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蘭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驚鴻
    杜老爹宣傳隊的五虎上將,渾身沾滿了雞蛋殼、白菜葉子和桔子皮梗等穢物,甚至有人向他們身上吐痰。他們也不擦拭,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垂頭喪氣的跟在蘭若雲身後。

    當然沒有人敢向蘭若雲扔東西,但是當他在大街上這麼一走過時,還是有人悄悄在路邊向他吐著,小聲的說著他的壞話,用眼神溫柔的殺他──

    蘭若雲也不在乎,臉上掛著一抹苦笑,眼神卻空洞的不知盯向哪裡,就這樣有些失魂落魄的在大街上走著,幾個人都覺得今天的蘭府怎麼這麼遙遠,走了這麼久就是不到!

    「老大,你說過讓我們當英雄的!」五人中一個年輕一點的家夥兒狀著膽兒,用哭腔問著蘭若雲,卻立刻被孟三一拳打了個趄趔。

    他知道現在蘭若雲的心裡是最難過的,別看一臉不在乎的表情,可他的肩頭卻一個勁兒的在顫抖。

    誰能預測得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呢?十八個家族聯合起來清影秀,哪怕有一家擁護迪斯羅利,也用不到蘭若雲出面啊,現在導致他正面和議事廳衝突,更讓清影秀傷心,這是誰都不願看到的結果。

    蘭若雲心中暗自歎氣,承認自己小看了封遠這個人──竟然能在一夜之間聯合起十八家族,他究竟用了什麼方法?為了穩住迪斯羅利,避免內戰,迪斯家必須掌握住一部分權利,自己設想的最好方式就是平局。所以安插了自己的五個人爭得了下議院的議員席位,這樣總會調劑著把雙方的席位控制在數目相等。本想十八家族裡有三四家迪斯羅利,這樣自己這方面再派出一兩個人當反面派,完全可以控制得收放自如,而且自己可以笑呵呵的跟著清影秀他們慶祝勝利。

    十八家族的一致行動打亂了他全部計劃,迫得他不得不自己親自表態。

    想起清影秀傷心的看著自己,然後昏暈過去,蘭若雲心中一疼。又想到堂天幾個人惡狠狠的聲音:

    「我堂天,從此和你絕交!」「方更以後不再當你是朋友了!」「對敵人,望川家從來不會手下留情的!」「斯菲對你失望透頂!」「淺靖羽看錯人了!」……

    「砰──!」沈思中的蘭若雲一頭撞在一面牆上,後頭跟著他的幾個人隨後撞在他身上,大家都低著頭走路,誰也沒發現到了拐彎的地方。

    蘭若雲額頭貼著牆,委頓在地上,一絲血跡流進眼睛裡,讓他稍稍清醒一下。孟三幾個人趕緊把他拽起來:「老大,你沒事吧!」

    忽然,蘭若雲眼中一股極度驚詫的神情閃過,向著不遠處望了過去:「你們先回去,我沒事!」

    在後面幾個人不敢相信的眼神注視下,蘭若雲又恢復了生龍活虎的氣勢,猛的由地上躍起來,向著來路跑過去!

    一席黑衣在對面胡同盡頭閃了閃,不見了。

    蘭若雲加快速度追上去,終於在進入第三條胡同的時候看清了那襲黑袍,心中不自禁的顫了一下──這襲黑衣在熟悉不過了。蘭若雲在裸蘭軍事學院的時候曾經研究過服裝設計,後來在大漠的那段殺手生涯中,他不止一次的研究狼克所穿的那件衣服。這種「殺手服」顯然出自於很高明的設計師之手。樣式不會在鬧市中給人以很深的印象,平平常常的服裝卻有著不尋常的功用,同時藏上幾把武器外面絕對看不出來,而各種放暗器、醫藥、地圖和殺手特殊裝備的口袋設計的也很隱秘,不會給人以累贅的感覺。布料柔軟有彈性,舒展身手毫無阻滯。最奇特的是後面那窄窄的披風,從空中躍下時能加大對空氣的下墜的阻力,使人在落地時幾乎毫無聲息。蘭若雲曾經畫出樣式讓裸蘭城裡最好的裁縫縫製了一件,穿起來很舒服,而且行動起來能給人以很大的信心。

    此刻,眼前那個快速行動著的人身上,就穿著這麼樣的一襲黑袍,神秘的殺手終於出動了──可是,他怎麼不是向蘭府的方向前進?難道不是來找自己的麻煩?

