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振大唐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楊妍之死(二)
    玄宗皇帝見及場面混亂起來,不由高聲問詢情況,楊大美女和大姐韓國夫人崔氏、二姐秦國夫人柳氏卻隱隱感到有些不妙,相視一眼,急急地離座向楊妍奔來。楊妍孱弱地躺在我懷中,佈滿痛苦之色的嬌容之上,猶有兩行清淚殘存在臉頰,她卻勉力地綻出一絲微笑,伴著強抑著疼痛的呻吟,楊妍顫聲地繼續說道:「妍姐還有所謂的三幸!一幸是,托玉環之福,我得以位至國夫人之尊,得近天顏,可說是享盡人間至福;二幸是,有幸得識大郎,使我真正感受到什麼是珍貴的真情;三幸卻是能如此而死!」耳聽著楊妍如此充滿痛苦而又欣慰的言語的同時,我感到懷中一陣蠕動,卻是楊妍正在費力地將一方綢帛塞入我的懷中,那綢錦似乎隱隱帶有一些字跡,我心頭一陣茫然,既不知楊妍的第三幸所指的為甚麼,更是不懂她現在所為的用意。不過,我心下已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我直覺認為這個事件其實是單純針對我而來,只是因為楊妍的意外出現,才使事情的展出現了某些人不願意看到的變化。

    未及我細想,楊玉環及她的大姐二姐已經匆匆趕來,明白了狀況的玄宗皇帝更是大聲地傳召御醫。我於茫然中突地想起貼身密藏的萬應靈丹,心中不禁暗暗計較起來:恩師窮一生的精力煉治的三顆萬應靈丹,目下還只剩下這兩顆。在往後的歲月裡,自己的親友重臣不知要面臨什麼樣的危難險情,我是不是該善加珍藏,以備往後的不時之需。至於這個曾經終日粘纏著我的**蕩婦,不救也罷,誰讓她如此任性妄為呢?她是自食其果!我思忖之間,楊氏姐妹圍在我的周圍,惶聲呼喚著楊妍。

    楊妍的妙目湧出兩行熱淚,她掃視了自己的姐妹一番,痛吟了一聲,咬牙忍痛說道:「玉環,大姐,二姐!我是真的不行了!如今,二位姐姐和玉環,都是富貴無極,衣食無憂,我也算是沒有什麼掛念!而今能替大郎一死。我是死得其所心中萬分欣慰!而我的夫家,人丁俱滅絕,後繼無人,我的家財產業,在我死後,悉數交給大郎,也算為大郎的帝業偉圖獻上一份心力了!」話一方畢,楊妍一陣急喘,然後在悶哼之中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團黑血,楊玉環等楊氏姐妹臉色大變。而我卻在甫一聽及「替大郎一死」之際。腦海轟地一下再也聽不到外界的聲息,我的心中頓時明白楊妍自上殿來的神情為何那麼的異樣,心中不禁慘然,只想著楊妍的任性而為,只是為了使我免於罹難(她不知我百毒不侵當然以為我會因飲毒酒而斃命)!楊妍心甘情願地代我而死!想著楊妍如此淒絕而又欣慰的話語。我的心中在一疼一熱間,再也別無雜念,只想著趕緊地救治於她!便探手入懷,摸向我內衣裡懸掛著的萬應靈丹。

    就在此際,卻聞楊妍大呼一聲「好痛!」她的一雙纖纖素手,勁力奇大於平日地握住我的手臂,尖瑩的指甲陷入我的手臂,在我的疼痛之下。血痕透過一層薄衫浸出。我急目直視她的面容,但見楊妍妙目浸血,圓睜直視,一瞬不眨地直對著我,有兩行殘淚猶然滑下,卻再無忍痛的呻吟。我頓感頹然,心知楊妍已魂歸天國。楊玉環及大姐崔氏、二姐柳氏肉跳膽戰地相互看了一眼,楊玉環緩緩地將顫手撫向楊妍的口鼻眼簾,驀地,她一聲悲啼,伏倒在楊妍的身子之上,崔氏、柳氏立知情況,念及姐妹情深,同時出一陣嘶聲地長泣,三人伏在楊妍的身上,嬌啼不絕!

    玄宗皇帝得知此情,驚怒交集,這還了得,堂堂大唐內宮之中,竟有如此駭人聽聞的事件生,那普天之下還有安全之地嗎?玄宗皇帝立刻令御醫查驗那杯毒酒中的毒性,並令將那侍酒的宮女立即押至刑部審問。狂怒之下的玄宗皇帝更命兼管內侍省事務的高力士,將參與此次酒宴籌備的宮女太監悉數拿下,全部移交刑部拷審!一時大殿上的氣氛悲淒而又陰鬱。

    而我靜心之下,卻暗暗思想誰有如此大的膽量和人手呢?楊妍是如何得知的呢?此時思及楊妍,我心中不覺一疼,為這個曾經人盡可夫的**,為這個曾經粘纏著我的妍姐,為這個甘願為我而死的楊妍!我心中傷情之餘,更懷有深深的內疚。是的,內疚!為沒有及時取出萬應靈丹而深有愧悔之念!並且為我的自私而深懷羞慚,現在,我也知道楊妍心中的第三幸是什麼了,是能為我而死,能死於我的懷中而心以為幸!想及至此,我的思緒再也展不開了,深深地陷入一個自責的境地!

