兒哭訴求救,我心生惻隱。只道放她出宮,便是給了她一生的幸福。今日我才知道,我救了她,卻害了我皇兄的一生………原以為皇兄廣有三宮佳麗,縱然少了一個霽兒,最多只會一時氣惱,責罰我一番後不久便會忘了她。誰知………誰知我傷他至深!」她說著,漸漸地泣不成聲。

    梅雪峰呆呆地望著她,心頭彷彿沉沉地壓上了一塊石頭:「我想,陛下他……不至於此吧。」

    齊雲蘿含淚搖了搖頭道:「我怎會不知道皇兄的性子。他一貫冷靜灑脫,何曾像今日這般倉皇失態?必是心苦到了極點,以至於自戕而不知痛………」

    梅雪峰愣怔半晌,方長歎一聲道:「不知霽兒眼下身在何處,她若是知道陛下為她而苦,想必亦會回心轉意吧?」

    齊雲蘿抬起清亮的眸子迎上他的目光,喃喃問道:「真的嗎?但願她早日回宮,別讓我皇兄落寞一生………」

    一隻水紅色的蜻蜓停在了白色的野薔薇花瓣上,透明的翅膀染上上了遠山的清淺的黛色。素白的纖手悄悄向它靠近,皓腕微揚,粉綠色的衣袖在風中輕輕舒展。

    「霽兒,快過來吃點東西。」身後的馬櫻樹下傳來一聲呼喚。

    蜻蜓修尾一點,轉瞬間消失在花木叢中。

    梅雪霽懊喪地垂下手,嘟起嘴回頭瞪了齊天弛一眼,跺腳道:「緊要關頭,誰讓你大叫大嚷的?看跑了我的蜻蜓!」

    齊天弛背倚大樹微微笑了。

    來到泉語山莊整整五天了,看來這裡如詩如畫的風景已經治好了霽兒的憂鬱。此刻她臉上綻放的笑容,彷彿又回到了數月之前的流芳溪畔,那麼澄澈、那麼純粹,無遮無攔如同眼下他們頭頂上的那方藍天。

    也許,這份與世無爭的自由正是霽兒想要的生活吧………

    轉眼之間,梅雪霽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調皮地反被著雙手,眼睛緊盯著齊天弛手中的黑漆梅竹食盒。

    「裡面裝的是什麼?」她笑嘻嘻地問。

    齊天弛伸手將她拉在身邊坐下,微笑著打開了食盒的蓋子。一陣濃郁的香味撲面而來,梅雪霽不由睜大了雙眼。只見食盒裡整整齊齊地碼著清一色的白瓷藍花小碟,碟中盛的是各色的點心小吃。菊花佛手酥、麻仁鹿肉串、花盞龍眼、翠玉豆糕、蝴蝶蝦卷……

    「這是哪裡來的?」梅雪霽抬頭望向齊天弛,眼裡盛滿了驚喜。

    齊天弛將一塊翠玉豆糕遞到她的手裡,嘴裡淡淡地說道:「這些是清晨我派人去清河街買的,看你那天在湯圓攤前一付興致勃勃的樣子,我便猜想你多半喜歡這些栩寧的街頭小吃。」

    梅雪霽正把翠玉豆糕塞進嘴裡,聽了他的話,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嘴裡含混不清地嚷著:「原來那天你跟蹤了我很久!」

    齊天弛忍俊不禁,用衣袖替她拂去嘴角的碎渣道:「我當然要跟著你了,誰讓你一直往人多的地方鑽,我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和你相認吧?」

    梅雪霽漆黑如墨的眸子在眼眶中滴溜一轉,微紅著臉咧開嘴笑了。

    齊天弛像變戲法似的從食盒的底層取出了一隻小小的青花瓷壺,斟了一盅茶遞給她道:「喝口水吧,小心別噎著。」

    梅雪霽低頭呷了一口,只覺得馥郁的茶香,伴著熱氣一陣陣向她的鼻端襲來,眼眶中頓時帶了些濕氣。

    「天弛,謝謝你………」她轉過頭悄然拭去眼角的淚花。

    齊天弛伸出一條胳膊摟住她,讓她把頭輕靠在他寬闊的肩上,柔聲道:「別這樣,你我之間用不著那個謝字。我只恐你呆在這深郊別院會感到寂寞,每日裡也不得進城,只能爬爬莊後的這座雪霽山,所以………」