    蘭若雲又跟了一段,跨過一條大街之後,終於看清了那個殺手的目標,剎時一股冷氣涼徹心肺:「好狠的迪斯老賊,竟然找這種殺手來行刺堂巒!」

    前面赫然就是堂府。

    迪斯羅利本事也真大,竟然能請動這個層次的殺手,那幾乎是萬無一失的。蘭若雲想一下,如果自己要刺殺堂巒的話,那也不會是什麼難事。

    殺手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竄進了堂府,從他輕車熟路的架式來看,迪斯羅利肯定提供給他詳細的地圖了。

    「堂伯伯會在這個時候回府嗎?他應該正在議事廳裡跟迪斯羅利進行爭權的較量啊──當民眾大會開過之後,平局的雙方會爭奪上下議院之間權力的分配。自己現在是兩邊都不討好,所以才不會有人來在意自己的缺席!」蘭若雲心裡這樣想著,還是向堂府靠了過去,他知道,這個水平的殺手執行任務往往就是幾分鐘的時間,如果堂巒真的在府中的話,去晚了他老人家可就性命堪憂了!

    可是就在蘭若雲將動未動的時候,黑衣殺手卻突然又竄了出來,速度更較以前為快,顯然他並沒有執行任務。

    蘭若雲心裡正奇怪這不應該是黑衣殺手的作風時,他看見那個黑衣殺手向自己這方跑了過來。蘭若雲趕緊向後退了幾步,翻到一家民房的房頂上趴了起來。

    轉眼間那黑衣人已經到了眼前,卻不斷往身後看去,蒙著輕紗的斗笠下面,一雙陰冷的目光射出,此刻卻多了幾分恐懼。

    蘭若雲向著他目光所極之處看去,朦朦朧朧似乎有一團白影在空中漂浮。

    黑衣人跑到蘭若雲的眼皮底下,忽然不動了,轉過身,陰沈著嗓音,怒道:「你為什麼要跟著我?出來,鬼鬼祟祟不敢見人,讓我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蘭若雲心下駭異,以他目前的功力,已經遠遠超過這個黑衣殺手,可是對方竟然知道他躲在這裡,正要起身出去──

    「何必發怒呢?我只是想勸你回去你的地方!」一個柔和清麗的聲音在空中想起。

    儘管這聲音如珠落玉盤般好聽,又是一個溫和的女聲,蘭若雲卻感覺大白天的渾身汗毛直豎,而且遍體生寒──這聲音竟然憑空冒了出來,完全出人意料。

    「回去我的地方?哈哈哈,看來你又是雲山那些老不死中的一個了,從望天大陸一直追我到這裡,所有的任務都被你破壞了,我要和你一戰!」黑衣殺手咆哮著說道。

    「我不會殺你的,我只是想讓你替我帶個口信兒……」那個好聽而神秘的聲音再次想起。

    蘭若雲已經知道了那黑衣人並沒有發現自己。他此次凝神靜聽,當那聲音想起時,赫然發現竟是那團浮在空中的白影發出來的,那竟然是一個人?!

    「你是說我沒有資格跟你打,還要靠你可憐才放我一條生路?」黑衣人怒極反笑,「你給我出來!」他猛的衝向那團白影,發瘋的抽出短刀快砍,功力竟然不弱。

    白影彷彿不受力般隨著他的刀勢向後飄去,任憑那黑衣人如何變換招式,白影只是奇快無比的飄向一旁,直到黑衣殺手自己累得停下來為止。

    「上次我和你說的口信兒你記住了嗎?我再重複一次!」白影絲毫沒有力倦的感覺,柔聲道:「告訴你的主子們,馬上回去他們的地方,我們的事情我們自己能處理。而且,雲山的人會在百年之內回歸,讓他們做好準備吧!不要再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否則,格殺勿論!」

