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刀,又見飛刀 正文 第四部 代價 第 二 章
    一

    李壞醉了。

    他怎麼能不醉?

    一個人在悲傷潦倒失意失敗的時候,如果他的意志夠堅強,他都可能不醉。如果他沒有錢沽酒,如果他根本不能喝酒,他當然也不會醉。

    李壞現在的情況卻不是這樣子的。

    李壞並沒有悲傷潦倒失意失敗,李壞只不過遇到了一個他所不能解決的問題而已。

    李壞有錢沽酒李壞窖歡喝酒,李壞不好,李壞也有點優郁。

    最重要的是,李壞現在的問題比其他八千個有問題購人,加起來的問題都大。

    所以李壞醉了。

    李壞可怕的醉多麼讓人頭痛身酸體軟目紅鼻塞的醉,又多麼可愛。一種可以讓人忘去了一切肉體上痛苦的麻醉,如果它不可愛,誰願意被那種麻醉所麻醉。

    只可惜這種感覺既不持久也不可靠。

    這大概就是,古往今來普天之下,每一個醉人最頭痛的事。因為每個醉人都要醉,非窿不可,醒了就要面對現實。

    更可怕的是,每一個醉人醒來後,所面對的現實,通常都是他所最不願面對的現實。

    李壞醒了。

    他醒來後,所面對的第一件事,就是韓峻那一張無情無義而且全無表情的臉。

    李壞醉李壞醒。

    二

    他也不知醉過多少次,唯一的遺憾是,每次醉後他都會醒。在現在這一瞬間,他實在希望他醉後能永不復醒。因為他實在不願意再看見韓峻這張臉。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落人韓峻的手裡。

    奇怪的是,韓峻的樣子看來好像也並不怎麼喜歡看見他,只不過用一種很冷淡的眼神看著他,甚至已冷淡得超乎常情之外。

    李壞對這種感覺的反應非常強烈,因為這種地方非常暗,李壞在酒醒後,所能看到的只有這雙特別讓人覺得感應強烈的眼睛。

    除此之外,他還能聽到韓峻在問,用種同樣異乎尋常的冷漠聲音問他。

    「你是不是姓李,是不是叫李壞?」

    「大內銀庫歷失竊的那百七十萬兩庫銀,是不是你盜去的?」

    「不是。」

    這兩個問題都是刑部審問人犯時最普通的問題,可是李壞聽了卻很吃驚。

    因為這兩個問題都不像是韓峻這種人應該問出來的。就連他說話的聲音都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變得完全沒有以前那麼嚴峻冷酷。

    「你的意思是說,你和內庫的那件盜案完全沒有關係?」韓峻又

    「是的,我和那件案子完全無關。」

    「那麼你這幾個月來所揮霍花去的錢財,是從哪裡來的?』

    「我的錢財從哪裡來的,好像也跟你沒有關係,連點狗屁的關係都沒有。」

    這句話是李壞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來的,他深深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可是他忍不住還是說了出來。

    說完了這句話,他已經準備要被修理了。

    在韓峻面前說出這種話之盾,被毒打一頓,幾乎是免不了的事。奇怪的是,韓峻居然連一點反應都投有,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比閻王還凶狠的傢伙,您麼好像忽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為什麼忽然變得對李壞如此客氣。

    黑暗中居然另外還有人在。

    「李壞,沒有關係的。不管韓峻老總問你什麼,你都不妨大膽照實說。」這個人告訴李壞「只要你說的是實話,我們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他的聲音誠懇溫和而且帶著種任何人都可以聽得出的正直和威嚴,

    也不知道為了什麼,李壞雖然還沒有看見這個人,卸已經對他產生了分親切和信心。

    「韓總捕,你再問。」這個人說「我相信他不會不說實話的。』

    韓峻乾咳了兩聲,把剛則的那句話又問了次,問李壞怎麼會忽然得到了一筆巨大的財富。

    這本來是李壞的秘密。

    可是在這種異乎尋常的情況下,在黑暗中,那個人的獨處中,他居然把這個秘密說了出來

    三

    多年前鐵銀衣經過多年地毯式的搜尋之後,終於找到了李壞把李壞從那個小城的泥濘中帶了回去。讓他見到了他的父親也讓他傳得了天下無雙的飛刀秘技。

    可是李壞卻還是沒法子躺下去,甚至連個月都沒法子躺下去。因為他一直覺得自己不是李家的人,不是屬於這個世界。

    他寧可像野狗樣在泥濘中打滾,也不願意錦衣玉食活在一個不屬於他的世界裡。所以,他跑了。

    在一個沒有星沒有月也沒有風的晚上,他從廚房裡偷了好大好大一塊還沒有完全煮數的滷牛肉,用條麻繩像綁背包一樣,綁在背後。就從這今天下武林中人公認的第家族中逃了出去。

    他受不了約束,也受不了這裡的家人奴僕們對他那種尊敬得接近冷淡的態度。

    因為他不懂,在世家貴族間,最尊敬的禮貌,總是會帶點冷淡的。太親熱太親密就顯不出尊敬來了。

    李壞當然不懂,一個在泥濘中生長的野孩子,怎麼會懂得這種道理7

    這種道理甚至連腰纏萬貫的大富翁都不懂。

    所以李壞跑了。

    可惜他沒有跑多遠就被鐵銀衣截佐,鐵銀衣居然也沒有叫他回去。只不過,交給他兩樣東西一本小冊,一個錦囊。

    「這是你父親要我交給你的。」

    小冊中記載的就是昔年小李探花天下無雙的飛刀絕技。

    「這些日子來我相信你父親教給你很多關於飛刀的秘法。」鐵銀衣說「再加上這個冊子裡的要訣和你自己的苦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練成你們李家的飛刀,因你本來就是李家的人,你的血裡面本來就有你們李家的血。」

