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振大唐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計收李泌(上)
    李泌沉吟了一下。對於他這種人來說,能與自己心儀已久的人談天論地,交流對事物的看法,是件十分高興的事,況且相處之下,言語之間頗為投機呢!然而,李泌卻又顧慮我會充當說客,讓他入仕於朝廷。他對現在的朝廷,實在是失望已極。

    看到他有些猶豫思索的樣子,我輕描淡寫較為隨意地向清玄道長閒話,以待李泌的回答:「小弟之所以能成為丹鼎一派的長老,實是賴於恩師張果老的餘蔭。因此,小弟若有言行不當的地方,希望觀主不吝指教,以免貽笑大方!」我既知李泌素喜證論道法,而師父又是當世道門碩果僅存的宗祖級人物,為了讓他有個隨我回府的決斷,我便以謙沖而又客氣的話語,不動聲色地給他又增加了應邀的一點理由。

    二人聞言訝然張目,雖然我師事於張果老,並不是多麼秘密的事,但他二人身在深山,卻是頭次聽聞。清玄道長點頭道:「貧道深知丹鼎派絕非追名逐利的教門,自與殿下相見,貧道一直為殿下如何得為丹鼎派的長老而心存疑惑,聽殿下所言方豁然而解。殿下得拜張老神仙門下,真是福緣不淺啊!」

    李泌更是怦然心動:能與當世奇才、道家活神仙之徒談經論道,那是多麼愜意難求的事呀!再說,只要我守住心頭的主見,即使太孫殿下誠意相邀,我也可見機而退呀!當即,楊泌揖袖笑道:「既蒙殿下如此盛意相邀,長源從命便是,也正可敬聆殿下的教益了!」聞聽李泌答允隨我回府,我心中不由竊喜,這回你入我的局中,我定讓你成為我的從屬!

    告別清玄道長,一路談笑,暢意之下,在不知不覺中終抵福王府。其時,天已微暮。炎夏總是天黑的晚些,我吩咐孫六在內廳安排晚宴,並通知相關的人員作陪。

    而後,引領李泌來到書房之中,霞兒乖巧地獻上香茗,自從她拜姑姑為義母之後,顯得懂事了很多。這時,我故意提及適才方略中,顯而易見的破綻:「適才長源所答的應對方略,小弟是萬分欽服。然而,長源為何把敵軍的方位確定在范陽、平盧?莫非長源心中之敵,乃是范陽、平盧之人?」我之所以這樣說,就是想挑起兩人之間對時事的談議。

    李泌微微一笑,對我的用意瞭然於胸,他避實就虛地說道:「殿下為何說長源心中之敵,乃是范陽、平盧之人?」言語之中也對我含有了考較的意味。我胸有成竹地答道:「適才長源所答的第二步中,有一項是『使一軍出井陘而配合夾擊』。兵出井陘,不就是兵鋒直指范陽、平盧的架勢嗎?」

    「東北之敵,不就在於我大唐范陽平盧之方嗎?就『一軍出井陘』而言,不論是出擊平盧、范陽,還是兩鎮之外的地方,均是行之有效的做法!」他輕描淡寫地了回我這一招,轉而言道:「長源曾聽聞,尊師張老神仙,曾把內丹分為九轉,但不知九轉為何?」對於他的轉移話題,我早有心理準備,卻也沒有說什麼,當下簡略地介紹了一下《太上九要心印妙經》。

    而後,乘著李泌驚歎不已的時候,我緊追上個話題言道:「能不能在短時間內收復兩京,以穩定人心,並使我大唐黎民少受些戰亂之苦?按長源先前的應對方略,必須引軍向東數千里。在這麼較長的時間內,黍民將多受多少荼毒?而且會不會拖延平滅敵軍的時間?可不可以依次攻略長安、潼關、陝州等要點?」為了激出李泌的真火,我故意把錯誤的觀點擺出,這是我收攬李泌的第二步!

    李泌詫然地看著我,他不怎麼相信這些錯誤,會出在以軍略取得姚州大捷的人身上。他搖了搖頭道:「敵勢迅猛,且士氣正處高漲,正面的進攻會造成連續攻城、奪關的疲勞戰之勢。朔方、河西、隴右三大軍鎮的精兵會由此而士氣低落、元氣大傷,使原本在不很長的時間內就可以滅除的敵軍,得以保存有生的力量,並可以在長時間內抗擊朝廷。這正應了『欲則不達』的話,更使我大唐黎民真正地飽受戰亂之苦!」李泌當然知道自己談論的事情,是很可能出現在現實之中,話語之間不由得隱含一絲無奈。