    黑衣人渾身一震,緩緩的抬起頭來,這一路他已經無數次的進攻過這個白影,每次都是自己把自己累得虛脫:「我不會回去的,你想跟蹤我找到我們的基地,別做夢了,我才不會那麼傻的!」

    「哦?原來你是這麼想的!」白影忽然「格格」的輕笑了幾聲,「不用怕,我只是想讓你傳個口信兒,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躲在邊荒沙漠嗎?」

    黑衣人猛的站起身,指著那團白影:「原來你……!」

    「我們當然知道了,只不過不便和你們發生正面衝突,我想我們雙方都沒有準備好吧!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雲山第三代的精英已經成長起來了,百年回歸已經迫在眉睫。但我們不想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和你們解決前世宿怨,希望我們能回去我們的地方一絕高低。也是替這個大千世界的生靈們考慮,請你們不要插手他們的事情!」白影的聲音忽然聖潔無比,在空中彷彿一縷絲線,讓蘭若雲感覺很舒服,但對她話裡的內容卻是全然不知什麼意思。

    「哈哈哈,說的真是好聽!不過,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我也不跟你爭,我只是基地一個個很普通的成員,我看要下挑戰書的話還是你們自己派人去比較好!」黑衣人轉身要走。

    「站住!」白影漂浮著擋在黑衣人面前,「你難道還不知道嗎?我讓你回去只是不想讓你再插手這城裡的這場爭鬥,天命自有定數,你們何必要多傷人命呢?不止是你,雲山已經派出了幾十名手下,專門攔截你們基地派出來的成員。聽我一句話,回去吧!」

    最後這一句話語柔和無比,聽得黑衣殺手和蘭若雲同時心裡一暖。

    「不知閣下在雲山是幾重天?」黑衣人顯然受了這柔和的聲音規勸,已經心跡動搖。

    「八重!」白影淡淡的說道。

    「啊!」黑衣殺手一聲驚呼,「那,那不是──!」

    「你知道就好,還不答應替我傳這個口信兒嗎?」白影語氣又變得柔和起來。

    黑衣殺手忽然恭恭敬敬的向那白影行了個九十度的大鞠躬,滿懷敬意的說道:「早知道是聖使,小子也不會這麼無禮,我此刻馬上趕回去向大人們稟告,先行告退!」他直起身,倒退著走了幾步,轉過身一陣風般的離去了。

    「哎……!」白影歎了口氣,忽然向著蘭若雲所在的那個方向飄了過來,「好怪異的內功,似乎有仙家氣息……」

    上下移動了一下,忽然就那麼消失了──

    蘭若雲大吃一驚,本以為那白影向自己飄來,又說了那麼莫名其妙的話,肯定是發現了自己,卻又無跡可尋的消失了。

    蘭若雲如在夢中,不知道那白影練就的是什麼功夫,竟然如此高深莫測。

    忽然在空氣中嗅了一嗅,發現一股淡淡的類似「檀香」的味道,幾不可聞。

    蘭若雲聞著這股異香,向前追了幾步,漸漸走到了鬧市區,那香氣就不見了。

    「應該是出城吧?」蘭若雲這樣想著,也不顧兩旁市民依然在對自己指指點點,加快腳步向城門跑去。

    果然又聞道了一股那種香氣,精神一振,出了東門,是裸蘭平原上的一片小樹林,異香在那裡消失了。

    蘭若雲慘淡的一笑,在這種失意的情況下還有這麼強的好奇心,他也是蠻佩服自己的。不過,他實在聽不懂剛才那兩個人的對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雲山?聖使?基地?邊荒沙漠?

    「難道自己所在的那個殺手營是在邊荒沙漠?」蘭若雲在腦中想了一下地圖,又結合自己當初進出沙漠時的路線,果然就是邊荒沙漠的東側,那已經是獸人族的領土了。

    那團白影看來就是什麼雲山的聖使了,可是雲山是哪裡?蘭若雲遍讀世界歷史和地理,卻從來沒聽過雲山這個地理名詞,那肯定是一座山吧!?

