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著狼皮來愛你 正文 第十八章
    春風冷清,一陣一陣吹得蘇庭醒的眼皮都快要睜不開,尤其是酒足飯飽之後,在溫柔的春風下,在暗淡的夜色中,蘇庭醒慢慢的走著,一邊揉著吃得過飽的肚子。範文拓走在她身側,偶爾用眼角餘光打量她幾眼。

    「哎,有錢就是好啊。」蘇庭醒滿意的輕歎。

    應該是有冤大頭才叫好吧?範文拓笑笑,他配合著蘇庭醒的腳步,不緊不慢的跟著她,隨意的問:「庭兒,你第一次去『別有洞天』?」

    「是啊,那裡的東西太貴了,以前都是只能看不能吃。」蘇庭醒回答。

    「以前?以前蘇大……嗯,你爸爸不是有一個公司嗎?應該不至於這麼吝嗇吧?」範文拓笑了笑。

    他的問題才落音,「哼……」蘇庭醒突然皺起了眉頭,似乎想起了不開心的事情,她翹起嘴,然後又垂下頭,有些失落的開口:「早幾個月我弟弟十五歲出童關,死老爸倒是準備大方一回,說要帶全家去『別有洞天』聚個餐,只是沒料到弟弟不同意,非要死老爸為他買部手機作賀禮,所以嘍,害得我獨自躲在房間裡白白的流了一個晚上的口水。」

    「那你的貪吃不是一般的誇張啊。」

    「民以食為天,餓死事小,饞死事大。」蘇庭醒拍拍肚皮,突然停住腳步,「范老爺,我累了,能不能讓我喘兩口氣再走?」

    「喘三口氣都沒問題。」範文拓目光所到之處,燈火通明的街道還很長,而不遠處正好有幾層台階可坐,於是伸手拉住蘇庭醒往台階走去。

    「休息一下吧。」範文拓拉著她坐到台階上。

    蘇庭醒一屁股坐到台階上後,滿意的呼出一口氣。雖然天黑了,但時間相對來說還早,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也多,他們坐下後,頻繁的有人投來打量的眼神。

    蘇庭醒奇怪的打量範文拓兩眼,又低下頭看看自己,怎麼看都不覺得他們兩人有何特別之處能夠產生那麼多的回頭率。

    「怎麼了?」範文拓問。

    「范老爺,這些人到底是回頭看你,還是看我?」

    「是看我們。」範文拓回答,腦袋慢慢靠近過來,笑瞇瞇的看著蘇庭醒,「我說庭兒,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不重要,眼睛長他們臉上,他們想看就看。」蘇庭醒很快的搖頭,一轉臉,發現範文拓的面孔近在咫尺,他臉上的每一條紋路幾乎都清晰可見,蘇庭醒愣了愣,然後像發現新大陸的感歎出聲,「我說范老爺,其實你長得很漂亮呢!」

    「漂亮是用在女孩子身上的。」範文拓提醒,「你如果真心實意稱讚老爺,也該說老爺我英俊瀟灑才對。」

    「呵呵……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你要我這麼說,哪怕違心……咳,咳,」蘇庭醒一臉正經的表情看著範文拓,「那麼,范老爺,我說了:你確實不是一般的英俊瀟灑。」

    「我知道。」範文拓失聲而笑。他當然知道蘇庭醒是故意的,而蘇庭醒面對他的這份輕鬆自在,也正是他想要的,範文拓伸出手,抓起蘇庭醒的一隻手臂,故意比了比:「讓我來看看,既然說拿人家的手短,那麼到底會短多少。」

    「喂!」蘇庭醒立即不客氣的伸出另一隻手想拍開範文拓的手掌,不滿的叫了起來,「范老爺,這只是個比喻……」蘇庭醒抗議的叫聲還沒有落音,一聲妖嬈而略帶怨意的聲音突然從他們身側響起。

    「范先生,現在是比手到底會短多少,那麼等一會兒,是不是還要比一下嘴軟了多少?」譚香凝冷笑著問,她走到他們跟前,因為站著的優勢,所以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他們。

    「這是我和庭兒之間的問題,不必譚小姐費心。」範文拓伸出手臂,抱緊蘇庭醒的腰,慢慢站起身,沒有多大表情的看著譚香凝,「我和庭兒累了,要回去休息,譚小姐請自便。」說完,摟緊蘇庭醒就準備離開。

    蘇庭醒好奇的目光在譚香凝和範文拓之間來回轉了一圈,實在不明白要求分手的與被要求分手的人,看起來都那麼鬱悶。突然瞟見譚香凝冷冷的一眼瞪向自己,蘇庭醒忍不住立刻回瞪她一眼,自己雖然是範文拓的私人保姆,但也不至於私人到要為他連別人的怒氣與怨言也一併承受吧?

