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滄桑 正文 第 二十六 章 拔刀相助
    趙校長走後,我到街裡飯館簡單地吃了點飯,回到學校後和打更的於大爺閒嘮。於大爺說:「王校長,晚間你可千萬別出學校。這一陣子街裡挺不安靜,警察所的人時常出來抓人,說南方的紅鬍子時常派探子來咱這邊活動。晚上學校學生一放學就關大門,趙校長告訴不認識的人不讓進來。」

    『這紅鬍子是什麼鬍子?」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打日本人的,要不然警察為什麼抓他們?」

    正在我們閒嘮的時候,只聽見「撲通」一聲,好像有人從院牆外跳了進來。我和於大爺趕緊開開門走出去,藉著月光只見一個中等身材單巴細兩的人衝我們直擺手。我仔細一看原來是在鎮上開雜貨鋪的王老闆。

    這個王老闆是南方人,長個南北頭的腦袋。一說話舌頭有些伸不直,嘰哩哇拉的,當地人都管他叫「南蠻子」。這個人是大前年從關裡過來的,過來時光桿一個,對鎮上的人說:「關裡打仗,買賣不好做。東北這個地方還挺消停,在這地方做點小買賣,等掙到錢再把家人接過來。」王老闆這個人為人挺和善,雜貨鋪的東西賣的價錢也挺公平,因此和鎮上人處得挺好,買賣也挺紅火。只是有一點人們挺納悶,鎮上的年輕人只要和他交上朋友,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有的去東山裡當鬍子,有的不知去向。鎮裡的人議論這是個災星,老人們不叫孩子和他接觸。

    我調到楊木林子學校後,時常到他的雜貨鋪去買辦公用品,一來二去和他混得也挺熟。

    這一次見他從大牆外跳進來,我問他:「王老闆,你這是幹啥呀?」

    他用手指一指嘴巴,嘴裡「噓」的一聲,氣喘吁吁地小聲說:「王校長,不好了,警察所的人要抓我,我被攆得沒地方跑了,只好跳到學校裡。」

    於大爺說:「他們為什麼抓你,我看你也不是個好人。」

    「好人不好人咱進屋再說,先躲過這陣子不讓他們抓住為好。」

    於是我開了校長室把他領進了屋裡。王老闆邊往屋走邊瞅於大爺,我說:「沒事,於大爺別看嘴挖苦,是個好心人。」

    其實,這於大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心裡也沒底,只不過先給他頂高帽子戴上好封住他的嘴。為了慎重起見,我又特意囑咐於大爺,這王老闆是我的朋友,警察來搜,就說沒見著。於大爺笑了笑,點了點頭。那時候,我為什麼這麼做,事後想起來這純牌是腦瓜子熱。因為我既不知道王老闆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警察為啥要抓他,只覺得這個人平日裡挺好,警察沒有好東西,專欺負老百姓。

    王老闆剛進校長室,我把門在外邊鎖上,大牆外就響起了腳步聲。有個聲音說道:「真***見鬼,這人怎麼就跑沒了?」

    又一個聲音說:「是不是跑到學校裡去了?」

    另一人說:「敲開門進去看看。」

    說著外邊響起了「光光」的敲門聲,於大爺用眼睛瞅瞅我,我說:「你去把門給他們開開。」於大爺轉身走去開了門。

    大門開開以後,法特鎮警察所的劉所長帶著一個外號叫「孫歪嘴子」的警察和一個剛到警察所不幾天的小警察進來了。劉所長進門就問於大爺雜貨鋪的王老闆來過沒有。

    「沒看見呀。」

    那個小警察說:「他是反滿抗日份子,你要是知道不說,就把你抓起來送交日本人。」

    「這說哪去了,鄉里鄉親的我唬你們幹啥?」

    我一見這情景,就走了過去。

    這個派出所的劉所長我倒熟悉,在譚屯攤官司的時候就是他審的,經過那場官司後,在他的印象中我在日本人裡是有門路的,平常在街裡見面對我相當客氣。

    這一次見到我,他驚訝地說:「唉呀,王老師怎麼在這兒呀?聽說你升了楊木林子校長,我還沒來得及給你賀喜呢!」

    「這校長我還沒當好呢!趙校長非讓我來給我保個媒。」

    「女方是誰?」

    「黃魚圈趙四爺的二丫頭。」

    「哎呀,你可真好福份哪!趙家的小姐那可是一般人連想都不敢想的,我的叔伯兄弟家是榆樹縣的大戶,家裡有良田千傾,想說她做媳婦,托了好幾個人都被趙四爺謝絕了。我的兄弟想不通,憑他家的財力、物力和勢力,哪樣配不上趙四爺家的二小姐?後來叫我打聽咋回事,我仔細一打聽,原來不差別的,就差他念的書太少。趙四爺說『我的閨女不能嫁給一個目不識丁的人』。」