    忽然一股傷感的情緒湧了上來,蘭若雲打量了一下週遭環境,熟悉的景致,歷歷回憶在腦中縈繞……

    他緩緩的行走在樹林邊緣,冬雨過後,空氣清新。

    雖然沒有裸蘭花盛開,但冬日的裸蘭平原卻別有一種風韻。

    乾枯的草地,在雨後顯得有些陰冷,黃黃的顏色一直綿亙到遠處低低的丘陵。丘陵與遠方地平線的交接出,幾隻傷感的燕雀在低低徘徊。還有幾個蕭索的荒村,在天與地之間與繁華都市形成了明顯地對比,顯得那樣地孤獨。

    天空湛藍,白雲悠然。

    寬廣的裸蘭平原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存在了多少年,他印證了多少的歷史,又目睹了多少的血淚,誰能知道呢?

    蘭若雲走進樹林,生命的痕跡在這裡是如此不著邊際。樹葉還零星的從灰敗的枝條上顫巍巍的墜落著,一片片的,彷彿是在訴說著自己的不如意。而腳底下,他們的同伴早已經腐爛多時。

    耳旁,隨冬日冷風飄落的樹葉落在了蘭若雲的肩上,他拈起一枚,怔怔的發起呆來……

    童年時候,在這片樹林裡,清影秀領著幾個人玩捉迷藏。自己總是等大家都跑去躲藏的時候,把他們放在地上書包裡的好東西偷走,雖然惹了不少打,但直到現在他也不明白,為什麼當初那些人的記憶力那麼壞?自己明明偷過一次了,第二天他們還是不知道保護好自己的物品,放在那裡任憑自己拿取,而且,他們書包裡的東西都是好吃的食物,清影秀更是經常塞滿了林家花糕。

    猛然,蘭若雲呆呆的流下了眼淚:「傻子,還不明白嗎?他們是故意這樣的呀!」

    自小母親早逝的自己,父親忙於公務無法照顧自己,而管家們又不堪自己的頑皮紛紛辭職,經常吃不上飯的他其實已經成了夥伴們心中被照顧的對象!他們的家境都很好,完全不用在玩鬧的時候也帶上飯菜:記得斯菲的書包裡經常有熱烘烘的各種菜餚,而淺靖羽更是連水果都準備好了。只有清影秀跟自己一樣頑皮,又不會煮飯,只好花錢去林家糕鋪買,其實她一個小姑娘能吃得了多少呢?堂天方更幾個人也時不時的弄些好吃的東西帶著,或者乾脆就把他拉到自己家裡去……

    他們不但這樣照顧自己,還裝作不在乎,怕傷了自己的自尊心。而自己,經常自以為是的作弄他們,他們卻從來沒有真正的在意過──實際上,憑他們的武功,要對付當時還很白癡的自己,其實是很簡單的一回事。可他們還是大度的原諒自己,一次又一次,這是何等的友情啊!

    「對不起……」蘭若雲哽咽著說道,坐倒在一棵樹底下,拔起一根草棍兒,在地上胡亂的畫著。

    「堂天,方更,望川,阿秀,斯菲,小羽!對不起,我傷害了你們!我知道,你們如此在乎我們之間的這份友情,而若雲又何嘗不是呢!人的一生,又能有幾個知己,而青梅竹馬的我們,這份感情又怎能被其他事情所代替呢?國家又如何,民族又如何,當我們白髮蒼蒼的時候,唯一留在心間的不依然只是那心靈深處的幾張臉孔嗎?」

    「父親,難道若雲這樣做真的是正確的嗎?」

    「我玷污了蘭家的名聲,違背了本心,我還配做蘭家的子孫嗎?」

    「阿秀,我辜負了你,該怎樣才能彌補我的過失啊!」

    蘭若雲喃喃的自語著,在冬日濕雨過後的清新空氣裡,二十歲的年輕人承受著無比巨大的心理壓力。

    「年輕人,你沒有做錯啊,何必自責?」溫和的聲音在空中想起!