    譚香凝恨得牙齒癢癢的,蘇庭醒那一眼,在譚香凝的意識裡,當然是一種挑釁,譚香凝雖然生氣,但還沒有失去理智,她美麗的雙眼鎖定在蘇庭醒眼睛裡,臉上慢慢露出一個笑容,看著範文拓摟著蘇庭醒下了一層台階之後,譚香凝立刻退出一步,與他們依然保持現有的格局。

    「原來,」譚香凝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平靜,臉上卻有一抹揮之不去的嘲弄笑意,「所謂的『由來只有新人笑,何曾聽聞舊人哭』,這種劇情是時時刻刻,無所不在的上演著。」

    原來代替老爺聽抱怨也是私人保姆的工作之一。

    範文拓微垂下頭,看著蘇庭醒臉上的表情,她的表情有些不耐煩,但看得出在盡力隱忍。

    「其實新人有什麼好笑的呢?時間久了,早晚也就成了舊人。」譚香凝的目光依然鎖定在蘇庭醒眼裡,臉上的嘲弄笑意更深,「因此所謂的新人,早晚也會有哭的那麼一天,蘇小姐,你說是不是?」

    蘇庭醒原本就不耐煩了,聽譚香凝問自己話,忍不住沒好氣的道:「不懂!不過,我個人認為:這個世界上,目前只有三件事值得人流眼淚:一個是爹死娘死自己亡,一個是沒有飯吃,要被活活餓死,還有一個就是最親的人非要充當賣國賊。」

    譚香凝沒料到蘇庭醒的回答居然這樣風馬牛不相及,不由得睜大眼睛,一時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範文拓嘴角揚起一抹笑顏,他俯下頭,貼在蘇庭醒耳邊輕笑道:「庭兒,好像有誰也會因為被菜刀切了手而哭得天昏地暗呢。」

    「那是……那個……,」蘇庭醒下巴一揚,反駁道,「流血可以活活流死人的,所以,那個屬於爹死娘死自己亡那一類,正常的。」

    「是,是,正常的。最正常不過。」範文拓笑著點頭。

    譚香凝打量著他們,範文拓的眸子裡,有她熟知的柔情,卻也有她不曾見過的深情與寵愛。原來區別竟是這麼明顯。

    「我們走吧。」範文拓帶著她繼續往前走。

    譚香凝靜靜看著他們從自己身邊走過去了,心裡的不甘越發強烈,她猛的轉過身,冷冷叫道:「蘇庭醒!」

    蘇庭醒皺了一下眉頭,顯然譚香凝今天是抱著糾纏之心來的,可她糾纏的對象似乎弄錯了,蘇庭醒決定不理她。

    看到他們依然故我的往前走去,甚至連停頓一秒的猶豫之心都沒有,譚香凝惡狠狠的冷笑,她一步一步跟上前,打定主意要糾纏到底,讓他們也不好過:「蘇庭醒,我很奇怪,你是喜歡範文拓的人多一些,還是喜歡範文拓的錢多一些,你能回答我嗎?」

    我才不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呢!莫名其妙,神經病!蘇庭醒厭煩的想。但範文拓卻停下了腳步。

    「譚小姐,你的問題,也許我的回答更能讓你滿意。」範文拓帶著蘇庭醒一同轉過身去,面對著譚香凝,他露出一個溫文爾雅極為優雅的笑容,「無論庭兒心裡在想些什麼,或者喜好如何,都不能影響到範文拓對庭兒的態度:那就是:絕不放棄。」

    譚香凝當下張口結舌,範文拓的話,無疑是一種宣言。

    開玩笑!三百萬的私人保姆,哪能說放棄就放棄?蘇庭醒瞭解的猛點頭。

    譚香凝一口氣聚集在咽喉,吞不進也吐不出,半晌之後,終於堅持著說了下去:「不,拓,你的回答不算,我要的是蘇庭醒的答案,蘇庭醒,請你告訴我:你到底會喜歡他的人多一些,還是喜歡他的錢多一些?」無論回答是否,心思慎密的範文拓總有一天會忍不住細想並且猜忌的,只要他肯去猜忌,他們之間的裂縫便指日可待。

