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滄桑 正文 第 六十九 章 盛情款待
    那人對我們說:「我叫劉雲龍,現在是黑水路警察所的所長,原來我是四縱的人。今年六月份,我們執行一項阻擊八路軍的任務。那幾天我肚子不好,一直都拉紅的(痢疾)。八路軍剛要到的時候,我的肚子疼得受不了,就到戰壕後邊的樹林子裡解手。那一仗沒有打起來,八路軍聽到槍聲後繞道走了。不知誰把這件事捅到連長那,說我是臨陣脫逃。我們那個連長平常就看我不順眼,聽說後集合全連士兵非要槍斃我不可,我怎麼解釋也不行。就在要執行的時候,趙副官陪著司令來檢查防務,問過連長以後,走到我的面前說:『你真的是拉肚?』那時候我不知道他是誰?反正覺得官挺大,俺連長見到他點頭哈腰的。我說:『長官,我冤枉啊,你不信問問俺們班的兄弟,我這幾天真的拉肚子。』他問了幾個人,他們都說是。他轉過身訓我們連長說:『把他放了!你就這麼帶兵啊!咱們當官的要待兵如子,拿他們得像自己的親兄弟一樣。你這不問青紅皂白說斃就斃,兄弟們跟著你多涼心哪,打起仗來誰還那麼實打實鑿給你賣命?』說得我們連長諾諾連聲,就這樣我撿了一條命。後來兄弟們告訴我他就是司令手下的『五虎將』之一趙傑趙副官。從打出了那當子事後。我就琢磨這部隊不能呆了。這連長都跟我火火的,那還有我的好?不論哪天他還不得想法弄死我,於是我就開了小差。好在俺們家有幾個錢,托人花錢弄了這麼個小所長干。有時候俺就想沒有趙副官,哪有俺的今天!俺一直想報答他,可沒有機會,今天碰到了嫂子你,說啥也得給俺個臉,讓俺盡盡心。」

    劉雲龍的這一番話說得屋裡的人「嘖嘖」連聲,都誇趙副官可真是個好人。

    馬瑞芳也來了大度勁,對劉雲龍說:「俺家趙傑就是心眼好,你這心思俺領了,盡心就不用了。誰還用不著誰呀!」

    「那不行嫂子,知恩不報非君子,你要是瞧得起兄弟我今天就請你們吃個便飯,也算兄弟我的一點心意了。」

    馬瑞芳瞅了瞅我,這時已是午夜時分,我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還真就有點餓了,於是我對劉雲龍說:「既然兄弟有這份心,那咱恭敬不如從命了。」

    劉雲龍一聽樂了說:「走吧。」又告訴其他幾個警察說,「弟兄們查完這幾家旅館也就拉倒吧,到對過的飯館幫我陪陪客。」

    旅館對過的飯館是個大飯館,巨大的牌子寫著「杜記飯莊」,門口掛著四個幌(一個幌小吃,二個幌一般,四個幌得要啥能做啥)。

    跑堂的一見我們過來,迎出來老遠,點頭哈腰地把我們往屋裡讓。

    這家飯館位於火車站的東邊,通宵營業。雖然已是後半夜,但吃飯的人還是絡繹不絕。屋內熱氣騰騰,菜山酒海,四周圍坐著一些看穿戴看穿戴聽排場(穿得出)的人,正七吵八嚷在猜拳行酒令。劉雲龍皺了皺眉,告訴跑堂的給安排一間安靜一點的雅間。

    跑堂的把我們讓到樓上的一個雅間,然後開始報菜名。他報一個劉雲龍要一個,要得跑堂的目瞪口呆,一共是四十八道菜。我心想這太多啦,恐怕這一頓飯他半年的工資也不夠,就說:「可別點了,這太多了,吃不了白瞎了。」

    跑堂的趕忙剎住了嘴。劉雲龍笑了笑說:「沒關係,這值幾個錢,我這條命值多錢吶?」

    等著上菜的空,我問他:「這所長的活怎麼樣?」

    「比當兵要強得多了!雖然咱工資不高,也就等於部隊的一個小上士吧,但咱這活外撈大。說句實在的話,咱圖的是錢,我這小所長是用錢買來的就得想法撈回來。這不成天領著弟兄們查夜,名是抓八路探子,可哪有那麼些八路探子啊?就是有人家還能叫咱看出來啊?不過這一查可就來了油水,我說誰是八路探子誰就是八路探子,要想不是那好——拿錢來,咱這外撈就得啦!」