    蘭若雲一下子跳了起來,四處張望,他分辨出來了那正是城裡的那團白影的聲音。

    「你……你是誰?你在哪裡?」蘭若雲此刻卻連那團白影也找不到了。

    「不必知道我在哪裡?但是這幾天我因為監視那個黑衣人,就是剛才你看到的那個!所以在裸蘭城裡停留了幾天,你所做的事情我一清二楚!」白影繼續說道。

    「剛才你看到我了?」蘭若雲其實已經猜到,這樣問只是證實一下。

    「我沒有看到你,但是我感覺到了你體內那彭湃的氣流,那是很高明的煉氣啊,竟然不亞於我本身所修煉的內功,也因此,我能夠通過內息察覺到你的存在!」白影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那麼,我剛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嗯,都聽到了!不過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走到我身邊說給我聽的,這也是一種緣分啊!」白影感歎的說道。

    「聽就聽到吧,沒什麼的,我也很想找一個人傾訴一下!」蘭若雲感覺自己對這個聲音有一股無比信任,甚至是依戀的感情,他不知道為何如此。

    「年輕人,我還是要鄭重的告訴你,不要埋怨自己,你挽救了幾十萬人的生命啊,而且,如果這幾十萬人因為自毆而死的話,你的國家將會有更多的人因為失去他們的保護而喪命。你救了這麼多人,應該為自己感到自豪!」白影的語氣裡有一種令人深信不疑的堅定。

    「可是──!」

    「我知道你很委屈,不被人理解的感覺,這種負擔對於你這個年齡的人來說還是過重了,你難以承受,是嗎?」白影柔和的問道。

    「我不在乎我的人民怎麼看我,不在乎他們如何蔑視我,也不在乎我的敵人躲在暗裡偷笑,甚至,功名利祿和萬千寵愛,我都可以當它是過眼雲煙──可是,我不想傷害那些關心我的朋友們!」蘭若雲有些哽咽的說道。

    「尤其是那個在會議上昏暈過去的女孩子,那是你的愛人吧!」白影歎息著說道。

    蘭若雲臉上紅了一下,點了點頭。

    「情之一物,本是世間最難堪破之事,七情六慾曾讓多少英雄功敗垂成甚至身敗名裂啊!而至真之情,也激勵了無數平凡之人,建立起了驚天偉業!很多人的忙忙碌碌、奮力爭先,其實並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而僅僅只是為博美人一笑,這又是多麼的不可思議!

    正因為愛情是如此偉大,情人是如此的難以割捨,所以,能為了民族和國家大義而放棄的人,他才顯得更加偉大,你難道不這樣認為嗎?

    「可是,她畢竟因為我而傷心,我不想讓我喜歡的人難過!」蘭若雲淚光瑩然,滿臉傷心。

    「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難過……!」白影喃喃的重複道,隔了好久才又說道:「你是一個用情很專的人,這痛苦就來的愈見猛烈,你現在的傷心,我能理解!」

    「我傷心與否,其實並不重要,我只希望她能快樂!」蘭若雲深情的說道。

    「你……哎,傻瓜,何必這樣呢?她一定會理解你的,別再折磨自己了!」白影的聲音忽然傷感起來,禁不住怨怪起蘭若雲來。

    蘭若雲卻並沒有在意,只是眼神茫然的說道:「什麼時候,我才能回到他們當中呢?」

    「嗯,不如這樣,你跟我走吧,到另一個世界當中去,忘掉這裡的煩惱和傷心,重新開始另一種人生,我看你資質不錯,一定會有一番作為的!」白影生動的說道。

    「什麼?讓我離開裸蘭?」蘭若雲嚇了一跳,猛地驚醒,「不行,就算他們要殺了我,我的屍體也只能埋在裸蘭,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可能離開人類!」

    「你是這麼想的?你很在乎種族之間的差別嗎?」白影忽然問起了這麼個大範圍的問題。

    「當然,我是人類中的一員,自當與我的種族共存亡,否則我也不會做這種犧牲了!」蘭若雲堅定的說道。

    「哎,人類當中要是多一些你這種人,世界可能就是另一個樣子了……不過這樣也好,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你們的,我倒是……」白影忽然停了下來,隔了一會兒,輕聲道:「有人來找你了,我想我們該說再見了!」