    範文拓這次沒有再出聲,他偏下頭,看著臉上不耐表情越來越凝重的蘇庭醒,其實他也是想聽蘇庭醒會如何回答的,因為答案有可能是:範文拓和他的錢,其實在蘇庭醒的眼裡,根本就是一坨狗屎。總之,蘇庭醒一定不會給出一個好答案。

    「你真的很煩,」問題也很弱智,才不會順著你的心意給你答案呢!蘇庭醒沒好氣的開口,「且不說范老爺和我非親非故,你看古往今來,又有哪個欠債的會喜歡債主?有病啊?!至於他的錢,最喜歡的應該是他本人,因為那是他的,至於我,對不起,沒有那麼博愛,除非范老爺的錢有一天改姓蘇。」

    果然。範文拓暗自歎氣。

    譚香凝再次張口結舌,這是什麼高論?是自己的智商退化了?或者是自己和這個看起來年齡不是很大,一臉天真無邪的蘇庭醒其實有著很深的代溝?

    「老爺的錢,也許有一天可以改姓蘇。」範文拓低喃一句。

    譚香凝一震,不能置信的看著範文拓。

    蘇庭醒卻再次點點頭:「是啊,已經有三百萬改姓蘇啦。」

    譚香凝再次一震,不能置信的眼睛又移向蘇庭醒:「三百萬?你和他之間已經有三百萬的交易?」上下打量蘇庭醒一眼,然後搖頭,鄙夷的道,「不,你根本不值這麼多。」

    範文拓微笑的表情突然凝結住,他冷冷看著譚香凝,她把蘇庭醒想歪了,這讓範文拓很不悅,他剛想開口,但蘇庭醒出聲更快。

    「哦,我想也是。」蘇庭醒卻認同了譚香凝的話,「別說只是十年的時間,就算還加上眼睛,腸子,腎臟肝臟之內的器官,我自認為三十萬已經是天價了,哈哈……」說到最後,她高興的大笑出聲,也不理會另外兩人難看的表情,笑完了,才再次看向譚香凝,略為得意的道,「不過,我很幸運,我死老爸不是向你借的錢。」如此對比,范老爺真是天下最好的一個好人了。

    「你說什麼?借錢?你……」譚香凝一瞬間迷惑了,但畢竟在商場多年,很快就理清了一個大概出來,之前蘇庭醒有提到債主,現在又說到借錢,也就是說,他們兩人之間,原來有債務關係?而且這個債務關係,蘇庭醒其實只是個中間人,真正欠債人應該是蘇庭醒的父親,而蘇庭醒只是還債的工具?

    「我想我明白了。」譚香凝笑了,若有所思的看了範文拓一眼,突然又面向蘇庭醒,「蘇小姐,你說得沒錯,古往今來,確實沒有哪個欠債的會喜歡債主。」目光又移到範文拓臉上,「范先生,如果我從蘇小姐話裡接收到的信息沒錯,蘇小姐現在正用十年的青春抵債,范先生,面對一個不會喜歡債主的欠債人,想必你有很多無奈吧?」