    「依長源的方略而論,我大唐蒼生豈不是要飽受戰亂之苦?」我見剛才並沒有完全達到預期的目的,便進一步描述道:「天下皆眠君獨醒!想想看,暴兵久居荒蠻之地,窮兇惡極殘暴異常,若入我錦繡大唐內境,婦女童嬰怎堪暴虐,能有幾家不破敗凋零?長源是否別有它法,能救我千萬蒼生於兵亂戰禍之間!」既然我倆都已察覺安祿山的叛意,我索性挑開這個啞巴禪,語鋒直接迫向他心間,以人性中的惻隱之心來激起他救民報國之心。

    李泌目中的憐憫痛苦一閃而逝,卻故作沉凝地答道:「自古以來,民為魚肉,官為刀斧,官正則民福,官邪則民禍!人之間為爭權奪利更是迭起戰禍,白骨纍纍,是為**;乾旱餓殍,瘟疫肆虐,是為天災!此天災**,哪一樁不傷至以萬眾而數!此本常情,暗合春繁秋煞榮枯之象,乃自然之規律。長源一介布衣,豈有搏天挽命之力!殿下若再以此相激,藉機相邀長源出世,長源只有躬身告退了!」以李泌的智慧,當然能看穿了我的本意。但是,我通過這番言談,已經明確地瞭解到,李泌也是有血有肉的至性之人!這樣一來,我對自己制定的收泌計劃,更有了信心。

    我雙手把住李泌的臂膀,詞正言厲語真情切地說道:「如果煌煌大唐所有的人都是如你想法,哪來的這太平盛世,哪來的四方夷服萬國來朝!」我知道,事物有奇正,當即我不再顧及身份禮法,直接以肺腑之言相叩。

    李泌掙身嘶聲而言:「論及至此,殿下不可能視而不見有目如盲吧!朝廷現在已是危機四伏蛀蟲叢生,下面的黎庶怨聲漸起,邊關的兵亂已然隱伏!長源只見得昏暗的世宇,哪還有什麼煌煌的大唐!」果然,我意正真切的一句話,引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雖然他語帶偏悖。

    我暗喜之下,直視其目,不容他沉靜下來,繼續說道:「長源既知國勢危艱,何以視而不見獨善其身?難道就忍見大唐黎庶飽受戰亂之苦,千萬蒼生慘遭暴兵荼毒嗎?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怎能因個人的一些狹隘的想法而放棄拯救萬民的責任呢?這個責任並不是朝廷給予的,而是給予你血肉的父母祖宗給予的,而是你靈魂中的良知給予的,而是你自己在求知增識的過程中積累出來的!你身負經天緯地之才,就應該有與之相匹的濟世救國之念!位卑未敢忘憂國!何況你也算是大唐的官宦世家!」

    這一段的言詞,讓李泌徹底釋放了自己:「長源並不是獨善其身,胸無報國之念!每次拒受聖上相召之後,長源都夜深難寐,遙望冷月,心中悲慼難言。然朝廷上權臣當道,致使長源空負報國之念,而不敢應召而往。殿下應有所知,假若長源真的投身仕途,長源得到的,將是污了清白含冤而逝,最多也不過是悶悶不得伸志而抑鬱寡歡,實不若閒逸於山水之中,笑傲在林霞之間!」

    李泌他深藏心中的苦楚鬱悶,終於全面訴說了出來。這是多方面造成的,其一,他憂國而報國無門,心憫天下蒼生,抑鬱煩悶已久;其二,我是許多臣民眼中唯一的希望,而在一見之下,我又是那麼的憂國謙和,且易於交流相處;其三,我直言相激,直指他的痛處,激起他內心的怨念。這三者交匯,終於讓他說出了心裡的真話。

    我輕拍他的肩頭,輕歎一聲道:「弟實知長源苦處,但也為長源滿腔的才識奇能而抱虧。長源當知,今聖上厚加恩寵,弟已榮任天策上將,掌天下戎機。在此,小弟誠邀長源擔任天策府長史之職,以助弟一臂之力,為萬民謀福!」天策府的長史也就是相當於軍師的官職,實是天策府中的第一位文職官員。

    這時,李泌慢慢地沉靜下來,他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殿下盛意,長源心感,而殿下的隆情,長源卻愧不能受!」我訝然問道:「為何?!長源既有報國之心、救世之願,怎麼拒不受職?難道小弟尚未完備的天策府也是異常的昏暗嗎?」

    李泌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殿下欲橫掃四海,靖平宇內的雄心大志,長源早已是盡知,豈敢妄污天策府?只是,長源數次違悖聖意,早已經絕了入仕的念頭。不過,日後若是有需用長源的地方,長源絕不敢辭。」在如此坦誠相待的懇談下,這個李泌依然拒不入仕,看來,只能施用最後一步必殺的絕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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