    「等等,難道你不是人類?」蘭若雲分析著她的話語,這樣問道。

    「不要問我是誰?既然你不肯隨我離去,我想,我們的緣分也就止於此處了,那麼,我是誰對你來說,還有必要嗎?」空中,蘭若雲頭上的那顆樹上忽然起了一陣響動,空氣中起了一陣波動,「相信我,該來的總會來,有一天,你的子民和愛人朋友一定會理解你的,到那個時候,你將是他們的神……再見了,傷心人!」

    最後一句話說出,那聲音已是在很遠處了,顯然她已經走了……

    堂瀟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蘭大哥,我差點問遍了全城,都沒有人告訴我你的行蹤,還是城門的守衛比較好說話,說看見你出了城,我在城外也跑了好一會兒了!」

    蘭若雲還在暗自駭異,自己自負內功不俗,可是對堂瀟的到來卻毫無知覺,那人卻在幾百米之外僅憑一點跑步的響動就判斷出有人接近──這份功力,恐怕已經到了出神入化反璞歸真的境界!

    聽見堂瀟關切的話語,蘭若雲心裡一暖,隨即又一陣黯然:「瀟瀟,你還能看得起蘭大哥嗎?蘭大哥……!」

    「別說了!」堂瀟忽然過來抱住了蘭若雲,卻與以往的擁抱不太一樣,「蘭大哥,不管你做什麼,瀟瀟都相信你,你一定是對的。從小到大,瀟瀟可以不相信哥哥、不相信父親、不相信一切人,但是只有蘭大哥,我什麼時候懷疑過呢!」

    蘭若雲心裡一陣感動,他扶起堂瀟的肩膀,傷心的說道:「可是,我在會議上是……!」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堂瀟伸出小手摀住了蘭若雲的嘴,「我說過,你做的都是對的,儘管我不太理解,但我知道你一定有是有深意的!」

    蘭若雲心裡暗歎一聲:「這個女孩子簡直對自己崇拜到了盲目的地步,從小到大,兩個人心裡似乎一直有一種聯繫,彷彿就是宿命的紐帶,緊緊維續著這份模模糊糊的情感!」

    「謝謝你,瀟瀟!」蘭若雲眼角含淚,在眾多的罵聲當中,堂瀟的這一份理解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啊!這也證明了,真正的感情是不怕任何波折的,他相信,清影秀也一定會理解自己的,堂天他們,也一定會再次接受他。

    未來的路還很長,他一定要和這些自己生命中無法割捨的朋友們,一起創造一個屬於裸蘭的天空,相比之下,受這點委屈,又算的了什麼呢?

    「蘭大哥,我們回家吧,我和小妹學了幾手廚藝,回去給你抄幾個菜,我們忘掉不愉快,好嗎?」堂瀟真誠的說道。

    「好,走吧,我們的瀟瀟長大了,能做菜了,蘭大哥吃了瀟瀟的菜,馬上就忘了所有的煩惱,就剩下開心大笑了!」蘭若雲微笑著說道。

    兩人轉身離開樹林,嘻嘻哈哈的向著裸蘭城走去,一邊還逗趣的說著話:

    「瀟瀟,你都會做什麼菜啊?」

    「好像是,什麼『佛跳牆』吧?」

    「好怪的名字,是怎麼做的呢?」

    「咦?我想想,好像要用個罐子,加什麼呢……?」

    「……?」

    「我看我還是給你做『百鳳朝陽』吧!」

    「也行,這個名字好聽,很難做吧?」

    「不難啦,就是用幾種肉料,調入幾種蔬菜,然後……然後……?」

    「瀟瀟,我心裡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看我們還是讓杜小妹做吧

    「那怎麼行,蘭大哥說話不算數,人家是第一次做菜嘛!」

    「好好好,蘭大哥相信瀟瀟,一定能旗開得勝!」

    「咯咯咯咯……!」

    幾縷柔和的風吹散了天空中閒逛的白雲,但它卻依然悠哉,瀟灑的在空中徘徊──世間萬物,是否都應該給自己一次機會,去體驗失意的悲傷,然後,享受奮起的快感!?難道會有永遠一帆風順的完美事物存在嗎?

    殘缺,才是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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