    「聖上且請保重龍體,暫回勤政樓休歇,此事莫如交由微臣處置!」楊國忠一臉戚容地面奏玄宗皇帝,玄宗皇帝看了看慟哭不止的楊家三姐妹、猶在席上瞪目結舌的安祿山和忠王父子以及呆然愣的我,思及楊國忠也算是苦主之一,兼之自己意興闌珊,心下好生鬱悶煩惱,便長歎一聲道:「也好!眾卿且請散去,此事就交由楊卿處置罷了!」言罷,在江采蘋和高力士的陪同下怏怏地退出大同殿。

    楊國忠目及玄宗皇帝地離去,暗暗地吁了一口氣,他目光不由地與忠王父子一對,忠王當即向我和安祿山說道:「宮宴之歡,未想到有此巨變!唉,本王願與殿下結伴出宮,只不知是誰如此包藏禍心,竟敢暗置毒酒欲謀太孫殿下!」收回神思的我聞言一怔,心中一動,假作隨口而言地說道:「王爺如何得知這暗置的毒酒是欲要謀害於本太孫?」忠王臉上微一失神,廣平王李豫卻神色坦然地接口答道:「這當然很容易得知了,因為若非虢國夫人的意外出現,這杯毒酒絕對由太孫殿下飲下!所以,可以判斷這伸出來的黑手是直向太孫殿下的!」李豫雖然言之有理,但我由忠王不自然的神色之中卻略微瞧出一點苗頭——此事多少必定與他有些關聯!只是楊妍是如何得知的呢?為何知道而又不明說,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來阻止呢?

    我不覺想起了懷中楊妍塞入的綢帛,現在我非常想知道那綢帛上的文字內容!也許,答案就在其中。於是,我想避開這些人的視線,至於其中的恩怨,為了我自身和朝廷的安定,也為了告慰楊妍的在天之靈,我一定會一一決算的!當下我忍著心緒的波動!故作泰然地開口說道:「此事既由楊卿處理,本太孫也就放心了,如此,本太孫暫回天策府聽訊了!」安祿山看看梨花帶雨的楊玉環,咽喉處暗暗地動了下說道:「如今母后得逢此哀傷之事,為孝道計,臣不得與殿下同行,只有在此恭送殿下了!」見得安祿山如此的情狀,我在心中把他的嫌疑降為最低。

    在安祿山和楊國忠的恭送下,我和忠王父子出了大同殿。在興慶宮的宮門外,又與忠王父子相別。剛一上得我的轎車,我立即取出楊妍所遺的綢帛觀看。只見綢帛上的字跡凌亂,有些地方甚至有些模糊。我知道這一定是因為楊妍心情激動珠淚頻垂的原故。我凝神細看:妾半生浪蕩,雖德行有虧,卻猶安於嘻戲,未嘗知解真心摯情之彌貴!至得遇大郎,初存意於輕薄,直證妾之婀娜美貌。然數挫之下,慕大郎風姿,感大郎才識,漸動愛意,略解真情,終至難拔之境!但殘花之恨,已難填平;敗柳之身,何堪侍君!惟長夜悵恨,對影淒歎,幾有生不若死之感!今驚悉有類寶壽之行,然因有所忌顧,終不可明言。妾自思,不若捨妾一命之輕,博大郎萬金之體,既再無相思之苦,復得義情兩全!且偶或能得大郎一思一念,如此而言,妾復何憾?

    以往,我只是把楊妍當作徹頭徹尾的蕩婦來看待!既不齒她的行為,又厭惡她的糾纏,在我的心目之中,楊妍除了美色之外,再無一絲可取之處!而今,她以自己的生命,讓我不得不重新認真地審視她。楊妍正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半生浪蕩」,但是她為什麼落得這般模樣呢?我不禁又記想起她所說的三不幸中的第一、三不幸,即是幼年喪父失母,無人勤加管教疼愛,致使她及長德行有虧及雖痛昨日之非,更痛只能回頭看,卻無法走回頭!

    難道是因為無人勤加管教和疼愛,無知而又不懂感情的楊妍才墮落至此嗎?而在知道痛昨日之非後,難道就真的只能回頭看,不能走回頭了嗎?待得我讀罷楊妍的「遺書」,在暗自唏噓悔恨無極之餘,我更思考著一個問題:一段什麼樣的感情值得楊妍用生命去交換?是深深期盼而又明知無望的愛情嗎?我更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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