    「錦囊呢?」

    「這個錦囊裡有什麼?就沒有人知道了。」鐵銀衣說「因為這個錦囊是你母親要你父親交給你的,我們誰也沒有打開來看過。」

    錦囊裡只有張簡略的地圖,和幾行簡略的解說。說明了要怎麼樣尋找,才能找到圖中標示的地方。

    這張圖就好像根能夠點錢成金的手指一樣。

    李壞找到了那個地方,在那裡他獨處七年,練成了天下無雙的飛刀絕技,也找到了一宗富可敵國的寶藏。

    四

    韓峻雖然一直在勉強控制自己,可是當他在聽李壞訴說這件事的時候,他臉上,甚至他全身的每一根肌肉都已經不受他的控制。都一直不停地在抽縮跳動。

    靜坐在黑暗中的那個人當然也在聽。

    「你所找到的那一宗寶藏,價值究竟有多大?」他問李壞。

    「我相信,它的價值絕不會在大內失竊的庫銀之下。」

    黑暗中有人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又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才緩緩地說。

    「我相信你說的是真話。」

    「那麼我就不得不問你一件事了。」這個人問李壞「你的母親是誰?」

    「先母複姓上宮。」

    「難道令堂就是上官小仙?」這個一直很沉靜的人,聲音忽然變得也有點激動了起來。

    「不是。」李壞說「仙姨是先母之姐,先母是她的妹妹。」

    黑暗中的人又長長吐出一口氣:「難道你所找到的那宗寶藏就是昔年上官金虹的金錢幫,遺留在人間的寶藏?」

    這句話當然已不需要再回答。

    五

    燈光忽然亮了起來。

    李壞立刻就明白,韓峻看起來為什麼會變得好像另外一個人?

    這間黑暗的屋子,原來是一間寬闊華麗的大廳,除了韓峻和李環之外,大廳還有九個人。

    九個人雖然都靜坐不動,李壞也不認得他們,可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們都不是尋常的人。他們的氣度和神情,已經足夠表現出他們的身份。

    在這麼樣九個人的監視之下,韓峻怎麼敢妄動。

    個瘦削矮小,著紫抱懸玉帶的老人,饅饅地戰了起來。

    我知道你從來沒有見過我可是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我的名字。」這個氣度高雅的老人說「我姓徐,字堅白號青石。」

    他的聲音親切而溫和,就是剛才在黑暗小說話的那一個人。

    李壞當然知道他。

    徐家和李家是世交,青石老人和曼青先生,在少年時就換過了金蘭帖子。只不過他稟承家訓走的是正統的路子,秀才而舉人,由舉人面進士然後點為翰林,人清苑,到如今已是官居一品。

    以他的身份,怎麼會捲入這件事的漩渦?

    青石老人好像已經看出他心裡的疑惑。

    「我們這次出面,都是為了你來澄清這件事的,因為我們都是令尊的朋友。」青石老人說:「令尊相信你絕不是一個會為了錢財而去犯罪的人我們也相信他的看法。」

    所以他和另外八位氣度同樣高雅的老人,同時笑了笑。

    「所以我們這些久巳不問世事的老頭子,這次才會挺身面出。」青石老人說「現在事情的真象終於己水落石出,現在我只希望你明白,一個做父親的人,對兒子的關切,永遠不是做兒子的所能瞭解的。」

    他拍了拍李壞的肩「你實在應該以能夠做你父親的兒子為榮。」

    李壞沒有開口。

    他只怕他一開口,眼中的熱淚,就會忍不住奪眶而出。

    「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青石老人說「有一位姓方的姑娘,本來想見你最後一面的,我也答應了她,可是後來她自己又改變了主

    相見真如不見。

    可可,可可,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只希望你明白,我也是情不由己。

    「現在,你在我們這一方面的事情已經全部了結了。對我們來說,你已經是個完全自由的人了。」青石老人道:「以後你應該做,想去做些什麼事,都完全由你自己來決定。」

    瑞雪。

    六

    這種可以冷得死人的大雪,居然也常常會被某些人當作吉兆。

    因為他們看不見雪中的凍骨,也聽不見孩子們在酷寒中挨餓的哀號。

    可是瑞雪是不是真的能兆豐年呢?

    大概是,春雪初溶,當然對灌溉有利。灌溉使土地肥沃,在肥沃的土地上,收成總是好的。

    寶劍有雙峰,每件事都有正反兩面。只可惜能同時看到正反兩面的人,卻很少。

    昨夜的積雪,一片片被風歐落風是從西北歐來,風聲如呼哨

    可是李壞聽不見。

    因為李壞心裡還有幾句話在迴盪,別的聲音全都聽不見了。

    個做父親的人,對兒子的關切,永遠是兒子想像不到的。

    你應該以做你父親的兒子為榮。

    從今以後,你已經是一個自由人,應該怎麼做,要去做什麼,都由你自己去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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