    馬瑞芳聽他這麼一說,吃驚地問他:「你這不是勒大脖子嗎?」

    「嫂子你不知道,這年頭不撈白不撈!當大官的撈大錢,當小官的撈小錢,誰也別說誰!」

    「這可夠老百姓的嗆!」

    「老百姓就是被撈的命。你不撈,他也撈,反正跑不了,那還不如咱撈呢!」

    嘮著嗑的空,跑堂的把菜一樣樣地端了上來,把兩張並排放在一起的大方桌放得滿滿的。我們三個人都傻眼啦!我多少還下過幾次飯館,你媽也不過一次,那還是我在組建法特中心校的時候,她去當了一個月的助教。月末開支的時候,她的老妹子來了,說「姐開支了,得請我下飯館。」你媽把她領到飯館要了幾張煎餅,兩碗豆腐腦,一盤綠豆芽涼菜,兩人吃得還挺高興。回家後和趙四爺顯巴說姐請我下飯館了。馬瑞芳是最可憐,從小到大連飯館的屋都沒進過。你說面對這麼些叫不上名的菜我們能不傻眼嗎?

    馬瑞芳大驚小怪地吵吵起來:「唉呀我的媽呀!兄弟你咋要這麼多菜,俺那塊大戶人家辦喜事,四六席都沒有這麼多。幹啥呀,想撐死俺們哪?」

    「嫂子,這是俺一點小心意,看見趙副官告訴他,俺沒忘了他。」

    飯吃到中間,馬瑞芳來了話說:「兄弟,這菜雖然多,可味不咋地。」

    劉雲龍吃驚地問她:「咋地,嫂子,這可是長春有名的飯館呀,你沒看掛著四個幌嗎?」

    我心想這老娘們的口味還真挺高,這麼大的飯館還說菜不咋地。

    「六嫂你吃著咋地?」

    她繃著臉說:「不鹹。」

    這兩個字一出口,惹得我們三個哄堂大笑。

    你媽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指著她說:「六嫂啊六嫂,你可別丟人了!那鹹鹽鹹,可它不是菜。你怎麼拿鹹淡論菜的好壞?怨不得額娘老說你做菜鹹,原來你以為鹽多就是好吃啊?」

    「那你說這滿桌子的菜,淡了吧唧,甜了八嗖就好吃啊?」

    「六嫂,你要是開飯館,那人們不能管那叫飯館。」

    「哪叫啥?」

    「得叫鹹菜鋪!」

    說說笑笑的空,劉雲龍叫的那幾個警察進了屋。簡單寒暄一下後,他們就上桌風捲殘雲般地將兩桌菜吃得溜光。

    劉雲龍笑著說:「叫幾位見笑了,我這幾個兄弟工資少家裡窮,難得吃一頓好的。」

    酒足飯飽後,飯館的老闆苦著臉來算帳,劉雲龍一見把桌子一拍:「別***哭喪個臉,老子不給錢怎麼地?明天到所裡去算。」老闆沒吱聲,低著頭走下了樓。

    我對劉雲龍說:「你這頓飯可真破費啦!」

    「破費啥,我要是破費還上他這吃來?」

    「你不是告訴他明天上你那算帳嗎?」

    「你問他敢去嗎?這地方是我的地盤,和我算帳他這飯館還想不想開?」

    nbsp;回到旅館後,天已破曉。劉雲龍到車站給我們買票,回來說:「今天的票沒了,我買的是明天早上的,明天早上我來送你們上車。然後把車票交給了我,我給他錢,他死活沒要。

    劉雲龍走後,我們一天一宿沒睡,折騰得乏乏的,倒下後一覺到了天黑。起來在旅館的飯堂裡簡單吃了點飯後,我說:「反正也沒事,覺也睡足了,咱們上街去溜躂溜躂。」

    馬瑞芳說:「可得了,要去你倆去吧,我是不去。」

    「咋地?」

    「這地方的事太多!」

    旅店掌櫃的在一旁插嘴說:「外邊挺亂,不溜躂也好。咱隔壁是家說書的,這兩天來了個說書先生,那書說得可好啦!」

    馬瑞芳一聽可高興了:「好哇,咱們就去聽書去。」

    馬瑞芳雖然沒念過書,但非常愛聽大鼓書。聽說這有說大鼓書的,興致就來了。一會都不等,拉著我倆就到了說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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