    「這事還『八』字沒一撇呢,趙校長剛給我去提親。」

    「這老趙家你要攀得上,那以後你可得在趙四爺面前給我美言幾句,叫他的二公子在新京司令部給我找點事。這小警察所所長的活我可真不想幹了,老百姓罵、日本人壓,有時弄得我直想瘋!你說不干吧,又沒啥干的。家裡還有一大幫人張著嘴等著吃飯。干吧,有些事鄉里鄉親的還真不好辦。」

    正當他說得來勁的時候,那個小警察在旁邊插嘴說:「所長,咱幹啥來了,跟他說那些有啥用?」

    劉所長一拍腦袋:「你看我這個人,一碰到對心思的人把正事都忘了!王校長,鎮裡雜貨鋪的王老闆你認識不?」

    「認識啊,咋地?」

    「這個王老闆是反滿抗日份子,我們抓他,他跑到這就不見了,弟兄們猜他可能是跑到學校裡來了,我們想搜一搜。」

    「趙校長不在,你們亂翻恐怕不好吧?」

    於大爺也說:「那可不行,翻得亂馬其槽的明天學生怎麼上課?」

    劉所長把眼睛一瞪:「滾一邊去,哪有你說話的份!」

    於大爺嚇得一哆嗦,站在一邊不敢吱聲。

    看劉所長的態度是非要搜不可了,我心想要是強不讓搜反倒引起他的懷疑,叫他搜校長室鎖著估計他也不敢硬撬,於是就說:「按理說我也不在這學校,搜不搜與我沒關係,不過趙校長走的時候叫我給他照看一下。我看既然各位不相信我,那就搜吧,不過盡量別把東西弄得亂馬其槽的。」

    劉所長說:「還是王校長通情達理,有人我們帶走,沒有就當沒這碼事。」

    這三個人一個站在操場,兩個挨屋地翻。法特鎮中心小學本來就不大,只一會兒功夫他們便搜了個遍。劉所長本來想走,那個「孫歪嘴子」一直往校長室斜楞。年輕的警察說:「校長室咱們還沒看呢?」

    我一聽這心一激靈,劉所長說:「王校長,校長室我們能不能看一下?」

    「劉所長,這你可為難我了,校長室鎖著,我又沒鑰匙,你們怎麼看?」

    年輕的警察說:「撬開它!」

    「不知這位兄弟貴姓,敢撬校長室?這後果你想過沒有,你這是懷疑校長窩藏反滿抗日份子,明天趙校長來能善罷甘休嗎?」

    劉所長說:「小孩伢子不懂啥,王校長你別來氣。」然後對那個年輕的警察說,「這校長室重地,本人不在能亂翻嗎?你還想不想吃這碗飯?」又轉身對我說,「王校長,請別往心裡去!這個人太重要了,據上邊通知,他是**派來的探子。」

    「這**是個什麼黨,你們幹啥要抓他?」

    「這**是什麼黨我也不知道,聽上邊講就是以前關內鬧的紅鬍子,他們有軍隊,叫什麼八路軍,專和日本人做對,因此日本人最恨**。我這要是抓不著他,這差還不知怎麼交呢!」

    「這年頭幹啥都不容易!」

    「唉,沒辦法,為了混飯吃唄!」

    送走了劉所長,我和於大爺關好了大門上了鎖,又在操場聽了一會兒覺得劉所長他們確實走了後,才打開校長室把王老闆放了出來。

    王老闆一出屋,就衝我們直作揖,嘴裡說:「太謝謝你們啦!」

    「王老闆,咋回事呀?」

    「別提了,我家昨天來了個老鄉,想上東山裡找點活。不知怎麼惹著警察了,他前腳走,警察後腳就來抓他。他不在就要拿我頂,沒辦法我只好跑了。好在劉所長我倆處得不錯,他手下留情,要不我還真就跑不了了!」

    「劉所長說你是**的探子,真有這事嗎?」

    他聽了一楞:「哪有的事,**啥樣我都不知道,我怎麼能是他們的探子?謝謝你們二位,我得趕快走了,免得連累了你們。」

    「你現在走可不把握,弄不好他們在外邊等著你呢,我看後半夜再走保險點。」

    「可也對。」然後我把他領到一間教室裡摸著黑嘮起了嗑。

    「不管咋回事,我救了你,你得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是幹啥的?」

    「你看你說的,我是做買賣的,這你不都瞅著的嗎?不過我那個老鄉確實是**的人,是從八路軍那邊過來的,到北邊找抗日聯軍。」

    「這抗日聯軍我聽說過,都是鬍子隊伍組成的。這**、八路軍我可是頭一回聽說。」

    「王校長啊,這年頭咱可不能低著腦袋教書,這國家都要滅亡了!」

    「那咱一個小老百姓有啥辦法?」

    「關內有**領導的八路軍,也就是咱這塊傳說的紅鬍子。其實他們根本就不是鬍子,而是窮人的隊伍。這八路軍打日本最堅決,而**的目的就是讓老百姓都過上好日子。」

    「這是真的咋地?」

    「我唬你幹啥?以後你就知道了。」

    「我天天教書,上哪能知道這些事去!」

    他笑了笑沒吱聲。

    後半夜的時候,我幫著他從大牆上翻了出去,從此以後再也沒有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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