    「雪霽山?」梅雪霽打斷他的話。

    「是的,」齊天弛的臉上微微泛出一絲紅:「是我為它起的名字,我買下泉語山莊的時候把它也一併買下了。」

    「雪霽山……」梅雪霽喃喃地重複著,抬起盈盈的眸子凝望齊天弛:「換一個名字吧。」

    「不行!」齊天弛回答得斬釘截鐵。

    梅雪霽笑著握住了他的手:「叫它天霽山,因為它是我們兩個人的山。」

    齊天弛的眼中泛起了感動的光彩,修長的手指緊緊包住了梅雪霽的小手:「好,就叫它天霽山……天弛和雪霽的山!」

    午後的陽光穿透了遮目的浮雲,慷慨地將燦爛的金色灑遍了天霽山的每個角落。山頂上馬櫻樹下那對相依的少年男女也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不時有濕潤的山風吹來,掀起他們的衣袖,偷吻他們沉醉的笑靨。

    「雪霽,」

    「嗯?」

    「唱個歌給我聽聽好嗎?我還從來沒有聽你唱過呢。」

    「………」梅雪霽睜開眼,輕咬著嘴唇笑了:「我不會唱歌。」

    齊天弛對她癡癡凝望:「隨便什麼,只要是你唱的,對我來說都是天籟。」

    梅雪霽含笑低下了頭。

    「唱吧,雪霽,忽然很想聽你的歌聲。」

    清甜的歌聲在群山間悠然迴盪。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經過了她的氈房,都要回頭留戀地張望…………」

    風中輕揚的野花、花間翻飛的蜂蝶、枝頭婉轉的鳥兒紛紛凝神靜聽,聽那從未聽到過的美妙歌喉,聽那無比深情的低訴…………

    「……我願拋棄了財產,跟她去放羊,每天看著她粉紅的笑臉,和那美麗金邊的衣裳………」

    掬月宮西殿。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濛濛細雨,密如針尖的雨絲被一陣輕風吹送進來,為窗前水晶瓶中的玉色杜鵑罩上了一層晶亮的水珠。

    劉謙益躬身進門,悄悄地走到飄雨的窗前,伸手要去掩上楠木雕花的窗扉。

    「開著它吧,」黑暗中聽得一聲輕歎:「也好去去悶氣。」

    劉謙益身影一頓,立即恭敬地回過頭來,施禮道:「遵旨。」

    廂房的一角傳來唏唏簌簌衣袍抖動的聲音,接著是「光當」一聲,彷彿什麼東西被拋在地上,裂成了碎片。

    劉謙益的心猛的一沉,不由得偷偷地歎了口氣。

    「朕的酒壺空了,再取一壺來!」齊雲灝的聲音又悶悶地傳來。

    「是。」劉謙益轉身走到外間,用托盤托了一壺玉液香回轉過來,右手上還提了一盞細紗宮燈。

    「誰讓你點燈的?」一聲斷喝讓宮燈微弱的光驀然一顫,緊接著從斜刺裡撲來一陣疾風,將劉謙益手中的宮燈猛的打落到地上。

    在燈火熄滅的一剎那,劉謙益看見一個孤寂的身影正斜倚在牆角的羅漢軟榻上,滿臉是委頓與蕭瑟。只是一瞥間,劉謙益便覺得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陛下……」他喃喃地喚了一聲,喉頭哽咽說不出話來……這還是他的陛下嗎?那個坐擁天下、意氣風的少年君王,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憔悴與落寞?落寞得讓他幾乎不忍再看……

    「劉謙益,你還是在外間伺候吧,朕想獨個兒呆著。」齊雲灝的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天邊。

    「是。」劉謙益躬身應著,摸黑收拾起地上的碎瓷片,起身往門外走去。剛走到門邊,他又猶豫著回過頭來,對著黑暗中的齊雲灝輕聲道:「陛下,酒還是少喝些吧,明日還要早朝………」

    齊雲灝低低一笑:「哼哼,不妨事。朕今日開心得很,隴西終於下雨了,朕要好好慶賀一番。」

    劉謙益的臉上閃過一絲苦笑……這哪裡是開心的樣子?

    今日午後陛下接到隴西的奏報,當地久旱之後喜逢甘霖,看當時陛下的神情,倒是欣喜過一陣子。但緊接著,玄衣影衛鍾啟風風火火地入宮求見,被陛下急召入乾清宮東暖閣書房內密談。從東暖閣出來的時候,陛下的臉上便已佈滿了沉鬱的陰霾。

    他奉旨守在東暖閣外,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依稀中只聽到了「梅主」、「澄親王」、「山莊」幾個字。

    「唉……」劉謙益緩緩地走到外間,歎息著搖了搖頭。近來,他和陛下一樣,也愛沒來由地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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