    範文拓有所緩和的面容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

    「范先生,蘇小姐,既然如此,後會有期了。」譚香凝這一回沒有繼續糾纏下去,而是胡亂的揮揮手轉身就走。

    目送譚香凝的背影消失,蘇庭醒立刻想拉開擱在她腰上的那條手臂。

    「怎麼了?」頭頂上方立刻傳來範文拓不悅的聲音。

    「不習慣。」蘇庭醒回答,平常黃丫丫他們經常這樣摟抱她的腰,手的姿勢與位置並沒有不同,但不知為什麼,範文拓這樣摟著她,她就是有些不習慣。

    「久了自然就習慣了。」範文拓的聲音愈來愈不悅了,他雙手同時環抱住蘇庭醒的腰部,然後兩手一用力,突然由背後把蘇庭醒給抱離了地面。

    「喂,喂……范老爺,快放我下去……」蘇庭醒兩腳騰空,立刻失去了安全感,兩腳不停的踹動。

    「以後只准叫老爺,不准把姓也叫出來!」範文拓將她抱緊在前胸,嘴巴貼著她的耳垂慢慢道,「還有,告訴老爺:是不是所有的欠債人,一定都不會喜歡債主,無一例外?」

    「范……哦,不,老爺,老爺,你聽我說:雖然欠一屁股債的人通常都希望債主大人喝水嗆死,吃飯噎死,走路摔死,可是,天地良心,我發誓我工作時候不含任何水分,一直都有努力和拚命的。」蘇庭醒雖然此刻是背對著範文拓的,但還是由他的聲音裡聽出他的不悅,而擱在她腰上的那兩隻手正加重力度,讓蘇庭醒幾乎以為自己的腰就要被掐斷,於是她乾笑幾聲,討好的道,「老爺,你兩隻手掐住的是我的腰,不是我的喉嚨,嘿嘿,所以……你再用力也不能讓我一命嗚呼呢!」

    聽了她的話,範文拓把蘇庭醒慢慢放回到地面,慢慢將蘇庭醒扳過身來,讓兩人面對著面。

    「庭兒,既然你這麼好心的提醒我,我是不是該改掐住你的脖子試試?」範文拓笑問,果然兩手一伸,伸向了蘇庭醒的脖子處。

    「才不是哪!」蘇庭醒大叫一聲,兩掌齊出,將範文拓推開,轉身就跑。

    「庭兒,你跑不掉的!」範文拓笑道,抬腿就追。

    他們的身影一前一後的消失之後,譚香凝不知從何處又走了出來,美麗而怨恨的眼睛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很久,很久之後,她臉上忽然揚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輕喃地道:「範文拓,我絕不會讓你這麼好過的,你就等著吧!」

    夜裡十二點,蘇庭醒推開了書房的門。

    「老爺,吃麵。」蘇庭醒一諾千金的泡了面,並且端進了範文拓工作的書房。

    並沒有放下手裡的畫稿,範文拓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蘇庭醒坐在他旁邊。

    「老爺,先吃麵!」蘇庭醒把泡麵擱放在辦公桌上,傾身上前看了看範文拓手中的畫稿,原來是卡通畫,「老爺,泡麵冷了就難吃了。」

    「那你餵我。」範文拓舞動手裡的鉛筆,漫不經心的開口,說完的同時,還把臉側了過來,嘴巴張得老大。

    「老爺,吃大餐的代價只是幫你泡麵呢,你可沒說還要喂的!」蘇庭醒叱之以鼻,她才懶得理會範文拓的要求,決定直接轉身走人,先回去美美的睡上一大覺再說。

    「是麼?」範文拓再次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然後提出交換條件,「這樣吧,你餵我吃麵,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正當要求。」

    「切,我才沒有……呃……等等,」蘇庭醒原本已經退出兩步,聽了範文拓的話後,立刻又向前蹦來兩步,她滿臉容光煥發,興致勃勃的湊到範文拓面前,「老爺,那我明天想去醫院看看我老爸,還想去學校瞧瞧我弟弟,這個算不算正當要求?」

    範文拓抬起頭,對蘇庭醒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這兩個,都算是正當的要求。」

    「咦?那……明天我想請假一天,這應該只算是一個正當要求吧?」蘇庭醒趕緊換一個說詞。

    反應不算慢。範文拓道:「請假一天可不行,至少也要在中午一點之前趕回來。如果做得到,這可以算是一個正當要求。」

    「好,成交!」蘇庭醒毫不含糊,立刻拍板定論,端起辦公桌上的泡麵,用叉子叉上一大卷面送到範文拓嘴邊。

    「嗯……」範文拓才張開嘴,面就被強行送進了嘴裡,才開始第二次咀嚼,第二卷面又被叉子叉著送了過來。

    「庭兒?」範文拓無奈之下只好先吞掉還來不及咀嚼完全的面,接了第二口,但第三口立刻又緊跟而上。

    「庭兒!你把面送哪兒去了?那是鼻孔不是嘴!」不知到了第幾口面,範文拓終於忍受不住的吼出了聲。

    「哦,證明你的鼻孔很大,讓人產生錯覺在所難免,呵呵。」蘇庭醒不怕死的故意氣他,然後將泡麵桶給範文拓看,「老爺,面吃完了,我可回去睡覺了!」她說走就走,連頭也沒有回一下。

    盯著被帶關上的房門,範文拓苦笑,喃喃自問:「這種情形,到底更像誰欠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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